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奶茶吗?我请你。”五条悟自顾自地挑选了超多底料的大杯奶茶,看夏油杰淡笑着摇头,他也不觉得意外。“虽然用猴子来形容普通人,但是你也不是对他们毫无感情,为什么那时非要做出那种事?”
现场的照片和监控都被作为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叛逃的证据送到高专,五条悟反复审视了那些资料,作为他的挚友,五条悟对他的咒力波动再熟悉不过。在那个时候,夏油杰的确是毫不留手地想要杀死他的父母。
“咒术师作为更强大的一方,却要被自己一直保护着的、弱小的蚂蚁聚集起来撕咬和伤害,仅仅因为他们的贪婪、怀疑和卑鄙,这样的世界真的还有存在的意义吗?我既然选择了咒术师和普通人绝对无法共存的一条路,做出选择自然要有所取舍。”夏油杰瞥了五条悟一眼,“和四年前一样,你如果想,仍然可以杀死我。无论如何,你做的一切选择都是有意义的。”
或许是因为已经听过一遍这样的发言, 比起当年几乎要冲破颅脑的愤怒和不解,五条悟的反应相对平淡了许多,他将吸管戳到奶茶的底部, 奶茶外系着的红色小绸条底端铃铛清脆地响了起来:
“杰,你这么说,就好像你才是把十五岁时那个坚持咒术师是要保护弱者的自己杀死的凶手。”
夏油杰愣了一下,低下头: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四年前我确实想过, 既然你已经变成了诅咒师, 那下次见面时就由我来杀了你好了。”五条悟极淡地说, “都说咒术师不存在无悔的死亡,可人都死了,后悔也好, 不甘也罢,哪怕是还有机会变成咒灵那样的东西, 作为咒术师的那个人都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替他悲伤、后悔和背负罪孽的是活着的人。这样想来, 还是活着比较好, 只有活着, 才会知道世界上永远有人宁愿打断你的腿都要把你带回正确的道路上。”
“悟, 这句话还真不像是你说话的风格。”夏油杰失笑,两人的目光一起落到花木掩映中的二层小楼上。从这个视角可以看到春日遥坐在窗边,笑意清浅,词气安和, 即使考虑到要填补自身叛逆少女人设的内情,也很难想象她能信口讲出“男人的脸不够好看会让我吃不下饭”这种和脸完全不匹配的话。“不过, 也很难想象遥会用这样中二的语气说出来王道少年漫的男主台词啊。”
“她是不会这么说话, 但这些年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么?”五条悟撇撇嘴, “傻兮兮的一个人扛着,什么都不说就去京都了,我这几年超寂寞的。”
“之前还生气得像是要吃人,现在却一脸自豪啊。”
“之前不是生气,是吃醋。作为一个普通的男人,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到别人家抓着别的男人的手臂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还答应了不知道什么奇怪的要求,吃吃飞醋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吧。”
夏油杰有点意外。
“居然这么坦率地承认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
“不久前……总之还告白了但是被无情地拒绝了,说是我根本不了解她这个人本来的样子。后来又做了很多愚蠢的努力,她也还是不为所动,老实说就算是我也很挫败。”
“迟钝过头了吧,她第一次表现出喜欢你的时候才十六岁。”
“现在也才二十二岁,一切都还来得及。”五条悟坦然地说,“我想试着去了解她、理解她和支持她,就像她曾经做的那些一样。”
“所以刚刚眼睛里的火星子都要蹦出来了,却忍得住不触碰她么?”
五条悟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一只手指修长手背宽阔的手,没有伤疤,薄薄的皮肤下埋藏着力量蓬勃的筋脉。
在这只手的力量和威严面前,世界都是如此脆弱。所以夏油杰才会说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这样的话,人类的伦理和道德都只能对弱者起效,在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持有者,不,在五条悟这个人面前,所有束缚都弱得可以近乎不计。只要他想,世界上所有本都应该任他予取予求。
春日遥自然也包括在内。
昨天晚上东京下了一夜的雨。
五条悟做了个梦,他梦见了十六岁的春日遥。他们去很远的地方做任务,居住的院落里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那天晚上在下雨,偏偏又有月光,关灯后能够看到雨水顺着屋檐打得梧桐树宽大的绿叶劈啪作响,然后滴落到台阶上。
她大概是讲了个很冷的谜语,他故意猜不中,她笑得前仰后合,潮湿的头发垂落在他的脸颊上,在微寒的春夜里带来冰冷的触觉。但同时她的吐息却是热的,或者说两个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带来了体温升高的错觉。
“啧,”他索性将她整个人都按到怀里,“难怪我猜不中,本来以为我们都跑了一整天,你总该累了,没想到你还想一宿不睡。”
后来他们果然一晚没睡,月光从玻璃窗中洒落进来,深红的发丝纠缠在素白的皮肤上,就像宣纸上淋漓的朱笔。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点恍惚,明明她白得就像一团雪,可身体却那么温暖,温暖得像是阳光下的春流。
理性告诉他,这只是个春*梦罢了;内心深处更黑暗的部分却冷笑了一声,不,你想要做到的才不是这点东西。
春日遥的拒绝和冷淡对他都不是问题。他是五条悟,他大可以罔顾春日遥的意志,将她强行留在身边,让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沾染上自己的气息,把她的每一次战栗和推拒都当成欲拒还迎的奖励。他的爱有多深,欲就可以有多重。
……真可怕啊,这样的事只要他想他就能做到,凌驾于世界之上的权能就掌握在这样的凡夫俗子手里。
可那样的春日遥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这个女孩,曾经把自己前十八年的人生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他,他一无所知地推开了。等他意识到她的重要性后,想要返回去寻找,她说对不起以前的东西已经被摔碎了所以没办法复原了,不过我还有些所剩不多的东西可以给你,这一次她重新交付的是她仅剩的支持、关心和信赖……这是她仅剩的东西啊,难道为了他自己蓬勃的、可耻的欲*望,就要将她所剩不多的东西也摔碎么?这样留下来的春日遥和深宅大院里美丽易碎的人偶般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在所有发自内心的理解和支持之前,五条悟首先要学会的,是尊重她。
再强大的力量绝对也不会成为伤害她的刀剑。对她的喜爱也不是伤害她的理由。
“我怕我会伤害她。”五条悟简洁地说,“所以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我绝不再碰她。”
这一次换成夏油杰露出了深深的惊讶。
其实,在高专时期,五条悟对春日遥也并非没有感情。毕竟哪怕抛开男女之间的爱*欲,他们也是青梅竹马、是同窗、是值得信赖的同伴。甚至就五条悟这个人而言,他对春日遥还蛮不错的。在出差时会想着给她带礼物、在她遇到危险时一定要去救她,可这种感情是居高临下的、傲慢的,就好像当初他们会给天内理子选择,原本就是给被保护者的选择。这样的选择在强者允许的狭小自由才可生效,而强者本身不受束缚。
可现在猛兽把自己关进了牢笼,五条悟被一根头发丝那样的东西束缚住了。
在那两个人走后,春日遥松了口气。她就是过来填补人设的空缺的,本该怎么戳心窝怎么来。虽然这么说很奇怪,师承名门,她其实也很擅长这件事——在深宅大院长大的禅院直哉其实也并非全无心机之辈,在她面前就被气得多次破防。
“遥,我说的你有没有认真听!”夏油爸爸脸都气红了。“我本来以为你回家是回心转意不再乱来,结果就是做这些让我们家姓氏蒙羞的事么!”
“……我听明白了,爸爸,”春日遥放下清润的茶水,“您说来说去,还是说我行为举止不检点,让这个家蒙羞了是么。”
“遥,你爸爸他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口口声声我脚踏两只船,可我只是见了两位朋友,朋友之间或许有些矛盾,但怎么也没上升到这种程度吧?还是说您宁愿相信外人的看法,也不愿意相信女儿的话?我不愿意待在您身边,大概是因为东京这座城市可以比父母更包容我,而不是觉得我是个与常人不同的异类,从而随便排斥我。您也不必再这样气势汹汹地指责我……”
仿佛话到嘴边难以继续,她吞咽了一下,低下头。
“我只请了一天假,买了今晚的车票回东京。下次再回来时会告知您的。”
她还是有点不忍心,所以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得过分刻薄。说完后她立刻站起身,抓着行李袋往门外走。
“遥!”夏油妈妈从她身后追上来,春日遥保持着不回头的姿态。“你爸爸……他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怕你受伤,话到了嘴边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你拿着!”她把一张银行卡塞到了春日遥手中,“这是你这几年寄给家里的生活费,我知道你在东京过得也很辛苦,我们手里还有点够用的积蓄,你就别硬撑着了,下次有假期了再回家来看看啊!”
等春日遥走到院门口时,她仍然保持着挥手告别的姿势。春日遥注意到,在她的身后,另一个身影悄悄地站在了门的背阴处。
春日遥叹了口气。哪怕只是个填补对方精神空缺的替代品,她也感受到,这对父母和孩子之间,欠缺的并不是感情,而是理解上的鸿沟。为了加强人设,她只能仓促地说了些过分的话。
如果有机会的话……
有机会的话再来道歉吧。
“遥。”
五条悟独自背着光站在院子门口,他低着头,额上的碎发落下来盖住了眉目。他还是那副骄傲又散漫的样子,但不知是否错觉,春日遥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里有了些和从前不一样的情绪。
“悟,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春日遥想了想,“你问了我师傅?”
作为御三家出身的人,加茂贺川这个人虽说和本家联系不多,对放弃自己姓氏这件事也毫不犹豫。但他对自己的家族好像也谈不上有什么怨恨和不满,有需要还是可以联系到他的。
“嗯,他给了我这个地址,告诉我来这里等你就可以了。”五条悟说,“你累不累?带你去个地方。”
春日遥想了想,虽说他今天的到来有些意料之外。但没准儿夏油杰打消了原本的念头,为了他的成分还要更大一点,毕竟在咒术界,实力才是最大的威慑力。春日遥费尽心思做成的事,他只要在这里就促成了一大半。
而且,春日遥总觉得,他今天的态度是有点奇怪。之前那双蓝眼睛里全是慑人的怒意,这会儿他却平静了下来,非要说的话,今天他的态度格外清澈和坦然,谈不上很有礼貌,春日遥甚至不能在他的邀约里感受到多少渴望,就好像他恰好想要和一个人去看一朵钟意的花,而春日遥恰好从旁边走过,于是就邀请了春日遥。
小镇里的人流量不大,以中老年人为主。今天倒是罕见地有了些年轻人的身影,春日遥随口问了一个人,说是今晚有烟火会,而这条路,是上小镇唯一一所高中后山的。往常倒也是不少情侣约会的风水宝地,只是今晚有大型音乐会还有烟花演出,此地就显得有点冷清,偶然与几个人擦肩,他们也都是往下山的方向走。
“这个点上,我们要去爬山?”
“对哦。”
春日遥其实有点可惜,据说是小镇上难得一见的烟火会。但看对方实在没有半点兴趣的样子,她也就随口说。
“不过这会儿山上都没什么人了。”
“你要是害怕别人呢,有我在;要是害怕我……你不是还带着刀么?”
“……对你又没用。”
这实在是个冷笑话,五条悟说的两个假设条件都不成立。
“不见得,你可以试试。”五条悟一本正经地说。“保证不开‘无下限’”
傍晚的风带了些凉意,春日遥觉得暴露在空气里的手都被冻得冰凉,于是对着手呵了口气。五条悟在旁边很轻地笑了一声:
“我外套有口袋,要把手放进来吗?”
春日遥不怎么客气地把右手塞了进去,暖烘烘的热气一下子驱散了她心里的寒意。五条悟又抓过她蜷缩成拳头的左手,拿起一条柔软的绸带裹了起来,绸带末端坠着两个小小的金色铃铛,她晃了晃手,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春日遥举起手端详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的包装么?”
“奶茶上的包装绳,这会儿只有这个,因陋就简吧。”
因为前几天才下过雨,空气就显得格外清新。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悬铃木,小小的嫩绿色手掌肆意舒展,在红色的落日余晖下呈现出半透明的翡翠色,也将山路间为数不多的一点光线隔绝在外,雾气逐渐在四合的暮色间弥漫,能见度很低,五条悟显然没怎么受影响,他朝着山谷的方向指给春日遥看:
“那一大片都是樱树,花已经开了。”
春日遥竭力瞪大眼睛,也只能看到一片比她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隐约的淡粉色。
“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春日遥索性不去看了。笑眯眯地看向五条悟,“所以你就是带我来看这片樱花的吗?”
“当然不是。”五条悟说,“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前面那就是那棵据刚刚那个高中生说很灵的许愿树吧。”春日遥指着路边枝繁叶茂的菩提树问道。
那棵树和其他的树迥然不同,浑身上下披挂着红色的布条,显得分外喜庆——传闻只要将心愿写在红色布条上,虔诚参拜,就能实现人的愿望。故而每到考试周,就有许多学生携带贡品和写满考试科目的红布条来此参拜。甚至连树后的水渠里都扔满了硬币,给校工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要许愿吗?”五条悟问她,春日遥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缠着的也算是根红布条,五条悟甚至还递了一根笔过来,丑萌的顶端有个小小的弹簧玩偶。
“之前买奶茶的时候送的,走得急,就揣口袋里了。”
“我没什么特别的心愿,但是,”走了一会儿,春日遥开始觉得身上有了暖意,她抽出自己的右手,又拆开左手领带的结,红色的丝织品一圈圈地从指尖滑落。
“既然都来了,不许愿不是太亏了吗?所以,这个愿望就由你来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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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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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崎贺川在摇曳的烛火下摸出两毫升装的密封管, 暗红色的血在管中摇晃。
瓶中清酒还剩一半,他把管子掰开,倒入酒瓶, 再把残酒淋在青色的刀刃上,密布的金色裂纹以刀柄为起点,迅速爬满了平滑的刀面,那是经过手工反复锤炼后的钢铁在碳与铁的平衡中生成的天然纹路,这些裂纹像人类的血管那样有力地搏动着。淡红色的酒液一点点地消失了, 随之消失的还有淡金色的错字刀铭。
任何人接近这里, 都会感觉到这把刀真正的“苏醒”了, 因为某个人的血。
窸窸窣窣的响动突然在这狭小破旧的窗户外传来,像是乌鸦焦躁地抓地,又像是老鼠啃噬木块的声音——什么奇怪的东西正在向他靠近。光是听到这个声音几乎让人从灵魂深处就感到毛骨悚然, 即使捂住耳朵也没用,那个声音还是会不受阻碍地钻进耳膜。
一只黑色羽毛的怪鸟突然从窗户的缝隙处急速冲了进来, 青色的眼珠在空中滑过诡异的流光。它的翼展极大, 接近一米, 加上锋利的鸟喙和爪子, 看上去类似于高山兀鹫这种大型猛禽, 然而速度还要更快得多,以人类的视力甚至只能看到空中掠过的淡淡残影,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它就已经扑到了他面前。
钉崎贺川反手拔出墙上挂着的刀, 刀光挥舞成漂亮的圆,先他一步把这只怪鸟斩成了两端。随之是皮鞘坠地——刀刃斩切的速度甚至比皮鞘落地的速度更快。怪鸟的身体中突然浮现出无数人类扭曲恐怖的脸庞, 旋即化为无数道流光朝四周散去。
“人类对死亡恐惧而生的咒灵啊。”
周围都是狞恶的怪鸟, 数目可能数以百计, 而且这个数量还在增加。它们虎视眈眈地蹲踞在小屋的四周,交叠双翼,用轻薄但锋利的脚爪嵌入墙体来获得身体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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