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神不自觉被他牵动:“那你每次高烧,就只能靠硬扛?”
“嗯,等自身的免疫系统调解完毕,就会退烧了。”
“这个病还有其他的症状吗?或者后遗症?”
“都是高烧的并发症,烧退了就好了。”
这样的事,他经历了二十多年,对身体肯定有消耗,难怪脸色看起来总是苍白的。
以如今的医学手段,基因上的缺陷根本没办法治疗。
秦月望着他,久久不言,心里像是调味瓶子打翻,五味杂陈。
这个病最严重的后果,她不问也清楚。
靳闻则静静地看着她,其实心情并不像表面这么平静。
要不要和她坦白这件事,他思索了一早上,最终还是决定和她说清楚。
他们如今是夫妻关系,他不想骗她。
如果她真的因为嫌弃他这个情况,而提出离婚,那他……
他的瞳孔颤了颤,停止了想下去。
“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他低声说。
秦月抿抿唇:“……这个病会影响到寿命吗?”
他摇摇头:“暂时没有定论。不过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做身体评估,我的力量、反应、智商等等,全部都在正常范围里。器官也没有出现衰竭的情况。不过这个病的不确定性太大了,所以我也无法保证。”
秦月稍稍放下了心来。
难怪他发烧的时候那么淡定,一是习惯了,二就是对身体的损伤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重。
她沉吟的姿态,落在靳闻则眼中,就是在犹豫不决。
他的一颗心从刚刚开始就悬着,如鲠在喉。
“还有想问的吗?”
出乎他的预料,秦月摇摇头,认真地同他说:“就算如此,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以后要多注意身体,好好养生,我还指望你多活些年头呢。”
靳闻则怔住,连眼睛都忘了眨。
“怎么了?”秦月不解地问。
“你要说的就这些?”
她歪头:“不然?”
“我以为……”喉结滚了滚,他斟酌着字句,“你会问问,这个病会不会遗传给后代之类的。”
秦月脸倏然红了:“我根本就没想到那么远!”
他罕见地不知该怎么接话,沉默两秒后,“嗯”了一声。
至于要不要离婚,她不提,他更是不会提。
气氛怪怪的,秦月忙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
“靳家马上要倒了,今天早上爆出的新闻。”
“我收到风声了。”靳闻则果然一点都不意外。
“你会帮他们吗?”
“不会。”靳闻则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完,探究地问她,“你会觉得我冷血吗?”
秦月摇摇头:“理智上说,这是你的家事,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干预的。”
靳闻则目光一寸寸变得幽深,盯着她,不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那情感上呢?”
秦月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他们对你又不好,倒了活该。”
靳闻则获得了期待中的答案,跟她一并笑起来。
秦月靠向沙发,感慨道:“不过贺闯还真是雷厉风行,那么大一个家族,说倒就倒了,确定不会牵连到你吧?”
“不会。”
如此确定,让秦月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好奇地问:“难道你和贺闯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靳闻则目色深不见底,默了两秒,缓缓道:“确实有。”
秦月一下子打起精神,灼灼地盯着他。
他道:“我是贺闯。”
秦月:“……”
她沉默着,表情一言难尽。没有他想象中的惊讶、震撼,而是疑惑,费解,还有些无奈。
拿过手机,她将屏幕对着他:“你要是贺闯,那这个人是谁啊?”
靳闻则看到上面的照片,挑了挑眉。
秦月把手机放回去,语重心长地说:“你玩笑开这么大,我会被吓到的。”
“吓到?”
“是啊,听说贺闯手腕铁血,冷漠狠厉,因此树敌无数。要是我真嫁给了他,小命怕是没几年好活了。”
靳闻则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下,“我以为他会护好身边的人。”
秦月扁扁嘴,显然不认同他的话。
贺闯活着的时候,是没人敢惹他的人,但他英年早逝啊!
一旦他撒手人寰,那些他生前交好的人,肯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对他似乎有点误会。”靳闻则话里有话地说。
“反正我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这么和你说吧,你现在的一切我都能接受,但你要是贺闯,我肯定和你离婚。”
她只是想表示自己坚决的态度,一番话落在靳闻则耳中,却犹如炸响了惊雷。
他们之间明明离得这么近,他伸手就能触碰到她,昨天晚上她还照顾了他一夜,让他萌生了许多的念想。
而今,贺闯的身份犹如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
他分辨得清清楚楚,秦月是认真的。
一旦他真的把身份和盘托出,他们两个就再无可能了。
靳闻则的头隐隐地疼了起来,心口闷闷的,竟比昨夜的时候还要难受上许多。
毕竟昨夜,他确定她在身边,身体再痛,心却是甜的。
许久之后,他压下了心里的冲动,眸光重新变得冷静。
急不得,他暗暗同自己说。
“我不是开玩笑,”他解释道,“我是话还没说完。”
“嗯?”
“我是贺闯的朋友,这是我刚刚要说的。”靳闻则发挥了自己的智商,将语言的博大精深运用到了极致,“我和贺闯的关系非常好,这套房子,还有我开的车子,其实都是他借给我的。”
秦月一脸的了然:“怪不得你说房子车子都是贺氏的正当盈利呢,原来是他借给你的啊!”
她很是好奇:“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啊?你竟然能和他成为朋友?我还以为他那样位高权重的人,不需要朋友呢。”
“自小就认识了。有件事我没和你说,靳家以为我一直生活在乡下,其实我受到了资助,去港城念的书、参加的考试。还没毕业的时候,我就在贺氏工作了。”
“哦——”秦月拉长音调,点点头,自动脑补出了一支“霸道冷酷少爷和体弱聪慧跟班”的故事。
这样就说得通了,对待从小到大的朋友,“贺闯”大方也正常。
尤其他在富豪榜上高高挂,价值一个小目标的房子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靳闻则点到即止,抿着薄唇,静静观察秦月。
她那一会儿沉思,一会儿恍然,一会儿又窃笑的样子,也不知道在脑补什么。
“还好,还好。”最后,她点点头,如是道。
在他费解的目光里,秦月笑着说:“你们两个是朋友,幸好我没说他坏话,哈哈!”
靳闻则失笑:“你说也没事。”
“那怎么行,你都给他当了那么多年跟班,现在住人家的房子,开人家的车子,我还说他坏话,不是太不识好歹了吗。”
“……”原来是给他脑补成了跟班。
“以后有机会见到他,我会当面和他道谢的,谢谢他对你的照顾!”秦月由衷地表示。
当天晚上,靳闻则思索了良久:给别人当跟班,是怎样的一种感受?要怎么才能扮演好跟班呢?
靳家破产的事,在网上沸沸扬扬地传了好几天。
不过网民们都是健忘的,出了新的新闻后,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墙倒众人推,秦月听说靳家三口现在过得很惨,房产都被查封了。
何文强还在“我们是一家人”的群里说:“秦月,靳温伦又找到我这边来了,想要你和靳闻则的联系方式,我没给他。”
他看似是为秦月着想,其实一直提起这事,是为了往秦月心口戳刀子。
若是原主,肯定已经因为嫁了个穷光蛋老公气死了。
奈何她淡定得很,连回都没回,何文强直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无奈之下,他只好说出了自己原本的目的:“上次签的合同生效,婷芳的股份已经转到了你名下,你可要好好打理才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叶婷芳帮腔:“是啊,你现在是大股东,不能当甩手掌柜。”
这话不用他们说,秦月也会做的。
她自己不懂公司经营,征求过靳闻则的意见后,决定以一年两百万的薪水,聘请职业经理人。
靳闻则通过“贺闯”的人脉圈,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签了合同,走马上任。
靳家倒了,何文强几人没等到秦月落魄;股权转让了,他们同样没等到秦月低头,气了个半死。
最最让何夏夏悲愤的是,一审判决出结果了!
她不仅要给秦月公开道歉,微博置顶一个月,还得赔偿几十万!简直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为了再挣扎一下,她选择了上诉。
可是太多人就等着她的判决书呢,刚出结果,就在网上传开了。
网友们纷纷化身为瓜田里的碴,吃得不亦乐乎。
【那件事都过去两个月了吗?好快啊。】
【判决结果终于出了!鼓掌!】
【何夏夏长得一副小白花的样,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啊?】
【开庭要拖延,判决出了还要上诉,真是恶心。】
【秦月招谁惹谁了,我都同情她了。】
【打扰了,新生代演员秦月加盟鬼马导演柏自初的新电影,可盐可甜,能文能武,点击就看绝美剧照海报[图片]】
是的,秦月靠拍短剧名气暴涨,现在都有专门的站子了,还有粉丝自发帮她运营数据。
而她们安利的,就是前段时间她参与了试镜,要在里面演一具尸体的那个古装电影。
海报是上周拍的,昨天剧组开机。秦月因为戏份少,被安排在一周后进组开拍。
她说服何降雪这周别给她安排工作,为的是在家里痛痛快快地打几天游戏。
结果……柏自初一个电话就给她叫出去了。
“还要上课?”秦月满心绝望地问。
新电影开机,柏自初忙得脚不沾地,连上课的事,都是边开车边和她说的。
“我给你找了个老师,现在载你过去。她在专业上很严厉,但是人很好,你不用怕。”
秦月垮着小脸儿:“谢谢柏导费心了。”
“你好好学就是谢我了。”
天大地大,导演最大。事已至此,秦月只好麻木地由他载着,在城市中穿梭。
本以为他会到自己去培训班,没想到他竟然开进了一片别墅区,每隔一段距离,都能看到漂亮的小洋房。
这个地段毗邻江边,又离商圈不远,交通便利,且还是学区房,因此房价早就突破二十万一平了。
看来他给自己找的老师,来头不小啊。
别墅区的绿化做得很好,树木参天,叶片沙沙作响。
车子在柏油路上又行驶了五分钟,终于在一座幽静院落前停下。
宽敞的庭院颇有皇家园林之感,绿意假山和溪水,冲散了暑气。
伴着蝉鸣,秦月被柏自初带到房子里,换上了拖鞋。
别墅是新中式的装修风格,红木家具厚重沉淀,大气雅致,就算是过了十年也不会过时。
不远处的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道倩影。
她穿着开叉的旗袍,洁白的胳膊露在外面,盘着发,木簪上挂着璎珞坠,佩了一套澳白珍珠首饰。
等秦月看清她的脸,惊讶地问:“柳年老师?”
前段时间她还看过她演的电视剧呢,戏特别好,而且听说她本身就是海城戏剧学院的教授。
岁月不败美人。她已经年过五十,可是气度和善,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出头的一样。
“秦月,欢迎你来我家。”柳年走到她面前,冲她和蔼地笑。
秦月受宠若惊:“柳老师好,麻烦您了。”
“有什么麻烦的,你都是自初那么多年的朋友了。”柳年笑起来眉目温柔,一看就是这些年过得顺遂。
秦月一愣。她和柏自初认识还不到半年呢,怎么就是多年的朋友了?
怕多言惹了坏事,她本想私下里问问柏自初他是怎么和柳年说的。
没想到,身畔的高挑男人叹了口气,道:“妈,她早就不记得了。”
秦月瞪大了眼睛,来回看着柏自初和柳年。
这两个人,竟然是母子?!难怪他熟门熟路的!
柳年也惊讶地掩唇,若是旁人做这个动作,可能会有点做作,但是她只有优雅和华贵。
“我记得她小时候还追在你屁股后面说要嫁给你呢,给你撵得直跑,哈哈哈。”
柏自初的俊脸浮现几分赫然,不满地说:“妈。”
“好,好,不说了。”柳年亲热地拉着秦月往里面走,“不过你当时年纪确实小,五六岁的样子吧,没有那个时候的记忆也正常,来,咱们到茶室去坐。”
秦月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会儿,着实是一丁点当年的印象都没有了。
她看柏自初的反应,应当是记得她的,竟然一个字都没和她讲过。
“柳老师,我当时和你们是邻居吗?”秦月好奇地问。
“不是,”她回答道,“你是跟你爸爸一块来的。当时你爸爸还在搞研发呢,为了一款科研成果,来找自初的爸爸谈合作。我记得你爸爸那个时候又高又帅的,还有责任心,说你妈妈不怎么带你,他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就把你带过来了。自初比你大了几岁,我们就让他带着你玩,你那个时候很喜欢他的……”
眼看柳年又要说起当年他是怎么被秦月追着跑的事,柏自初眼皮一跳:“妈,到了。”
他推开茶室的门,等她们两个先进。
其实上次拍广告,不是他和秦月第一次见。他小时候对她烦不胜烦,长大了可不想和她再续什么“前缘”,所以次次都是擦肩而过。
也是奇怪,拍广告那天,他对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等到试镜之后,他对她产生了好奇。
那次帮贺兆代班,还是他主动的,谁知差点把两人送进局子……
柳年带着秦月落座后,就开始赶人了:“自初,你不是很忙吗,先走吧。”
柏自初今天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和他俊美的皮相相得益彰。
他不放心地叮嘱:“妈,她不是科班出身,要是学不好,你就耐心点儿,别像骂你那些学生似的骂她。”
柳年“啧”了一声:“知道了。”
“也不用你给她教成影后那种水平,演戏自然点就好。”
“行了,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赶紧走吧,别耽误我们上课。”
“……”柏自初看向秦月,“我回片场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秦月点点头:“柏导再见。”
柳年那么和善,说话温温柔柔的,再严厉能严厉到哪儿去?——秦月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当她晚上回到家里,靳闻则迎过来,伸手接她包的时候。
她一脑袋就扎进了他怀里,呜呜地哭诉:“老公,我又惹祸了。”
为老婆出头
胸膛相撞的重量, 和她脱口而出的称呼让靳闻则心房被无声地敲了下,微微一僵,垂眸疑惑地看着她。
他放缓了声音问:“怎么了?”
冷白清瘦的手抬起来, 正准备去揽她的腰。
秦月从他怀中扬起小脑袋,灿烂一笑:“哈哈, 我演得怎么样?”
靳闻则的手停在半空, 剑眉挑了一下。
秦月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推了下他腹部, 清楚地感觉到他腹肌特有的触感,还挺好摸的, 可惜不好意思一直摸。
她退开了一步,逃离了他的臂弯,笑盈盈地解释:“我今天去上演戏课啦!刚刚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惹了大祸。”
他默了默,和她一块往客厅走, “倒也没有。”
“嗯?”
“你刚刚更像撒娇。”
“什么呀……”秦月挫败滴嘟囔着, 心想她怎么还把真实的想法给演出来了。
刚刚那声“老公”她是故意叫来试探靳闻则反应的,现在看来他接受得挺好。
心思转换, 她又不禁欣喜起来。
坐在沙发上, 她放松地出了一口气,感慨:“总算是回家了。”
“今天的课上得怎么样?”
秦月立马哭丧脸, 看着他:“不怎么样。老师好严格, 实在是想不到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那么多冰冷的批评我的话呜呜呜。”
靳闻则皱了皱眉:“那你还要继续上吗?”
秦月没犹豫:“要的,我都答应柏自初了。”
“是他给你找的老师?”
“嗯,就是他妈妈。你可能不知道, 他妈妈柳年是个老戏骨, 本身还是教授, 多少人花钱都请不来她呢。”秦月叹口气, “我就是觉得自己太笨了。”
靳闻则本以为她要说,太笨了所以得好好努力,没想到她话锋一转,继续道:“真担心她被我气出高血压住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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