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她还是要了解的。
如星:“好。”
如星敲打完丫鬟小厮,回到屋内,瞧见沈青霓在挑选衣裙。
如星问:“小姐,您要出门吗?”
“嗯,闲来无事,话本也看完了,去书坊挑些新书。”沈青霓道,此前因为春闱写话本的书生少,如今春闱结束,写话本的书生该多起来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去看姜太公新书出了没,从她开始相看亲事到现在,已过了大半月,加之此前的时间,新书该出了。
梳洗出门,沈青霓直奔书坊而去。
赵闻远见她前来,“稀客稀客!”
沈青霓:“……”
赵闻远说话可真奇怪,沈青霓半晌无言,也学着他,“那我走?”
赵闻远赶紧拦住她,“可别,等你多时了!”
沈青霓眸子发亮,“姜太公新书出了?”
赵闻远:“那可不是,早就出了,已经约摸半月了,左等右等也不见你上门来。”
沈青霓搓手手,催促道:“快给我。”她不计较赵闻远的阴阳怪气了。
赵闻远将书给她,沈青霓捧着书翻看两页,是原稿。
将书收好,沈青霓问:“春闱结束,你这可上了新话本了?”
赵闻远似有难言之隐一般的神情,纠结道:“有……但不太多,一批书生准备秋闱去了。”
沈青霓:“…………”
真是万万令她想不到。
沈青霓扯了扯嘴角,“那我随便看看。”
沈青霓走向摆放话本的书架,挑选几本翻看。
“沈姑娘。”
一旁传来熟悉的声音,沈青霓抬头望去,是楚奚元。
楚奚元:“此前你要的书画,已经画好三幅,可要取来你过目?”
这么快,沈青霓有些好奇他画的什么,应承下来,“好。”
从书坊回去文文筑坊,取画卷再过来,耗费太多时间,沈青霓道:“画卷送至寓居客坊即可,我在寓居客坊等你。”
楚奚元颔首,问:“一起走?”
沈青霓瞟向话本,反正没什么新颖的,挑也挑不出好看的,沈青霓手中话本放回书架,“走吧。”
赵闻远埋头在柜台前,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沈青霓同他打声招呼,“走了。”
“慢走不……”
赵闻远抬头,目光触及沈青霓身后不远处楚奚元时,声音戛然而止。
他错过了什么?
两人怎么就要一起走了?
沈青霓疑惑,“……你怎么了?”
赵闻远与楚奚元目光交汇,看到楚奚元眼中的警告。
“额……我送送你们。”
赵闻远改口道,他要参与其中,将错过的找补回来。
楚奚元:“……”
沈青霓笑了笑,“不用,算你的账吧。”
楚奚元扫了眼赵闻远,同沈青霓道:“走吧。”
赵闻远:“……”
两人先后走出书坊,回文筑坊。
楚奚元看了眼沈青霓拿在手中的话本,“你也喜欢他的书?”
“嗯!写得不错,勾得人心痒痒。”
沈青霓说罢,似抓住什么,忽然看向楚奚元,他说‘也’,难道是同好?
沈青霓偷偷观察,他不像是喜欢看这些情爱话本的人……
“你看他的……书?”
沈青霓试探,她本想说话本,但又觉得话本与楚奚元不匹配。
楚奚元:“看,书中案子有点意思,听闻是京中大理寺经手过的案子改编。”
沈青霓震惊不已,“真实案子?”
楚奚元声音含笑,“对,根据蛛丝马迹能看出来。”
沈青霓捧着话本,她以为是个普通的情爱话本,没想到还可能是纪实文学,沈青霓不由对姜太公产生好奇,他是什么身份,又为何知晓大理寺曾经处理过的案子。
或许是在朝为官过,如今告老还乡,将所见所感写成话本?
沈青霓脑海中疯狂猜想,结合姜太公的形象,一个垂垂老矣的文人形象跃入脑中。
沈青霓:“……”
甩掉不切实际的猜想,沈青霓疑惑问:“你怎么知道这是大理寺发生过的案子?”
楚奚元:“我是京城人,这些案子当时闹得挺大,有所耳闻。”
沈青霓诧异,“你是京城人?”
……听楚奚元口音,和文宣郡人真的很像,不似外地的。
楚奚元:“嗯,不像?”
沈青霓:“……看不出来。”
楚奚元真是在刷新自己对他的认知,沈青霓对他的映象,已经从俊朗病弱穷书生,变成了俊朗病弱来自京城还看话本的穷书生。
沈青霓:“你怎会来文宣郡?”
京城是一国之都,繁华似锦,在京城不好吗,来文宣郡,和京城比起来,文宣郡就是穷乡僻壤。
“避风头。”
楚奚元侧目看向沈青霓,只一眼便移开视线,看向前方。
人群茫茫,楚奚元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定睛看去。
沈青霓:“???”
避什么风头要跑这么远?
是她太普通,太没想象力,实在猜不出来。
沈青霓继续往前走,身侧的人却慢下脚步,沈青霓扭头看向他,见他望着别处,看什么这么入迷?
沈青霓目光随之望去,韩云汐?
……陆许年?
楚奚元收回目光,“在看什么?”
沈青霓眉头微蹙,目光在径直往前走,不理会身边之人的韩云汐,以及追着人不放的陆许年之间来回。
……她脑袋要宕机了。
谁能告诉她,这什么情况?
如星也看见了韩云汐、陆许年两人,看他们两人纠缠,关系必定不一般。
思及韩云汐有身孕,以及陆许年与小姐要相看亲事,如星神色骤变。
沈青霓也想通了,面色不好看,她平静的对楚奚元道:“我忽然想到还有事,你取了画放寓居客坊,我迟些去看。”
楚奚元迟疑,沈青霓见韩云汐和陆许年身影快消失看不见,急道:“我且先走了。”
说罢,沈青霓带着如星,快步去追陆许年和韩云汐。
沈青霓与如星不远不近坠在后面,随他们走过两条街,周围的路沈青霓不熟,不知道他们要前往何处。
人流渐少,此前还显克制的陆许年伸手拽住韩云汐手腕,“云汐,我们聊一聊,可以吗?”
韩云汐欲挣脱开陆许年握紧的手,但力量太悬殊,她甩了几次,也没甩开,“放手,我与你无话可说!”
“那你听我说,你只知片面便一个人躲了去,何曾给我过解释的机会。”
陆许年不松手,不待韩云汐开口,紧接着道:“母亲要给我相看亲事,我拒绝了,未曾答应过她,你相信我。”
韩云汐挣脱不开只能放弃,“你不答应又能如何,夫人强势,你拗不过她,反抗再三,最后还是得听从她的安排。”
陆许年言辞恳切,“不会,此事我绝不会听从她,我答应了会娶你过门,便一定会娶你。”
韩云汐眼中含泪,看着他笑了笑,笑容惨淡,“夫人最注重门当户对,又怎会答应。”
陆许年急道:“那我便与她耗。”
“……耗?”
韩云汐轻声重复,望着眼前人,韩云汐哽咽,“你可为我想过?”
女子适婚年岁就三五年,她已经十八,哪有那么多时间与他耗下去。
陆许年承诺道:“我会娶你,不会叫你白等。”
韩云汐怔怔地看着他,她十三认识陆许年,十五与他互通心意,当时他便说一定会娶她,三年过去,说的还是这句话。
韩云汐决绝道:“可我不想嫁你。”
“……什么?”
陆许年好似没听懂,握着韩云汐的手腕的手掌不自觉收紧,韩云汐吃痛,眉头紧皱,斥道:“放手,你捏疼我了!”
陆许年松开手,韩云汐转身便走,陆许年掰着她肩膀,让她看向自己,“你与我已有夫妻之实,你不嫁我,想嫁谁?”
韩云汐隐忍许久的泪水落下,陆许年叫她感到陌生,好似从未认识过他。
“不是你即可!”
沈青霓忍无可忍,怒火直冲头顶。
不是因陆许年韩云汐有私情,而是感到蒙受了欺骗,一边相看亲事,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边又与人牵扯不断,纠缠不休。
既要又要,哪来那么大脸?
沈青霓缓缓走上前,皮笑肉不笑,暗含嘲讽,“陆公子,真巧。”
闻声,陆许年寻声看来,见是沈青霓,抓着韩云汐的手放下,“你怎会在此。”
沈青霓:“这边临江庭院都是我的私产,我为何不能在此?”
陆许年一噎。
韩云汐擦掉脸上泪痕,“沈姑娘。”
沈青霓看了她一眼,并未回应,造成如今局面,一来陆许年是混蛋,二来也有韩云汐未能坚守底线之故。
韩云汐抿了抿嘴角,站在一旁。
她们认识?
陆许年不动声色看向沈青霓,“相看亲事非我本意,母亲再满意你,我也不会同意,劝你不要白用功。”
韩云汐猛地看向他,复又看向沈青霓,沾着泪痕的脸神色空白。
沈青霓:“……”
他哪只眼睛看到自己看上他了?
如星气不过,“你也配!”
陆许年面色一变,讥讽道:“沈姑娘当真御下有方。”
沈青霓:“如星忠心护主,不似你克、己、复、礼。”
陆许年眸光狠厉,“沈姑娘,何必咄咄逼人。”
“说出事实就是咄咄逼人?”
沈青霓浑然不惧,看见一旁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韩云汐,心生几分怜意。
“劳您将您想法原原本本告知陆夫人,别再登沈家门来碍眼。”
在韩云汐面前被下了面子,陆许年面色难看,目光紧紧盯着沈青霓,不断告诉自己,沈郡守是她大伯,才堪堪压抑住怒火。
沈青霓越过陆许年,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沈青霓看向韩云汐,“你不走?”
现在不走,还等着被纠缠?
韩云汐回神,她看像沈青霓,满脑袋都是陆许年在相看亲事,相看对象是沈青霓,而她与陆许年的纠缠,她听了全程。
沈青霓多次帮她,可她却……她无颜面对沈青霓。
韩云汐慢半拍跟在沈青霓身后。
“不许走!”
陆许年喝道,便要上前抓韩云汐,乞料他踉跄两步,摔了个大马趴。
捂着腿腕,陆许年冷汗直流,他意思到有人在打暗枪,陆许年环顾四周,没瞧见可疑之人。
陆许年想站起来,却无能为力。
沈青霓瞅着,觉得陆许年这状态似曾相识,几个月前文筑坊内,何大掌柜的人堵她,被云浅针扎后,便是这个反应……
陆许年又没被针扎。
沈青霓忽然意识到,当时除了云浅外,是不是……还另有人在出手帮她?
环顾四周,此处除了他们四人外,并无其他人,沈青霓收回目光,漫不经心掠过陆许年,转身离开。
韩云汐望着撑坐在地,起不来的陆许年,嘴角微动,“你不是说没相看亲事吗?”
陆许年:“云汐,你听我解释,母亲……”
韩云汐并未听他多言,撂下自己想说的话,决然转身走远。
陆许年膝弯钻心的痛,他咬紧牙关,才忍住没有痛呼出声。
望着韩云汐远去的身影,陆许年无力极了。
不远处,楚奚元隐蔽在树后。
待沈青霓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走出来,淡淡的目光扫向陆许年。
品行堪忧,还想与沈青霓相看亲事,痴人说梦。
楚奚元嘴角微弯,转身离开。
那厢,沈青霓走在前。
韩云汐看着她的背影,快步追上她,“沈姑娘,我……”
对上沈青霓的目光,韩云汐到了嘴边的话顿住,她想说没想到沈青霓在与陆许年相看亲事,她不会与陆许年纠缠,叫她放心……
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话,韩云汐道:“对不起。”
沈青霓无声叹了口气,“你不必与我道歉,是我该谢你,让我早早看清他的真面目。”
韩云汐目光微动,眼中盈着泪光。
沈青霓道:“他不是良人,你早做抉择。”
先前以为是小夫妻两人闹矛盾,她还帮着保胎,现在……沈青霓私心觉得不该要,但那是韩云汐的事,她不会多言。
言尽于此,沈青霓带如星回临江庭院。
如星愤愤不平,“小姐,咱们快些告诉老夫人,不要相看陆家了。”
依她看,陆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陆老爷寻花问柳,陆夫人嘴上说得好听粉饰太平,陆许年在外连孩子都有了,陆夫人同小姐、老夫人说起来,一生一世一双人,呸!
小姐与陆家有过交集,她都替小姐觉得晦气!
“自是要快些告诉大伯母。”
沈青霓道,让大伯母早些知晓此事,若是陆夫人找上门,她也好应对。
回到临江庭院,沈青霓吩咐家丁备好马车,直奔沈府而去。
门房通禀沈青霓来了,余氏感到疑惑。
余氏问:“急急忙忙来,可是有急事?”
沈青霓将所见所闻告知余氏,韩云汐有孕之事,沈青霓权衡后还是说了。
她没说韩云汐的名字,只道陆许年还令他纠缠不休的女子有了身孕。
余氏听见沈青霓说陆许年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时,眉头便皱起,心下不满,待听沈青霓说陆许年还留下了子嗣,满腔怒火燃烧,气的脸都红了。
想到陆许年和陆夫人说话的火药味,余氏自觉想通关窍。
陆许年沾花惹草,陆夫人必定心知肚明,却加以隐瞒,替儿子说好话,妄图拉她家青霓下水。
陆老爷风流成性,陆夫人受了不少苦,陆夫人每每提起,她都觉得遇人不淑,心疼她,温声安慰,可她却朝青霓下手。
余氏怒不可遏。
沈青霓握住余氏的手,“大伯母您别气,没沾上陆家值得庆幸,咱们应该高兴才对。”
余氏平静心情,沈青霓继续道:“发现的早,咱们也好应对。”
余氏点头,爱怜地轻抚沈青霓耳发,许是小叔、弟媳在天有灵,才叫她们早早发现此事。
“老夫人,三小姐送来书信。”
嬷嬷从外走来,将书信交给余氏。
余氏展开逐行扫过,看完后笑了笑,将信递给沈青霓。
沈珺悦的家书给她看作何,沈青霓不解地接过,垂眸看信中内容。
沈珺悦先问了家人安好,随后便提及听闻沈青霓在与陆家小公子相看亲事,她在宣州,城中大家望族之事都有所耳闻,道陆许年沾花惹草好不快活,万万不能选他,怕她们不相信,还举了实证。
沈青霓失笑,沈珺悦竟然还惦记着她。不知沈珺悦若知晓她的信晚来一步,她已经知晓陆许年的真面目,会不会夜不能寐。
余氏道:“此事我来处理,你且安心。”
沈青霓:“多谢大伯母。”
离开沈府,沈青霓回到临江庭院。
晚些时候,被韩云汐借去的丫鬟连容回府,求见沈青霓。
连容道:“韩姑娘让丫鬟请了大夫,配了一副堕胎药,已经服下,韩姑娘身体无恙。”
沈青霓感到诧异,“如星,送些补药去,让她安心休养。”
如星颔首,带着连容退下,挑选好补药同连容一道前去韩云汐的庭院。
韩云汐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手覆在小腹上,双眼无神的望向头顶床幔。
她已决意离开陆许年,想要留着孩子,是给自己留个念想,可近来陆许年的转变,叫人觉得陌生。
如今陆许年已这般纠缠,若是知晓她有了身孕,必定更加锲而不舍。
陆夫人……她最讲门当户对,陆许年就算抗争成功,又能如何?陆夫人不会让她当正妻,只能是妾室。
这只是假设最好的情况,陆许年坚持到底,可……他只会叫她等。
沈青霓说陆许年不是良人。
她说得对。
再多纠缠,毁的是她自己。
韩云汐后悔自己现在才看明白,此前似被猪油蒙了心,陆许年说什么便是什么,更是半推半就失了身子。
快刀斩乱麻,痛一时,总比纠缠不休痛一世来得好。
“韩姑娘,如星来了。”
连容放轻动作进入屋内,在韩云汐身旁道。
韩云汐目光闪动,望向门外,“请进来吧。”
连容去传话。
不一会如星进来,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手中捧着两个盒子。
如星揭开,是人参、阿胶,改善气血亏虚的药材,如星道这是小姐送她调理身体的药材。
韩云汐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比此前晕倒时还要吓人,她虚弱道:“劳你转告,替我谢谢她。”
如星见她这般模样,心有不忍,“你安心休养。”
韩云汐点点头,如星不便打扰,告辞离开,连容福了福身,也跟着出去。
连容纠结道:“如星姐姐,这几日我不回去……韩姑娘新买的丫鬟没有调1教,粗手粗脚,我想留下照顾她……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