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平时和颜悦色,于策源愣了一下,松开手。
楚奚元追上沈青霓,“沈姑娘。”
楚奚元真挚道:“方才在文筑坊,你听见的所有我都可以解释,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沈青霓撇他一眼,别开目光,脚步没有停留,她现在看见楚奚元便想到自己自以为天衣无缝做的那些事,本来觉得能尽量放下,但见人在眼前晃,恼怒、尴尬等情绪交织,五味杂陈。
沈青霓道:“我不想听。”
她暂时不想见到楚奚元,见着便不能冷静思考。
楚奚元怔了瞬,眼中神情受伤,很快恢复,“抱歉,骗你是我不对。”
沈青霓看向他,“那你为何要骗?”
楚奚元张嘴,正要解释,于策源追了过来,沈青霓想到他对自己为何生气那十分感兴趣的样子,示意楚奚元闭嘴。
楚奚元:“……”
于策源喘气,直勾勾盯着他俩。
沈青霓道:“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寻个僻静处说。”
楚奚元求之不得,“好。”
于策源:“去哪?”
沈青霓:“临江客。”
几人前往临江客,面对他们突然到访,云浅感到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沈青霓上前在她耳边问,“二楼第二个雅间现在有人吗?”
这个雅间是临江客开业那次,楚奚元前来所用那间。
云浅摇摇头,沈青霓道她要用,将楚奚元带上二楼,于策源被她丢在楼下。
二楼雅间,两人面对面正坐。
沈青霓盘问开始。
沈青霓:“你与赵闻远是什么关系?”
楚奚元:“是表兄弟,我是他兄长。”
沈青霓:“为何要装作不认识?”
楚奚元:“在你叫他帮忙买我字画前,并未特意遮掩。”
沈青霓:“……”
沈青霓喝茶掩饰尴尬,“那你为何在知晓我叫他帮忙买你书画后,你不直接告诉我?”
楚奚元:“那时还未互通心意,我享受你对我的关怀,想与你有更多的交集,同时也怕此事让你难堪,疏远我。”
沈青霓还算满意,继续询问:“你家门口的军士是怎么回事?”
所问之事换成另一件,楚奚元道:“我母亲来了,之前同你说过,我是京城人士,家中靠祖辈余荫在朝中为官。”
两个消息一同砸下,沈青霓脑子一团乱麻,不知该问哪个是好。
“你母亲为何会来?”
问完后她又补了一句,“在朝中是几品官?”
楚奚元先回第一个,“因为我有心悦之人,传信给她,叫她来帮忙说亲。”
沈青霓错愕,“说、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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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肯定道:“嗯,说亲。”
沈青霓盯着楚奚元, 眸中映着他含笑的容貌,沈青霓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说亲……
……是和她吗?
现在就说亲?
会不会太快了?
他何时开始筹备的?
沈青霓神情颇为茫然, 心中翻江倒海, 你不出清晰的头绪。
楚奚元失笑,继续往下说,“我无官在身,闲人一个,父亲是正二品武官。”
沈青霓被方才的消息砸蒙, 还未回过神来,又听他此言, 茫然的眨了眨眼,脑袋慢半拍的在想正二品是多大的官。
大伯是郡守,正四品官职……
沈青霓回过味儿来, 薄唇微张,愈发震惊的看向楚奚元,“正、正二品?”
楚奚元颔首,“嗯。”
沈青霓眼前一黑, 此前觉得楚奚元家贫多加帮助的画面接踵而至, 狠狠砸向她。
沈青霓陷入沉默,嘴角抽动, 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楚奚元等候一会儿, 见沈青霓维持一个神情许久, 忍不住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有问必答。”
沈青霓:“……”
“你为何会来文宣郡?”沈青霓问, 楚奚元父亲二品大官,他在京城定然如鱼得水,但他却来到文宣郡,租住在文筑坊。
楚奚元顿了瞬,如实道:“母亲为我相看亲事,相看太多,我便想出来散散心,恰好闻远在此处,我游玩过来,见文宣郡钟灵毓秀,便在此定居小住。”
“……相看多少?”沈青霓状若不经心询问,实际全部心思都落在楚奚元身上,注意着他的神情。
楚奚元眼底闪过笑意,“很多,记不清了。”
“???”
沈青霓渐渐睁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楚奚元。
楚奚元说相看亲事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以为她相看三……四个,加上于策源勉强算四个,已经很多了,没想到楚奚元会多到数不清。
沈青霓心中震惊有之,亦有泛酸的滋味。
沈青霓收敛神情,哼道:“就没一个合眼缘的?”
楚奚元笑了笑,眼中映着沈青霓,“现在有了。”
沈青霓:“……”
盯着他嘴角的笑,沈青霓羞恼道:“不许笑。”
带了命令的语气。
楚奚元应下,果然不笑了,但眼睛微眯,透出温和的笑意。
沈青霓:“……”
沈青霓心气不顺,分明是她审问楚奚元,该紧张担忧的是他才是,最后调动的却是她的情绪。
调整情绪,沈青霓板着脸,继续审问楚奚元,“此前多次相遇,是偶然还是你故意的?”
“……初始几次却是偶然相遇,后面是处心积虑。”楚奚元说话的同时观察沈青霓神情,怕惹她反感。
果然如此!
沈青霓桌案下的手握紧,她就说哪有那么巧的事儿,文宣郡那么大,就与楚奚元有缘,时常遇见。
沈青霓心中恨不得扎楚奚元小人,面上却维持平静,还是板着那张脸,只继续询问:“你与于策源怎么相识?”
于策源说是他主动结交,她倒要看看在楚奚元眼中,此事是怎么回事。
楚奚元没从沈青霓神情中察觉到情绪,注视她的目光停留得更久,好一会才道:“从云姑娘那得知,你们去静安寺遇见杨夫人,观她态度许是中意你,我想着斩草除根,直接从策源那入手,特意前去静安寺与他结交。”
“…………”
沈青霓面无表情的脸没绷住,震惊不已,将楚奚元的话在心里打了个转,沈青霓替于策源默哀。
下一瞬,沈青霓想,被楚奚元盯上,她或许该为自己默哀。
楚奚元继续道:“此事是我做的不地道,我会寻机会与他道歉。但我不后悔,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然会选择这么做。”
与于策源结识,是近期他做得最好的决定,因为于策源积极牵线,他才能那么快与沈青霓互通心意。
沈青霓心中天平往于策源那边偏,给于策源鸣不平,“他性情直爽,真心将你当做兄弟。”
楚奚元道:“我亦然。”
沈青霓颔首,叮嘱道:“你早些与他说明白。”
有他这句话在,沈青霓放心,但拖的时间越久,对人伤害越大,还是尽快说清楚为好。
楚奚元应下。
沈青霓心想,与于策源的这次相亲有楚奚元从中作梗,那前面的几人呢?
“之前我相看亲事,你可知晓?”沈青霓眼睛微眯,好整以暇等待楚奚元回答。
楚奚元点头,沈青霓逼问,“何时知晓的?”
楚奚元:“醉仙楼飞花令酒那次,我偶然见你进入醉仙楼,便拿了赵闻远的帖子,参与行令,见刘文州在你眼前挣表现,又见他母亲与你大伯母相谈甚欢,才有所猜测。”
沈青霓记得那日楚奚元与刘文州的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沈青霓抬眼看向楚奚元,“他挣表现关你何事。”
楚奚元言简意赅:“我不乐意。”
要挣表现也该是他挣,哪能轮到别人。
醋淹楚奚元。
沈青霓没忍住笑了笑,露出今天见到楚奚元后第一个笑。
楚奚元:“不想你看他。”
沈青霓眨眨眼,“没看他。”
她说的是实话,那日行令时,她注意力全在楚奚元身上。
沈青霓继续问:“陆许年呢?”
楚奚元想到他,神色变得危险,“那是他自己品行不端。”
确实,沈青霓暗暗点头,刚想揭过他不提,便听楚奚元继续道:“他自己举止不检点,而我恰巧撞见他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我只将此事尽早捅破,叫你们看清他的真面目。”
沈青霓:“……”
沈青霓惊奇的盯着楚奚元,发现陆许年与人纠缠不清那日,楚奚元与她同行去文筑坊,说要取画给她,是他故意的!
她只当自己是偶然撞见,她万万想不到,此事中竟然还有楚奚元的手笔。
见沈青霓神情震惊不已,怕她想歪,楚奚元补充道:“我只将此事捅破,未多做任何事。”
沈青霓:“……”
“你真厉害!”
沈青霓真心感慨,楚奚元在文宣郡写字卖画太大材小用了,他该在京城搅动风云。
楚奚元:“过誉。”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沈青霓斜他一眼,问:“顾子澄呢,可有你的手笔?”
楚奚元眉头微蹙,此人是谁?竟有他未注意到的人……
“没有,我不知道他。”楚奚元反问,从结果反推,此人必定相看不成功,他不知道也无妨。
观他不似做假,沈青霓相信他,一番盘问下来,沈青霓心中之气消了不少,搜刮肚里疑惑,基本都问了,没问的细节她也已心中有数。
沈青霓扫了一眼楚奚元,沉思一会儿后,盯着楚奚元的眼,“除却我所问的,你可还有事瞒着我?”
四目相对,楚奚元坦诚道:“我不穷。”
沈青霓:“……我已经知道了。”
家父是二品武将,怎么可能会穷。
“还有吗?”沈青霓道。
楚奚元想了想,还有姜太公写书未言明,不如趁热打铁此时便说清楚,楚奚元开口,“我……”
“咚咚咚——”
敲门声与楚奚元声音重合,打断了楚奚元的话语。
门外传来声音,是云浅的,她道:“青霓,你大伯母派人来寻你了。”
沈青霓起身开门,走上走廊 ,只见一楼站着一个面熟的家丁,是沈府的人。
近来大伯母看她看得紧,有人寻她实属正常。
云浅站在她身旁,好奇询问:“与楚公子可说清了?”
沈青霓道:“差不多了。”
云浅笑了笑,“开心了?”
沈青霓哼道:“静安寺遇见于策源是你给他透露的消息?”
云浅:“……”
为了讨好沈青霓,楚奚元卖她卖的毫不含糊啊。
云浅压低声音,“不算吧……当时我发现他似乎对你太过关注,便想试探他,结果如何,你现在已经知晓了。”
沈青霓疑惑,“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云浅道:“我不知你是否对他有意,我怕我提了,会让你有负担,不如你自己发觉。”
沈青霓:“……”
有道理。
转身看向走出来的楚奚元,沈青霓道:“大伯母叫我过去,今日谈话就到这,若有其他下次再说。”
楚奚元颔首,“我送你。”
“不用,我大伯母可见不得你。”沈青霓狎昵道,“我走了。”
楚奚元送她下楼,踏上马车。
马车驶离前,沈青霓示意楚奚元,目光瞥向于策源,楚奚元道:“我知道。”
目送沈青霓离开,楚奚元转向于策源,他还未开口,于策源便凑过来撞了他肩膀,打趣道:“哄好了?”
“嗯。”楚奚元嘴巴张开,到嘴边的话还未说出,又听于策源道:“你与我说说,你怎么惹她生气,又怎么哄好的?我攒攒经验,日后可能派上用场。”
于策源心道,前头沈青霓看着就像要提刀干架似的,谁挡她身前谁完蛋,但现在瞧着,十分温和 。
楚奚元:“……”
两次都未能成功开口,楚奚元径直道,神情郑重,“我有一事要与你坦白,若你听完还想知道我如何哄好她,我再告诉你。”
于策源不解,“什、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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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奚元神情郑重, 将结识于策源的前后原委告知于他。
于策源看楚奚元嘴巴张张合合,脑袋发懵,盯着他半晌反应不过来。
“与我结识, 是你故意的……”
于策源咽了咽口水,心中逐渐升起愤懑之情, 他真心对待楚奚元, 而他却是通过欺骗他,切断他与沈青霓产生关系的可能性,他还傻乎乎的给人牵线。
当然,若没楚奚元在,他与沈青霓应当也无其他可能。
怒意达到顶峰, 于策源脸色胀红,脑海内划过方才沈青霓生气不已的神色, 于策源颇为感同身受。
楚奚元真挚的表达歉意,“对不住,此事是我不对。”
于策源紧握拳头, 瞪视楚奚元,胸膛起伏,真想揍他一拳,拳头紧了又松, 松了又紧, 最终没能下手,于策源最后泄气, 生气又无奈。
换做是他处在楚奚元的位置, 他许是想不到楚奚元的办法, 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与他人相看亲事。
理解是一回事, 但心中有气, 于策源做不到立即原谅。
于策源怒瞪楚奚元,“沈姑娘为何不生你的气了?”
他仍然好奇此事。
他想,沈青霓所气之事,可能与他此事有关,沈青霓能不生气,他或许也能接受。
楚奚元将沈青霓叫赵闻远买他书画之事告诉于策源,顺便同他道,与他坦白,也是沈青霓一手促成。
不过就算沈青霓不催促,他也会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同于策源坦白。
于策源:“……”
敢情沈青霓不说,他还想继续隐瞒不成?!
于策源神色忿忿不平,心道沈青霓没白瞎这段时日的相处,待他有几分情谊,看他被人骗,还不忍心。
同时,又觉得楚奚元与赵闻远实在可恶,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换做他是沈青霓,他敢保证,他定要揍他一顿,让楚奚元脸上没一块好肉。
相顾无言,楚奚元给于策源倒了一盏茶水。
于策源一饮而尽,啪一下将茶盏拍桌上,“我走了。”
他瞧着楚奚元便一肚子火,沈青霓还是脾气太好,轻易原谅了他,若让自己先知晓楚奚元做了什么,定要先在沈青霓面前上一层眼药,再拦着楚奚元不准他见沈青霓,让他心惊胆战受尽折磨后,再放过他。
于策源起身甩袖离开。
楚奚元起身相送,于策源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尚能应对。
于策源扭头,“不必你送!”
说吧,步子跨更大,三步并作两步,很快走出临江客。
云浅目送他怒气冲冲离开,心中好奇不已。
前有沈青霓气冲冲的来,喜气洋洋离开。后有于策源屁颠屁颠看戏,气冲冲离开。
云浅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瞧见楚奚元下楼,问道:“你做什么了?”
楚奚元:“……”
楚奚元一言不发。
云浅问不出,只得作罢,心想待下次见到沈青霓,问沈青霓即可,她一定会告诉她。
那厢,沈青霓离开临江客,前往沈府。
寻常余氏要见她,是在正堂,或是她院里,但今日不同,丫鬟将她带到了书房,而且沈敬文也在。
如此隆重,是有何要事?
沈青霓心中疑惑,但面上神色不变,福了福身,“大伯,大伯母。”
余氏同她招招手,“过来坐下。”
沈青霓颔首,坐在她下首,不解地看向他们。
余氏握着她的手道:“你有心悦之人的事,我告知你大伯,也与他仔细思考商量好了。我们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你相中了,我们便也相中了。”
此前沈青霓透露的信息,他们有九成把握猜中人,也提前查过,那人家世虽不好,但胜在清白,自身品行良好,沈青霓中意他,他们也不是非得阻拦,棒打鸳鸯不可。
但将沈青霓嫁出去,和他一起吃苦是万万不行的,只能他入赘。
但大多男子皆不愿如此……
只要他愿意,此事不难成。
余氏温和的注视沈青霓,“你相中的是何人,也该好生与我们说说?”
虽已经查过,大概知晓,但她想知道沈青霓讲述一遍,以及沈青霓对他的看法。
一旁沉默的沈敬文道:“是啊青霓,有大伯与大伯母以你的意志为先,不必忧心。”
沈青霓目光看向余氏,又看一眼沈敬文,心中惊讶之余,又有些感动。
之前相看人家,挑选的都是家世相当的富贵人家,就连最落魄的顾子澄,也只是不受父亲喜爱,生活相对拮据,但相比起普通人,家世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