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聚越多,胡法境在万众瞩目下,渐渐拉满弓弦。
只听“倏”的一声,飞箭离弦,三石弓劲太过霸道,飞箭上靶那一瞬,连靶子都被强力的冲击震的微微开裂,正中红心!
——鸦雀无声。
围观的众人都惊讶地张着嘴。
魏云卿的目光也一路追随着飞箭,看到在红心震颤的箭矢后,半晌无言,惊叹道:“好厉害啊!”
她一个小姑娘,不仅能拉开三石,还能上靶心,这得让多少男儿汗颜!
随即,场中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掌声和喝彩声。
宋瑾也不由鼓掌,啧啧赞叹,还不忘调侃了薛策一番,“你跟她一样大的时候,可拉不开三石吧?”
薛策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敷衍道:“我家重文不重武。”再说,他现在又不是拉不开。
宋瑾一笑,向胡法境喝彩道:“漂亮!”
胡法境得意扬眉,向魏云卿微微颔首,“臣女不才,让皇后见笑了。”
魏云卿尤在为她鼓掌,赞赏道:“了不起,女郎自是女中英秀。”
胡法境一笑,抬步又走向萧景,将弓还给了萧景,“殿下,你的弓。”
若有若无的香气飘来,萧景还沉浸在刚刚那一箭的震惊中,听到女郎的声音,思绪方被唤回,他看着靶心上的箭,不由对胡法境刮目相看了,“女郎好箭法。”
胡法境扬眉一笑,“是殿下的弓好。”说完,便刻意保持距离,颔首告退。
萧景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微滞。
萧昱看向魏云卿,赞叹道:“皇后纵马艳杀四方,胡氏挽弓小试锋芒,都是了不起的女中英秀,要赏。”
魏云卿微垂眼眸,不予回应,萧昱脸色微僵。
胡法境倒是大大方方道:“陛下要赏的话,不若将待会儿马球赛的彩头赏给臣女如何?”
萧昱一怔,这女子还真是胆正不怯,公然跟天子讨赏,“这马球赛上朕与齐王各领一队,还不知谁赢,朕不好应允。”
“那齐王殿下答应吗?”胡法境目光看向萧景。
萧景看了萧昱一眼,萧昱微一点头,他便应允道:“若是赢了,给你便是。”
习射之后,马球开赛。
端午这日,历来有天子亲自上场打球的礼仪,以扬军威。
此番下场的官员们分了两队,各自整理好后,便悉数登场。
红方是萧昱和宋瑾、萧澄几人一组,蓝方是萧景和萧泓、薛策几人一组。
他们偏生都长的芝兰玉树般的模样,一排人往场上一站,便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线。
旌旗蔽日,鼓吹震震——
内监开始敲动战鼓,“咚,咚,咚——”
皇后亲自开球,将马球抛至高处,两队人马的视线都追寻着球的踪迹,纵马上场,竞相追逐。
第一球,理所当然是由天子所进。
萧昱进球后,看台响起阵阵鼓掌与欢呼声,萧昱驱着马,转头去寻魏云卿。
她的脸上挂着客气的笑,看到萧昱投来的视线后,便故作无意地避开了眼,只敷衍着拍了两下手后,双手便垂了下去。
萧昱眼神微暗,再度驾马上场。
场上的勇士们驱驰如神,雅态轻盈,竞相追逐着,红方的宋瑾再进一球。
“哇——”
魏云卿一改刚刚的清冷模样,从座上站了起来,双手在嘴边比成了一朵花,扬声呐喊喝彩,“舅舅好厉害啊!”
宋瑾听到她的喝彩声,举起球杆笑着跟她挥手致意。
萧昱远远看到魏云卿给宋瑾喝彩,神情一滞,微微不甘,她怎么为宋瑾的喝彩声比为自己喝彩的声音高?
他进球的时候怎么没见她高声喝彩?
萧昱不服。
场下,天子更卖力的逐球相击着……
魏云卿坐在台上看着,又转头看向下座上记录战况的小郎君,天子击鞠,需要有官员记载盛况,封存秘阁存档。
她走向那正在做记录的秘书郎,询问道:“现在是谁领先?”
李允正在奋笔疾书,乍然闻声,一抬头,却见皇后凤驾至,连忙起身,作揖行礼道:“暂时是陛下领先。”
“原来是你。”魏云卿看着他,道:“你是尚书令李嗣源的公子?”
李允颔首道:“是,正是微臣。”
魏云卿摇摇头,“不对,我跟李令君家就是邻居,可没听说过李令君有儿子。”
李允微无措道:“微臣,臣是过继过去的。”
“原来如此。”魏云卿点点头,跟他闲话着,“我小时候父亲偶有带我去李令君家中拜访,只知道他家有两个女儿,不过已经很多年没交集了,听说这两个女儿嫁的还都不错?”
“一个嫁到了陈郡袁家,一个是嫁到了太原温家。”李允回着,又故作无意地提了一句,“皇后也跟小时候大不一样了。”
魏云卿一怔,讶异道:“你见过我小时候吗?”
李允低着头,脸上微微发红,小心翼翼道:“皇后还记得吗?在尚书府,我们一起骑过羊。”
魏云卿心中一动,认真打量着他,思索了片刻后,指着他,恍然大悟道:“你是石头!”
因为幼时常扮男郎的缘故,魏云卿在世家没有什么交好的女郎,也不认得什么男郎,此时再遇童年的小伙伴,顿时感觉分外亲切!
李允心中一喜,她认出他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皇后竟然还记得我。”
魏云卿不可思议地捂着嘴,惊讶笑道:“天呐,你都长这么大了,都做官了。我记得那时候,你特别爱哭,小郎君们都不喜欢跟你玩,因为没人跟你玩,你就哭的更厉害。”
“皇后莫再取笑微臣了。”李允面色微尬,不好意思道:“我那时候总是哭的满脸鼻涕满脸泪,他们都嫌我脏,不愿意搭理我,只有皇后不嫌弃我,愿意跟我玩儿。”
“我本来也不爱跟他们玩儿。”魏云卿摇摇头,笑道:“就你呆呆傻傻的,不像他们一样调皮。”
李允腼腆一笑,二人谈论着幼时的趣事,不时笑的前仰后合。
与此同时,马球场上,萧昱再进一球,众人都呐喊着向天子喝彩。
萧昱也期盼地往魏云卿方向看去,幻想着她也能像刚刚为宋瑾喝彩一样为他大声喝彩。
却见魏云卿眼中根本就没有他,而是言笑晏晏的在跟李允交谈,不时展颜欢笑。
萧昱远远看到这一幕,眼睛被狠狠刺痛。
攥着马缰的手渐渐收紧。
他进了球,魏云卿竟然一无所知,没有给他喝彩。
他心里本就不满,又看到这样刺眼的一幕,脸上的表情不由渐渐失控。
这段时间,他对她百般宠爱、安抚,无非是为了再博她一笑。
可她就是不肯对他笑。
他想起去年上元夜的时候,她对着宋逸,也是笑的这般灿烂。
在他面前,她永远笑的温顺乖巧,却从未真实灿烂。
她只有在生辰那一日,对他笑的这般灿烂过。
而如今,她连一个假装的笑都不愿意给他,却如此轻易的对其他男人笑了。
还笑的这般灿烂。
她是他的皇后,她为什么不对他笑?
她为什么宁愿对其他无关紧要的男人笑都不对他笑?
——他的皇后,怎么可以对着别的男人笑?
第53章 缠吻
萧昱面色冷暗, 长身于马上,失去了最初的昂扬斗志,公卿的喝彩声与隆隆鼓吹声也变得喧嚣刺耳。
乌骊马蹄在场上徘徊,鬃毛在阳光下闪着油亮光泽, 萧昱驱马, 乌骊扬蹄而起,尘土漫漫。
下半场的时候, 他打的格外卖力, 挥汗如雨, 将所有的憋闷不满都尽数挥洒在了球场上。
天子连连进球,台上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魏云卿也不由被欢呼声引得微微侧目, 看向天子英勇矫健的身影,可天子, 却再没有向她看过来一眼。
“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换了球风?打的这般凌厉?”再度被萧昱截球后,萧泓一脸懵逼道:“怎么老逮着我截球?”
“七叔, 别唠叨了。”萧景边驱马边催促他, “快追。”
可还是迟了一步,又给萧昱进一球。
红方再记一分。
萧景丧气地甩甩球杆, 抹了抹头上的汗。
这马球赛,萧昱和他分带两队, 便是因为朝臣无人敢赢天子,不能尽兴。而萧景是母弟至亲,无须顾忌赢球会冒犯天子, 可看萧昱如今这阵势, 就算萧景拼尽全力,大概也是赢不了。
百官大声向天子喝彩着, 战鼓再起,场下众人再度开启混战。
看台上,杨肇看的正起劲儿,鼓掌喝彩的时候,一个内监走过来,悄悄对他附耳道:“大人家里遣人送信儿,说大人的小妹出事了。”
“什么?!”杨肇心底一惊,差点从座上跌落,“怎么回事?”
“不清楚,来人什么都不肯说,只催促大人快回家处理。”
杨肇心乱如麻,可天子还在场上比试,他怎能在此刻擅自离席?可一想到小妹出事,亦是坐立难安。
他往皇后方向看了一眼,见魏云卿还在与李允交谈,思索一番后,便嘱咐内监道:“你先去回话,就说我立刻回去。”
内监领命而去。
杨肇随即拂衣而起,向魏云卿走去,深深作揖,“皇后。”
魏云卿抬头,逆光看着杨肇,笑道:“杨秘监来了,有事吗?”
杨肇面色沉重道:“家中忽然出事,遣人来报,要臣速速归家。因陛下尚在场下,臣恐擅自离场不敬,特来向皇后请旨告退。”
魏云卿闻此,隐隐担忧,连忙道:“怕是有什么要紧的急事,杨秘监快回去吧,我会替你转告陛下。”
“多谢皇后。”杨肇作揖告退后,便匆匆离宫了。
魏云卿目送着杨肇离去,视线再转回场下时,已是萧昱拔得头筹,在百官的簇拥喝彩下归来的时候了。
她看着在万千拥护下意气风发的天子,熠熠生光,神采飞扬。
萧昱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二人的目光短暂交汇了一下,然后,天子便在一阵一阵欢呼喝彩声中,平静地收回了视线。
魏云卿神色一滞。
这边,内监躬着腰,将彩头呈给天子。
那彩头,是一只光华璀璨的琉璃盏,在阳光照射下,流光溢彩,耀眼夺目。
萧昱执帕擦着汗,看都没看彩头一眼,直接吩咐道:“拿去给胡氏女郎。”
内监领命,将琉璃盏端至胡法境面前。
在众贵女艳羡的目光下,胡法境拿起琉璃盏,她观摩着,一笑,扬声向天子遥拜谢恩,“多谢陛下。”
萧昱和萧景返回看台,场下又换了另一波人马比试着马球。
胡法境端着琉璃盏,主动来了天子的帷帐,对萧昱福身道:“臣女想用此盏敬陛下一杯,恭贺陛下凯旋归来,也多谢陛下赏赐。”
“好。”萧昱对她微一点头,举杯致意,一饮而尽。
先向天子敬酒后,胡法境又让内监斟酒,转身,走向齐王,“这一杯,我敬殿下,多谢殿下借弓,让我能得此琉璃宝盏。”
萧景眼神一动,面无表情道:“好。”接受了她的敬酒。
她看着萧景仰首将酒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微微一笑,也将琉璃盏的玉液缓缓饮尽,然后福身告退。
胡法境退去后,天子帐中的公卿继续谈笑风生,观看着场下的战况。
赛完马球后,萧景也有些倦了,他只觉心烦意乱,遂起身,准备去跟萧昱辞行,提前离宫回府。
刚起身欲行,脚下就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咯了一下,他脚步一顿,移开了靴子,看见地上落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香囊。
萧景微微疑惑,捡起那香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异香。
时间渐渐流逝,高悬的太阳光线不再刺眼,人困马乏,场下的比赛渐渐停歇。
天色不早了,魏云卿也乏了。
贵女们看皇后有些困倦,便也纷纷告退辞行。
魏云卿点头应允,贵女们陆续离去,帷帐中很快就只剩下皇后孤零零一人。
魏云卿看着渐渐西斜的太阳,唤来内监道:“陛下那边结束了吗?”
“陛下现在正跟几位大臣相谈甚欢,估计还要再晚些。”
魏云卿点头,“那你去跟陛下说一声,就说我乏了,准备先回去了。”
内监领命而去。
魏云卿在帐中等着天子回复,容贞给她倒上茶,她心不在焉地饮着。
很快的,内监过来,带来了天子的回复,“陛下说,让皇后稍待片刻,他那边马上结束,他跟皇后一道回去。”
魏云卿眼神一动。
皇后已经乏了,百官也不好多留,纷纷向天子告退,萧昱便结束了宴会,公卿都离去后,萧昱起身,向魏云卿的帷帐走去。
天子的到来,让魏云卿微微无措。
她左右张望了一番,萧昱是一个人过来的,没有任何内监跟随。
萧昱沉吟不语,面无表情地在帷帐四边行走着,一面,一面,把帷帐上被金钩勾住的帘幔全都放了下来,整个帷帐,便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四方空间。
魏云卿心里咯噔了一下。
宫人们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天子用意,下一刻,萧昱便吩咐道——
“全都退下。”
帷帐中气氛冷肃的可怕,帝后争执,宫人们不敢吱声,互相递了个眼色后,陆续离去。
人退尽后,帷帐中一片寂静,只有帝后二人默默对峙。
气氛微微尴尬。
魏云卿打破沉默,语气平静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他的语气带着莫名的愠怒。
“魏云卿,你是什么意思?”
他又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了她的名字。
魏云卿神色一动。
“陛下是来跟我吵架的吗?”
萧昱向她走来,秀挺的身影带着侵袭的压迫,一点一点向她逼近。
“是,我来跟你吵架的。”
魏云卿心中一颤,不由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萧昱便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拉到了怀里,无处可逃。
两颗心紧贴着,扑通扑通的响。
他的脸色很冷静,眼眸中却氤氲着一片浓暗。
魏云卿心上颤了一下,她直觉,他在生气。
她一动不敢动。
萧昱拉着她,如那日在华林园一般大的力气,充斥着怒火,把她拉到了坐榻上,魏云卿踉跄跌坐在榻上,背靠着坚硬的栏杆,身子瑟缩了一下。
萧昱圈着她,单手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他压制着沸腾的怒火,控诉着——
“这段时日,我对你百般宠爱,各种解释,你都不听,你始终都不肯对我笑。”
“可你竟然对他笑,你还跟他说了那么多的话。”
魏云卿心中一动,是李允吗?他是因为这件事嫉妒了。
他,在嫉妒?
他语无伦次地控诉着,“你是我的皇后,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你为什么不对我笑?”
“你只能对我笑,你怎么能对着别的男人笑?”萧昱把她压在坐榻上,手掌紧紧捏着她的下颌。
魏云卿脑中尚是懵懵一片,怔怔看着他。
“这般利齿,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为什么不对我笑?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冷漠?”
他反复质问着,魏云卿脸被捏的鼓鼓的,可就是一声不吭。
萧昱看着她,女子始终平静,如汤沃雪,包容他所有的不满。
他盛怒的模样突然软了下来,他挫败地伏在魏云卿身上,与她额头相抵,突然命令她——
“张嘴。”
魏云卿不为所动,嫣唇紧抿。
“张嘴,乖,张嘴。”
他急切的,带着一种命令又乞求的可怜语气——
“让我看看你的牙。”
他捧着她的脸,急切地、卑微地恳求着,想要观摩那一颗一颗神圣的牙齿。
魏云卿看着他,渐渐回神,她身子微微动了动,扬起了脸。
此刻,她就是最骄傲、最美丽的神女,微微轻启檀口,向她的信徒,展示着那满口的神迹。
安抚着他不安的心。
曾经,他是人间的帝王,如今,他是神女的信徒。
萧昱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沿着她修长白腻的后颈,将手指拢入她如云的鬓发之中,把她的脸拉近在自己面前,细心观摩。
他对着那一片造化赋予的神迹,再也没有了信徒的虔诚。
长驱直入,攻城陷地。
舌尖钻入了那片神迹之中,撬开她的门户,一块一块地数着宫殿的砖瓦,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流连、细数……
拥堵不堪。
他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留给魏云卿,她微微不适地挣扎着,娇舌左右闪躲,却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捉回来、包裹住,半分不得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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