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太后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知道儿子心里不舒服，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生不出儿子，楠儿又是和他血脉最近之人，不立楠儿为太子，难道立旁人吗？成太后断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开席吧。”成太后说道。
立太子一事，势在必行。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66章 我不为妃 三 建福宫的主殿……
建福宫的主殿内, 赵楠看着满屋子的宫女，有些不耐烦，“你们都下去吧！我不习惯有太多人在, 有文姐姐一个人就行了。”
林文却笑了, “好容易有了人使唤, 殿下还不让我轻松一下吗？”
赵楠看向林文，“可我不喜欢人多。”
“那就留两个在殿内伺候吧, 你, 还有你, 你们两个留下, 其余人先出去, 殿下吩咐的时候, 你们再进来。”林文说道, 然后随手点了两个宫女。
宫女服侍赵楠更衣洗漱，赵楠却板着脸, 不让她们近身。
林文见状，叹了口气，“算了, 殿下不习惯旁人近身伺候，我来吧。你们先看着, 学着如何服侍。”
说完自己上前，给赵楠更衣洗漱。
赵楠果然开怀了, “还是文姐姐你最了解我了。她们笨手笨脚的，根本不会服侍。”
“能拨到建福宫伺候的，肯定是最伶俐的，你啊，就是性子别扭。可是殿下, 你既然已经回宫了，那你身边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你总要慢慢习惯的。”林文一边服侍赵楠更衣一边说道。
赵楠点头，“我知道的，可是文姐姐，我……”
“我知道，放心，我哪都不去，一直陪着你。”林文无奈的说道。
赵楠这才放心了，然后洗脚的时候，也不再排斥宫女们了。林文也乐的轻松，让两个宫女给赵楠洗脚。
“文姐姐，你也累了一天了，也去洗漱吧，不过，你要快点回来。”赵楠说道。
“偏殿已经备好了热水，姑姑您快去吧。”一个伶俐的宫女抬头说道。
赵楠笑了，“文姐姐快去吧。”
林文走时，还听到赵楠问那宫女叫什么名字。
林文没有计较，她知道若赵楠当了皇帝，身边围着他献媚争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计较也计较不过来。更何况，她为何要计较，她有这个自信，这十年的陪伴照顾保护不是假的，她的地位，谁也取代不了。
仁寿宫里，成太后听着小太监的汇报，知道林文并没有把持着赵楠，不让其他人近身伺候，也就放心了。
李妃见状，“这林氏可是母妃亲自挑的人，母妃怎么还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不说别的，就说这十年，若没有林氏的忠心，楠儿只怕早就……”说着说着，李氏低头抹起了眼泪。
成太后脸色稍缓，“总算她是个懂事的，没辜负哀家的希望。”也罢，她如此识趣，又不是那等狐媚子，楠儿也暂时离不开她，罢了，横竖只是一个女子，没的为了她损了她们祖孙之情。
李妃和周妃离开仁寿宫，周妃一直不说话，似乎有心事的样子。李妃见状，问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一直不大高兴的样子。”
周妃叹了口气，“我是在想，楠儿他虽然回来了，可和我却不那么亲近。”
李妃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当初楠儿被关在南宫，你想过去照顾的，是陛下不许。这不是你的错。”
周妃忍不住落下泪来，“若这宫里有一个人知道我的心的，也就是姐姐你了。连楠儿都……”
“时日还长，楠儿还小，他迟早会理解你的苦心的。”李妃安慰道。
“唉，但愿如此吧！”周妃是后悔的，早知如此，当初她应该不顾一切将楠儿待在身边的。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赵楠回宫的第十日，昌德帝终于顶不住来自太后和朝臣们的压力，复立赵楠为太子。
当日，杭皇后就称病，一连七日，都没去给太后请安。
成太后很不高兴，可为着立太子的事，她和昌德帝母子之间已经有了隔阂，此时也不好再为了个女人和昌德帝闹翻，毕竟现在楠儿只是太子，有立就有废。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昌德帝。
眼下最要紧的是太子读书之事。楠儿都十一岁了，还没正经上过学，这可没法子。
朝臣们和昌德帝拉扯了三个月，终于为太子争取到了读书的机会。
谁知太子聪慧过人，一点即通，教导太子读书的大臣们纷纷称赞。
昌德帝却没理会这些，他如今迷上了丹药，请了好几个道士进宫，为他炼制丹药，据说服下非但可以长生不老，还能再有子嗣。昌德帝和杭皇后都服了这些丹药，他们迫切希望能在丹药的加持下，再得一子！
可二人服了仙丹，又按照道长的指引，斋戒沐浴，可努力了两三个月，也不见杭皇后有动静。
昌德帝再次请教道长，道长掐指一算，说昌德帝命中注定会有三子，而杭皇后命中却只有一子。
换言之，就是你努力错了方向。
昌德帝又问，道长说，“陛下乃天子，至阳之人，必得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才能为陛下诞育贵子。”
昌德帝如获至宝，急忙命人去寻找这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结果皇宫里找出两个，一个是太子身边的姑姑林氏，一个是后宫的徐贵人。
林氏就罢了，到底是太子身边的人，又听说早年落水伤了身子，不能诞育子嗣。那自然就只剩一个徐贵人了。
徐贵人当晚就被抬到了乾清宫。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只怕是这个徐贵人为了邀宠买通了道长。怕只显出自己一个太显眼，故意将林氏拉出来当幌子呢。
徐贵人此举惹怒了杭皇后，也惹怒了赵楠。
杭皇后自不必说，她自嫁给昌德帝后就是专房擅宠，后来生了昌德帝唯一的子嗣，更是直接被立为皇后。她的人生至此，称的上是顺风顺水，只可惜，她的儿子没了。她的念想也没了。
皇上就是她唯一的指望，可现在……
赵楠就更生气了。你邀宠就邀宠，为何要拿文姐姐当幌子？徐贵人是吧，他记住了！
努力了三个月后，徐贵人传出有孕，昌德帝大喜，直接晋封徐贵人为贵妃，赐住承乾宫。
太子的地位再次摇摇欲坠。
赵楠心中很恐慌，他害怕，一旦贵妃生下皇子，只怕昌德帝会立马废了他，他又要回到那个可怕的别宫里。
深夜里，赵楠缩在林文的怀里，“文姐姐，我害怕！”
“别怕！别怕！贵妃的孩子生不下来的，就算生下来了，男女也还是未知数。别担心，有我在呢。大不了我们还回别宫，放心，我藏了好些金叶子，就算回了别宫，我们的日子也会好过的。别怕，别怕。”
听了林文的话，赵楠心里好受多了，慢慢的平静下来，进入了梦乡。
安顿好赵楠之后，林文悄悄出来了，“殿下这几日心情不好，晚上我来值夜吧。你们去安置吧。”
林文睡在了一边的贵妃榻上。其实值夜的人都要睡在脚榻上的，可林文不想委屈自己，反正她睡觉一直很浅，一有动静就能起来。
两个月后，贵妃的胎果真没了。
当晚，赵楠轻声问道，“文姐姐，你怎么知道贵妃的胎保不住。”
林文笑而不语，这还用问吗？除了昌德帝，这满宫里，没人希望贵妃这胎能保住。
后宫那么多女人都不能生育，唯一出生的孩子四岁不到就没了，这问题大概是出在昌德帝身上吧！估计是精子成活率低。只是昌德帝不肯承认和面对这个现实，后宫其他人也不敢提。
只是，成太后只怕是知道了，所以才会坚持复立赵楠为太子。
那徐贵妃，大约是有什么助孕的秘方。只是这秘方，只能帮助她怀孕，可孩子能不能保住，就谁也不知道了。
不过对徐贵妃来说，只要能怀孕，就能宠眷不衰，至于孩子保不住，那肯定是后宫陷害，与她无关。
事实和林文猜的没错。
徐贵妃得知自己流产后，哭得伤心欲绝，几度晕死过去。
昌德帝大怒，下令彻查，徐贵妃的侍女再适时站出来，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很快，后宫里就死了一批人。
徐贵妃如此明目张胆的排除异己，杭皇后看不下去了，站出来主持公道，可在昌德帝眼中，徐贵妃是他唯一的希望，何况，杭皇后这位旧人如何比得上徐贵妃这位新人。
昌德帝将杭皇后训斥了一通，杭皇后忧愤难当，回去后就病了。昌德帝也没露面，只命太医好生医治。
杭皇后本就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本来丧子之痛就痛彻心扉，若不是念着和昌德帝的夫妻情深，她早就撑不住了。如今昌德帝这般薄幸，杭皇后哪里撑得住，没几日就一命呜呼了。
昌德帝虽然伤心愧悔，可人死如灯灭，哪比得上会说会笑的活人呢。徐贵妃养好身子，在昌德帝面前哭了几场，又说一定养好身子，定会给陛下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满宫里的人就指着这两人的故事过日子了。
杭皇后一死，徐贵妃满心想着当皇后，暂时没打算对东宫下手。一则是太子有太后护着，二则她儿子还没出生，先让那小子替她儿子占着太子的位子，等她儿子出来了，不必她动手，陛下就该出手了。
所以，别看徐贵妃蹦跶的挺厉害，暂时还影响不到赵楠。
第67章 我不为妃 四 可昌德帝这么……
可昌德帝这么折腾, 侧面也证明了赵楠的太子之位并不稳固。宫里多得是拜高踩低之人，人情冷暖这种事情，赵楠早就深有体会。
好在有林文时时陪伴开解, 嫡母亲娘每日嘘寒问暖, 赵楠总算还能撑得住。
这才东宫属臣眼里就成了太子沉得住气，可堪大任的表现。
其实大部分朝臣们都希望形势能早点明朗起来, 昌德帝能认清形势, 不再折腾, 最好能直接禅位。毕竟信奉道教之后的昌德帝实在太难伺候了。
大概是上天听到了朝臣们的期盼，这一天，早朝结束时，昌德帝没走几步, 竟然晕倒了。
内侍们一拥而上，发现昌德帝竟七窍流血, 当场就吓傻了。
还是成太后听到消息, 赶过来主持大局, 一面命人将昌德帝抬回寝宫，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前来医治，一面下了懿旨，让太子监国，又点了几位老臣辅佐。
太医们这一来, 竟在昌德帝身上发现了好几种毒素。
一查才知道, 昌德帝为了早日再有子嗣, 加倍服食了丹药。而徐贵妃那边, 为了能早日怀上龙胎，悄悄给昌德帝每晚睡前喝的参汤里加了助兴的药。许是药物有所冲突，这才迸发了出来。
成太后大怒, 命人去将那几个道士抓起来，又命人去将徐贵妃废为庶人，关到冷宫去。
徐贵妃还叫嚷着说自己怀有龙种，结果直接被堵住嘴，带到了冷宫后，一壶药灌了下去，任凭她自己在冷宫的地上扑腾去了。
那太监直接去见了周妃，“娘娘放心，不管徐氏到底有没有龙种，这一壶堕胎药下去，什么也没了。”
周妃点点头，手一挥，身边的宫女上前塞给太监一个荷包。
太监眉开眼笑的收了，“多谢娘娘。”
太监走后，宫女轻声道：“其实徐贵妃未必真的有孕，就算有了身孕，是男是女也是未知数，娘娘实在不必如此冒险。那毕竟是陛下唯一的骨血，若惹恼了太后，娘娘岂不是得不偿失？”
“放心，太后不会怪罪我的。事到如今，太后没有别的选择了。皇位只能是楠儿的！”周妃目光坚定，就算太后会怪罪，她也不怕。太后老了，还有几年好活。可她的儿子马上就要当皇帝了，那她就是太后。到那时，她不必再畏惧任何人了。
成太后一夜之间老了十多岁，世界最悲惨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这样悲惨的事，她经历了两次。
哪怕太医们使出浑身解数，还是没能将昌德帝救回来。他甚至连清醒片刻留留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成太后哪怕早有心理准备，可在得知儿子死了的那一刹那，还是悔恨交加，心口剧烈的疼了起来。
这几年，他们母子之间有了隔阂，为了楠儿，为了江山社稷，她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折腾自己的身子，以至于四十不到就这么没了。
可短暂的伤痛过后，成太后还要打起精神。先是下旨让赵楠在先帝灵前继位，接着又趁自己还活着，给儿子定好庙号和谥号，确定儿子死后的哀荣。
之后，又将赵楠和林文叫到跟前，如此这般一说。
赵楠目瞪口呆，“皇祖母，您在说什么呢？”皇祖母竟要赵楠发誓，不许纳文姐姐进后宫。这，这，这什么跟什么嘛！
林文倒是干净利落的跪下发誓，“奴婢林文对天发誓，这辈子绝不为妃，若为此誓，天打雷劈，死后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文姐姐！”赵楠听她誓言这样毒，吓白了脸。
成太后点点头，“你别怪哀家，哀家也是为了你好。哀家听说皇帝连睡觉都要你陪着，否则夜不能寐，他这样依赖你，哀家实在不能放心。皇帝身边，不能有这样狐媚惑主之人。”
“奴婢知道。陛下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绝没有非分之想。这辈子只愿好生照顾陛下。”林文郑重说道。
赵楠有些生气，觉得皇祖母玷污了他和文姐姐之间相依为命的情感。
走的时候，脸色还是很难看。
嬷嬷叹了口气，“太后，您实在不必如此的。”难道周妃没有这样的担心吗？她比谁都担心林氏对皇帝的影响力太大。可周妃多聪明啊，一句话不说，生怕原本就不多的母子情又少了几分。周妃可是皇帝亲娘，她都不说，太皇太后何苦说出来呢？惹得祖孙离心。
“皇帝也渐渐大了，这般依赖林文，不肯亲近其他女子，哀家心里担心，怕林氏狐媚惑主，怕皇帝起了别的心思。哀家不怕皇帝生气，横竖哀家也没几年好活了。只要皇帝好好的，九泉之下，哀家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成太后自然有自己的思虑。
好在林文知情识趣，今晚发了这样的毒誓，且看皇帝的脸色，不像是被戳破心思的恼羞成怒，反而像是激愤，对，激愤。
总之，只要他们没有那样的心思就好。
这样的话，留下林氏也没什么不好的，正好可以制衡周妃。李妃性子恬静，耳根子又软，根本不是周妃的对手。自己一死，这后宫就彻底无人压制周妃了。
若周妃是个好的倒也罢了，可自己第一眼看到周妃的时候，就本能的不喜欢她，事实证明，这个周氏啊，野心不小。还是小小妃嫔的时候，就敢撺掇着皇帝给她父兄封官，若成了太后，只怕整个朝廷都要跟她姓周了。
哼，她想母凭子贵，也要看自己答不答应。
赵楠心里很愤怒，他都当了皇帝了，为什么还是护不住文姐姐！让文姐姐受到这样的屈辱！
林文却看得很开，“所谓忠言逆耳，就是如此了。太后的话虽不中听，可她却是真正为了你考虑。你若是生气，岂不是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一番苦心？”
赵楠停下脚步，看向林文。
“其实这样的忧虑，只怕不止太后一个人有。却只有太后说了出来，你以为是为什么？”林文说道。
赵楠如何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人心怎么如此？姐姐你不生气吗？”
林文笑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问心无愧，有什么好生气的。”
“姐姐你不生气，我也不生气了。我知道太后是为了我好。她希望我成为一个好皇帝。”赵楠说道。
林文点点头，“你能体会太后的苦心，那就最好了。走吧，我陪你去守灵。”
赵楠登基为帝，改年号为长泰，尊太后为太皇太后，尊嫡母李氏为仁和皇太后，尊生母周氏为皇太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