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姒蜜如他所愿,说道:“跟阎鹤柏一样的状况,死气缠身,气运流失。”
怀里的孩子咿咿呀呀,那是个小男孩,看起来五岁上下。
小男孩靠在出云的怀里,用哭音轻轻喊了一声疼。
他气息弱弱的,像是一只求救的小动物。
这种情况,第一次见到小朋友的出云都觉得揪心。
可是小男孩的父亲,只是阴鸷的盯着出云,似乎在盘算从出云手上将孩子的抢回来的可能性。
他正全神贯注盯着孩子与出云。
“你的面相,有损心肺……”唐姒蜜说到这里,顿了顿。
男人下意识的捂住他的胸口。
“肺癌,晚期。”唐姒蜜一句一顿。
女人眼眶里都是眼泪,她仰着头看向唐姒蜜。
女人突然想起来,一年前,丈夫身体不好,他去医院检查后更是如丧考妣,辞职在家,天天酗酒。
喝醉了,他就每天打骂孩子和她,吓得她工作都要带着孩子。
男人喝多了,还会说他肺癌晚期。
“你说是医院误诊的。”女人疑惑,肺癌晚期,绝对不可能像他丈夫这样。
虽然他比病前消瘦了些,但完全没有肺癌晚期的病症。
“山医命相卜,医术是我们的入门课,她不会说错的。”出云抱着孩子,脸上不免多了一丝愁容。
老祖师死了,可是他用过的邪术还在。
还被用在了这么点儿大的孩子身上:“虎毒不食子。”
男人被识破了,但他一身的混不吝,冷笑着发问:“我犯法了吗?我是故意伤人了?还是偷窃抢劫了?”
他态度漫不经心的,有一种不知天高地厚,打算为所欲为的自大。
唐姒蜜冷笑,她瞟了出云一眼:“我把一只畜生从香云山扔下去,摔成肉泥,犯不犯法吗?”
男人听见唐姒蜜狂妄的话,一度怀疑他的耳朵出了问题。
不说当道士的,就是这些愿意来山上进香的人,多多少少心里有个敬畏。
这小姑娘年纪小小的,说话没一点儿遮拦。
唐姒蜜话音一落,出云立刻扯住她:“杀不得杀不得。”
这个反应才是正常的。
但是下一秒,男人就看见出云一脸苦哈哈地说道:“他死了不要紧,影响了我家香火,我家祖师爷怪罪我怎么办?”
出云也是跟唐姒蜜混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说话时,跟唐姒蜜一般的坏心眼儿。
男人被他这话吓的退后两步。
“你们吓唬谁……吓唬谁呢……”他叫嚣着,其实已经结巴了。
唐姒蜜能一眼看穿,说明了对方的本事儿,有这样本事儿的人,做出什么事儿来,他还真的不确定。
“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敢明目张胆的草菅人命。”
唐姒蜜冷笑一声:“杀了你就是杀了一条畜生,怎么能算是草菅人命吗?”
“你不能杀我!”男人惊恐地说道。
唐姒蜜轻轻眯起眼睛。
这个男人很怕庙宇,就连她恐吓的几句话,都能吓的他结结巴巴。
似乎是领略过玄门中人的手段。
还得是那种能把人吓破胆的手段。
唐姒蜜质问:“你滥用邪术,我怎么不能杀。”
八成在这个男人眼中,唐姒蜜就是青面獠牙的恶鬼。
“走走走,都说了这里晦气。”男人摇着头,嘴里念叨着唐姒蜜是个疯子,就要去拉扯他的妻子。
他装作不在意的看了一眼出云怀里的小孩。
他勒令道:“下来!回家!”
男人将他在家里颐指气使的劲头拿出来。
唐姒蜜看不惯地瞪他一眼,他就吓得缩了缩脖子,拉扯着妻子的手更加用力,妻子的胳膊被他掐的生疼,却只敢低着头呜咽两声。
“妈妈。”小孩子心疼的眼泪汪汪:“你放开我妈妈!”
小孩子的声音似乎激起女人的勇气,她扣着男人的手指,“你放开我。”
她挣扎着,“畜生!呸!”
她说着,往男人脸上啐了一口。
男人抹了一把脸,一只手险些抓不住女人。
他身患肺癌一年的时间,体重下降了五十多斤。
男性的体重优势没了,必能在体能上绝对控制住妻子,加上唐姒蜜和出云给他的压力。
一种失控的感觉笼罩住他。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确诊癌症晚期的那天。
他发着抖,一拳打在女人的脸上,女人被打得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
他觉得这一拳,一定能打的女人俯首帖耳,恢复他家里里秩序。
他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脖子里的翠色吊坠都甩了出来。
“我告诉你,今天你就是在这里拜了神又能怎么样?”
“你能不回家了吗?”
男人扭了扭他的脖子,呼吸有些急促,死死盯着几次都没能从台阶爬起来的女人。
“你能不回家了吗!”
男人突如其来的嘶吼。
他看着女人爬不起来的样子,露出一个快意的笑。
可就在他的注视之下,女人还在挣扎。
他皱起眉头,像往常一样趴在地上就行了,动什么动。
啊,看着她想站起来的样子,他心里就莫名来气。
他脸上发着狠,眼见发癫似的,举起来拳头。
但是这次,几个游客已经把他控制住了。
在出云的示意下,道观里的小道童和挂单的居士们,接替过游客的工作,将他按住。
“你们拦得住我今天,拦得住我明天吗?”他嘿嘿笑着,质问对方。
唐姒蜜笑的比他还大声。
男人被唐姒蜜疯疯癫癫的行为吓的不知所措。
就听见唐姒蜜轻蔑的盯着他:“明天谁拦一个骨灰盒啊。”
唐姒蜜语调阴阳怪气的。
骨灰盒?
她的意思是说,明天他就死了……
他妻子在几人的搀扶之中站了起来。
“不过你做不做骨灰盒,还是交给她决定吧。”唐姒蜜指了指他的妻子。
女人嘴角带着血迹,被男人打过的脸上,还高高肿起一大块。
男人看向妻子。
唐姒蜜说:“我能化解掉你儿子身上的邪术。”
唐姒蜜刚说出这一句的,女人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要我做什么,要多少钱,我都能答应你,只求你救救我的儿子。”
唐姒蜜瞟了一眼男人:“等他死了,我要他脖子上的吊坠。”
“你别听她的,她就是骗人的,儿子就是生病了,她这么说,就是明摆着骗你的钱!”
男人激动地说。
女人知道丈夫的脖子上有一个翠色吊坠,正是他确诊癌症之后才戴在他的脖子上的。
也是有了这个吊坠,丈夫一口咬定,他的那份化验单是误诊。
男人还在叫嚣:“她真的是骗钱的,这脖子上的这个吊坠价值一百万,她专门挑贵的要!”
“你别犯傻。”
女人转头的动作很缓慢,她目光看向自己曾经的枕边人。
他脾气暴戾,酗酒家暴的事情常有发生。
她从来不敢反抗,因为他说,“你他妈再敢蹬鼻子上脸,我就宰了那个小崽子。”
她想过离婚,男人说:“离婚?你再提一次,我直接砍死你的父母!”
她都忍下来了。
男人又说:“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其实日子过的很甜蜜的,都是儿子出生了,我压力太大了……”
“你会原谅我的,你别闹了,我们是夫妻,他们是外人啊。”
他的胳膊被别到后背上,他被几个人按得弯了腰。
脖子上的吊坠从他领口里滑了出来,摇摇晃晃的。
女人的目光慢慢盯上了吊坠。
“你的吊坠值一百万?”女人问道。
男人立刻点头:“回家我就送给你!”
他许诺道。
女人说:“那太好了!”
女人一脸兴奋。
男人松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你最懂事儿了。”男人夸奖道。
女人接着说:“太好了太好了,她满意的看向唐姒蜜。”
她感激地说:“这位小道长,你帮我弄死他的大恩大德,我正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呢!这下我安心了。”
“你他妈的贱货!”
男人挣扎着,但是常年打着太极和八段锦锻炼身体的道长压制着他,他也就一张嘴能哔哔了。
紧接着,唐姒蜜连他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了。
“做了决定,我就成全你。”唐姒蜜说着,示意出云将孩子放在地上。
唐姒蜜蹲在孩子面前,轻声说:“闭上眼睛,不疼的。”
唐姒蜜说着在小孩子的灵台上一点。
一条黑色的线被顺着唐姒蜜的指尖被扯了出来。
唐姒蜜说:“好,可以睁眼了。”
小小的孩子,慢慢睁开眼睛。
“怎么样?”唐姒蜜自信发问。
“不疼了。”长期压抑的家庭环境,让孩子腼腆的厉害。
小孩抿着唇,纠结了好久,才慢慢说道:“谢谢姐姐,我可以亲亲姐姐吗,我喜欢姐姐。”
他真诚发问,唐姒蜜侧过脸。
小孩鼓起勇气,快速的在她苹果肌上亲了一口,然后害羞的飞快跑回了母亲身边。
他扑在母亲的怀里,除了羞红的耳朵,小脸全都埋了起来。
张怀真一出道观,就看见这边有小孩亲唐姒蜜。
他握紧拳头:“可恶啊。”
羡慕死了。
周宜年问道:“你也想?”
张怀真点点头。
周宜年评价单:“那你命挺硬啊。”
张怀真瘪了瘪嘴,实诚地说:“我是嘴硬,只要我不说,唐姒蜜就没有理由打死我。”
那小孩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健康。
唐姒蜜说:“诸位师兄,放开他吧。”
凌华对唐姒蜜的敬仰之情,无与伦比。
立刻按照唐姒蜜的说法,放开了那男人。
与此同时,男人状况也肉眼的可见不好起来。
男人捂住胸口,就连呼吸都有困难。
他的病就是这样的,他的一双眼睛的怨毒的盯着唐姒蜜。
他的手,紧紧握住脖子上的吊坠。
似乎就算是他死了,他也要带着这个吊坠给他陪葬,他不想给唐姒蜜。
他瘫在地上。
就算是呼救也做不到。
他的死状是极其惨烈的。
“咎由自取。”唐姒蜜说完,就见不远处,就又出现了一位相熟的人。
女人一身黑衣,手里提着一根锁链,她迈步上台阶,手里已经一错不错的看着一本生死簿。
“怎么怪怪的?”黑袍女人翻了翻手里的生死簿,满脑子疑惑。
黑袍女人正看不明白呢,一转眼就看到了唐姒蜜。
她目光定定的看着唐姒蜜。
先是一声惊呼:“是您啊,真是巧啊。”
拿着黑无常的勾魂锁链的女人,居然是白伶舟。
白伶舟注意到唐姒蜜在观察她的装束。
她有点腼腆地解释:“海城的鬼差紧缺,我就顶了老黑的职位。”
“七爷八爷两人商量之后,就让我先上岗了。”在地府紧急培训一段时间,今天是她第一天上岗。
但第一天上岗,她就遇到了不对的事情。
“唐小姐你在这里刚好,我是被生死簿指引来的,说这里附近有死人,但是你看,这人的死期在两个月前,死在医院,妻子将他照顾的干干净净,您再着地上的死人。”
白伶舟指着地上的魂魄,“他死状凄惨,口鼻里都是污血。”
“跟生死簿上描述的不相符啊。”
第一天上岗的的职场新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满心都是疑惑。
唐姒蜜说:“就是他,这种死状是他多活两个月的报应。”
换个人说这话,白伶舟还能动动脑子想想,可是说这话的人是唐姒蜜。
白伶舟立刻就盲目的听信了。
她抽出她的勾魂索,套在新丧鬼的脖子上。
刚把魂魄拒捕,白伶舟手上的生死簿就变了。
这人生前为了自己不受罪,还能延长寿命,吸走了亲生儿子的生气。
白伶舟可是因为执念做过的鬼子母的女人。
她最恨的就是这种人。
伤害亲子,是她的逆鳞。
男人浑浑噩噩之中,刚刚想明白他死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就被一根链子扯的滚在地上。
“怎么了?”男人的脸摔在石板台阶上,仿佛整张脸都摔碎了。
“怎么了?暴力执法没见过。”白伶舟扯紧链子,对唐姒蜜说:“唐小姐,今天我第一天上班,还要赶紧回去交差,就不跟您寒暄了,日后您有什么事儿,用的上我的,还请直言。”
白伶舟对唐姒蜜的态度恭敬。
唐姒蜜也不耽误她的时间,连忙让她去吧。
唐姒蜜扯下男人脖子上的玉石。
是一块水头确实不错的翡翠,高冰翡翠,这么大,确实价值不菲。
唐姒蜜轻易一扣,玉石与镶嵌的底托就分开了。
底托里还有几根毛发。
唐姒蜜拿给的女人看:“这是你儿子的头发,也是他邪术的依据。”
丈夫死了,儿子健康了,女人还能有什么不信的。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我回家给您供奉长生牌位!”
女人作揖磕头,连连感谢。
唐姒蜜如约收下了翡翠,安排几个小纸人,围着翡翠查看了一圈之后,小纸人窸窸窣窣的离开。
出云说:“你个乌鸦嘴,刚说了没事儿做,事情就找上门了。”
“刚才那女人说要给你里长生牌位啊。”张怀真说道。
唐姒蜜翻了一个白眼儿:“你倒是挺会见缝插针啊。”
张怀真有点儿羞赧:“我就是说……唔唔……”
他想说的话没说出来,嘴巴又被唐姒蜜捏住了。
他想说的不过就是,唐姒蜜没有箓,就算有人给她设了长生排位,她也存不住功德。
道士的道士证,是凡间对修行者的身份认可。
道士的箓,就是天上对道士的身份认可。
就像是一张银行卡,能查看道士的修行功德。
唐姒蜜是没有这张银行卡的。
张怀真就是想,让唐姒蜜跟他结婚,婚后龙虎山就能按照张怀真家眷的身份,给唐姒蜜发箓。
“想屁吃!”
唐姒蜜对他这种行为无情指责。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张怀真仿佛说了什么很重要的话,脸色羞红。
唐姒蜜皱眉:“你叫什么。”
她一时心软,将他的口禁解了。
这可了不得了,就见张怀真双手叉腰,一脸视死如归,“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了!”
他大声喊着,喊完还把自己喊羞成大红脸。
张怀真梗着脖子,他表情仿佛在说,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但他等了一会儿,唐姒蜜都没有回音儿。
“幼稚。”唐姒蜜说。
“怎么幼稚了……”张怀真不服气地咕哝出声:“我就是很喜欢你啊。”
“所以我才说你幼稚。”唐姒蜜面无表情说。
张怀真仿佛碰了一个软钉子,还没处说理去。
一群小孩玩得尽兴,都散去了。
出云在殿宇后的厢房里设茶,慕清子才来山上:“本来跟你约了白天,你说唐姒蜜在,我都不敢来。”
出云说:“你提起小蜜儿,我才想起,那孩子性情是好的,只是七情寡淡,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你真是比她亲爹都操心了,你家凌华那样,为了母亲差点儿送命的就好吗?”
出云也说不出所以然。
只听慕清子接着说:“她天赋卓绝,兴许也是沾了七情寡淡的优势,外物不能乱她的心。”
出云浅浅尝了一口自己泡的茶水,拧紧眉头,“非也,她只是没学这些。”
“她还在襁褓里时,就被人扔了,是她师父捡了她,养了她不到十岁,她师父又去了,她自己在山上,除了看圣人典籍,挑水劈柴,苦哈哈长到十多岁。”
“后来误打误撞的到了京市,捉鬼挣钱是她师父教她,花钱买奢侈品是冷雪芦教给她的,倘若她的父母亲人教她亲情友爱,她能学会的。”
“只是这情爱上,我真怕她拜错了师傅。”
出云顶顶瞧不上张怀真,横看竖看,都觉得这厮是的来啃白菜的猪。
张怀真开着车,载着唐姒蜜和冷雪芦回家。
冷雪芦第二天有拍摄,晚上就约了会所做面部美容。
“蜜蜜啊,我就先走了。”她看着被她留在车上的两个小孩,要是可以她真不想走。
“好。”唐姒蜜连尴尬的情绪都没有。
冷雪芦觉得是她想多了。
唐姒蜜下车,让张怀真自己去车库停车。
但她刚走进院子里,隔壁的身影就惊动了她。
阎鹤柏的手里捧着一只小纸人,小纸人坐在阎鹤柏的手心里,小模样忧心忡忡的。
“它来找我。”阎鹤柏说。
这些小纸人能共感一部分唐姒蜜的情绪,这是阎鹤柏上次就知道。
“是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阎鹤柏捧着小纸人,慢慢走向唐姒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