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曾怀疑,这位年轻的殿下是不是想要谋反。
但如今却不知为何,他又收拢了一身傲骨,变成了温润无害的模样。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又一阵血腥味翻涌上来,萧珩拿出手帕擦了擦唇角的血迹,眸光落在了那素白手帕上的点点红梅上,轻声低喃,“三月。”
似在给一份承诺,给自己,也给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按照前世的经验,即便他什么都不做,这位皇帝陛下也要在三月之后名为‘薨逝’,实为假死脱身。
三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他找出幕后黑手,消除后患。
也让这位陛下如愿以偿的……真正的薨逝。
——既然‘找死’,那就不要再活过来好了!
想到此处,萧珩染上了鲜血的薄唇,勾起了一抹愉悦的弧度。
感受着肩上传来的一阵阵痛感, 萧珩的眸光再次暗沉下来。
苏家,玄甲军么?竟敢私自调用军队,以及军中制式弩箭, 在他的婚礼上找事, 果真是好的很呢。
想到了什么,萧珩脚步微微一顿,看向落后他半步的子墨,“昨日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子墨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回禀殿下,昨日最后落入我们手中的都是一些死士。”
“呵……”
死士么?也就是没有口供,没有证据……也就无法定罪。
但,他萧珩做事, 又何须证据!
只要, 他心中知道是谁就够了。
“我记得, 如今驻守在盛京城外的玄甲军有五万,其中神箭营八千, 统领正是你们皇家暗卫出身?”
并未等子墨回答,萧珩就继续抬步向前走去, 与其说是疑问, 更像是一种肯定的陈述。
子墨心中一凛, 皇家暗卫是属于每一任陛下的最后底牌, 历来都是最高机密,关于其人员编制, 训练, 甚至之后的去处等都是最高机密。
都说帝王多疑, 当今陛下较之以往,更是有过之无不及,自他即位以来,陆续从暗卫营中抽调了不少人手,暗中组建了另外一支部队,命名为‘龙卫’。
这些人或是进入军中担任要职,或是隐于暗中监察百官,并且替皇帝陛下搜罗天下消息,有先斩后奏之权。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过了那条长长的甬道,东宫的府门已近在眼前,萧珩似乎觉着子墨思考的时间有些长了,微微蹙眉,“我记得,那位似乎是隶属龙卫,行一十三,名赵丞?”
子墨额边沁出了几滴冷汗,没想到,这位年轻的殿下的势力,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庞大,连忙恭谨行礼,“是。”
这件事,除了皇帝陛下,就连暗卫营之中,知道的人都不多,他也是因为与这位赵丞是同乡,所以才知道的多一些,但是二人自从进入暗卫营之后,都未再有过任何交往……不知萧珩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这位殿下竟真是想要……谋反?
将子墨的脸色尽收眼底,萧珩扬了扬眉梢,子墨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好用,但是……很难有纯粹的忠心。
“约这位赵丞大人见一面吧”,萧珩脚步未停,又走了两步后,补充到,“亥时三刻。”
“是。”
羲和殿。
那抹绯色的身影消失后许久,云玥的眸光还是像定在那朱红色的殿门上,久久未能回神。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心里有些空落,但是又说不上来为何……脑海里也是思绪纷乱,一会儿是她历劫失败的场景,一会儿又是她第一眼见到萧珩时的惊艳……下一刻,又是月色下那一抹柔软的触感。
她下意识地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唇瓣,一如既往地温暖润泽……但又与那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是一种新奇的感觉,每逢回想时,都像是有羽毛拂过般,那一点不甚清晰的痒,一直传到了心底。
「滴,主线任务,六宫粉黛无颜色。」
系统播报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云玥纷乱的思绪。「诶?这次任务这么来的这么快?」
「嗯,因为正式进入主线了呢……亲。」
云玥这才准备收回视线,就见皇帝身旁的内侍总管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这位内侍总管德全,在那本原文之中,也占有不少篇幅,整体来说,是一名谨慎且识时务的人。
即便是云玥今日在宣和殿内剑指当朝陛下的事情,并无外人知晓,但她在殿门前闹的那么一场,也足够让这位给予她足够的尊重。
果然,见云玥在凉亭内,甚至并无半点起身相迎的意思,德全面上也并无丝毫不快,反倒是迈步走到了凉亭内,轻咳一声,“云玥接旨。”
云玥见状,点点头,“嗯。”
大约是并未见过对陛下如此敷衍之人,德全还是忍不住蹙了蹙眉,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尚书府嫡女云玥,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淑德含章。着即日起册封为云妃,钦此! 」
云玥嘴角抽了抽,她怀疑陛下用的是模版,不然就是故意在讽刺她,她都快要不认识‘性情温良’这几个字了。
“多谢。”云玥接过圣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德全的眸光在那封‘放妻书’上停了一瞬,也并未掩饰。
既然,这是萧珩所期待的,那么就如他所愿好了。
……德全算是与当今陛下萧重一同长大的,自小就伺候在萧重身边,是其心腹之中的心腹,对萧重十分忠心,同样也很是得萧重信任。
德全知道了,萧重肯定很快就能知道了。
德全走后,很快各类符合正二品宫妃品级的用品,如流水一般的被送入了羲和殿。
“正二品么?”云玥看向石桌,一边是新鲜的‘放妻书’,一边的还‘热乎’的封妃圣旨,沉吟半响,叹了一口气,“感觉有点亏了啊,从正一品太子妃,到了正二品的宫妃……”
系统……亏它看云玥沉吟半响,以为她还是对萧珩念念不舍呢,着急忙慌的发布了主线任务,想要吸引云玥的注意力。
没曾想,云玥只是思考这个品级降了么?
「这个……品级虽然降了,但是辈份升了啊!」系统搜肠刮肚半响,艰难道,「你想想,云弘业奋斗了半辈子,还不只是个二品尚书么?你这已经是不错啦!」
「嗯,说的也是,除了那个位子,其他都是浮云!」云玥拍了拍手掌,起身。
系统……
位子?什么位子?宿主你说清楚,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当皇帝?
系统第一万次后悔,当初云玥问它这个世界谁最大的时候,它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说了‘皇帝陛下’呢?
有朝一日,云玥翅膀硬了,一定要当这个皇帝……它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两只眼睛都闭上呢?
「哦,对了,从生理上讲,我没有眼睛!」系统瞬间心安理得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云玥被征召入宫,并且被册封为妃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之后,就以一种十分诡异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一时间,整个上京城的权贵人家,恍如失忆了一般,有志一同地忘记了他们昨日才见证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并且去吃了一趟喜酒。
当今陛下萧重,早些年也是有不少子嗣的,只是不知为何,近些年都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夭折了,并未有一位皇子活过弱冠之年,就连萧珩……他虽是流落在外,而后才被寻回的,但实际上他距离冠礼也尚有一个月的时间。
如今宫内尚且存活的的还有几位公主,并无皇子,甚至也并无怀孕的宫妃……就连皇帝陛下,也有近五年未曾选秀入宫了。
朝臣门都以为这位陛下歇了继续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心思……没想到,只是没有碰到合适的人么?
家中有适龄闺秀的人家,一时间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早先,是许多人都争那太子妃之位……如今么,倒多了一样选择。
——直接入陛下的后宫!
毕竟,自古以来,未能成功登基的太子不知凡几。
一时间,那些人看云弘业的目光都有些微妙起来,还是他这个老匹夫深谋远虑!用‘假千金’投石问路,不管结果如何,还有一个‘真千金’做为后路!
云弘业……
云弘业有苦难言,他也是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消息传来的时候,他还失手打碎了一方他最爱的玉石砚台呢!
况且,以云玥的能力和性情,如果他敢拿云玥做棋子,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先前他那个夫人看不清形势,敢于一再的招惹云玥,以为她会顾及名声,养育之恩。
他却是知道的,那日他让人去处理李忠的时候,就发现李忠已经死了……后来他暗中查了,李忠并不是死于他的严刑拷打,而是死于不知何时被隐于心脉之中的剑气。
显然,云玥并非心慈手软,能容忍别人在她底线上试探的人。
当然,云玥被册封为妃,首当其冲,受影响最大的还是如今萧重的‘后宫三千佳丽’们。
比如,柳贵妃。
“砰!”一杯热茶被摔在了地上,柳贵妃含怒问道,“你说什么?陛下封云玥为云妃,特许入主羲和殿?”
羲和殿,是距离萧重的寝殿最近的地方,并且其奢华程度也仅次于皇后长居的凤台宫。那里名字叫做‘殿’,其实是一处院子,面积十分广阔,甚至较之凤台宫还稍大了几分,其内也是亭台楼阁,曲水假山应有尽有。
如果说凤台宫是后宫权利的象征,那羲和殿则是‘帝王宠爱’的明证。
也不怪乎柳贵妃生气,她本是庆国公嫡女,入宫十余年,即便是被封为贵妃也有近十年了,期间她甚至还曾为陛下诞下过一位皇子……她心心念念地羲和殿,却都始终无法入住,如今却被云玥占据了,自然是怒不可竭。
此事也有一段渊源,柳贵妃本名柳羲羲,当年一入宫的时候,就看中了这处华丽的宫殿……但是这些年,任凭她如何撒娇求宠,陛下都不肯松口,说是此处另有它用。
眼看这处宫殿都空了十余年,柳贵妃也渐渐熄了这个心思,却不曾想,被一个初初入宫,且尚未承宠的人占了……这一切,显得她这些年引以为傲的恩宠,都成了笑话。
想到此处,她心中的怒气是怎么都忍不住。
况且,之前国公府来信,她那个侄女似乎也曾被云玥吓的不轻,甚至还将她赐的血玉镯都赔给了云玥。
“来人,摆架羲和殿!”柳贵妃起身理了理华丽的宫装,“我倒要看看,这云玥是何方神圣!”
作者有话说:
——封妃圣旨参考了百度哈~
◎可能得云小姐怜惜?◎
羲和殿, 德全走后,云玥看了看仍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吩咐的众人,点了一个领头模样的宫女, 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娘娘,奴婢名秀禾。”
云玥看她大约二十来岁的模样,眼神也算清正,点了点头,“行, 以后你就是这羲和殿的掌事女官了,这院子里的东西,你带着人收拾收拾吧。”
接着,云玥又看向一旁另外一边的内侍,指了一个模样清秀的, “你叫什么名字?”
那内侍连忙上前行礼, “奴才名修福。”
云玥点了点头, “我看你模样,似乎是有些武学底子?”
却见那名叫修福的内侍脸色大变, 跪倒在地,“娘娘饶命!奴才……奴才是私下里自己囫囵练的, 并无多少武力……不过是奴才寻思着, 想要强身健体罢了。”
“扑哧……”见他吓得不轻, 云玥笑了起来, “无妨,你即有些底子, 以后你就负责这羲和殿的外院罢。”
言外之意, 秀禾算是内院管事, 修福负责打理外院的一应事务。
这宫女和内侍,也是可以有品级在身的,一殿主事,算是从七品,以后年纪大了被放出宫的话,也能够有一处荣养之地。
秀禾,修福连忙跪地行礼,齐声应到,“谢娘娘恩典!”
前世云玥独来独往惯了,其实不太习惯有人跟在身旁伺候,如今算是入乡随俗,不得不为……但用人之道,在于‘恩威并施’,她还是懂的。
云玥看了看四周,最后眸光看向了面前的石桌,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一道红色的剑影闪过……
‘咔’的一声清响,足有数寸厚的桌面上,瞬间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孔洞,洞口光滑平整。
“我这羲和殿,只有一个规矩,就是不得背主,如有违犯,犹如此桌。”
“是”。
如愿看到众人瞬变的脸色,云玥点了点头,“行了,各自去做事儿吧。”
将羲和殿的事情处置妥当,而后用了晚膳,已经将近戌时末了。
云玥唤秀禾帮忙换了药,摸了摸重新结痂了的伤口,又想到让她受伤的罪魁祸首,还是磨了磨牙。
遂转入内间换了一身玄色劲装,“秀禾,我出宫一趟。”
“娘娘,这不合规……”秀禾话音未落,就见云玥几个起落,消失在了羲和殿的宫墙上。
秀禾……虽然才第一日,已经开始操心,能否活到出宫荣养的那日了呢~
出了宫门,云玥微微辨认了一下方向,就直奔望春楼而去。
走到望春楼门口,云玥还未展开神识搜寻墨痕,就见一名青衫侍女走了出来,“云姑娘,公子有请。”
看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云玥也就明白,这所谓的公子应当就是墨痕了,并未多言,跟着侍女走入了望春楼。
此刻正是望春楼最为繁华喧嚣之时,那侍女领着云玥一路弯弯绕绕,却是进入了望春楼后不远的一座清幽小院,大约是用了些阵法,这处小院内十分安静,除了潺潺流水从假山上流淌而下,并无半分前院的靡靡之音传来。
云玥进入小院的时候,墨痕正拿着一卷书在看,他的身侧,是一壶已经煮好了的茶水,水雾袅袅,流水潺潺,倒是十分雅致。
“公子好雅兴!”
墨痕这才抬头看向云玥,微微一笑,“云小姐,请坐。”
云玥勾唇一笑,双手握在了一起,指节轻响,“我是来寻仇的……坐就免了,剑来!”
“铮……”一声轻响,一道赤红色的剑影直奔墨痕而去。
墨痕双眸微微一缩,未及放下手里的书卷,身形疾退……随之右手捏诀,“水盾。”
就见一旁水池之中的水犹如一条长龙,汇聚至他面前,形成了一方淡蓝色的护盾。
凤鸣剑一头撞到了那水盾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剑势瞬间迟滞了起来。
云玥微微扬眉,这墨痕倒有几分本事,甚至比洛景行都强了半分,随即身形一闪,伸手握住了剑柄,“斩妖!”
墨痕顿时感觉压力大增,不得不再次后退了两步,抬眸看向云玥,“要如何,云小姐才肯原谅在下?”
“我这人向来睚眦必报……原谅你?”云玥抬了抬左手,感受着肩膀处的些微不适,笑意明媚,“墨公子站着不动,让我砍一剑,如何?”
墨痕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昨日云玥不慎受伤……如今这是来出气来了。
不过,据说伤的不重来着?
随即他又摇头失笑,是他想岔了,伤的重不重与云玥想不想报仇无关……况且,如果真是伤的重了,此刻也不是砍一剑就能解决的了。
思量清楚之后,墨痕手里的法诀一收,坦然站在原地,“云小姐,请。”
云玥狐疑地看了墨痕一眼,“别以为你撤了防御,我就舍不得了……”
墨痕苦笑,微微垂眸,“别说撤了防御,如若在下去了衣衫……可能得云小姐怜惜一二?”
说罢,他将手里的书卷往桌案上一抛,右手就落在了交叠的衣襟上……似是真的任云玥施为的样子。
云玥……
本来她才是苦主,过来寻仇的,这么一番下来,倒似乎是她仗势欺人,强取豪夺了……这墨痕公子也是奇怪,如此契而不舍的‘勾/引’她,到底能有何好处?
她身上……又有什么值得这位墨痕公子图谋的?
思量间,就见这位墨痕公子已经脱了拢在身上的月白色外衫,将之丢在脚下的青石板上,随后手又落到了那内衫的系带上。
“嗡……”凤鸣剑发出了一声轻响,唤回了云玥的思绪,她微微侧首,避开了那一抹海棠春色,还是对凤鸣剑吩咐道,“去。”
“嗯~”一声压抑的闷哼声过后,凤鸣剑又返回到了云玥的身旁,剑柄蹭了蹭云玥的手指。
云玥这才回头转身看相墨痕的方向,只见他已经重新披上了外衫,抬步走向了一旁的桌案,看到了云玥的眸光,墨痕微微一笑,“如此,云小姐可解气了?”
看着他侧身之时,背后晕染开的一抹血色,较她昨日的伤还重了三分,云玥微微蹙眉,“墨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有何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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