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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她每个马甲都是正道之光(施釉)


可雁禾却没有动作,不仅没有动作,坐上灵器后,她还像是受到了什么限制一般,打坐闭眼,周遭运转的灵力与仙灵交杂,望之如海上云雾,蒸腾起伏。
她的眼睫也在白纱下颤起来,手指微微动了动,片刻后抿唇,念了句清心诀。
沈望一直注意着这边,闻言皱眉:她这是受伤了?还是说,她之前对女童表现出的那一丝无奈纵容不是意外,其实她如今使用仙灵,还有什么限制?能使用仙灵并不等同于登仙,何况雁禾此人,诡计多端,道法多变,能用出仙灵并不奇怪。只是沈望想起她刚突破结界,却没有趁机逃走,反而用磅礴仙灵送走了那女童,还说仙不可与凡人争利......
停滞许久的境界,突然波动起来。
沈望连忙默念心法,一想到自己能突破,还是因为雁禾的那句话点醒了他,心情便有些复杂。
程悦也在和应沧澜传音:“她和之前,很不一样。”程悦没见过雁禾,应沧澜和无影宗六合长老封印她的时候,程悦才刚离开神农谷,与应沧澜交情平平,她会知道雁禾,完全是由于她在游历途中,曾遇到过三两被合欢宗囚禁不得不逃出来的凡人,知道此宗作恶多端。
如今见到雁禾之后,却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武断了。
“我觉得她不像坏人。”程悦边说话边拨开面前的绿萝,看到父母送自己的罗盘,突然动了一下,指向了某个方向,猛地握着法器站起,这是,临渊神魂的痕迹!自从知道临渊被炼化之后,跟随她心境波动的这方罗盘就将临渊的神魂波动刻在了心上,程悦知道临渊没了,也没有再妄想过见到临渊,可如今却在这飞行途中感知到了他神魂的波动!
她立刻看过去,看见是雁禾,骤然顿住,绿萝叶片一瞬间晃动起来,摩擦作响。
雁禾没有动作,仿佛不知道程悦发现了什么,但女修却分明看见,罗盘指向她的那一刻,纱幔下的人睁开了眼。之前山谷昏暗和骤亮,程悦都暗暗提防着雁禾和保护那小姑娘,因而没有细看,如今靠近,才发觉雁禾竟然有着一双和沈扶闻肖似的眼睛,并不是指他们样貌相同,而是那星月瞳眸里盛着的图景过于辽阔,叫人想象不出,这竟然是个邪宗宗主能照出来的心底境界。
她也不该有这么平静辽阔的眼神,仿佛——仿佛她已看穿了此世一切动荡不安一般。
程悦手指一紧。
下一秒,便骤然看见她摊开掌心,看向自己:“你在找这个?”
临渊不见了!走神的本体和马甲站起来,你撞我我撞你,等同步蹲下来揉着额头之后才想起来,雁禾马甲刚刚把临渊马甲捞走了,问就是她在努力工作,其他几个人在摸鱼不爽了。
盛梳抗议:我们明明在努力工作!
燕无争:没错。
沈扶闻:嗯。
雁禾马甲轻轻呵一声,因为对本体总会无意识地轻轻放过,干脆不计较,视线转而看向遥远结界内的其他两个马甲,她垂下眼睫:既然是我的剧本,你们可以把思考任务都交给我,我也不会需要你们辅助填补什么,但是,马甲之间的剧情,你们得配合我。她移开视线,不必掩藏语气里的那一丝不满,马甲也能感受到:不许摸鱼。
本体在一旁点头:没错没错,听她的。
马甲:......
本体:我可以摸吗?
雁禾还未点头,程悦已经动了手。应沧澜提醒得没错,合欢宗中人,最擅长的便是利用世人的爱恨嗔痴欲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本来还算冷静,看到八鞘心却怎么都顾不了了,但是法器攻击抵达那层薄薄的结界的时候,她忽然停住,声音紧绷:“你拿他的心做什么?”
八鞘心还在她掌心,法相其实已经很淡了,连灵力都不剩多少,看着像是耗干涸的枯井。
雁禾刚从结界里出来,弟子向来不允许与她交谈,按理也不该知道这颗心的用处,遑论它来自于谁,但雁禾就是知道。风吹起她斗笠下的纱幔,让她的肤色几乎融化在这长空之中:“天地纲常,不会让他蒙冤,你放心,我取它来只是为了见一个人,不会伤他什么。”
纵使雁禾态度放得很淡,也没有像沈扶闻一样将临渊的心当做器物来使用,程悦还是骤然急了呼吸。“你说不会让他蒙冤而死,可他不还是死了,如今再说,又有何用?!”
沈望及时查探到这边争执,下意识御剑上前,不料被灵气掀开,再靠近时雁禾已经转头。
她还坐着,琴放在边上,并没有抬手攻击,但程悦的态度已经是很明显了,她要将临渊的心拿回来,因而根本没有留情,但这音波还是霎时间便被那坐着不动的女修化解,雁禾垂眸,眼睫都没动一下,纱幔便被风吹开,露出她洁白的手腕。
手腕上的合欢花绽开,一如当年她袭击无影宗一般,宗门上下数百名弟子,无不失去魂魄,浑浑噩噩不知陷入了何秘境之中,完全无法阻挡。
沈望霎时间握紧剑,剑气正欲挥出——合欢花层层绽开,却不是妖冶的红。
渡劫期的修为是可以给本体和马甲捏很多特效和BUFF的,但当反派的时候要妖异,如今改邪归正,自然只需要让人看到变化,不会生出警惕心就够了。因而在众人眼中,那合欢花反而是浅红色的,没有妖艳没有勾魂摄魄,仅仅只是在她手腕上绽开。
盛梳早就想这么干了。
雁禾:“你的情绪过于极端。”都快超出她和马甲的预料了。
女修淡淡:“此咒名为缚情。”她声音落下,近日总是因境界波动跌宕,而频频失控的程悦只觉绿萝都像被浇了水,重新望见雨霁后的晴空般,攻击动作迟滞下来,然后放缓,众人再回神,她已经放下了手。
沈望以为程悦是被雁禾蛊惑:“程道友!”
程悦却恍然回神,再看雁禾的时候,眼神复杂许多,却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了,只是她的情绪还在因为那颗八鞘心翻涌着,没有攻击,也站在原地,不甘问道:“沈扶闻的情绪,便是被你这样剥夺的吗?”
话一落,众人都是一震,程悦也猛然回神,不敢相信自己迷迭之中误说了些什么,但说出之后却有些恍惚,眼前迷雾被拨开,竟有些开云见日之感。
应沧澜拧眉,落在法器之上,见程悦情绪波动不寻常,压低声音:“程悦。”他抿唇:“你刚刚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程悦也不知该说什么,她刚刚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可是冥冥之中,却好像触及了天道,触及了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的规则一部分,她看向女修。
雁禾:“成仙,总该付出些代价。”
应沧澜手指一紧,忽而明白程悦为什么说雁禾不一样了,他是当年与雁禾交手过之人,很清楚,无论是修为术法还是面貌神情,眼前之人都与当初雁禾完全不同,如此迥异,仿佛,仿佛从前的雁禾是被人夺舍了般,面前的雁禾才是真实的。
是清音宗宗主长女,本应该继承清音宗的宗主雁禾。
剑修持剑:“阁下的意思,是登仙便会被剥夺七情六欲吗?”
雁禾淡淡看过去,她明明是因倾心应沧澜不成,才将怒火宣泄在了与自己有婚约的无影宗身上,也分明是因为对应沧澜痴心不改,才走火入魔,然而时隔数年,再见面时,两个当事人竟然都没有提之前之事,应沧澜是完全将面前的女修当成了另外一个人,不相信雁禾有惑人心智之能,就能做到这种地步,而且,八鞘心还在她手上。
应沧澜不想波及临渊。
雁禾则是纯粹忘记了前尘旧事,面对这个昔日想要结为道侣的剑修,和将她封印数年的罪魁祸首,她只是摇头:“仙不可与凡人争利。”
结界解除,沈望终于得以靠近,他心底一沉。又是这句话。
应沧澜却蓦地攥紧手指,脸色微沉,仿佛联想到什么,果然,女修下一句话便是:“若不能做到公允,便会遭规则反噬。”
应沧澜还未来得及深思,沈望便毫不犹豫道:“应道友,莫信她,突破结界前,她还将一祸心符放在无影宗弟子身上,诱其挑拨你对付清河仙君,好为祸此界,伺机离开!”不论她说了些做了些什么,沈望也不可能如此轻易便听她话:“万事等应雷阵作响再定夺,她说什么,万万不可轻信!”
其他无影宗弟子也落在应沧澜身边,脸色同样不好看。
多年旧怨也就罢了,为了布下应雷阵,宗门许多年不曾离开禁地,却没想到还是被这妖女逃开,他们焉能不警惕?
应沧澜果然皱眉:“应雷阵不会轻易失效。”
当然不会轻易失效了,雁禾心中想,只不过雁禾重新冲破封印在原剧情中也算她自己为马甲争取来的一个比较重要的点,所以她还特地要了一个应雷阵天雷延迟降临BUFF,就是为了让马甲突破封印合理顺利。
果然沈望也道:“我也查看了阵法波动,发现阵法并未被破坏,想来,是她用了什么邪法,推迟了阵法生效。”
雁禾心里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直到系统检测到什么,雁禾这边的长空都变色了,雁禾也准备走剧情了,它才猛地抬头,结结巴巴:“宿,宿主不好了!针对你清算的天雷来了!!”
天道这个杀千刀的,还没放弃对宿主下黑手,宿主也还没有被整个修仙界认可呀!
系统快哭了,即便被沈扶闻阻拦在外,想到沈扶闻这个剧情中的大反派其实也有很多不得已,便觉得天道真不是个东西,呜呜呜哭诉起来:“宿主你快躲起来,天道陨落天雷才会发疯的,检测到你的因果很重更不会放过你了。”
雁禾观察天象的瞳眸微微闪动。她沉吟一瞬,脑海里冒出四个在结界里听着系统提醒的人一样的想法:
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拆东墙补西墙的BUFF在,不然为什么每当走完这个剧情洗白的时候,另一个地方的剧情就开始崩了?而且这回还是清算因果的劫雷?老板跑路之后你们员工还这么卷的吗?上工还提前?
话是这么说,剧情都铺垫好了,雁禾马甲的人设是万万不可能崩的,就算要崩也只能拿马甲垫背这样子。
于是收着八鞘心的女修没有去动琴,见应雷阵果然如期发作,也只是轻声:“这不是应雷阵的劫雷。”
应沧澜心中陡然浮现不祥的预感,猛地朝天际望去。
她淡淡:“这是清算沈扶闻的劫雷。”
马甲,对不起了。
反正都是劈,少劈一个是一个。
在结界内等着的三个人同步站起来,等想起只有沈扶闻马甲要挨劈,又啪地,坐下去两个了,沈扶闻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本体和另一个马甲,良久,燕无争和盛梳伸出手给他握了一下。
沈扶闻:......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良心抱有期待。
话是这么说,结界散开的时候,系统还是看见沈扶闻捏了个结界,降在燕无争和盛梳身上。剑修此刻正扶着不知为何昏迷过去的盛梳,眼睫垂下来,感觉到灵力波动,眼睫微微动了动,偏头。不管是抵抗劫雷还是支持马甲使用灵力都特别耗费心神,本体有些撑不住了,马甲的动作也下意识放轻。
沈扶闻看了眼系统,没有在意它惊惧地震动。
除了宿主,这个世界上本来是不该有任何人看见它的。但是它想起沈扶闻即将靠近大罗金仙的修为,又觉得,祂能看见自己好像又不是那么值得震惊了。
系统激灵过后,猛地回神:“你要去哪?”还给宿主捏了结界,祂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吗?
沈扶闻本来不信任系统,但想想祂都从主神那把人留下来了,本体又累得睡着了,还是相信它一下比较好了,免得自己几个马甲都罢工了没人看顾:
“看好他们。”
系统懵懵懂懂,看见仙人之眼照见日月,照出山川,湖泽荡漾,碧波万顷。祂心中的人实在太少,统共在意的也就这么两个,若是临渊没死,或许还能再加上一个临渊。但祂心中的人又委实太多,多到祂十六岁登仙到如今这些年,一点除此之外的私心都没有过。系统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对这个大反派恨不起来了。
祂或许作恶多端,可实在是没有自己。祂做的桩桩件件,没有一件是为了自己。
系统不知怎地,突地对着踏破虚空的人影叫到:“天雷你扛不住的!”
祂看了眼掌心,那里是自马甲汇聚来的灵力,雁禾马甲其实也不是纯粹找事做,而是受角色设定,唯一能受天雷淬炼的便是祂这具仙人之躯,或许还有燕无争那个天生剑骨,不过那是在应沧澜不是主角的前提下。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能扛下天雷真的飞升的应沧澜,而后才是主角团其他人飞升。在设定里,反派当然是会死在天雷下的。
不过,盛梳在赌。
祂赌规则就算要清算他们,也得等到大结局走完,等到所有一切尘埃落定。
这也是沈扶闻马甲顶包的一个原因,祂的躯体是唯一一个受过淬炼,最有可能扛过去的,当然也是因为祂是最后一个下线的。
沈扶闻:回来可以吃断肠草吗?
本体在休息无法回答,但燕无争,雁禾和临渊很默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有同为马甲的沈扶闻能理解这份冷幽默,既然必有后福,那么可以畅享断肠草自然也算得上是后福了:我还要本体给我贴贴。
其他马甲:滚!
他们后面也得挨天雷的好吗!
于是系统说完,沈扶闻还是去了。
“此界除了天道,还没有人能奈何我什么。”清河仙君淡眸敛声。
为他们,祂不会后退半步。

第五十章
应雷阵是沟通天地降下劫雷的阵法, 系统说这是针对反派清算的天雷来了并非没有依据,而是它们本就同源。
因而晴空变色,层层云雾皲裂成没有水的干涸断面, 一眼铺过去仿佛旱魃降临,灾厄没有尽头的场景出现时, 在附近的人便一早反应过来,这便是劫雷。飞升之雷乃是紫气东出, 而裹挟了因果惩戒奸恶的劫雷,自然就是阴沉万里, 分外可怖了。
周遭的山都染上一层肃穆, 有灵智没有灵智的灵兽灵植全都缩避于巢穴根部之中, 瑟瑟发抖。
方圆百里无灵力流动,这是免得人逃。
唯有一人踏破虚空, 应沧澜听雁禾说处事不能公允的时候心里便暗道不妙, 看到上方的人果然是沈扶闻,脸色就是一变。
祂许久未现世, 即便出现也只是分神, 这是第一次用真身, 周身灵力顺畅纯厚,半点不输那女修,不过女修虽可操控仙灵,修为却处于混沌状态, 这意思是,她恐怕佩戴了什么法器,或是修为也处于不确定的境界, 因而无法被应沧澜判断。所以在沈扶闻面前,雁禾不像是可与祂争利的仙, 而像是置身世外之人。
世身事外,又联想到这个词的沈望心底一沉,他心底其实有些盼望雁禾是想通了或是干脆忘记前尘旧事,否则,以雁禾从前修为与她那邪法,要封印她必然又要有一番伤亡。更何况,她与那清河仙君还有所联系,细想起来只怕会更难以对付。
应沧澜反手握剑:“沈扶闻!”大风刮起,似将有雷霆,剑修厉声:“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应雷阵会引来天雷——”
可他知道,应雷阵只是一个出口,只是会让雁禾突破封印时引起值得无影宗注意的动静,还不至于惊动天道这个地步。
会有这种情况,更有可能,是他当日做的布置,无形之中连累了祂。
让天道有机会对沈扶闻出手。应沧澜心狠狠一沉。
沈扶闻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仙人的衣袍在狂风中飞扬,即便在这磅礴中,祂的洁白发丝也铺展开极为有序,令人不觉得这是雷劫之下,而是这仙君的讲坛。沈扶闻从前也是开过一两次讲学会的,不过祂的经历太独树一帜,也没有谁能从这位十六岁悟道的仙君身上学到什么。
应沧澜更是想起藏书阁中的记录,有关这位清河仙君的记载不过寥寥几句。
他们只知祂修为高深,只知祂居高临下,久不出关。只有师兄和师妹知道真正的沈扶闻。
剑尊教习沈扶闻的时候,不知祂日后会飞升,更未目睹过祂飞升之景。劫雷未完便遁走,大多是众人口口相传。但这劫雷会不会放过沈扶闻,沈扶闻又能不能扛过,他们也不是心中没数:
别说沈扶闻还没登大罗金仙,即便登了,以祂与天道之间的龃龉,天道会允许世间有这样一个仙和自己负隅顽抗吗?
如此之说,仙门从前说沈扶闻实际上作恶多端,还有过屠村寻找剑骨之举,只是有别的方法避开因果报应,反而才像是无稽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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