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乎什么?”白卿音反问。
接过缰绳才反应过燕夫人话中深意:“你说忠勇侯府啊!”
“将死之人何必在乎?早晚而已。”丢下一句话,白卿音握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腹,纵马离去。
燕夫人立刻抢走身旁马夫的马,纵马追上:“姑娘,你慢些。”
只前几日练过两次马,今日怎敢如此纵马?
“姑姑放心,我有把握。”白卿音回着,手下力道不由加重。
前世四月,通州水患,百姓民不聊生,陛下为稳民心,特调户部侍郎吴同洲携皇粮赈灾,不知何故到了老百姓手中的却是粗糠和烂米。
赈灾的皇粮却被售卖至回乡养老的太傅手中。
太傅大人刚正不阿,带着买来的皇粮上京,将此事一一禀告与嘉宁帝知晓,嘉宁帝当即大怒,派遣大理寺卿、刑部侍郎、御史中丞前往通州查证。
几番查证,吴同洲贩卖皇粮罪证确凿被判斩立决。
与此同时,粮草亦抵达通州,百姓终解危机。然,此事并未结束。
三月后,通州城灾民不远万里,携带万民陈情血书上奏嘉宁帝为吴大人伸冤。
通州灾民走到京城死伤过半,经滚钉板,步生莲等酷刑才走到舅舅面前。
此案闹得极大,百姓对朝廷一度失去了信心。舅舅裁决此案有异,便命令不良人暗中查探。
最终此案未宣告真相,可舅舅却下了罪己诏书,为吴大人翻案,还了吴大人清白。
当时她尚在昏迷,待她苏醒后此案已经宣告结束,真相如何她不得而知。
如今有幸重生,她怎能让冤假错案重现。
若想要揭开真相救吴大人,她就必须以亲历者的身份查出真相,救下吴大人,将贩卖皇粮之人揪出来。
既要亲历赈灾现场便少不得吃苦,她要抓紧时间训练自己。
落水一案,有舅舅和京墨哥哥在,幕后之人逃不掉。
她若插手太多,那人畏惧西梁王府势力指不定会狗急跳墙,如此反而坏事。权且收回心思,安心等着便好。
“谁准你一个人骑马?”白卿音沉寂在自己思绪中,突觉马背一沉,一只手出现在自己眼前夺走了自己手中缰绳。
紧接着,呵斥声接憧而至:“你才是十三岁竟敢选烈马练骑术?”
熟悉的声音自耳畔传来,白卿音回首,娇俏反问:“有你护着,音音为何不能选烈马?”
不知何时起,她不想唤他京墨哥哥。
她想唤他一声——京墨。
“你……”盛京墨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见盛京墨不反驳,白卿音又道:“钦天监说明日天气甚好,你带我去放纸鸢,好不好?”
放纸鸢是个体力活,可以锻炼自己的脚力与协调力。
今日多练练,来日才能吃的了苦。
“好!”白卿音思维太快,盛京墨本能回应。
“京墨哥哥对我最好了!”白卿音甜甜一笑,瞳眸清澈如蓝天,干净纯洁。
白卿音虽是年幼,却也初露倾城之姿。嗓音甜美,如此软声夸赞让盛京墨晕红了脸。
盛京墨勒住缰绳,稳住骏马,扶着白卿音下马:“你若想要骑马,我替你选一匹马驹,待你及笄他亦成年,可伴在你身边陪你一起长大。”
“嗯!”白卿音点头,眸底闪烁着璀璨星光。
前世,她一直待在拈花小苑,心中最渴望的便是辽阔的天地!
盛京墨看着软萌可爱的白卿音,眸底拂过一丝浅笑,道:“既明日要放纸鸢,还不快回去准备纸鸢...........”
“你与我一起做一个纸鸢,好不好?”白卿音抱着盛京墨的手臂,央求道:“好不好吗?”
“好。”盛京墨柔声回应。
盛京墨轮廓俊美,睫毛浓密纤长,卧蚕饱满,眸若漆星。转盼柔情悉堆眼角,端是一个温柔儿郎。
白卿音瞧着他垂眸柔笑的模样,心间泛起丝丝涟漪:京墨哥哥笑起来的模样,真好看。
“将军,忠勇侯熬不住酷刑昏过去了。”程凡前来汇报,将两人思绪拉回……
盛京墨将白卿音护在身后,眸底笑意与唇角柔情瞬间消散,眼角微敛,凛若冰霜,道:“继续行刑,直到他招供为止。”
“诺。”程凡瞧着盛京墨脸若寒冰,眉眼坚毅。心底顿觉生惧意,颤身退去。
程凡转身离去,握刀的手却颤抖不已。
将军冷情傲骨,杀人如麻,唯独在乎小郡主一人,若是查不出真相,他们一众兄弟怕是会“生不如死”。
这次便是将忠勇侯折磨死也要从他嘴里探出真相,否则便是将军不杀了他,他娘也饶不了他。
白卿音没有瞧见盛京墨的脸色也知他生气,便开口道:“我先回去准备纸鸢,阿兄有事便去忙吧!”
落水一案,成了所有人心头的刺,他们定会使出万般手段,查出真相。
盛京墨回眸看着白卿音已经回到燕夫人身边才安心离去。
盛京墨着一身黑甲踏进大理寺监狱,入目便是安志杰皮开肉绽的身子,沉声问道:“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是,他坚持说自己是被冤枉的。”程凡握着自己手中沾了盐和秦椒水的藤鞭,回道。
盛京墨拽走程凡手中的藤鞭放在“水”中浸泡了一会才取出藤鞭,步行到忠勇侯眼前,道:“说还是不说?”
安志杰有气无力的回道:“此事......与我.....无关......”
“本将军不想听见这样的答案。”盛京墨瞥了一眼安志杰,便对一旁的程凡,命令道:“去将他的一双儿女带进来。”
安志杰双眸狰狞,想要挣脱自己的手上的镣铐,怒吼道:“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盛京墨看着手中藤鞭,冷笑:“你说本将军要做什么?”
“宁湘已经死了,不论查到谁都能做成铁案。既要做成铁案,又岂能留下祸根?”
第8章 心动
前世狩猎结束,他领命去与义父会和,三个月后才收到音音落水的消息,他和义父马不停蹄的赶回,可那时一切都晚了。
拈花小苑的下人皆被处死,他无法追查。
安志杰在音音落水之后暴毙身亡,安梦怜嫁与二皇子为侧妃后难产而亡。
世间没有巧合,盛京墨断定此事与忠勇侯府脱不了干系。
被塞住嘴巴的安梦怜与安烈很快便被押至安志杰身侧。
“本将军得了御令,处置尔等可先斩后奏。”
盛京墨来到两人身前,冷笑道:“若是今日本将军得不到真相,忠勇侯府没有一人能活着离开大理寺监狱。”
盛京墨看着安梦怜,眸光微沉:“本将军会将你送到天字牢房,哪里关押着十五名死刑犯。”
“不可以!怜儿若是进了天字牢房,会被他们玩死的。”安志杰疯狂大吼。
“你们敢对郡主下手,便是死路一条。”语落,盛京墨手中藤鞭已落在安志杰身上。
“啊……”惨叫声响彻监牢,安志杰疼的青筋暴起。
“不说也无妨,本将军会将与忠勇侯府接触过的人一律彻查,但有异样者皆处死。”盛京墨唇角微扬,浸着冷峻与噬血。
宁杀错,不放过!
“送他们一家三口上路。”语毕,盛京墨转身离去。
“是我,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安志杰知盛京墨铁血无情,说到做到。惊慌下坦白,想要救自己儿女的性命。
“忠勇侯府早已是油尽灯枯,我原是将希望寄托在两个孩子身上,可东沅国太多青年才俊,根本没有安烈出头之日。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可几位皇子都在等郡主长大,梁国所有女人形同虚设。”
“我知宁湘在白文勋府上做工,亦知她对我有情。我便找到她,允诺她只要杀了白卿音,我便娶她为妻,让宁毅认祖归宗。”
语毕,安志杰看着盛京墨,求道:“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你放了他们。”
盛京墨回首,猩红的眸底蕴着冷光:“将证词记录在册,画押之后呈交陛下。忠勇侯府一干人等,全部处死,安家父子,挫骨扬灰。”
………………
“啪!”盛京墨轻轻拍开白卿音欲要握住匕首的柔荑,警告道:“告诫过你不要碰利器,会伤到你的。”
她怯怯收回手,满眼无辜,解释道:“我想要将竹子削成竹篾,等你回来了便可以用细线将竹篾扎成纸鸢骨架。”
“伤到你,怎么办?”盛京墨抓住匕首,取走竹子,认真的削着。
白卿音在一旁静静地侯着:梁国最年轻的二品将军为她削竹子做纸鸢,这事要传出去,怕是无人相信!
她喜欢赖在他身边,却并不晓得为何喜欢与他待在一起!
直到落水之后,她日夜咳嗽不得安眠,他站在走廊陪着她。
可她伤了身子,时日无多,又不确定他对自己是爱,还是因他对母亲许下照顾自己一生一世的诺言。
她不想耽误他,亦不想嫁给他人,便将自己锁在院子里足不出户……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她才明白他也心悦于她。
只不知他是何时心里有的她?
盛京墨粘好纸鸢递到白卿音面前,却见她目光游离,眸底拂过一丝担忧:“怎么了,不舒服吗?”
“啊!没有啊。”白卿音脸颊微红,害怕自己的小心思被看透,急欲想要找寻借口做掩饰,瞧见纸鸢已经做好便起身取走,道:“做的真好看,我去添上图。”
说着,她拿着纸鸢到桌边,提笔小心翼翼的画上一只雄鹰。
盛京墨起身,静静的看着她。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笑了!
“你总是看着我做什么?”白卿音放下笔,却瞧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忙问道:“是我脸上有墨迹吗?”
莫不是方才画纸鸢时不小心留了将墨汁蹭到脸上了。
“是。”他迈步向前,抬手蹭着她的脸颊,拭着不存在的“墨汁”。
凝脂白玉,精致瓷美,他的手留在她的鼻尖,心跳如雷。
“擦.......擦好了吗?”白卿音感觉到脸颊温热的手掌,心底微有些慌乱,耳尖微红,又以为是墨汁擦不干净,心底有些急躁。
白卿音手足无措之际,屋外传来了丫鬟的询问声:“郡主,燕姑姑命婢子来问小郡主晚膳要吃什么?”
“擦好了!”盛京墨收回手,淡定回道:“用过晚膳,好好歇息,明日我带你去放纸鸢。”
语毕,便要转身离去。
见盛京墨要走,白卿音急忙唤道:“京墨哥哥与我一起用膳,好不好?”
“好。”盛京墨回道。
明知与理不合,却还是点头应下,他想要陪在她身边。
得了答案,白卿音来到门边,打开房门,嘱咐道:“京墨哥哥与我一道用晚膳,命膳房备一些他喜欢的膳食即可。”
晚膳后,盛京墨照例守在白卿音门外。
屋内,燕姑姑将白卿音被角掩好,叮嘱道:“姑娘,早些歇息。”
“姑姑。”白卿音拉住她的手。“我已经修养好了,过了明日,孟先生和姚师傅都可以来授了。”
“孟先生授的文科,可那姚师傅授的舞蹈声乐颇为吃力,我怕姑娘吃不消。”燕姑姑眉心紧蹙,满眼心疼。
白卿音柔声回道:“姑姑尽管安排便是,我可以的。”
孟师傅传授的课程她都已学会,可以学习较深的知识,亦可学习舞蹈声乐。
她待在屋子里待够了,想要动一动。想要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学习舞蹈,学习自己喜爱的乐器。
前世周师傅为自己弹了很多曲子,她记在心里,默了很多遍,想要自己试一试。
第9章 我便奉她为皇
哄睡白卿音后,燕夫人踏出房门,走向盛京墨:“公子,忠勇侯府的安志杰真的是幕后之人吗?”
盛京墨抬眸看着天上的圆月,低声道:“忠勇侯颟顸无能,胆小如鼠,他没有那个胆子动郡主。定是被人利用而不自知。此事我与陛下一直在查。”
陛下的不良人和他的人一直监视着朝中王孙侯爵以及诸位皇子。
伤害音音的人,一个也逃不了。
“有公子保护郡主,老妇便放心了。”燕夫人微微一笑。
长公主真是深谋远虑,将小郡主托付公子照顾。
夫人看着盛京墨身边的程凡,叮嘱道:“凡儿,你我母子皆受长公主之恩,定要守护小郡主院子。”
“遵命,母亲。”程凡抱拳。
当年长公主不计前嫌招安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才得以一展生平所学官居三品武将追随王爷身侧,他的母亲得封诰命抚养小郡主,他官居从四品中郎将追随公子爷。
他自当竭尽全力辅佐公子保护郡主。
“姑姑,是这样的吗?”白卿音慢慢放走手中线,向身旁的燕夫人请教。
燕夫人反问道:“姑娘去年秋日还放过纸鸢,今日怎变得如此生疏?”
“时间太久,生疏了。”白卿音回着,渐渐的找到感觉,向远处草地跑去。
十三岁以后,除去皇宫,她便在拈花小苑养病,哪里还记得如何放纸鸢?
如此想着,脚下步伐越发轻快,眼中只有纸鸢,再无其他。
她退的很急,不知她身后是一个斜坡。
“别退了,危险。”玩了半天,盛京墨见她唇角微干,便去取水,方才回来便见她已退到斜坡边,心急大喊,丢下水袋向她跑去。
盛京墨声音传来,白卿音脚下一个踉跄,感觉到自己身子腾空,而后大脑一片空白,手依旧紧紧的攥着线。
“郡主。”燕夫人大惊失色,向她跑去……
“别怕,我在!”惊魂未定之际,耳边传来柔声安慰,白卿音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便是一双关切的眼眸,而后才意识到自己被他抱着,护在怀里,耳根微红:“京墨哥哥。”
“可有受伤?”他急忙询问,生怕她有丝毫闪失!
瞧着他急切的模样,欲回一句没有让他心安,到了嘴边却变成“京墨哥哥,你背我好不好,我腿疼。”
跑了一个多时辰,委实有些累了。
“好!”他放下她,而后背对着她蹲下。
“京墨哥哥,最好了!”她笑着,搂着他的脖颈。
盛京墨背着她,抬步向山坡走去。
白卿音握着纸鸢细线,感受纸鸢飞舞,眉欢眼笑,心满意足。
“姑娘,您没事吧!”燕夫人见盛京墨背着白卿音急问道。
“姑姑,小声些!”盛京墨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小声道:“郡主没事,只是累坏了,睡着了!”
燕夫人看着趴在盛京墨背上的女孩,陷入沉思。
姑娘好似更加依赖公子了,可依着姑娘的身份定是要嫁进皇家的。
若公子动了不该动的情,怕是会……
盛京墨的府邸坐落于拈花小苑右侧。
盛京墨将白卿音送回拈花小苑后便回到自己府邸,小心翼翼将纸鸢藏在自己书房暗格。
盛京墨的母亲姚氏来为儿子送小食,瞧见儿子举动,心中默然,踏进书院关上房门,将糕点一一摆放在案几上:“你心悦小郡主?”
姚氏年近四十,却是风韵依旧,光**人,宛若未出阁的少女。
“是!”面对母亲询问,盛京墨毫不掩藏自己的心思。
前世有太多遗憾,这一世,他定要娶她为妻。
做母亲的怎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姚氏知道儿子心意,心底有些慌乱,问道:“可知哪有多难?”
小郡主身后有五十万西梁王军,她的婚姻事关国运,陛下五个儿子至今未曾婚配,连侧妃都不曾迎娶,其心思昭然若揭。
“我现在官居正二品神策将军,只要我官拜正一品公候,我便可迎娶音音。”盛京墨将暗格落锁,回眸看着自己母亲,目光深沉,不容置疑。
“你别忘了,还有五位皇子。他们是皇室血脉!”姚氏垂眸看着自己腰间的玉佩,低声提醒。
“那我便权倾朝野,奉她为皇。让她自由一身,再无束缚。”盛京墨长袖一挥,目光炙热,坚不可摧。
“她是女子,如何为皇?”姚氏怔怔的看着儿子。
盛京墨回首看着自己母亲,冷峻幽深,傲气凌人:“为何不能?东沅天下本就是长公主与先皇一起打下。郡主身为长公主嫡女,身后有五十万西梁王军,如何不能承继帝王之尊?”
只要她想,只要她愿,他可以将所有奉到她面前。
面对质问,姚氏动摇了.......
是啊,没有长公主的敏锐心思和筹谋便没有今日的东沅国,小郡主虽年幼,却是极为聪慧,心思玲珑。不仅将府邸打理的井井有条,便是王爷不擅处理之事,小郡主亦能处理妥妥当当。
小郡主之才比之于皇家五位皇子,过犹不及!
姚氏将最后一碟榛子酥端到桌上,低声道:“若你下定决心,便去做,免得人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