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桌的人,包括何文强他们都看愣了。
这邱振国也是海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明夏的企业比秦氏势头更盛,往常何文强见到他,都得看他些脸色,什么时候被他如此敬重地对待过?
还有靳闻则,靳家的一个弃子罢了,他竟然对他毕恭毕敬地讨好?
港城一别什么的,就更想不通了。
靳闻则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人,还去过港城呢?
何文强百思不得其解,秦月他们已经开始敬酒,他没找到机会问。
等一圈酒敬完,何文强径直去了邱振国那桌坐下。
“老邱,你认识我这女婿啊?”推杯换盏几回,何文强试探地问。
“当然认识!他的名号,我可是如雷贯耳!”
“啊?”
“贺家最年轻的掌权人,前五十富豪排行榜上唯一一个没超过三十岁的企业家,你说厉不厉害!”
邱振国喝得脸红扑扑地,重重拍了下何文强的肩膀,羡慕嫉妒地道:“有这样的乘龙快婿,你往后就等着享福吧!”
何文强整个人都懵了。贺家的掌权人,贺闯?那和靳闻则有什么关系啊!
等等……他第一眼见到靳闻则时,就觉得他眼熟,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邱振国的话让他终于扒拉出了一段久远的记忆。有一年的金融峰会上,他曾经远远地看过贺闯一眼!
男人不仅身量高,还极为年轻,周围簇拥着无数有头有脸的人物。他通身贵气逼人,气势秒杀了全场。
那会儿自己还没有掌握秦氏,地位很低,根本就找不到上前讨好的机会。
靳闻则的脸,和记忆中贺闯的侧脸慢慢重合了。
何文强呆坐在原地,怔怔地想:这怎么可能呢?两个人八竿子也打不着吧?
同桌上的其他宾客听了邱振国的话,哈哈笑道:“老邱,我就说你刚刚怎么那么殷勤呢,原来是喝高认错人了啊!”
邱振国:“嗯?”
“你刚刚没听主持说吗,人家叫靳闻则,不叫贺闯!还贺家掌权人,你可真能想哈哈哈!”
邱振国缓缓瞪大眼睛,酒都醒了几分。
“我来迟了片刻,没听到主持人的话啊。靳闻则?靳家少爷不是叫靳温伦吗?”
“人家是靳家的大少爷!靳温伦是二少爷!快点让厨房给你煮点解酒汤吧哈哈!”
邱振国毕竟三年前和贺闯只有一面之缘,说的话不超过三句,加上他还醉了,他们这样一说,他也不确定起来。
“可是,真的会有长得那么像的人吗……”不光长相,身高、年纪也对得上啊。
虽然贺闯是高攀不起的门第,何文强却一点都不希望靳闻则是贺闯。
要知道,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早就把秦月得罪了个彻彻底底。
逼她来酒店签合同,也是他的主意。
若秦月成了贺家主母……何文强脸一白,那简直比傅家退婚还要恐怖!!他会死的!
何文强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勉强稳住自己巨颤的心神,干笑着开了口:
“老邱,你是真的记错了,靳闻则自小在乡下长大,两年前才被靳家接回来,哪会什么贺家人啊。”
邱振国:“是么……”
“嗯,”何文强斩钉截铁道,“那位贺先生我也见过,恕我直言,靳闻则的风华远不及他。”
他都这样说,邱振国心里的天平也渐渐地向“我认错人”这边倾斜了。
“可是他刚刚还收了我的名片……”
“唉,他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怪罪,来,我敬你一杯,全当给你赔罪了。”
酒过三巡,何文强找借口离席,出了宴会厅,走到僻静处。
他给自己的心腹拨了一个电话:“给我查查港城贺家的家主贺闯。”
心腹惊恐地问:“听说那位手腕狠厉,铁血无情,要是被他知道咱们敢查他,怕不是惹祸上身。”
何文强不满地道:“又没让你方方面面查清楚,”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啊,“你只找到他本人的正脸照片,发给我就行了。”
心腹松口气:“好的。”
“切记,不要走漏风声。”
“明白。”
何文强挂了电话,正要往回走,忽然听走廊尽头有说话声传来。
“大哥,靳家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何文强悄悄看去,说话的竟然是靳温伦。
印象中的他,一向是个德才兼备、品学兼优的公子哥,靳家很早就宣布,他是靳家的继承者。
而今,他一改往常的风度翩翩,身上的西装都皱了,脸色憔悴,下巴长着胡茬,正焦灼地看着靳闻则。
靳闻则背对着何文强,因此他看不到他的面色。
“早在两年前,我就和靳家没关系了。”靳闻则的声音很冷漠。
靳温伦像是受了刺激,咬牙切齿:“可是你身体中流的分明是靳家的血!靳家要是倒了,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靳家不倒,我也没什么好处。”
“……我知道了,你就是怨父母把家产都给我这个抱错的孩子,反而不认你这个亲子是吧?”
何文强猝然瞪大眼睛。他着实没想到,靳温伦竟然和靳家没有血缘关系!
难怪靳温伦和靳家谁都不像!
震惊后,他就忍不住笑。秦月也是够点背的,哪怕嫁的是靳温伦也好啊,嫁给靳闻则,靳家的一切都和她没关系。
至于她从叶婷芳那拿去的股权……何文强眼中划过恶毒,早晚他要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靳闻则淡声问。
靳温伦气愤地质问:“靳闻则,你的心就是铁石做的吗?爸妈怎么说也生了你!你就是这么对待他们的!你知道我们家为了和贺先生搭上线,做了多少努力吗?总算是让他同意来参加我的接风宴了,结果你从中作梗,合作终止不说,贺家还开始打压起了靳家!再这么下去,靳家会破产的!”
说到“破产”两个字,他怕得都发抖。
他的原生家庭实在是太穷了,亲生父亲还作奸犯科,他当了二十多年的靳家少爷,享受着荣华富贵,顺风顺水,哪甘心回到原本的位置去?
“大哥,”靳温伦恳切地叫他,“我们知道你和贺先生关系匪浅,只要你能在他面前帮我们美言两句,让我做什么都行!之前对你不好,全是我们的错,你就原谅我们吧!这段时间你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完全联系不上,我好不容易得知秦家在这里办答谢宴,立马赶来的。大哥,你救救靳家吧,我求你了!”
何文强又被惊了下。靳闻则和贺闯关系匪浅?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话我在两年前就说过,靳家人想不想认我,想怎么分配财产,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与我无关。你走吧。”
说罢,靳闻则抬腿越过他,毫不留恋地大步向前走去。
“靳闻则!你给我站住!”靳温伦伸手想来抓他,眼前一晃,还未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身子便一阵旋转,“砰”地一声,被重重掼在了墙上!
他惊恐地抬眸,正对上靳闻则阴戾寒凉的瞳孔。
“靳温伦,我的耐心有限,动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
靳温伦从来都没感觉这么恐惧过,浑身如置冰窖,寒冷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将神经都冻住。
靳闻则冷冷收回目光,松开手,离开了这里。
许久,靳温伦才如获新生地弯腰,重重地喘着气。
他抓着自己的领口,后背都被汗湿了。
刚刚他是真的感觉到了命悬一线!与死神擦肩而过!
暗处的何文强一直等到靳温伦也踉跄走远,才匆匆寻到了何夏夏,把她拉到了一旁。
确定周围没其他人后,何文强小声说:“你知道我刚刚见到谁了吗?”
何夏夏被退婚,又见秦月大出风头,心情很是不善。
“爱谁谁,我没兴趣。”
“靳温伦!”何文强双目如炬,“从他口中我得知了一件事,靳闻则和靳温伦竟然从小抱错,靳闻则才是靳家的真少爷!”
“什么?”何夏夏的心情更差,“秦月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不,秦月是倒霉。”何文强笑着说,“靳闻则被找回两年,这事都没暴露,可见靳家夫妇真正中意的是靳温伦啊!靳家的一切,都和秦月没关系!而且……”他声音更低了,“靳家还被贺家给盯上了,很快要破产了。”
何夏夏的眼睛一点点亮起了神采:“消息确凿吗?”
“千真万确。等靳家倒了,秦月就犹如小儿持金过闹市……”
何夏夏激动地接上他的话:“没人护着她,她还不是任人宰割!”
何文强:“没错。你今天受的委屈,爸爸以后一定帮你讨回来。”
何夏夏转悲为喜,笑出声来:“好!就知道爸爸对我最好了!”
秦月去了个洗手间,出来后,到处都没找到靳闻则。
她这婚纱不方便揣手机,没法给他发消息,就准备回楼上去看看。
结果电梯刚到套房那层,她走出去,在走廊上遇到了靳温伦。
他也不知道是被谁刺激了,眼睛通红,气势汹汹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秦月警惕地皱眉:“你干什么?”
靳温伦虚伪地一笑:“嫂子别怕,我来,是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
秦月看着他,不说话。
“你知道我大哥其实是贺闯不见光的情人吗?”
“……哈?”
“坐。”秦月提着婚纱裙摆, 示意靳温伦坐在套房的沙发上。
他的那番言论实在是太劲爆,秦月可不敢让他在走廊里面瞎说。
套房内,造型团队已经撤出, 靳闻则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所以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谢谢嫂子。”他还是戴着那副伪善的面具, 刚坐下, 就迫不及待和她说,“我刚刚的话是有根据的。”
秦月之前从来都没把靳闻则和贺闯两个人联系到一块去过, 现在还有点没回过神来,连去拿手机给靳闻则发消息都忘了。
她拢了拢裙摆, 坐在靳温伦的对面,问:“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贺闯吗?”
“贺氏掌权人,贺家家主,贺闯。”靳温伦道。
那就是了。她蹙眉:“根据又是什么?”
“嫂子有所不知, 我大哥因为自幼养在乡下, 对家中的人多有怨怼。上次宴会不欢而散后,贺氏就开始为他出头, 要为他讨一个公道。我们多方打听, 做出这个决定的,正是贺闯。”
靳温伦叹了口气:“贺闯此人, 地位卓绝, 权势加身,说一不二。在港城,这两个字就是不二的铁律, 提到他, 商圈都能震上三震。而且他不近男色, 也不近女色, 这还是他第一次表现出对一个人这么在意。”
秦月还是打心眼里觉得他的话不靠谱:“就不能是靳氏和贺氏有什么利益冲突?”
靳温伦苦笑:“怎么会?我们和贺氏的业务不重合,就算重合,贺氏想要,谁敢和他们争?不瞒你说,我们在贺氏面前,已经把姿态放低得不能再低了。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不放过我们。最重要的是……”
他直勾勾地看向秦月:“我和大哥当面对峙,他也承认了和贺闯关系不一般。”
秦月皱起的眉心就没舒展过,淡淡道:“还有么?”
靳温伦极尽真诚地道:“你和我大哥结婚两年,应该知道他学历不高,身体不好,也没什么本事,唯有一张脸看得过去。这样的人,贺闯能图他什么呢?再者,大哥这两年不接受靳家给的东西,可你看他现在,光鲜亮丽的,凭他自己,哪能获得那么多资源?分明就是有人在帮他。”
秦月一怔:“靳家什么都没给过他?”
靳温伦的脸上闪过不自然:“不是不给,是他不要啊……以前我们只当他是自尊心强,没想到他是早就有依仗,看不上靳家这仨瓜俩枣的。”
秦月陷入了沉思。她原本以为靳闻则现在住的房子、开的车子都是靳家借给他的,结果竟然不是?
就算贺氏福利再好,他一个普通职员,也买不起上亿的房子吧?
还有他的人脉。去靳家赴宴时的造型工作室,这次答谢宴请的造型团队,她身上的礼裙和首饰……若不是有天大的面子,怎么借得来这么贵重的东西?
靳温伦见秦月不说话,还以为她是被自己忽悠住了,心里哂笑。
刚大学毕业就进娱乐圈,现在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能有什么见地?旁人多说几句,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靳闻则见死不救,他也不能空手而回,得好好给秦月上上眼药。
哪怕最终不能破坏他们的夫妻感情,让他们吵上几架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靳温伦的态度更加殷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秦月是他什么重要的人。
他一副为秦月考虑的态度:“嫂子,这些话本不该我一个当弟弟的说,但是我的良心实在过不去。要是不告诉你,不就等同于和大哥一块骗你的婚?网上那些新闻你应该看过,同妻一个比一个惨,不仅没办法有正常的生活,还容易被丈夫传染上各种病,孩子都生了,在丈夫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地位……
“唉,我是真的不希望看到您落到这地步啊。”
秦月回神,眉头舒展开,漂亮的杏眼注视着他,似笑非笑:“那我还要谢谢你。”
靳温伦没听出她语气里的讽刺,谦逊地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是我应该做的。只要您不被大哥蒙骗,我怎么样都值了。”
“呵。”秦月直接站了起来,绝色的面庞犹如凝上一层冰霜。
“被不被靳闻则蒙骗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在胡说八道!”
靳温伦愣住:“嫂子,我说的句句都是实情啊……”
“放屁!”秦月抄起旁边的抱枕,对着他的脑袋就砸了上去,“我丈夫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我还能不知道?你什么确凿的证据都没有,就在这瞎编排,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啊!嫂子,别打,秦月!”
她才不留情,对着他的脑袋就砰砰地拍,靳温伦只好起身,往门那边躲。
“赶紧给我滚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为了揍得更趁手些,她连高跟鞋都瞪掉了,双手攥着抱枕,左右开弓!
终于,靳温伦被她赶了出去。
她一手拎着被打变形的抱枕,一手叉着腰,气势十足地堵在门口。
大气的面庞因为动怒,更加鲜活明艳,让人不敢直视。
“站住。”她叫住要往电梯那边跑的靳温伦。
靳温伦就没见过这么“剽悍”的女人,转头看她的时候,心都在直突突。
“往后管你靳家是富贵还是遭难,都别过来打扰我们,否则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靳温伦难堪得脸色变来变去,最终咬了咬牙,不甘地道:“这么蛮横不讲理,你们两个还真是绝配!”
还未等说完,秦月直接把抱枕当空砸过来了!
他短促地叫了一声,扭头跑了。
眼看他消失,秦月站在门口,气得深呼吸好几次,愤怒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砰”地关上门,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走到了套房的卧室,从自己包包中拿出手机。
屏幕上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靳闻则打来的。
看到他的名字,她心情略微有点复杂。
给他回拨过去,对面很快接起,低冷磁性的声音传来:“喂。”
“你在哪儿呢?”
“楼下,你回房了?”
“嗯。”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秦月想了想:“找个地方吃饭吧,忙活了一上午,肚子好饿。”
“行。我上去接你?”
“不用了,我换个衣服就下来。”
“好。你坐电梯直接来地下停车场。”
挂了电话,靳闻则从座位上抬起眼帘。他目前的位置是在酒店十楼的茶餐厅,卡座有绿植遮挡,保证了客人的隐私。
他对面,坐着一个戴黑色棒球帽,穿着白T黑短裤的少年。
少年有着一张朝气桀骜的面庞,嘴里嚼着薄荷口香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台超薄笔记本电脑,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正在键盘上飞速地敲击着。
“哥,靳温伦那欠抽的已经从酒店离开了,瞧他跑那几步,扭扭捏捏,就跟背后有人撵他似的。”少年嗤笑了一声。
“步流,你不是去集训了?”靳闻则冷淡地问。
少年一下子跨起批脸,强调着:“都说了,别叫我真名,叫我的网名,代号L!”
他不满地说:“想我在黑客论坛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别人想见我一面都难呢,你怎么那么嫌弃我,娶了老婆就不认小弟了是吧。”
靳闻则扯了扯嘴角:“看来你有自知之明。”
“……哥!!”步流更怨愤了。
“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我告诉过你,非必要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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