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她只想当咸鱼(长舟渡月)

正曦摇头，“妖王用剧毒加持术法，需要妖族长老以命相抗，将剧毒过滤。”
九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敢问上神，司焱，不，妖王身上的伤，到底为何所致？他离开妖界之时，也是重伤，却不似如今这般严重，转眼两年过去，妖王他都去了什么地方？”
九幽坐在上首，闻言一惊。
“他离开妖界之时也是重伤？”
“正是，当时我和数位长老皆请求他留下，可妖王意志消沉，全然是求死心态，这两年我片刻未曾安心，只盼他能够平安归来，如今倒是盼到妖王回来，可谁料想，他又是一身重伤，这孩子命苦，到底遭遇何种劫难？”
九幽十分纠结，思来想去，只能编造一个谎言。
“妖王去了人间，对在人间游历的水官神君一见钟情，神君脾气火爆，拒绝了妖王，还把他揍了一顿，就是如此。”
正曦……
“那位神君，未免太过霸道了一些，她下手之狠，实在让我惊骇，等等，上神说妖王对神君一见钟情？”
九幽点头，“没错，神君容貌倾城，妖王许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人，难以自持。”
正曦……
“妖王打不过那位神君？”
这可是杀了全族登位的司焱啊，居然被按在地上摩擦了吗？
“二殿下有所不知，水官神君，虽是文官，却擅武。”
正曦本来还想报仇的小心思，瞬间蔫了。
“对了，二殿下，之后妖王若是心性大变，你可以联系我，我会前来劝解他。”
“不不不。”
正曦急忙摆手。
说是劝解，若是再出手，妖王可伤不起了。
“上神放心，我会劝诫妖王，这样吧，等妖王清醒，我立刻为他安排娶妻，妖界崇拜妖王的女子不在少数，相信妖王很快就能忘记这件不愉快的过往。”
九幽闻言冷冷一笑，“但愿。”

司焱清醒之后，阴郁而沉默，月神几次试图和他沟通，都以失败告终。
最终无奈之下，只能和九幽一起回了神界。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妖界开始流传出一则谣言，说妖王对一位神仙一见钟情，被拒绝之后，承受不住打击，直接疯魔。
而此时的神界，宗玺在囚牢里生下一个孩子，她将孩子交给月神，起名为阿糯，就被打入人间，千年不得回。
月神和九幽看着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默契地离开神界，再一次前往妖界。
再一次见到司焱，月神和九幽都没有想到他会变成这副模样，披散着头发，一身红色外袍，他就坐在地上，对着窗外的一棵树发呆。
正曦说他不是疯魔，他是被剥离了灵魂，成了行尸走肉般的活木偶。
月神再一次感慨宗玺的绝情，能把一个手段狠戾的少年，折磨成失去自我的疯子。
看到他们抱着一个啼哭的孩子出现，正曦有些惊讶，之前二位还是冤家对头，怎么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不愧是神仙，果真神速。
月神自然看到他眼里的惊讶之色，他没有解释，只是提出一个要求，想见一见司焱。
正曦自然不会阻止，只是，他有一些顾虑。
“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你们出现，说不定会让他想起过去。”
九幽皱了皱眉头，“二殿下，他现在如何了？”
“一言难尽啊，这妖界，他是全然不打算接手，从回来到现在，他从未离开过他的寝殿。”
九幽有些担心，“他不会出问题吧？”
“问题已经不小，你们去看吧，我就不过去了。”
正曦实在不忍心看到他的样子，苦涩一笑，没有一起前往司焱寝殿。
这一路上，阿糯还在哭。
月神说这孩子命苦，所以爱哭。
来到门口，月神却有些踟蹰，“他若不信，怎么办？”
“儿子都在这里了，由不得他不信，不过你可得想好了，将真相告诉他，你免不了要受到神界的惩罚。”
月神勾了勾唇角，“和你一起受罚，也挺好，再说了，宗玺说这孩子以后就是我儿子，你若愿意，也可以给他当娘。”
九幽翻了个白眼。
“我愿意给孩子当娘，和你可没有半点关系。”
月神急忙点头，“九幽上神大恩大德，等宗玺千年后回来，让她给你三叩九拜谢恩。”
“得，我可受不住她的礼。”
月神笑了笑，叩响寝殿大门。
没有得到回应，他们对视一眼，直接闪身进入。
整个寝殿非常安静，没有任何侍奉的妖奴，之前正曦说要给司焱选妻，九幽还有些不高兴，之后也有担心他会接受。
后来才知，他在寝殿中发疯，把前来面见的几十个女子都吓跑了，之后，便再也没人敢提给妖王选妻这件事。
阿糯还在哭，甚至比之前很大声，月神撇撇嘴，“这个臭小子，一定随了他，真不好伺候。”
“我觉得他像宗玺，你瞧瞧，这小模样，生得这般俊俏，以后得迷死多少女仙。”
月神咋舌，“这么一个小豆丁，你哪里看出他好看？明明丑得像司焱。”
九幽……
来到正殿，他们推门进去，差点被里面的酒味熏晕。
地上七零八落摆满了酒坛，月神这个酒仙都有些受不住了，何况阿糯这个娇气的小屁孩。
他扯开嗓子干嚎，月神叹了口气。
终于看到他了，司焱背对着他们，光脚坐在地上，头发披散，果真是一副疯子模样。
月神走上前，来到他身后，喊了他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像是聋了一般，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
“司焱，那个，我和九幽上神来看你了，你近来如何？”
九幽翻了个白眼，上来推了他一下，直接把阿糯抱过来，蹲在司焱旁边，将哇哇大哭的孩子塞进他怀里。
“你儿子，宗玺生的，给你。”
听到宗玺这两个字，他才有了一些反应，倒不是去看孩子，而是目光扫了眼四周，没发现他等的那个人，失落地垂下眼眸，然后，和怀里停止啼哭的阿糯四目相对。
他死寂的眼里，慢慢有了变化，可是又不敢置信，胸口起伏得很快，呼吸都变了。
“他叫阿糯，出生还不满一个月，这孩子爱哭，我们实在带不了，就还给你吧。”
阿糯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司焱，双手抬起，想去触碰他，因为碰不到，瘪瘪嘴又要哭了。
司焱神识恢复一些清明，睁大眼睛看着阿糯。
“他，我儿子？”
或许是好久不曾开口说话，他声音有些嘶哑。
九幽点头，“嗯，你儿子，反正宗玺已经不在神界，我们也可以告诉你真相了，她之所以抛弃你，就是为了生下阿糯，你呢，也别恨她了，好好把你儿子养大吧。”
真相来得猝不及防。
他恨她，念她，因爱生恨让他变得疯魔癫狂，这时候突然告诉他，他所恨之人，为他生了个孩子，为他，受尽折磨，为他被惩罚下贬。
他一时承受不住，因为心痛至极而吐血晕厥。
“他，不会过于激动死了吧？”
九幽把孩子抱起来，谁料阿糯又开始哇哇大哭。
“数月酗酒，他早已经失去求生意志，宗玺太可怕了，就算不是司焱，其他男人落在她手里，被她抛弃都活不下去的。”
九幽忍不住笑了。
“那现在怎么办？阿糯一离开他爹就哭，真是父子连心啊，让人嫉妒。”
月神哼了一声，走过来把司焱抱起来，直接扔到床上。
“我给他输入一些灵力，让他恢复过来，你找一些妖奴进来，把这里收拾一下。”
九幽抱着孩子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带着不少妖奴回来。
不一会儿，整个殿宇就收拾好了，九幽抱着阿糯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喋喋不休。
“乖儿子，把你交给这种爹，我怎么有点不放心呢，他看上去，好像一点儿都不靠谱啊。”
听到九幽说司焱的坏话，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阿糯，又开始大哭起来。
九幽直接崩溃，她也想哭了。

月神怕他发疯，急忙大声叫九幽进来。
看到孩子的瞬间，司焱闪身来到九幽面前，他伸出手，却半途缩回来。
九幽不解地看着他，然而目光触及司焱颤抖的双手，她也就明了和释怀了。
这都是宗玺造的孽啊。
“抱一抱他吧，你瞧他，一直在看着你呢。”
司焱双手在衣袍上擦了擦，才接过孩子，他好小的一小团，白白嫩嫩的，眉眼间，和他如出一辙。
这是他和宗玺的孩子，她曾经说，她永远不会有孩子，这个骗子，从头到尾都在骗他。
他到底是涉世未深，怎么就一头扎进去她的陷阱之中，再也出不来了呢。
她不仅是骗子，她还是疯子，她凭什么独自承担这些，让他做一个从头到尾的傻瓜。
阿糯咧嘴笑了，咿咿呀呀发出声音。
“他果然喜欢你。”
九幽被月神这句话给逗笑了，“他亲爹，能不喜欢？你这个假冒的爹可一点儿都不称职，阿糯在你怀里就没有不哭的时候。”
“他叫阿糯？”
九幽点头，“是，宗玺起的。”
司焱看着儿子轻笑一声，8她素来没有起名的天分，真是难为她了。
“你要给阿糯改名字吗？”
司焱摇头，“不，这样就很好。”
“她呢，是不允许我们把这件事告诉你的，把孩子托付给月神和我，让我们扶养他，可是这孩子太难带了，而且，我听说你半死不活，有些担心。”
所以带着阿糯来见他，免得他想不开自杀了。
司焱没说话，只是看着阿糯，目光柔和。
九幽和月神担心他带不好孩子，就留了下来，除了正曦，妖界并无第三个人知道阿糯的存在。
这段时间，都是司焱独自带孩子，他像是有些方面的天赋，完全得心应手。
阿糯在他身边也很乖，不哭不闹，总是看着他笑。
九幽也不得不感慨，宗玺用情至深，不是没有道理，除却外貌，温柔的人让人无法抵抗。
司焱总算出门了，他带着阿糯去钓鱼，采花，他不怎么喜欢说话，就是这般，足以让阿糯开心愉悦。
他像是回到和宗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平静而美好。
直到月神和九幽前来提出告辞，司焱却告知他们更大的一个坏消息。
“什么？你要我把孩子带回去？你不要他吗？”
阿糯睡着了，司焱抱着他，轻轻地摇晃着。
“这是我和宗玺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要他。”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让我们带他走，你也看到了，这孩子离了你就不行，算了，实话告诉你吧，这孩子血脉不纯，留在神界，终究令人不安。”
司焱眼里划过一丝痛苦，又是血脉，他的儿子，要和他一样被抛弃吗？
可是留在妖界，危险更大。
妖界不服他的并不在少数，只是对方不敢轻举妄动，可如今，他不得不离开妖界，也不得不离开这个孩子。
“你就说吧，你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找她。”
九幽和月神对视一眼，都觉得他疯了。
“你怎么找她？司焱，下界有无数个人间，你去哪一个人间找她？她不记得你了，你找到她，她也不知道你是谁。”
九幽点头，“没错，而且，你是妖，你进入人间，就是触犯六界律法，你若愿意等，那就等上千年，她会回来的。”
“我生不如死，见不到她的日子，活着就是煎熬。”
九幽眉头一皱，宗玺这是给司焱下蛊毒了吗？
“那孩子呢？”
司焱想了想，最终决定让孩子留在妖界，“我有法子，护他周全。”
月神就这么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直接认输了。
“罢了，看来，我们不能阻止你去找她，可孩子肚子留在妖界，我不放心，我知道这孩子该交给谁了。”
司焱起身，对着月神和九幽重重一拜。
随后，他取出流光剑，交给九幽。
“听宗玺说，这是上神和她一起锻造的，之前她把这柄剑交给我，现在，我还给上神，还请上神，照拂我儿。”
九幽接过流光剑，叹了一口气。
“这剑，等阿糯大一些了，再交给他，这算是你这个父亲，留给他的念想吧。”
阿糯被带走的时候，也是在熟睡中。
司焱万分不舍，可还是狠下心肠。
他不知道儿子以后会不会原谅他，可是现在，他必须去找宗玺。
他没有和正曦解释，只是说自己需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正曦虽然不解，可是看到他振作起来，也是万分欣慰，就随他去了。
司焱来到冥界九冥好像并不意外，看到他眼里的疲惫和沧桑，原本一肚子打击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司焱说出求你二字，份量太大，九冥就算想为难他，都下不去手。
“你要下界，需要付出代价。”
司焱点头，“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承受，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让我投胎的时候，保持这张脸，最好投到富裕人家。”
九冥无语。
“你还挺多要求。”
“她喜欢这张脸，我不想改变，其次，她喜欢奇珍异宝，我若是成为有钱人，更容易遇到她。”
九冥竟然被他这番胡言乱语给说服了。
“若你见到她之时，你已经成婚生子了呢？人间一世，七八十载，你总会老去。”
“不会，我不会老，也不会和任何女人有纠葛。”
九冥闻言审视地看着他，随后脸色一变，拉过他的手腕，那里有一条红线，从中指指尖，延伸到心口。
“你给自己下诅咒？还是妖族最毒的诅咒？”
司焱点头，“一世，我只求三十年，我若遇不到她，就让我不得好死，若我在三十岁之前遇到她，就会自愈。”
九冥啧啧称奇。
“之前听说你疯了，我还不信，如今一看，你果真疯了，她真是了不起，可以把你折磨成这副模样。”

“我还没有说完，你急什么，把你儿子抵押在我这里，等她回来，让她来赎。”
司焱嗤笑，“她的脾气，不用我说，如果知道儿子在你这里，一定会把你和我都弄死。”
九冥无语，“她没那么残暴，我也没有那么坏，你说这些话，我怀疑你在吃醋。”
司焱懒得听他叽叽歪歪，直接闭嘴不言。
“行了行了，开个玩笑而已，我又不是奶娘，凭什么给你们养儿子。我知道你另一半血脉属于龙族，你那父亲，有给你留下一颗珠子吧。”
司焱眯了眯眼睛，九冥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如此，我只要这个。”
“理由。”
“我和她一样，喜欢奇珍异宝，当年去龙族，我就瞧上龙族的镇族之宝，谁知道……”
他顿了一下，伸出手，向上招了招手。
司焱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九冥。他打开一看，那颗夜明珠的确在里面。
“你不知道吧，这颗珠子，代表龙族继承人的身份，你拿着它，可以得到整个龙族。”
司焱神情冷淡，“与我无关，现在可以了吗？”
九冥勾了勾唇角，把盒子收起来，甩了甩衣袖，走过来站在司焱面前。
“果真是急着投胎啊，行吧，我给你十世，你若找不到她，那就是你无能，和我无关。”
司焱点头，没有反驳。
“跟我来吧。”
司焱跟在他身后，来到一个房间，里面有一块巨大的镜子，周围点着冥火，阴冷瘆人。
“去到镜子前面站着，什么都不要想，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司焱来到镜子前，黑漆漆的表面，倒映出他的影子。
一身红袍，诡异极了。
“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我会在你身上再下一道咒，一般情况之下，可以指引你找到她，可她毕竟身份特殊，我的咒也有可能无法靠近她。”
司焱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他在心里默念宗玺的名字，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抱着他回到长乐殿，告诉他，以后他的身份，是她的神宠和坐骑。
“把双手放到镜面。”九冥再一次开口。
司焱继续照做。
他的手刚放上去，镜面开始变化，九冥来到他身后，画了一道符，印在他背后。
“去吧。”
这时，镜面把司焱吸了进去，只是瞬间，他消失了，镜面也恢复平静。
九冥站在那里久久未动，他看了眼掌心里的夜明珠，泛着粉色的光，极为绚烂。
月神和九幽在回神界的路上，遇到了谢忱，听说宗玺的事情，他又从凤凰一族赶了回来，原本想着能帮上忙，谁知他来得太慢，有仙娥告诉他，神君受罚，已经贬下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