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严悟(明鹿)

叶敏回复得很快：算你好狗命，今早起床不见你我假条都帮你填好了，想着鲍主任要是问起你就把假条递上去。结果他今天去旅游局开会没来。
多曼彻底放心了，答应待会去街上给叶敏买好吃的回去。两人正聊着艾勒的班主任给她打电话。
艾勒的阿爸跟着施工队长年在外面干活，一年就只有年节才回来。她阿妈多那兰没念过什么书，觉得跟知识分子沟通爱露怯给艾勒丢人，干脆让多曼当了艾勒的联系人，反正这个家现在就她学历最高。
这别说离高考还早，离期末考试都还有一个多月，老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有些不妙啊！果不其然，接完电话多曼的脑子都是嗡嗡的，她那个品学兼优的弟弟竟然在学校打架，打的还是女生。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快的冲进卫生间洗漱。一边刷牙一边生气，早跟阿妈说让艾勒那小子去市里的学校念书，哪里教师资源好，管得又严，最重要的是实行分班，以艾勒的成绩能进拔尖班。拔尖班多好，班里的学生都是爱学习的，学校管得严他没时间也没条件去惹是生非。偏偏舍不得那点学费和学校的奖学金让他继续在龙蛇混杂的破民中念，还振振有词：打铁要靠本身硬，他要是个上进的在哪里念书都会成材。她也不想想，只要艾勒能考上一个好的大学，那点学费和奖学金算什么？她不否认再破的学校也有爱学习的孩子，但那是凤毛麟角好不好，要是艾勒被那些坏孩子给带偏了，她们全家哭都哭不出眼泪。
本想洗完脸就打车去学校，看看自己这身不伦不类的装扮觉定还是先去商场买套衣服换上。
进老师的办公室前她暗自下决心，该道歉道歉，该赔钱赔钱，还有一个多月就考试，不能让他回家反省耽误功课。结果一踏进办公室，她顿时觉得不对了。
班主任坐在办公桌前，艾勒和几个女生低着头站在她面前。打架是不对，但艾勒这么有本事，和这么多女生打架？怕是被围殴吧！还有，打架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只来了她一个家长？
她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所有人都转过头往门口看过来。艾勒脸上有巴掌印还有指甲的抓痕迹，看见她来面上有些面子挂不住的尴尬和委屈，看了她一眼，又转过首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她走进去客气地对班主任道：“老师您好，我是艾勒的姐姐。”扫了扫和艾勒站成一排的那几个女孩，心中的疑虑更大了，不是说打架么？怎么艾勒满脸是伤，这几个屁事都没有？
老师很热情地招呼她：“艾勒姐姐啊，你过来坐。”
多曼客气地拒绝道：“不了，不了，我就是来看看艾勒打了谁，要不要送医院，”
老师脸上闪过意思不自在，清清嗓子道：“咳，咳，我检查过来，没到要去医院那个地步。艾勒也只是推了叶蓉同学一把。”
多曼笑着扫了那几个女孩一眼，有个女孩不耐烦地朝她翻了个白眼。她脸上的笑容更盛，问老师：“她们几个是为了什么打起来？是不是我家艾勒淘气？”
班主任脸上的尴尬更深了：“青春期的小孩不管男女都很难管，叶蓉同学想和艾勒同学谈朋友，艾勒同学不愿意，几个人就起了冲突。”
多曼脸虽然还在笑，眉头却皱得死紧，她纠正老师道：“那不应该说是我家艾勒打架吧，他最多只能算自卫。而且......”她环顾办公室一周后又道：“一起犯了校规，为什么只让我家艾勒的家长过来。”
老师连忙道：“没有，没有，都让叫家长了的，只是你来得最早。”
真是活见鬼了，她还去商场买了套衣服换上才过来，这帮孩子的家长是在天涯海角么？比她还晚。
她心中很清楚，这帮小崽子平时惹是生非，她们的父母习以为常压根不想过来。班主任觉得事不大想各打五十大板息事宁人。

多曼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朝班主任平静地笑了笑：“那这件事学校要怎么处理呢？”
虽然多曼的态度很和善，但涉及到学生的处理问题班主任顿时警觉起来，开始甩官方语言：“虽然这件事是叶蓉她们不对在先，但如果不是艾勒拒绝的时候语言过激这个架也打不起来，而且他也推搡了叶蓉。所以他们都得写书面检查，周一升旗的时候做检讨。快期末考试了，为了不耽误考试要就不让他们停学回家反省了......”
剩下的话被多曼的冷笑打断。这是什么破学校，这个叫叶蓉的小破孩表白被拒就动手还有理了？老师处理事情也是简单粗暴得一批，她满脸赤裸裸的讽刺质问道：“您这么说的意思是这群孩子不好好琢磨学业追男人追到学校没有错？被拒绝后恼羞成怒打人也没有错？反而是我们艾勒成了罪魁祸首？怪他长得帅招苍蝇？”
“艾勒姐姐。”班主任严肃道：“我并没有说她们没有错，艾勒错在处理事情不讲究方式方法，激化了同学间的矛盾。”
我去你的小可爱，你这样各打五十大板就是讲究方式方法了？多曼也敛了笑严肃道：“我们两个对这几个孩子的错误划分不能达成共识，不如报警吧？我家艾勒可是带了伤的，看看警察怎么认定。警察要是也觉得我家艾勒不对，那学校就算是开除他我们也认了。”
听见要报警班主任怔了怔连忙道：“不需要报警这么兴师动众吧？这么点事就报警是会毁了这帮孩子的前途的。”
一群女孩听见多曼说要报警吓得哭了出来，那个叫叶蓉的女孩却满不在乎道：“要报警就报呗，他连轻微伤都达不到我又未成年，警察能拿我怎么样？”
“叶蓉，你闭嘴。”班主任喝止住她大放厥词。
多曼寸步不让，班主任又一心和稀泥，艾勒突然开口道：“姐，就这样吧！检查我写就是了，你别吵了。”
见苦主都准备息事宁人班主任大喜，连忙附和道：“我也知道这事委屈了艾勒，但学校有规定，只要是同学间起了冲突动手，参与的人就都有责任。这样吧，艾勒只要写份检查交给我就行，不用当着全校检讨。艾勒姐姐，你看这样行么？”
见艾勒临阵倒戈多曼死死盯着他用眼睛剜了他个体无完肤，班主任问她行不行，她轻飘飘笑道：“学校要这么办我们敢说不好么？”
学生惹了事班主任本就心烦，现在多曼还这么阴阳怪气她也冷了脸：“没意见就这样吧！”
多曼领着艾勒先走，剩下的几个人班主任要求当着她的面把检查写了才能回家。
出了校门艾勒以为多曼会打车带他回家，没想到多曼却蹲在门口的行道树下抽起了烟。
他皱着眉头道：“你竟然还抽烟？你没看见烟盒上写着抽烟有害健康么？”
多曼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吞云吐雾，慢条斯理道：“你的暑假作业上面还写着暑假快乐，你写作业快乐么？”
艾勒被噎得直倒气：“你一个女孩子抽烟象什么话？”
多曼弹了弹手中的烟灰冷笑：“你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被几个女孩挠得满脸花才不像话呢！连几个女流氓都打不过，真是丢我的人。”
艾勒气急败坏道：“不是你跟我说不要和女孩子计较么？”
“我只是没让你和女孩子计较，又没说让你挨了打不还手.”
艾勒没回嘴，垂下脸平静道：“你没见班主任的态度么？叶蓉家咱们惹不起的。”他何尝是不委屈，可是他亲耳听到班主任打电话给叶蓉的爸爸，班主任满脸是笑的跟叶蓉爸爸保证她会处理好的，他就知道，这件事到此结束了。他们家没权没势，爸爸只是个农民工，妈妈在农贸市场做点小生意，没人会为他出头的。
听着弟弟无奈的语气，多曼忍不住鼻子一酸。她狠狠吸了两口烟恨恨地吐出眼圈，面色阴鸷：“这帮小崽子的爹妈不教她们家教，我来教；学校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教她们做人，我来教。”
多曼一根烟都没抽完，那几个女生就结伴出了校门。看到多曼面色不善的蹲在树下盯着她们，顿时脚步踌躇起来。那个叫叶蓉的女孩扫了多曼一眼，对那群女孩道：“怕什么，大庭广众的她还敢打人么？她敢动我一下我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说完案首阔步的率先向前走去。其余的女孩心中虽然忐忑还是跟在她后面。
多曼掐了烟喊住她们：“都给我站住，事还没完呢！”
一群女孩停住脚步，领头的叶蓉挑衅地看着她：“你想怎么着。”
多曼站起身踱步来到她们跟前，看看叶蓉再看看她后面面色惊疑不定的那几个女孩，笑了笑：“你们是女孩子，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只是要教你们一个道理，做错了事就得认错。你们挨个跟我家艾勒道歉，保证以后不会再找他的麻烦这事就算翻篇了。”
叶蓉双手抱胸翻着白眼问：“那我们要是不答应呢？”
多曼朝她摆摆手：“别加那个们字，你一个未成年连选举权都没有，你能代表谁呀？”说完她眼睛一瞪朝叶蓉身后扫去：“我最喜欢收拾刺头，越扎手的收拾起来越有成就感，你们是要跟她一条道走到黑，还是来和我家艾勒说声对不起就回家？”
那几个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说话，叶蓉得意的看着她。多曼叹了口气：“看着都是聪明伶俐的，偏偏要跟傻逼一起混，把自己脑子混得全是水，审时度势都不懂。”
她才感叹完，一个个子娇小的女孩子上前一步，朝站在树下的艾勒鞠了一个躬：“艾勒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她今天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被叶蓉逼着去给她壮声势的，她全程就围观也没动手。艾勒这个姐姐看上起就不好惹，她可不想惹麻烦。
多曼为她鼓掌：“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好好学习，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你可以走了。”
女孩小跑着走了，多曼笑眯眯地看着剩下的人：“还有谁要道歉就快点，我们赶着回家吃午饭，吃完午饭我家艾勒还要睡午觉呢！”
女孩们见倒了歉就真的能走，纷纷上前和艾勒说对不起，不一会就走得只剩叶蓉一个人。
叶蓉的脸色从那些女孩一个个离开就没有好过，双眼喷火的看着多曼。多曼又掏出一根烟点上，斜也着一脸宁死不屈的叶蓉：“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道了歉就能走，现在要是不道歉待会跪下都没有用。”
叶蓉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抬起脚想走。不想多曼动作更快站在她面前挡住她得去路，朝她伸开手掌，一直比拇指大一点的黑蜘蛛安安静静地窝在她得手掌上。
叶蓉被吓得连连后退，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多曼没理她，喊艾勒过来下巴朝叶蓉扬了扬：“你打她两耳光。”
艾勒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姐,期期艾艾道：“她......她是女孩子，不好吧！”
多曼冷笑：“坏人是没有性别的，她是女的就她坏她有理？她是女的就得所有人都让着她？她是女的就能随便打人？她不是说成年警察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么。你也未成年，谁怕谁呀！放心扇她。”
艾勒无语，叶蓉固然可恨，他当时也是恨不得给她几巴掌。可对方是女生，他是真打不下手。
正胶着着，班主任接到保安的电话跑了出来，气急败坏道：“艾勒姐姐，你是怎么回事，这事不是解决了么？”
多曼把抓着蜘蛛的手缩回兜里，冷冷的看着跑得满头是汗的班主任：“我家艾勒挨了打，打人的连对不起都不说一声，你管这叫解决了？”
班主任被噎住了，这......这.....这的这了半天，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叶蓉见了班主任哭成个泪人，指着多曼道：“老师，她拿蜘蛛吓唬我。”
班主任找到把柄，立即质问道：“你怎么能用蜘蛛吓唬她。”
多曼朝她张开双臂：“哪来的蜘蛛？这孩子撒谎都不打草稿，不信你来搜？”
班主任哪里敢搜她的身，她被多曼搅得头昏脑胀，苦口婆心道：“艾勒姐姐，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当面说就好了，怎么能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这样对艾勒没有任何好处的。”
有什么不满当面说，那她就不客气了：“那你们学校开除她吧，这种害群之马留在学校也是祸害。”
班主任从教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敢跟学校这么横的家长，她出言威胁道：“要是要开除就只能两个一起开除了。”
艾勒闻言一震，不安地看向多曼。
多曼嗤笑：“我们家艾勒不用麻烦你们开除他，他决定转学了。”
艾勒......我没有，你别瞎说，你赔我奖学金。

第35章
接下来的日子，多曼很忙。托人在市里的私立学校给艾勒办了转学。艾勒原来的学校一开始不给他转学籍，班主任也几次上门劝说，弄得多曼烦不胜烦。她打电话请陶央帮忙解决，自己则干脆带着艾勒去了翁丁。
艾勒对多曼的决定没有异议。经过这件事后他仿佛一夜长大了，他觉得以前的自己很是幼稚，以为自己努力学习就行，凭着好好念书他将来就可以让一家人的生活变得更好。如今却突然发现这个世界有些不公平的事不是努力读书就能改变的。
送艾勒去了新学校回翁丁，多曼发现山上的山花开了，竹林的地上也悄悄冒出了点点星星的笋尖。
这些都意味着汉族的新年要到了，春天也要到了。
这么一算时间不知不觉中阿伽已经离开翁丁两个月了。没有他的翁丁寨天还是那么蓝，水还是那么清，那满山的云雾还是那么迷人。多曼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照样吃吃喝喝，请假干私活，叶敏冷眼旁观一段时间后也放了心。
不是她杞人忧天，她见过太多翁丁寨的女孩经不起游客的挑逗全身心投入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最后落了个凄惨的下场。
她庆幸那个叫阿伽的游客还算老实，没勾引多曼。多曼喜欢归喜欢他，在他没有明确的表示的情况下没有脑子发昏的贸然一头栽下去。
阿伽离开，她可能惆怅几天。受打击？！呵呵，怕是更遗憾每天少了两千的进项。
但她还是发现了些许不同，吃饭的时候多曼不再端着自己的饭盒去篮球场看那帮小伙子赤膊打篮球。她当时还拉着叶敏一起去的，笑嘻嘻对叶敏道：“这样吃比较下饭。”
现在她竟然连下饭菜都不去看了？i
两人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不动声色的试探：“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
多曼抬起快埋进碗里的脑袋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你自己还单着给我介绍什么男朋友？你自己留着用吧！”
叶敏白了她一眼：“这世俗恋爱我是看不惯的，那些女孩动不动就要甜甜的恋爱，要男朋友亲亲、抱抱、举高高。觉得自己是糖、是宝、是小baby，就是不是个凡人。这样的恋爱谈了怕是要长蛀牙，我不行。我谈恋爱得威武霸气，我得是爹。这个男人不符合我的要求，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你算了。”
多曼差点喷饭，鬼使神差的想到她手里还真有个人符合叶敏的要求。她兴奋的凑近叶敏道：“那我给你介绍岩罗吧，他挺喜欢你的，脾气又好，肯定把你当爹供着。”
叶敏眨眨眼，看着多曼油乎乎的嘴有点弄不明白话题的走向怎么这么迷，竟然绕道她身上来了。没好气对多曼道：“吃你的饭吧！我长得这么好看不缺男人追，不用你为我操心。”
多曼不死心的继续游说道：“你是不是嫌弃岩罗年纪小？别呀，就小了三岁而已。汉人不是有句话么，女大三抱金砖。重点是他还会赚钱，我可以先帮你打他几顿，让他乖一点，这样你就可以享受当爹的感觉了。”
越说越觉得他们俩真是绝配！
这饭真是没法吃了，叶敏端着饭碗气呼呼的走了。
多曼耸耸肩，现在的女孩就是爱口是心非，要找男朋友的口号喊得山响，真给她介绍了她又开始甲腻（矫情）。真搞不明白这恋爱她们到底是想谈还是不想谈呀？
转眼到了除夕，过年这几天虽然是法定假日，但沧源的佤族、傣族都不过这个节。鲍主任开会时表示，虽然是法定假日但他们做旅游的，作息就是跟人家反着。网上票已经订出去不少，从年初一到年初三游客络绎不绝，希望大家能发货爱岗敬业的精神，能加班的都加班吧。
多曼觉得鲍主任这番动员简直是多余，只要脑子不傻的都知道这几天的钱最好赚，翁丁寨的这些小年轻也很愿意赚三倍的工资，反正她是不会休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