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帝后如此香.艳的宫闱密事,高承却丝毫不觉尴尬,反倒是脸色大变,惊愕道:“陛下,您怎能如此戏弄皇后呢?”
萧昱不解,语气凝重道:“很严重吗?”
高承郑重点点头,正色道:“陛下想想,这就好比有个男人口口声声对一个女人说爱她,把人骗到手后,却又不肯负责,那女人能不生气吗?陛下,您怎么能忘了帮皇后数牙呢?”
萧昱神色一紧,面色惨白,恍然大悟!
原来,竟是如此严重!
“那,那朕该怎么办呢?”
高承摇摇头,“陛下,这是您跟皇后的事,恕臣无能无力。”
言罢,便告退。
独留萧昱,空坐斋中,茫然无措。
今年早入夏月,天气已渐渐转暖,如今正是梅雨季节,今日的天气又是阴阴沉沉,隐有山雨欲来之势。
魏云卿站在庭院廊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隐隐压抑。
那一日在华林园不欢而散后,萧昱来找过她几次,可都被她拒之门外了。
她想,她以前就是对萧昱太温顺了,他才会把她的顺从当成理所当然,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伤她。
这一次,他不好好反省自己,不把所有的问题都想通、都解决了,她不会原谅他。
宫人来到她跟前,小声提醒着说平乡君夫人到了。
魏云卿眼神一动,庙见之后还未圆房,她又与萧昱僵持了这么久,帝后不合的流言早就沸沸扬扬了,外公定然是着急了,才会让母亲进宫催促。
她无言转身,返回殿中。
早先,尚书台上奏称,宋朝来为皇后之母,其与皇后相见,在朝廷则宋朝来应执臣妾礼,私下见面时,皇后应尊礼母亲。
此奏得到了萧昱的同意,故而宋朝来再入宫探视魏云卿,都无需再行跪拜大礼,反需魏云卿对她执子女之礼。
二人坐定后,宫人奉上茶,陆续退下,只有随宋朝来入宫的冬柏在跟前服侍着。
宋朝来问她,“不是说了庙见之后就可以做到吗?为何还不与陛下圆房?”
魏云卿蹙眉,反问道:“母亲明知道外公做了什么,怎么还反倒来怪我?若不是外公多此一举,我与陛下也不会陷入如今的局面。”
“你是一国皇后,你怎么可以对天子有情绪?”
魏云卿惊愕地看着母亲,难道,在家人眼中,她就算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也不能对天子有脾气?也必须温顺恭敬的去讨好他吗?
“母亲。”魏云卿无措的把手展示在宋朝来面前,娇嫩的手心还有一些伤疤痊愈后的粉色痕迹,委屈诉苦道:“你看,他那天把我拉倒,我的腿上、我的手上都受了伤,他还一直在骗我,他对我这般恶劣……”
宋朝来却根本看都不看她的伤,直接打断她的话道:“作为皇后,你最重要的任务是早早诞下天子子嗣,天子态度,与你何干?”
魏云卿不可思议地看着母亲,眼睫扑闪,心乱如麻,母亲竟然一点儿都不关心她在宫里受了伤,受了委屈。难道,在亲人眼里,她就是个产子工具,她唯一的作用就是生孩子?
倒是冬柏,心疼地捂着魏云卿的手,劝宋朝来道:“夫人,您别这样对皇后,皇后也受了委屈啊!”
宋朝来面不改色,“都是皇后了,还分不清轻重,这已经好利索的伤,跟诞育帝国未来的继承人比起来,算什么大事?”
魏云卿委屈,垂下眼睫,“可生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自己能生吗?陛下都不碰我,我怎么生?”
“那你就应该好好反思反思自己。”
“我反思?”魏云卿瞠目结舌,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明明是家里把她陷入此番困境,却反倒来怪她做的不好?
她叹了口气,黯然道:“我一直有遵循母亲的教导,做好一个温婉娴淑的妻子,用心经营着和陛下的关系,可是,他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能怎么办?”
“不喜欢你?”宋朝来觉得不可思议,她上下打量着魏云卿,她的女儿雪肌花容,玉骨冰清,容美色艳,都长成这模样了,她还对自己没自信?
她质问道:“你有没有拿镜子好好照过自己?你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哪一点儿长得不讨人喜欢了?长成你这样他还不喜欢,他还是不是个男人?”
魏云卿哽住,目瞪口呆。
“皇帝怎么了?皇帝也是男人,哪儿有男人不好色的?”宋朝来冷笑,“他会不喜欢你?你去主动勾他一个试试,你看他喜不喜欢,男人都犯贱,都是经不起撩拨的。”
“我,我主动,要我去勾引他?”堂堂一国皇后,魏云卿匪夷所思。
“怎么,你不趁着年轻貌美的时候去稳固地位,难道要等年老色衰吗?”
宋朝来跟冬柏使了个眼色,面色坦然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给你带了几套衣服,下次见陛下的时候,你就穿着它们过去。”
说完,冬柏就把那几套精心营制的华服捧到了魏云卿面前。
魏云卿随便翻了翻那几套衣服,都是用明纱制成的极轻薄的夏日裙衫,轻佻孟浪,无半分端庄之姿。
她扶额,不由自嘲一笑,“母亲一直教导我要做一个端庄典雅的皇后,如今却要我穿上这些轻浮之衫,做狐媚之态,去勾引君主?”
“你必须摒弃羞耻感,以求尽快诞育子嗣。”宋朝来正色提醒道:“明日就是上食帝宫的日子了,你明日就穿着它们过去,然后留宿侍寝。”
魏云卿不由好笑,“我只是去用个膳,就非要厚着脸皮留下侍寝,岂不是要留个轻佻献媚的骂名?我拉不下这个脸。”
宋朝来蹙眉,不解道:“骂名?皇后五日一上食,留宿帝宫本就是宫规,怎能说是轻佻?”
“什,什么?”魏云卿一懵,不知所措,“留宿?宫规?”
宋朝来脸色一沉,“怎么,你不知道?”
魏云卿茫然地摇摇头,她只知道五日一上食帝宫,并不知道用膳之后还要留宿,也没有人告诉她要留宿,萧昱也没有让她留宿,她都是用过膳后就回自己宫中了。
下一刻,宋朝来便明白过来了一切,脸上表情渐退,拂衣而起,冷声吩咐,“把这显阳殿的宫人,全都给我召过来!”
魏云卿心里一咯噔。
很快的,显阳殿的宫人一排排被召来,在殿中站定,个个忐忑不安。
魏云卿蹙眉看着殿中忐忑无措的宫人们,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可母亲怎么就突然变了脸色,动了怒?
“显阳殿女史长是谁?”宋朝来扫视一圈众人,冷冷发问。
“是奴婢。”徐令光惶恐跪倒回复。
宋朝来睥睨着她,冷声吩咐——
“拖下去,乱杖打死。”
变故使得殿上诸人都张大了嘴,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动手。
徐令光倒吸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
魏云卿也被宋朝来搞懵了,她感觉母亲又在发疯, 制止道:“母亲, 你这是做什么呢?”
徐令光立刻伏首请罪道:“奴婢实在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求夫人饶命。”
然而宋朝来早已洞悉了一切, 看穿了她那点儿小心思, 她冷笑着,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徐令光,“皇后五日一上食, 为何不告诉皇后要留宿?”
徐令光心中一颤,攥着手指结结巴巴道:“是, 是因为先前陛下要三月庙见后,方与皇后圆房,奴婢顾忌当时告知皇后, 皇后见陛下不留宿她, 会对陛下心生隔阂,有损帝后感情, 所以未提醒皇后。”
魏云卿点点头,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庙见之前,她也没想过留宿。
便对宋朝来道:“这件事,确实不能算令光的错, 庙见之前, 陛下也没有要我留宿,奴婢们八成是看陛下的脸色才没做提醒。”
宋朝来冷笑, “妄自揣测圣意,罪加一等。”
魏云卿心里一咯噔,可母亲说的也不错,提醒是女史职责,徐令光根本无需看天子脸色行事,即便天子无心留宿她,她也应该尽责提醒。
宋朝来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继续问徐令光,“庙见之后,何故还不提醒?”
徐令光瑟瑟发抖,颤声道:“是,是因为陛下与皇后有了争执,所以未敢提醒。”
宋朝来立刻驳斥道:“陛下与皇后恩爱合乐,几时有过争执?小小婢子竟也敢妄议帝后?”
“奴婢失言!”徐令光立刻匍匐在地。
宋朝来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儿歪心思,天天在底下暗戳戳使手段挑拨帝后感情,皇后能容,我却容不得。有那么点儿小聪明,就敢在皇后面前耍心机,既然这么多心眼儿,那就到地下跟阎王耍去吧!”
“夫人饶命!”
魏云卿眼神一动,挑拨帝后感情?
宋朝来继续质问,“我再问你,到底是为何不提醒?”
徐令光紧紧攥着手指,瑟瑟发抖,冷汗从额角滑落,她紧抿着唇,牙缝勉强挤出几个字,“奴婢,忘,忘了……”
“忘了?”宋朝来冷笑,“还不肯说实话是吗?你这贱婢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宋朝来说完,便又给左右使眼色,冷声吩咐,“拖下去,乱杖打死。”
徐令光吓得脸色煞白,连连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魏云卿听不下去了,觉得宋朝来又在发疯,无理取闹,制止道:“母亲,你这是做什么?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何故取她性命?”
宋朝来看着她,句句肺腑,“母亲一心为你,替你处置了这些心思不正的奴婢,你反倒来抱怨母亲?”
魏云卿蹙眉道:“她只不过是忘了提醒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又算不得什么大错,何必要她性命?”
“你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错?”宋朝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指着徐令光道:“这婢子心机深沉,故意不告诉你该留宿帝宫之事,以此破坏你和陛下的感情,你竟然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错?”
魏云卿蹙眉,面色不解。
宋朝来耐心跟她解释着,“陛下又不知道女史没有提醒你该留宿,久而久之,他定会觉得你是明知道要留宿,却不肯留宿,会以为是你排斥他,不想侍寝,而对你心生厌恶。这些个婢子,就能趁着帝后感情不合,借机爬龙床,你觉得这是小事吗?”
魏云卿脑中嗡嗡一片,她实没想到这么多,宫中女史明明个个都对她关怀备至,恭敬谨慎,怎么可能会如此算计她?
“这些个贱婢,一门心思肖想着爬龙床上位,破坏帝后感情,你品性温纯,不知人心险恶,可母亲却见多了这种手段。”
这种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利用规矩的手段,本就防不胜防,因为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都是合情合理合规矩的,只是却都只说一半,不给你说全。
宋朝来声声由衷,“庙见之前不提醒也就罢了,庙见之后再不提醒,那就是存心为之,你不要被她此刻娇弱可怜的模样骗了,你对她心软,就是害了自己!”
魏云卿摇摇头,左右现在已经知道问题所在,以后不让她在跟前服侍就是了,根本无需要她性命。
她继续劝道:“可她毕竟是宫中女官,不是无名之辈,即便有错,也应交付掖庭令审讯,而不是这样擅做处置。”
“掖庭令审讯?”宋朝来突然笑了起来,嘲笑起她这女儿的天真,“掖庭令由少府管辖,你觉得王少府会如何处置?”
魏云卿脑中一懵,她忘了,少府卿王崇,是宋朝来的亲舅舅。
她突然觉得,岂止天子被世家架空了权力,她这皇后,又何尝不是空壳?
魏云卿不甘心,继续反驳着,“可她还是徐长御的侄女儿,徐长御是陛下的保姆,恩义深重,就算要罚她,也得问问陛下的意思吧?”
“好,问问陛下的意思是吗?”宋朝来挑眉,随便招呼了个宫人,吩咐道:“你现在就去跟陛下回话,看陛下是什么意思。”
宫人领命而去。
徐令光的心里暂时落下了几分,天子一贯宽容大度,何况,他们自幼都是被徐长御抚养,天子多少会念一些幼时的情分吧?
宫殿中陷入了沉寂,宋朝来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坐在榻上,悠闲地喝着。
魏云卿坐在一侧,微微侧眸观察着宋朝来,又看着跪在地上惴惴不安的徐令光,回忆着过往她在自己跟前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她即便此刻再回想着,也想不出徐令光有什么出格与不当的地方,她在自己跟前服侍,也算尽心尽力了。
也许是有存心不提醒她留宿之事的过失,可大概率也是因为倾慕天子,有了那么一些私心,但也罪不至死。
她想起先前徐令光建议自己给萧昱纳妃的事,因为外公的威慑,宫人不敢擅自接近天子,所以要建议自己主动帮天子纳妃。
若她真帮萧昱纳妃,徐令光作为她近身女官,是最有希望得到她举荐的宫人,她大概是真的倾慕萧昱。
可她没有答应,但之后与萧昱争执时,却总会不由自主地频频提起纳妃一事,她忽然意识到,她心里的确是极介意这件事的。
她看了徐令光一眼,徐令光也一脸惶恐地看着她,用眼神默默祈求她救命,魏云卿微微垂眸,收回了视线。
她也在等萧昱的处置。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众人都在宫殿中等待着。
很快的,式乾殿有了旨意。
梁时亲自来了显阳殿,恭敬向魏云卿行礼,一字一句传达着萧昱的旨意,“陛下有旨,后宫之事,一应由皇后处置。”
魏云卿神色一动。
宋朝来得意地扬起下颌,目光微嘲讽地看了一眼徐令光,天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子,得罪皇后?
天子的态度很明显了,任由皇后处置,跟听从宋朝来发落没什么两样。
魏云卿目光看向宋朝来,她至此刻才意识到,母亲发落徐令光是假,借机逼天子在后宫面前表态才是真。
母亲是要借徐令光的命,给她这皇后立威!
徐令光心里凉了半截,最后一道希望也没了,她无助地瘫倒在地上,心知萧昱是把她的命交给魏云卿发落了,魏云卿要她死,她就得死,要她活,她才能活。
魏云卿,八成要拿她的命立威了!
她此时终于知道害怕,匍匐着爬向魏云卿,不停磕头,“殿下救命,殿下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魏云卿垂眸看了看她,握紧了手指,正色对宋朝来道:“母亲,我才是皇后,我宫里的人有错,我自会处置,轮不到母亲发落。”
“好啊,现在都会给我摆皇后的谱了。”宋朝来冷笑,看着她,“可你别忘了,你是靠什么才坐上的皇后之位!”
“若非是因为我,你外公能捧你做皇后?”
魏云卿一震。
宋朝来盯着魏云卿,母女二人对峙着,谁都不肯退让。她当着魏云卿的面,毫不留情,再度一字一句冷冷吩咐内监——
“拖下去,打死算完。”
徐令光吓得面无血色,嚎泣着拉着魏云卿的裙摆求她救命。
魏云卿无力地看着她,心中一阵苍凉。
世家碾死一个寒门孤女,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徐令光也不过是个如她一般没有父兄、没有亲人的孤女。
她不过是仗着显赫的家世,外公的权势得以有了皇后的身份,而这些家世卑微的女子,在宫里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那一刻,她看着痛哭无助的徐令光,仿佛在看着绝望的自己。
内监拖着徐令光,将要行杖之时——
一道苍老衰弱的声音自殿外传来,“皇后开恩。”
魏云卿一怔,抬眸看着颤巍巍而来的老人。
容贞搀扶着病重憔悴的徐长御,蹒跚走来,她始终记得吴妙英离宫前的吩咐,显阳殿若有大事,要找徐长御。
甫一进殿,徐长御便不顾病体,匍匐跪倒在魏云卿面前,声声求情,语气哀惋,“皇后开恩。”
魏云卿抬手,示意宫人扶起徐长御,“徐长御无需行此大礼。”
徐长御长跪不起,恭谨地跪拜着魏云卿,恳求道:“这孩子的父亲,曾任庐江舒城县令,庐江之乱时,其父叔宁死不从叛军为乱,被叛军所害,为国捐躯,他们都是国家的功臣。徐氏纵有大过,可到底是功臣遗孤,她这一死不打紧,就怕有损皇后慈爱之名,寒了各州郡将士们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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