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楞严悟(明鹿)


多曼揪着胸口的T恤,喃喃自语:“这就是阿利摩陀那补罗!”
阿伽双手扶着她的肩膀,闻言惊讶道:“你还知道蒲甘这么古老的名字?你这么博学的么?”
多曼没理他的调侃,嘟哝了一句:“我渴了。”
阿伽马上让她乖乖站着不要动,他去给她买水。
最美的日出欣赏完,游客背着相机又继续奔赴下一个目的地。平台上的我人瞬间走得一干二净。但塔下的庭院间,手捧鲜花、贡品的信徒却还络绎不绝。

阿伽买了水回来,见多曼靠着塔墙出神地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筒裙上的金色描纹犹如落日下的河水,浮光跃金、波光粼粼。
他忽然想起洛神赋里的一句诗:“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走上前把水递给过去,却发现她的脸上有泪痕。摘下墨镜,两只眼睛红彤彤的,配上湿漉漉的鼻子,像只兔子。
阿伽又心疼又好笑,将她搂进怀里:“刚刚不是还挺开心的么!怎么我才离开一会就哭上了?害怕我把你扔在这里自己跑了?”
多曼伏在她胸前哭得直哆嗦:“我想我阿婆了。”
阿伽拍着她的肩膀,抬眼看看四周不解道:“我也没看出来这上面有什么能让你想起你阿婆的,人都走光了连个老太太都没有。”
这个人……
多曼掐着他胸口的肉使劲扭了一圈,听见阿伽疼得嘶嘶直吸气才道:“你装什么蒜?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起我阿婆么?你选了蒲甘住难道是因为了这里风景美,还是这里庙多佛光普照能陶冶情操?你就是为了堵我祖奶奶丹琳。”
阿伽低头皱眉看她:“我说你怎么知道蒲甘以前叫阿利摩陀那补罗。合着你对你祖上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呀!”
多曼推了他一把,没推开,瘪着嘴唇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知道你不害臊,一把年纪骗我一个小姑娘。”
“唉!”阿伽叹了一口气,把她又往怀里紧了紧:“傻孩子,我有心欺骗是真的。可我爱你,也是真的啊!”
多曼的脸埋在胸口,声音嗡嗡的:“我以前跟你说过,你要是敢骗我,就分手。”
“是分了呀!可你只说分手,又没说分了手不能和好!”
这个无赖,多曼愤怒地抬头准备喷他个满脸开花。却不想她这一抬头正中阿伽下怀。
他低下头吻住多曼愤怒的小嘴,帽子掉在地上,多曼拍着他的肩呜呜两声示意他。没有了碍事的帽子,阿伽的大掌扶着她的后脑勺吻得更深入了,舌尖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勾着她的舌头一起起舞。
一吻结束,两人额头相依,阿伽滚烫的气息扑在多曼陀红的脸颊上。
多曼搂着他的腰不好意思地咬着唇:“在寺庙里做这种事不太好吧?佛祖怕是会生气的。”
“佛祖慈悲为怀,会原谅我的情不自禁的。”他轻吻她的鼻尖乞求道:“我们和好,好不好?”
多曼问道:“那你还敢骗我么?”
阿伽摇头:“不敢了!”
多曼垫起脚吻上他的唇:“好。”
和好的两人骑着自行车回到娘乌镇集市。其实这个市场看上去比沧源的农贸市场还脏、乱、杂。但多曼不在意,了解一个地方的生活当然就要去这样的集市。没办法、小地方长大的孩子就是喜欢这种杂乱的烟火气。
阿伽先去还自行车,出门就看见多曼对着小摊上的油炸虾饼流口水。
舌头舔了嘴唇一圈,多曼满脸祈求地看着阿伽:“给我买个这个吧?闻着好香啊!”
阿伽看看油锅浑浊地香油、漆黑铁锅和满是油污的灶具,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这里的东西都不太干净,你瞧个新鲜就行。要是真饿了我带你去吃饭。”
多曼气结,要不是因为身无分文,一个破虾饼我至于这么求你?nnd,才和好了一个小时就想分手。烟不给抽,零食不给吃,这种男朋友拿来有什么用?
多曼忍下这口气,办法总比困难多,眼珠一转道:“你给我点钱,我想去给朋友们买点礼物。来一趟不买点伴手礼回去说不过去的。”
阿伽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伎俩,冷笑道:“买礼物?你怕是想去买烟吧?你尽管放心的逛,想买什么我立马掏钱。”
呦,真是了不得了,敢这么跟她说话。他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么?
两人斗鸡一样在租车行门口互瞪,阿伽先败下阵来,搂着她的肩膀往卖手工艺品的商铺带。
“你别拉着个脸行不?你一变脸我大气都不敢喘。”接着又对多曼晓以大义,轻声哄劝到:“我不是要管你,就是怕你吃坏了肚子。你自己想想,真生病了接下来几天还能去哪里玩?我还想带你去莱茵湖呢!那里有缅甸最大的水上集市,有涨潮落潮的水上村庄。我们可以去看缅甸女孩在湖上晒莲花布,还可以看单脚划船的渔夫捕鱼。”
虽然作为资深导游的多曼深觉得不能一边逛一边吃的旅程是非常失败的。但谁叫自己身无分文呢?
不能随心所欲地吃喝,她逛街的兴致少了一大半。可有可无地瞎逛着,在卖藤球的铺子买了几个藤球,又在纸伞店时挑了几把纸伞。路过小食摊时,眼珠不受控制的往直锅里瞄。
阿伽真是铁石心肠,对她这副馋相也不为所动。只是紧紧地护着她,不让那些穿着隆基嚼着槟榔的男子和头顶菜篮的商贩碰撞到她。路过卖椰子的小摊时买了个椰子给她。
多曼接过来咬着吸管喝得有一口没一口的。
见她连喝最爱的椰子都恹恹的,阿伽也觉得这市场逛得没意思。觉得自己应该想个办法让女朋友开心起来。想了半天脑袋都快想破了,最后指着市场外的马车问多曼:“来这玩的都喜欢坐马车,你想坐么?”
多曼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拉车的马脏兮兮的。因着去蒲甘的路都是土路,马身上沾染了灰尘、身上白一块、黄一块。车上的垫子也是一言难尽,斑驳得仿佛铺上去后就没洗过。
转过头看着阿伽嘴上说你想坐咱们就去坐,眉头却皱得死紧 ,一脸隐忍。
多曼忍不住笑道:“我现在才知道你有洁癖。隐藏得够深的啊!怪不得每次吃完饭我说要洗碗,你说不用、不用的。我还以为你是体谅我工作辛苦,原来你是和我阿妈一样嫌弃我洗得不干净。”
阿伽也笑:“不是怕你洗得不干净,是怕你洗完不擦干也不归位,我还得再收拾一遍怪麻烦的。”
呵!真是跟阿妈一模一样。也不知道这两位如果一起做饭最后谁嫌弃谁?应该是阿伽嫌弃阿妈,他屁事最多。
多曼白了他一眼:“爱干你就使劲干,我还乐得啥都不管呢!累死你活该!”说完摸摸肚子,觉得里面空落落的。对阿伽道:“走吧,吃饭去吧!我饿了。”
脸上涂着檀那卡的缅甸女孩过来兜售鲜花,阿伽问她想要么?
多曼无语,你要买就直接买,哪有这么问女孩子的?我要是口是心非说不想要,你就真不给我买是吧?
她假装不感兴趣道:“家里不是插着一瓶白的么,买那么多做什么?”
趋利避害的本能让阿伽觉得多曼这话得反着听。买了一朵粉色的玫瑰插在她的耳边。
手指勾着她的下巴欣赏了好半天,看着多曼一脸地满意和娇羞,他也满意地点头道:“去吃饭。”
蒲甘最出名的除了佛塔就是木偶戏了,阿伽开车带她去了一家可以边吃饭边看木偶戏的餐厅。
打开菜单,多曼看着上面的缅文眼珠转成蚊香。她把菜单递给阿伽:“上面的字我看着很熟悉,但一个都不认识,你帮我点吧!”
阿伽笑呵呵道:“下次找家有英文菜单的餐厅。”
多曼白了他一眼:“别费心了,英文我只认识egg和chicken。”
阿伽给她点了份藏红花鱼饭,咖喱虾、菜包鱼。想想她的食量觉得主食不够,又给她点了份烤鸭饭。怕她嫌蔬菜不够又点了份马拉和尼凉拌。
他自己只点了份咖喱羊肉配踏德玛饼。
服务员上菜时听到两份主食都摆在女士这边,不敢相信地看了多曼好几眼。
多曼一遍大快朵颐一边抽空瞄两眼台上的木偶戏。演的是风行东南亚各国的《罗摩衍那》。
王子不受小妈待见被流放,一同被流放的老婆被魔王掳走。费心吧啦救回来了又怀疑老婆贞洁不保,硬逼着人家自焚,幸好被火神救了回来。登基后听到风言风语又把怀孕的老婆遗弃在恒河边。老婆给他生了对双胞胎儿子也得不到承认,最后只能投入大地的怀抱,把自己给活埋了。
这种充满槽点的故事能流传千古,多曼觉得不能理解。并深深为印度妇女感到悲哀。女主这不是纯纯地被虐狂么?看了两眼就没啥兴趣了。
阿伽简直想叹气,他刚刚和女朋友复合唉!台上演的什么破戏?
他有些郁郁道:“我今天是不是搞砸了?领着你去又脏又乱的市场,又带你来听这种破戏。我觉得我不是领着你玩,是领着你到处踩雷。”
多曼安慰他:“术业有专攻,我吃这行饭的,你不能拿自己和我比。虽然今天的出行略有瑕疵,但不可否认还是有亮点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漫天都是热气球真是美呆了,这家的饭菜也很好吃。呃,你知道这个鱼饭用什么香料煮的么?我吃着好香。”
“饭里面加了藏红花,喜欢吃回沧源我也可以给你煮,那边家里也有藏红花。”

这还没回去,又惦记上给她做饭了!
回去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多曼先是雀跃,接着有些后知后觉的疑惑道:“不是,你还有心情带我去莱茵湖玩?不死草还在我这里呢!你不想赶快回去把不死草拿给多善救你妹妹么?”
阿伽撕了一块踏德玛饼蘸了咖喱喂进嘴里,嚼得不紧不慢:“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你不急我急呀大哥!
多曼不想在缅甸耽搁太久,家里人等着她回去是一宗。她更着急回去揪出暗算她的人。
“等德莱把我的护照拿过来我们就回去吧,请太多假公司那边不好交待。”
阿伽好笑道:“说你爱岗敬业吧,你经常请假干私活。说你不务正业吧,霸王假你还不敢请。就你那一个月三千都不出头的工资,去给人家喊一回魂就赚到了。你却还兢兢业业守着那个岗位,诚惶诚恐地生怕公司开除你。”
多曼伸出食指冲他摇了摇,一脸严肃道:“你别瞎说啊!谁的工资三千不出头?我加上五险一金五千只差一点点。德莱跟你那么长时间你都没给他买过五险一金呢!云南有句话你听过没,不孝有三,无编为大。我没考上编制已经很不孝了,再把这份正经工作给作丢了,我阿妈会拉着我去我阿婆坟前骂街。”
阿伽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还没见过家长呢!
有些别扭又有些希冀地问多曼:“这次回去我要不要买些礼物去你家里看看?”
多曼差点被饭噎到,一脸你疯了吧的表情:“去什么去?你要喊我阿妈什么?阿姨么?你喊得出口么?你的年纪除以我四个妈都富裕。”
多曼的灵魂三连问噎得阿伽饭都吃不下去了。
他有些生气道:“你不要总提我的年纪。”
一直戳人家的痛处的确很不地道,多曼连忙转移话题:“那你跟我讲讲我家那位祖奶奶丹琳吧!”
阿伽疑惑道:“你们家这位祖奶奶在江湖上有很多传说,你没听说过?”
“我当然听说过,我们家口口相传当睡前故事讲给孩子听的。这不是传了那么多代,我怕有偏差么。谁讲故事不是按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讲。我阿婆讲我这位祖奶奶,有情有义、英明神武。多善讲她是个好妹妹。我想听听你的版本。你不用顾及我,按照你的所见所闻给我讲。就算你有所偏颇?言语过激我也不会翻脸的。”
阿伽才不信她的邪,她怕是忘记自己在山洞里举着刀威胁他,敢对丹琳不敬就抽他的。
搜肠刮肚的酝酿了好一会才道:“论起身份,你的地位可比我高贵得多。丹琳亲身母亲虽然是个女奴,但她的确是领主的亲生女儿。她的丈夫是东吁国的王子,王子的母亲是蒲甘王朝最后一位君主那罗梯柯波蒂的后裔。罗梯柯波蒂拒绝了忽必烈的招降,元军灭了南宋后腾出手来收拾他,西部的阿拉干国也趁机造反。他们一家子被攆下了王位,死的死逃的逃。后代虽然落没了,但却是实打实的皇室后裔。”
多曼本不想打断他,但他这么长篇大论的科普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讲到重点。
“现在新社会了,不讲究这个。皇室不皇室的我也不在意。你不用把我祖宗十代都翻出来鞭尸一遍,你讲丹琳就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真的是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么?”
阿伽抚着嘴唇陷入沉思,好一会才道:“从礼教上说,她的确十恶不赦。弑父、用巫蛊帮着多善弄权。但在战场上她是一个很好的伙伴,一手驱兽操控术让黑瓦军闻风散胆。我一度以为我和她是肝胆相照的同袍,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可她却暗中给我下了涅槃蛊。”
多曼神色莫名:“你怎么能确定是她下的?你亲眼看到?”
阿伽盯着多曼的眼睛,意有所指道:“谁能制涅槃子蛊你不是最清楚么?不然你怎么敢说你救不了塔德娜,但要超度她轻而易举。”
多曼的额角抽了抽,倾身压低声音满含深意道:“那为什么我救不了塔德娜,多善却能救呢?”
阿伽眨眨眼:“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大吵一架,继而大打出手?”
多曼缩回脑袋,给他比了个你继续的手势:“我不插嘴了,你接着讲。”
阿伽长叹一声道:“你让我这个苦主讲丹琳的好话我是讲不出来的。咱们换个话题好不好?”
多曼听得正上瘾呢,哪里肯罢休,退而求其次道:“那你跟我讲讲她长什么样子吧?漂亮不漂亮?我祖爷爷长得帅不帅。我和我祖奶奶长得像不像?”
阿伽仔细看着多曼的眉眼,想在她身上找到一丝丹琳的影子。努力半天最终无果。
“过了这么多年,我其实已经想不起丹琳长什么模样了。只记得她不爱穿傣装,总是一身拉祜族的五彩线衣。你祖爷爷一直出家,直到和丹琳成亲才还俗。谈吐风雅,待人儒雅从容。”
多曼从窗外看着不远处的塔群。它们历尽岁月的沧桑,却依然屹立不倒。默默地立立在这座平原上,看尽世间的悲欢、变迁。
她语带向往道:“他们一定很恩爱,不然祖奶奶肯定不会放弃允坎荣华富贵跟着祖爷爷来这里。她不是惧怕你的追杀,她只是厌烦了家族的自相残杀、勾心斗角。想和心爱的人隐遁尘世,相守一生。”
她看着阿伽一脸狡黠道:“其实我也骗了你,我之所以愿意跟你来蒲甘不仅仅只是为了能最快的联系陶央哥。还因为,我知道我们家祖上住在这里过。我想看看他们生活过的地方是什么样的。看到他们能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长眠我替他们高兴。我还想告诉他们,我爱上了你,你对我也很好。多家和碗托缇莱玛伽的恩怨,在我这里结束了!”
阿伽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睛里飘荡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手掌越过桌面将多曼的手包住。缓缓道:“在阿南达佛塔上哭是因为这个么?”
多曼嘟着嘴嗔怪道:“都说是想我阿婆了。”
她没有告诉她,在橙光遍布的塔林中,她仿佛看到一个头巾上垂着长长五彩线的女子,靛青绣花长袍缀满了银泡。她对面站着一个身着无领对襟长袖衫的男子,丝绸的隆基系在腰间,头上的岗包缀着宝石。女子灵秀俏丽,男子温柔俊朗。俩个人执手沐浴在日出后暖黄色的余味中,相视而笑。

第99章
吃过午饭,两人手牵着手漫无目的地乱逛。附近的村庄都会做些有本地特色的手工艺品拿去市场贩卖,很有看头。
路过一个做陶器的村庄,茅草屋伸出的屋檐下有村民在制陶。揉着泥胚的村民见惯了游客,很热情地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明格拉巴。”
多曼朝他们挥手:“明格拉巴。”
阿伽意外地看着她:“你会说缅甸话呀!怎么还看不懂菜单?不识字光会说?”
多曼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就说两句,一个明格拉巴打招呼,一个不老累问价钱。还是来帮阿南哥家砍甘蔗的老缅教我的。”
阿伽笑着感慨道:“我真是越来越对阿南哥家刮目相看了,有民宿,有咖啡地,有茶山,还请得起外籍劳工砍甘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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