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随手抓了抓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
“活动了一下又有点热……野蔷薇给我把头发扎起来吧。”
野蔷薇凑上前去,攥住她的头发。
春日遥的头发养的很长了,在天窗洒下的光线下晕出了红酒般的色泽,微微卷曲的末端就像是春天葡萄藤新发的嫩芽:
“我就是因为长头发在战斗时太麻烦才剪掉的。扎起来容易打脸,披着呢又容易糊眼睛。”钉崎野蔷薇说。
“是有点麻烦,不过小时候没有机会,所以长大了变本加厉地喜欢蓄长发。”春日遥说。
“你的手背受伤了……夜枭的咒力是有毒的么?”伏黑惠皱起眉。
刚刚春日遥抬手时,他看到她手背上有几道深深的血痕,没有流多少血,但在伤口周围激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她的皮肤原本就白皙,这样的伤势也就愈发显得可怖。
“某种未知的神经毒素,在进入血液的瞬间我就把它们封锁在皮肤的表面了,代谢还要一会儿时间,看着吓人而已,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可能要抽空去医院打个狂犬疫苗。”春日遥有些无奈,“明明不是法师,却是个脆皮,这个时候就要羡慕下会反转术式的人了……惠把医疗箱拿出来,忧太坐的位置方便点,你来处理伤口。”
“……好的。”
伏黑惠看她语气轻描淡写,确实不像是情况很严重的样子,依言拿出医疗箱递给乙骨忧太。
出乎春日遥意料,乙骨忧太对那些急救药品相当熟悉,用消毒水给她清洗过伤口后,又仔细地涂抹药膏绑上绷带。注意到她略带疑惑的眼神,乙骨忧太羞涩地笑了笑:
“以前在家里也容易把自己弄伤,所以经常要处理伤口。里香提醒我好多次要小心,但我总是这样……”
春日遥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对一般的咒术师而言,咒力会潜移默化地改造他们的身体让他们更强壮也更不容易生病。但乙骨忧太的咒力量太大,这么汹涌的咒力对于孩童的身体而言无疑是过载的。
或者说,他能平安长大已属不易。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自己变异还是有个异常恐怖的祖先了。
乙骨忧太的目光看向她侧后方的祁本里香。虽说她被四五根安全带牢牢固定在安全座椅上,但刚刚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开展的追逐战强度绝对不亚于秋名山一战或者长岛的“白色旋风”过山车,一般人恐怕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可小小的少女却仍然沉睡着,俏丽的脸蛋上流露出一缕恬静的淡笑。
“里香还睡着?”
“是啊,这个睡眠质量,委实令人羡慕。”野蔷薇以手做梳给春日遥盘起头发,她嘴里还叼着根皮筋,说话就有些含糊。
“医院给她开的药里有止痛镇定作用,吃完后本就昏昏欲睡,上车之前我还调控了一下她体内的相关激素浓度,她是绝不会在下车前醒来的。”春日遥说,“普通人的确很难看到咒灵相关的东西,但我们这闹得地动山摇,解释起来会很麻烦。小女孩子的心思是敏感稚嫩的,要是吓到晚上做噩梦可是太糟糕了。”
当年他们还在咒术高专读书时,就有传说某位前辈回到家中度假,半夜醒来时发现床头盘踞着一只咒灵,他想都没想立刻暴起抓着床头的咒具球棒一下下把那咒灵化作齑粉。
事发突然又是在家中他也没想起放帐这回事,但他年事已高的奶奶起夜喝水听到孙子房中有动静。悄悄推门一看,自家宝贝大孙子手持锃亮的球棒,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对着虚空中胡乱挥舞,好似梦游又好似杰克·托兰斯(注1)附体,大惊之下奶奶后退半步,杀红了眼的前辈听到隐约动静以为还有咒灵同党在此造次,一个健步就杀向门口……老人家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惊吓,当即就晕了过去。好在送医及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惨剧。
夜蛾正道以此实例来教育同年级的四人在攻击咒灵时一定要放帐,要知道你们这几个人杀红眼时可比那位前辈疯多了。
五条悟不以为然,说要是真的有东西出现在我床头我都懒得动弹,夏油杰笑眯眯地说我对咒灵可没这么粗暴,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说遇到咒灵我大概会跑得比咒灵还快,春日遥倒是微妙地因为某个半夜被人抓住脚脖子扔出去的画面打了个寒颤,接下来的话也没听进去……班主任苦口婆心的劝说就这样付之东流,不记得放帐的人依旧不记得放帐,不出任务的人再也没出过第二个任务。
直到那个闷热而苦涩的夏天。
“我明白了。”乙骨忧太坚定地点头,对守护这位青梅竹马的女孩这件事,这个瘦弱又苍白的男孩子胸中已有决意。
春日遥不再多说什么,她从反光镜中看了一眼捻着子弹犹在沉思的伏黑惠:
“惠还有些什么疑问么?”
“刚刚就一直在盯着这个看,好像要把它盯出花来。”钉崎野蔷薇撇撇嘴。
“本不该攻击我们的咒灵群攻击了我们,而这样普通的实弹对咒灵无效,但对人是有效的……”
钉崎野蔷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刚刚是有人在操控这群咒灵攻击我们么?”
“……是啊。”春日遥轻声说。夜枭这种咒灵,在战火连天的战国时代几乎随处可见,但在和平时代它们几乎已经难以寻觅。这样操纵咒灵的手段,除了夏油杰,她也只听说过一次,而持有那个术式的家族在六年前已经惨遭灭门——他们正是死于大群咒灵的围攻之下。
佐野家的“拾夜描鬼”就是这样创造并驱策原本不存在咒灵的术式。
“我看看。”妹妹头、裹着黑色袈裟的白发少年说,他脸蛋生得很漂亮,有些雌雄莫辨的味道。他个子比佐野玲奈矮不少,要这样捏着佐野玲奈的下巴观察她的伤口甚至还要踮起脚。“可惜还是偏了一点,要是再往右几公分你的脑袋都要被打爆。如果整个头都烂掉了,即使你体内有部分‘玉藻前’的力量,也死得透透的了。”
“不是打偏了。”佐野玲奈抚过自己的侧脸,那一处伤口正在高速止血、愈合、结痂,长出新的肌肉和皮肤。“除了要打断施术,这更多的大概是个警告。意思是她已经猜到我是谁了。”
她拾起地上的弹壳:
“7.62×55mm的M118铅芯铜被甲弹。”佐野玲奈说,“我在东京曾对着她的后背开*枪,在领域的必中效果下,那枚子弹擦伤了五条悟的左脸后嵌入墙中。若不是那位大人早有安排,提前刻下了传送的术式,我当时恐怕就已经死掉了。春日遥用的是和我同样的子弹型号,不同的是我那时用了浸润术式刻印的咒具子弹,这只是普通实弹而已。”
“怎么不能是打偏呢?”妹妹头少年眼睛里似乎有些不满,“只是个人类而已吧。”
佐野玲奈叹气。
“即使我不想承认,春日遥在有些事上的天赋实在超出我太多。我师傅那样行事放诞的人,都会为了她的天赋,眼巴巴地跑到他绝不想去的御三家当她的老师 。”
“算了。”妹妹头少年忽然想到了什么,“玉藻前还给了你领域?”
“残缺的领域,没什么特殊效果,只比简易领域强那么一点。但和我原本的术式融合,发动瞬间无声无息,连‘六眼’都未提前察觉。我原本想着实验靠这个领域的必中效果能不能伤害到五条悟,但比起四年前,他已经又要强上太多,即使天与暴君复生持天逆鉾出手,也不再能讨得了好了。”
“解释的太仔细了,像你这样的人,总是很早就死了。”少年扫了佐野玲奈一眼,“不过强行把这么多不属于自己的术式融合进体内,没有立刻死掉也是稀奇事。”
“我早就是个应该死掉的人了啊。”佐野玲奈说,她仍然保持着半面浓妆半面素颜的模样,看不清她在想什么。“但即使是我这样卑微的人,也和您一样有着自己的心愿,我们不就是这样聚在大人的麾下的么。”
妹妹头少年摆摆手,不知道是“我没有”还是“不必再说”的意思,他随意地从高耸的山峰往下跳跃,隐约的冰棱在他足下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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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闪灵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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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您的咖啡, 感谢盛惠。”甜美的便利店营业员把热气腾腾的纸杯咖啡递给春日遥,春日遥道谢后接过。她坐到靠窗的吧台旋转座椅前,就着热咖啡吃在微波炉里叮过的三明治。
她已经差不多三十六小时没睡过了。在从盛冈回来后, 她还没收拾完行李就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做好去仙台的打算后,她又忙活了整晚做准备以抵御途中可能出现的危险,她的体质在咒术师中算不上特别优秀,单按照体力论,她甚至不该踏入咒术界。
她现在已经非常疲惫了, 身体和内心的倦意像潮水一样冲击着她的神经。
但春日遥并不打算在仙台停留太久, 短短几天内, 出现的所谓“巧合”实在太多了。而像她这样的人并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巧合,所谓的巧合大概率就是你不知道某人的蓄意为之。夏油杰的警告犹在耳边,那些会对普通女性下手的人的意图和手段都还不明晰, 作为一个普通社畜想要插手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马路对面就是仙台综合医院,祁本里香的奶奶在这里住院, 老人家身体还算硬朗, 摔跤后情况并不严重, 只是年纪大了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在这里春日遥见到了乙骨忧太的父母, 他们只是普通人, 之前显然已经在电话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见到她后都是热情地握着她的手一迭声地感谢,还想着邀请她去家里做客好好款待她,以感谢他们将儿子和他的青梅竹马不辞辛苦送回来的恩情, 他们的小女儿也奶声奶气地跟在妈妈腿后端正地道谢。
他们一起重新帮祁本里香办理了住院手续,和她的奶奶同住一个病房, 春日遥也大概知道了里香家里的情况——两家的父母既是邻居又是友人, 但前两年里香的父母不幸去世, 只有奶奶照顾着她,老人家年纪也大了难免力有不逮,他们也就将里香当作了自己的女儿来照料。
春日遥的眼睛里透出些暖意。以乙骨父母对里香生活细节上的了解程度来看,这份关怀也是发自内心,并不只是对朋友遗孤关照的面子情而已。
乙骨父亲是仙台某个会社中的高级职员,妈妈是家庭主妇,大概算是当地中产往上的家庭。他们关系和睦,很疼爱自己的儿女,也很关注他们的精神生活,也就是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中,才养出乙骨忧太虽然久病但并不柔弱阴郁的个性。
春日遥很隐微地叹了一口气,同为从普通家庭中出生的强大咒术师,同样都承载着父母对于子女的关爱,乙骨忧太又实在比夏油杰要幸运太多了。
祁本里香那还有些住院手续要跑,乙骨忧太担下了这一重责,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跑上跑下地帮忙,说是不用春日遥插手他们也能做好。几个人都是长相乖巧可爱的小孩,懂事得引来了不少医生护士的夸奖。
期间伏黑惠还想起问她要不要就在这里打狂犬疫苗。春日遥哑然失笑,表示这倒是不用。
看孩子们忙得不亦乐乎,她反倒是大闲人,索性就出来买点喝的。
她看向窗外的晴空和步履匆匆的行人,把纸杯捧在手心,小口地啜饮咖啡。
手背上的伤口遇热有点微微的发痒。这伤口确实算不上严重,但也没有她对小孩子们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混合咒力的神经毒素被她截留在了手背皮肤附近,代谢也只要两三天的功夫,但那是她握刀的惯用手,灵敏度受影响的情况下,如果只是对上些无关紧要的小喽啰也就算了,遇到强敌肯定要吃亏。
冷不防听到窗外有人大喊“春日”。春日遥回过神来,会这么喊她姓氏的只有她的同事们,但最近大家都在休年假,难不成是有谁在仙台旅游?
便利店的玻璃门打开,清一色年轻的姑娘走进来,果然,都是她同组的同事,几天前还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就是没想到这群人怎么在这里联袂而至。
“春日前辈!”比春日遥还要晚一个月进公司的短发妹子唯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说,“春日前辈真是的,我们在群里讨论得那么热烈,春日前辈一声不吭,我还以为你不感兴趣,没想到一个人偷偷来了,刚刚优子还说我看错了!人家怎么可能弄错春日前辈呢?”
“我们还没来得及把请柬转交给春日,她又据说去通讯网络都没有的乡下看望亲戚了。所以才没想到春日也会过来嘛。”优子笑了笑,替她辩解道。
“……什么请柬?”春日遥有些状况外。她不记得有在公司里收到任何人的邀请。
“是弥美前辈的婚礼啊!”女孩们撅起嘴。
春日遥目露恍然。
大约在一周以前,弥美的确对她提过自己要回老家结婚的事。看她当时满腹不甘心情绪太低落,春日遥甚至还应她的邀请一起去帅哥酒吧喝酒……
这段婚姻对她来说,还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但她并非那么情愿,弥美当时也没有流露出要在公司广而告之的心思。怎么这么短短几天,事情就变了个样?
春日遥不动声色地笑笑:
“我可以看看那张请柬吗?”
“在我包里,我拿给你看。”优子立刻在超大号的保姆包中低头翻找。
唯还在一脸羡艳地喋喋不休:
“据说是和有几百年传统的大家族的贵公子结婚了,还是家里人介绍相亲才认识的。真羡慕啊,我家里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都是些和我们差不多经济水平的公司职员,这样的男人要工作多久才能在东京买到房啊。像弥美前辈这样嫁给大家族的少爷,后半辈子都是衣食无忧只要享受生活就可以了,哪里还需要像我们这样辛苦工作,为了几张钞票,就要对否决了几十个版本的稿子、最后却选择了初版的甲方卑躬屈膝?”
“你也可以啊。”千穗理作咸湿大叔状在唯胸口处虚按了一把,“在弥美前辈婚礼上出现的贵公子说不定被我们小唯前凸后翘的好身材迷得挪不开目光呢?”
唯吐了吐舌头:
“千穗理前辈今天妆容精致容光焕发,这才是做好了让男人们眼神聚焦的准备!”
优子翻找了好半天,找到一份精美的请帖递到春日遥手中。春日遥打开,粗粗扫过其中文字:
“……是以弥美前辈自己的名义邀请的?”
“对啊,我们是新娘的朋友,自然是以新娘的名义邀请,有什么问题么?”优子对她的话有些疑惑。
春日遥无声地叹气,当然有问题了。
但凡世家大族,行事都有一定的规矩,缔结婚姻,往小里说是为了家族增加人口、延绵子息,往大了说是这个家族的颜面所在——一个连婚宴都不成样子的家族,哪里还有脸面在势家中立足?口头邀约是一回事,如果要正式地邀请宾客,为了避免混乱,无论是哪一方的宾客,都必须得统一由家族下请柬,断然没有以新娘个人的名义邀请朋友的道理……
还有这张请柬,材质是透着浓郁香气的檀木,在四角贴着蔷薇花纹的金箔,看似材料华贵制作精美,但一没有家纹,二没有什么夸耀家族悠长历史的特色。换句话说只不过就是靠钱都能堆出的大路货。
哪个有几百年历史的家族要是真用这种请柬邀请客人,恐怕在背地里要沦为别的家族笑柄。
“这请柬是弥美前辈自己给你们的么?”
“对啊,就留给咱们组几个人了呢。她说春日前辈要是能来她的婚礼就好啦,不过如果没有收到请柬也就算了。”
“弥美前辈那天很高兴?”
“没错,这么好的婚姻。大概换谁都是喜气洋洋吧。”
春日遥三两口吞掉三明治,又端起咖啡一饮而尽,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原本围绕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忽然安静了下来,她们不安地彼此对视,最后是优子在女孩们“你上”的嘱托中战战兢兢地开口:
“春日……你这是要去抢亲么?”
这当然是个玩笑。
但春日遥在日本年轻女孩中算是对打扮很不用心的那一类,在上班时的穿着和妆容就在“得体”两个字上靠拢。性格也是温和淡定那一类,因此她虽然不热衷于社交,可在公司中人缘还很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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