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表兄,漕运背后的人是你,京城内的密道也是你挖掘的,对吗?”白卿音压低了声音,轻声在历楠尘身边低语。
白卿音轻挪一步,在历楠珏耳边低语:“四表兄,烟雨楼幕后之人,是你,对吗?”
“大皇兄,你和曹公公在京都城门南巷,有一座情报阁楼,对吗?”
她的声音压的很低,除却唇边之人,没有任何人听见她方才说了什么。
三人一脸惶恐的看着眼前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白卿音稍稍退后一步,看着眼前三人,道:“我要与你们争一争。”
他们互相推卸责任,攀诬构陷,竭尽所能不让对方好过,将老百姓的生死弃之于不顾,这样的他们有什么资格坐上那事关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生死的位置。
那个位置,你们一辈子也别想得到。
“音音,你.......”历楠尘看着白卿音,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么。
漕运的案子,他做的那般周详,为的就是将老大和老四拖下水,为何音音会知道幕后之人就是他?
音音方才说要与他们争一争,争什么?
白卿音起身,目光轻蔑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退回到嘉宁帝身边,目光前所未有的凌冽与坚定。
也许京墨哥哥说得对,为何她不能做女帝?
若舅舅还能生养,她会效仿母亲辅佐新帝登基,若舅舅不能生养,那这至尊之位,便由她来做。
今日将自己心意告知于三人,便知为了逼三人用尽心机对她下手。
唯有此,才能让他们永远得不到那帝王之位!
盛京墨站在嘉宁帝身侧,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坚定的目光,眸底浮上一丝喜悦。
小姑娘终于开窍了!
嘉宁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轻声道:“来人将他们带下去,就地圈禁,终生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漕运的案子,朕会归档刑部和大理寺,若日后查出真相,朕会放出无辜之人,若查不出真相,你们三个就准备老死在你们的府园。”
“但凡有人敢踏出门庭本步,即刻严诛。”语落,嘉宁帝移开目光,不再去看他们一眼。
三人没有挣扎,自行离去。
踏出宫门那一刻,历楠尘回眸看着白卿音,眸底的挣扎和犹豫终是消散。
白卿音瞧见连历楠尘眸底消散的微光,心底却格外轻松。
她一直躲着,从未正面与人争锋,如今她该站出来了。
嘉宁帝握着小姑娘的手,眸底无力,轻声低语:“音音,舅舅只有你了。”
白卿音缓缓蹲下,轻倚在嘉宁帝膝间,柔声道:“我会一直陪在舅舅身边。”
李文正见到此等情景,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盛京墨站在一旁,静静的候着。
吴同洲踏出宣安宫大门,看着被带走的三位皇子,倏然抬眸看着看向耀眼的阳光,朗声道:“天地仁者,当得天下,何分男女?”
李文正和骆明看着素来守规矩的吴同洲,眸底拂过一丝惶恐,出声道:“吴大人,慎言!”
吴同洲却笑道:“吴某将要走一条路,一条通天大路,不知道两位大人是否愿意同行?”
语落,吴同洲并没有等两人回答,而是独步前行。
郎朗大道,一人独行亦无畏惧!
李文正和骆明看着前行的吴同洲,只觉他的背影刚毅有力,不知何处生来的勇气与决心,踱步追上。
冷风凄凉,盛京墨带着一队人马来到季藤府苑不远处的宅院,士兵手中举着火把。
隋大壮推开房门,里面被关押着无数女子,盛京墨并未下马,纵马跃入府门,身后士兵将院子团团围住。
“今日是你们最后的机会,若你们愿意说出背后之人,本将军便放过你们。”盛京墨眸光微敛,许以性命之诺。
众家女子看着骑在马上的将军,颤颤巍巍的跪下:“我等不知。”
盛京墨挥手,一个女子被带上前来。赫然便是历楠尘身边的女官尹丽华。
“这些年,一直都是她训练你们,你敢说你们不知道自己身后之人是三皇子历楠尘?”盛京墨攥紧手中缰绳,扬声询问。
众女跪地,不敢发声。
“你们把本将军的耐心耗尽了。”
盛京墨轻叹了一口气,倏然抬眸,如看死人一般注视着眼前的人,低语命令道:“连人带庄子,烧了!”
这是历楠翼的庄子,这些人是历楠尘的人,留之必为祸。
陛下圣明,怎会看不出历楠尘背后深重的心思,又怎能看不透那些是非。
二皇子离世,六皇子昏迷,陛下仅剩三子,想护他们周全乃是人之常情。
可郎朗盛世,为非作乱,草菅人命者,若留之。朝廷又该拿什么向老百姓交代?
陛下不能做的事,他来做。
众家女子抬眸看着盛京墨,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见了什么?
尹丽华看着盛京墨,厉声问道:“将军乃是堂堂儿郎,怎能杀害妇孺?你不怕黄泉路上,万鬼噬咬,阎王批判吗?”
“尔等本是娇女,却不思本分,受人蛊惑,利用美色魅惑朝臣,怂恿官员贪污,祸害百姓。尔等才是下了地狱该千刀万剐,油炸烹煎之人。”盛京墨尚未开口,程凡便破口大骂,罗列眼前女子罪名。
“莫要与她们废话。”盛京墨勒马调转方向踏出院落。
一群被历楠尘蛊惑,痴心妄想想要做皇子妃的傻女人。
也不用他们的猪脑子想一想,一朝皇子则可能娶他人妇。
为了虚无缥缈的梦,怂恿朝臣祸害百姓,虽是从犯,也着实该死。
身后众人拎着火油桶,踏进屋子,泼在女子身上,高楼庭院,一丝一毫都不曾放过。
女子惊慌不已,放声尖叫,程凡带着人燃了火便退出院子。
盛京墨退出院子,身后士兵燃着火箭射向庄园,片刻间,火光冲天。熊熊烈火染红了半边天。
盛京墨行至马车旁,掀开车帘,低语道:“三皇子,秦王殿下,看看你多年的心血,如今即将付之一炬,感觉如何?”
历楠尘抬眸,通天火光映入眼眸,女子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他僵硬转过头看着盛京墨,面色平静沉凉,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那沉凉的眸子散着一丝森冷阴气,让人瞧了心凉到骨子里。
“盛京墨。”历楠尘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那些女人是他千辛万苦才训练出来的细作,全没了,全没了!
盛京墨,我要你血债血偿!
盛京墨俯身迎上历楠尘的眸子,低语道:“别急,你这个罪魁祸首,早晚本将军会送你去陪她们。”
“若是到了地方有缘得见,莫忘记履行承诺,娶之为妃。”
盛京墨收回目光嗤笑道:“只是不知那么多女鬼,你是否消受的起?”
盛京墨轻笑,命令道:“送三皇子回秦王府,严加看管。”
语落,盛京墨一人纵马离去。
程凡带着人看守着园子,确保无人生还。
........
幽静的街道,白卿音骑着惊帆,身后跟着同样骑着马的宋宁和宋澈。
她们看着远处窜天而起的火光,沉默不语。
“哒哒哒......”马蹄声传来,白卿音立刻勒紧缰绳,纵马迎了上去,而后调转马头与他并行。
盛京墨看着小姑娘,未曾纵马离去,低着头犹豫了很久,不敢看小姑娘一眼。
“京墨哥哥,你想要说什么?”白卿音看着他犹豫的模样,勒马上前握着他冰凉的手掌。
“我杀了那些女人,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我没能将三位皇子一并除掉,你会不会怪我?”他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怕自己的举动惊吓到小姑娘。
“那些女子作乱为祸,咎由自取,何怪他人?”小姑娘反问,而后她握紧盛京墨的手,不让他退却丝毫。
小姑娘握着他的手,轻声道:“至于那几位皇子,便是现在能够除掉他们,我也不会杀他们。”
“舅舅待我至真至诚,宠爱有加,我怎能让他一日间失去三个儿子?将他们圈禁起来本就是我的最终计划。”
那实力暴涨的丹药,便是她借宗申伯伯的手,转了几道,进献到历楠尘眼前。
她垂眸,眸底浮上一丝无力:“我想要杀他们,但不是现在。”
“我不能让他们死在舅舅眼前。”说着,她看着盛京墨,竭力敛去眸底恨意和无奈。
他们那么靠近皇位,可是他们却因为心底的私欲和贪念屡屡犯错,将皇位推的越来越远。
盛京墨抬手,抚上小姑娘的眉眼,柔声道:“音音,莫要气恼。”
“明日收拾好一切,我带你去寻义父。”
去西梁,让西梁军见一见西梁郡主的风姿,待她将西梁王军握在手中,得到众将士的认同,她便才算是真正握住了自己的命运。
“回家!”她握着他的手,道。
两人骑着马,缓缓前行。身后火光通天……
嘉宁帝看着火光,看着自己亲自为厉楠尘等人挑选的府邸:“易公公,是朕错了吗?”
“朕应该早立太子,绝了其他孩子的心思,对吗?”成楼上,嘉宁帝喃喃自语。
易公公立刻上前扶住嘉宁帝:“陛下,老奴斗胆,插一句嘴。”
“便是陛下早立太子又如何?”
“人心难测啊!”易公公见不得从小便伺候的人,伤心难过。低语劝道。
生在皇家,有几个安静和睦,不争不抢的。
“便是寻常百姓人家,还有争夺父母之爱。更何况是天家子孙?”
嘉宁帝看着易公公,反问道:“可音音从未争夺啊!”
“她自幼乖巧,认真读书习字,甚至帮他父亲打理家务,主动承担王府琐事。从无怨言。”
通州水患,她安排物资,与百姓同甘共苦。
追击新罗,她吃苦耐劳,从未影响过行军路程。
吕宋之行,她为带回金薯藤苗,险些失去嗅觉。
多年来,她一直救济军人家属,却从不声张?
为什么都是孩子,他的儿子和长姐的女儿差距竟是这般大。
男儿不是应当更有担当的吗?
易公公命人取来披风,担在嘉宁帝肩头:“陛下,路是自己走的,怨不得他人。”
陛下给他们请了最好的夫子,绫罗绸缎,锦衣玉食,陛下给了他们最好的一切。
嘉宁帝站在风中,看着燃烧的火苗,沉寂的眼眸明朗起来。
音音和京墨那般聪慧,怎会不知幕后之人是谁,今日他们没有下手,念着的是他的疼爱之情。
他们全心全意为他。
他也该为他们做些什么!
嘉宁帝回眸看向东南方灯火黯淡的永宁殿,眸底浮上一丝欣慰与迷茫。
他安排的路没有一个人愿意走,那就由着他们吧。
易公公扶着佳宁的手臂,轻唤着,而后又道:“夜里风大,陛下还是回宫歇着吧!”
“陛下,郡主不会负了您的一心疼爱。”
多年前长公主是陛下心底的光,如今能让陛下振作起来的依旧是长公主的女儿。
嘉宁帝听见白卿音的名字,眸底浮上一丝温柔,道:“回去吧!”
他还有音音和京墨在啊,何必气馁?
他们也是他的至亲啊!
翌日早朝
嘉宁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漕运一案涉及三位皇子,只因证据不全不能定案,遂将三位皇子圈禁,他日证据寻来,立斩不赦。
涉案官员一并处决,户部挑选的新任官员以相继到位继任,确保民生。
贪污所获银两,以查抄相应官员府邸,乃至几位皇子府邸皆有查抄。
两岸峡口百姓依贿赂钱财多少予以返还,却留有部分已做罚款,若不再犯尽数返还。
宣判结果之后,嘉宁帝又道:“西梁郡主即将成年,朕以准西梁郡主前往西梁,面见三军将士,西凉王军的虎符朕也会在郡主及笄之日交到郡主手中。”
“陛下英明。”众人伏地跪拜。
莫非陛下是嫌弃几位皇子不成器,想要培养郡主?
可郡主是女子啊!
下了早朝,一众朝臣围在程汝弼身边,道:“太傅大人,陛下今日早朝说这两件事究竟是何一意思啊?”
盛京墨见文武百官抓住太傅索要答案,视而不见,独自离去。
程太傅看着离去的盛京墨,淡然回道:“你我皆是朝臣,专注政务才是要紧,莫要胡乱揣测圣意,以免引火上身。”
语落,程太傅潇洒离去。
户部一众官员跟在吴同洲身后苦叫连天:“天呐,尚书大人,陛下是从何处想的法子,竟然还要将银两还回去,这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嫌麻烦直说,不要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吴同洲看着身侧频频抱怨之人,痛声怒骂:“尔等身为朝臣本就该为民请命,怎能害怕处理民生事物。”
“所有账本,郡主已经尽数核算,诸位大人只需要按例发放即可。”
吴同洲回首,一改往日谦和,看着身后之人,大骂道:“一群男子只知抱怨,又何以为大丈夫?”
话落,吴同洲转身离去。
程汝弼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满朝文武,方才回到自己家中,便见燕夫人带着程凡在打听已经等候多时。郡主亦在此地。
“老臣参见郡主。”程太傅欲行礼。
“太傅莫要多礼。”白卿音立刻起身,抚住程汝弼,不让他行礼。
白卿音将程太傅扶到座椅上,而后方才落座,轻声道:“太傅大人,今日我来,是来做一个见证人的。”
语落,白卿音握着燕夫人的手为她打气。
燕夫人缓了一口气,道:“太傅大人,今日我是来求亲的。”
话落,燕夫人起身将庚帖乃至聘礼名单等一应文书呈交到程太傅手中,低语道:“太傅大人,将军不在府中,下聘一事便由命妇来操办。”
说完,燕夫人有些无措,竟也不知该做些什么,站在厅中,不发一言。
白卿音知姑姑有些紧张,便起身道:“太傅大人还请细瞧,若有不妥之事,我与姑姑再去补上。”
程太傅看的非常认真,又命府中管家将程诗雨请来。
程太傅看着上面的字迹,轻声问道:“此番所有文书和礼单应当都是郡主手笔吧!”
“是。”白卿音回着,而后方才解释道:“程将军忙于公务,对府中事物不曾相熟,军中男儿多是不懂礼节,我怕他露却枝梢末节惹太傅生气便亲自操办核算。”
“太傅大人有任何要求尽管说来,我可替他们做主。”白卿音看着眼前人,恭敬有礼的回道。
程汝弼叹气:“郡主聪慧,礼仪乐术都是国子监士大夫所教,小小年纪便将王府打理的妥妥当当,老夫自是相信郡主准备的礼数是周全的。”
西梁郡主亲自出面保媒,他还能寻什么借口拒绝。
语落,程太傅看着白卿音身后的程凡,开口道:“程凡,我且有一句话问你?你要仔细答来。”
“请太傅发问。”程凡立刻请礼。
程汝弼看着手足无措的程凡,心底多上一丝喜悦,当是一个深情男儿才会让一个战场上历经杀伐毫无畏惧的将军这般害怕以至手足无措吧!
“哼!”程汝弼轻咳,敛去所有情绪,问道:“你是行军之人,如何保证能给幼女幸福?让她为你牵挂?不为你忧心?”
程凡立刻回道:“晚辈自认武功不错,虽无法与将军比肩,确是少有对手。”
“晚辈一定爱惜自己身子,不让令嫒牵挂。”
“晚辈已将全部家当悉数奉上,亦愿允诺一生只娶一妻,绝不纳妾,绝不拈花惹草。”
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将自己心中所想一一告知。
守在门外的程诗雨缓缓踏进房门,对着父亲和郡主行了一礼。而后来到程凡面前,率先出声:“我不是寻常女子,没有容忍的肚量,你是我瞧上的男子,我自容不得你纳妾。”
“我也不是与人争夺的女子,若你有二心,我自是会.........”
“胡说八道。”程凡立刻开口,立刻表定决心:“我程家男儿岂是背弃发妻之人。”
“我不与他人比较,只与将军和家父做比,一生挚爱你一人。”
程汝弼听着程凡的话,眸底浮上一丝惊骇:将军是何人?
莫不是盛京墨?
盛京墨那样的人能心悦何人?
哪家女子敢靠近他?
“碰!”程凡跪地,举手发誓:“程凡一生只愿娶程诗雨一人为妻,终此一生,唯爱一人,若违誓,任人处决。”
程汝弼懵在原地.........
盛京墨拎着小食盒踏入千秋阁,刚放下手中食盒回身,便被一人困在方寸之间:“我有话问你。”
“问什么?”盛京墨颤声回着。
小姑娘的气息在他耳边环绕,她的身子紧贴在他的胸膛,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心跳,紧张到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