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还不知道她要看什么的时候,唐姒蜜拉着她的手,让她转了一个圈。
“不错,身上的修为更为凝实。”一场实践,就是最好的锻炼的手段。
祁玉忍不住露出被夸奖后腼腆的笑,可是笑着笑着,她忽然想起来,这种话从来都只有她师父跟她说,怎么被唐姒蜜这个小丫头说了,她还不觉得违和。
唐姒蜜看着她手里的葫芦,祁玉立刻将葫芦递给她。
唐姒蜜接过葫芦,放在手里晃郎晃郎的摇了摇。
“不错啊,在这里住着,不比你到处乱晃来的舒服。”唐姒蜜说道。
但此刻在葫芦里的土御门弥生一句话都不说。
唐姒蜜说:“你祖父那个老毕登不说话,你呢?”
祁玉瞪大眼睛,她都没有看到葫芦里到底有什么,原来她一次抓了两个。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优秀。
可是葫芦里还是没有一丁点儿回音。
唐姒蜜皱眉,祁玉说:“会不会,是因为她们两个,听不懂华国的语言。”
唐姒蜜抿了抿唇,“说的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尴尬的唐姒蜜,都要脚趾扣地了。
两人回去的之前,就因为祁玉夸了一句,张老伯的老伴儿花卷做的好吃,被老两口拉着,从家里带走了一筐新作的花卷,老太太还害怕祁玉以后不来了,还把自己做花卷的绝活,一字一句的说给祁玉听。
祁玉也是全神贯注的听着。
两人回到海城,唐姒蜜都没有让祁玉下车,去香云山交差。
两人径直回了香榭别墅。
阎鹤柏家里,出云畏畏缩缩的。
唐姒蜜看不懂出云,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谁要吃了你,怕成这样?”唐姒蜜说着,在阎五的引荐下,就要进阎鹤柏的家里。
阎鹤柏嘴角带着温和的浅笑,看起来彬彬有礼,儒雅有节。
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谁在传,说阎鹤柏是什么阎罗王?
阎罗王都是凶神恶煞的,谁见过这么温和的阎罗王?
“你没事事儿?”唐姒蜜上下看着,不缺胳膊不少腿儿。
“我没事儿?”阎鹤柏笑着看了看自己的手脚,不再是以前那样,身体虚弱,浑身上下,仿佛被烈火煎熬的样子。
唐姒蜜说:“可是凌华怎么说?”
而且出云确实在阎鹤柏家里。
“昨天夜里,突然有些不舒服,阎五大惊小怪。”阎鹤柏说道:“现在已经好了。”
唐姒蜜点点头,她看着阎鹤柏,确实看不出阎鹤柏身上有什么异状。
但是出云能看出唐姒蜜的异状。
先前凌华打电话过来,说唐姒蜜脸上,有说不出的死相,看起来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出云最了解自己拆徒弟,凌华从来稳重,不会因为小事儿大惊小怪,但是什么事情发生在唐姒蜜的身上,出云都不觉得奇怪。
出云还说凌华,小小的年纪,懂什么叫生死大劫。
把最坏的打算做了,唐姒蜜真的有什么生死大劫,那唐姒蜜自己都抗不过去的,他们能有什么用处?
出云这么想的时候,心情无比放松,那可是唐姒蜜,能有什么,是她抗不过去的?
但是现在唐姒蜜站在它的面前,反而是他先慌了神?
“你这是,你这是……”出云相面占卜,就是唐姒蜜在这里,出云也不会轻易认输。
出云看着面前的唐姒蜜,忍不住忧心起来。
怎么会这样,“这才几天没见,你从哪儿惹了这么一身的霉运?”
出云神情哀痛,旁人只能看出唐姒蜜面上有凶光,这是死期将近的模样,但出云眼里,唐姒蜜的脸黑如锅底。
“你……要不然你躲躲。”出云说着,但这种事情怎么躲得开?
于唐姒蜜的命运而言,这次死劫,像是路上对蚂蚁撵上来的坦克轮胎。
出云差点儿被她这模样给气笑。
“你知道我一卦多少钱吗?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出云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怎么现在关心唐姒蜜,还要被唐姒蜜欺负。
唐姒蜜看出小老头气的呼吸不畅的模样,真是又暖心,又可怜。
唐姒蜜摸了摸他胡子:“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
出云哼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可是为了我好你能做什么?”
唐姒蜜又不是不照镜子,脸上的死相来的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唐姒蜜还能怕?
唐姒蜜挑眉看着他。
阎鹤柏说:“怎么了?”
他脸上都是疑惑,从出云和唐姒蜜的对话之中,也听得出唐姒蜜是有什么事情。
“唐小姐?”阎鹤柏谨慎的目光之中全是担忧。
唐姒蜜说:“我没事儿啊。”
她的模样十分的坦然。
唐姒蜜说:“我真的没事儿。”
阎鹤柏目光之中,还是带着不信任。
“我的身体最近很不舒服。”阎鹤柏这句话就是撒谎,为了铺垫他下面的话:“如果有事儿,我会很难办,除了你,我的身体不相信你。”
唐姒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阎鹤柏的目光之中,带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绝。
唐姒蜜舔了舔嘴唇,她脸上的死相,怎么来她也不知道,但是真的有一天,她突然出了什么事情,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钱阎鹤柏,确实亏的慌。
唐姒蜜想了想,还是将自己情况仔细跟阎鹤柏说清楚了。
“总之,我的命大着呢。”唐姒蜜对自己的命还是很有胆量的。
阎鹤柏脸上的担忧不见减少,反而增多了。
“出云真人。”阎鹤柏还是招呼了一下出云。
唐姒蜜无奈的耸肩膀,看样子,他打算跟出云站在统一战线。
唐姒蜜叹了一口气,实在是不理解阎鹤柏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初阎鹤柏命悬一线的时候,也没见出云能用处什么手段。
“她身上的死劫,你有没有什么化解的手段。”
唐姒蜜看着他俩,居然还商量起来了。
唐姒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出云拧着眉头:“化解的方法,我暂时是想不到,但是,这件事情可以找找别人。”
唐姒蜜被安排在家里好好躲着,出云还陆陆续续的让凌华来送了几次东西。
“这个是福运葫芦,这个是平安锁。”凌华介绍着。
他又想起来:“对了,龙虎山的老天师说,他已经沐浴更衣了,准备亲自给你画几张护身符。”
短短一天时间,唐姒蜜脸黑如锅底,死劫缠身的消息,就在甄恩玄学界传开了。
当事人唐姒蜜:……
这事儿什么事儿呀。
唐姒蜜从来没想过,那些玄门的大佬,会为了她的身体,这么殚精竭虑。
一个个施展十八般武艺,恨不能将自己家里的压箱底儿的宝贝,都送到唐姒蜜面前。
唐姒蜜正皱眉,别墅外面,又来了个人。
苏云做贼似的,探头探脑。
“敢问是唐真人家吗?”
苏云说着,注意到身上的保安,立刻就东张西望起来,恨不能整个人躲在树林旁的灌木丛里,看起来更像做贼了。
唐姒蜜出来,就看到一脸傻笑的苏云。
香榭别墅森严,里面的住户都是非富即贵,很注意自己家的隐私性。
保安看到可疑人员,立刻严阵以待。
“唐小姐,你认识他吗?”保安没有第一时间动粗,也是害怕万一惊扰了住户家里的贵客。
只是这个苏云,这副模样,谁看了,也不能跟贵客联想到一起。
苏云立刻偷来求救的眼神,现在能救他的只有唐小姐,他要是被当成贼抓了,他师父,还不得把他杀了。
只有杀了他,才能抹掉这个丢脸的土地。
苏云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把唐姒蜜逗笑了。
“让我看看。”唐姒蜜说着,眯起眼睛,盯着面前的苏云仔细看看。
苏云立刻抬起脸,让唐姒蜜好好看看。
唐姒蜜还记得她回海城第一天,遇到的,就是慕清子和他这个傻徒弟。
两个人一起坐在医院外面的灌木丛里下面,吃着冷掉的外卖。
看来又可怜又可敬。
唐姒蜜逗了他一下说道:“你们不用管他,他是来找我的。”
保安对苏云表示了冒犯的歉意,立刻去别的地方巡逻了。
凌华替唐姒蜜把苏云接进门。
在师父的三令五申,耳融目染之下,苏云一直觉得唐姒蜜是个人面兽心,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女。
但是师父总是这么说,可现在唐姒蜜出事儿了,师父又让他快快的到海城,来看看唐姒蜜。
“你师父让你来,是有什么事儿吗?”唐姒蜜轻声问。
苏云在三小姐的指引下坐下,刚刚捧起茶杯,就立刻言不由衷地说:“不是我师父让我来的,是我自己来的?”
唐姒蜜没忍住笑出声,她看了看苏云:“你们门派的镇派法宝,怎么在你身上?”
苏云支支吾吾的,没有想好借口。
来的时候他就跟师父说了,他嘴巴笨,唐姒蜜看起来又那么吓人,他怎么编这个谎言,他都编不瓷实。
现在好了,被唐姒蜜当场戳穿。
苏云脑筋一转,立刻捂住自己的衣兜:“你怎么知道我身上带着我门派的镇派法宝。”
唐姒蜜心说,我白长了一双眼睛吗?
看是看见苏云傻乎乎,又是好心过来,唐姒蜜没有多说什么。
“你自己坦白,你师父让你过来干嘛,有我在,你师父又不能打你。”唐姒蜜说。
苏云一想也是,师父天高皇帝远的。
就说是唐姒蜜自己猜到了。
苏云这么想着,整个人豁然开朗,开始出卖他师父。
“我师父听说唐真人你最近身上有死劫,让我带着我们门派的法宝过来,借给你用用。”
苏云说着,就拿出了一枚玉佩。
那是一枚圆形玉佩,上面雕刻着好看的符文。
“唐小姐,你可不要小看这个东西,这是我们宗门传下来的,能趋吉避凶。”
苏云将玉佩放在桌子上。
他掩耳盗铃似的移开目光,“我是不知道正儿玉佩去什么地方了,我师父说,他也不知道。”
这东西是他们宗门至宝,要是正规手段外借,尤其是借给唐姒蜜,肯定是要吵得不可开交,所有长老不打起来都是他们脾气好。
现在这枚玉佩,大半天的时间,就出现在唐姒蜜家的桌子上,看样是慕清子瞒着宗门之中其他长老,自作主张偷偷拿出来的。
难怪刚才看着苏云,总是一副想要做贼的模样。
原来是身上真的带着只有做贼才能带在身上的东西。
唐姒蜜看着眼前的这枚玉佩,嘴角不自觉就翘了起来。
“唐小姐,这件事情只有我们知道。”苏云数了数:“我师父,我,你,凌华,还有……”
他有点儿害怕的看着三小姐。
乍一看三小姐很正常,但是苏云怎么说也是跟着师父自小修行的,要是看不出三小姐是鬼,那他可以换个饭碗了。
只是知道三小姐是鬼,才的更恐怖。
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了,三小姐真的走到外面去,根本就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肢体,是纸做的。
“总之,唐小姐,你贴身带在身上,这枚玉佩,会带给你好运气。”苏云说道。
唐姒蜜点点头:“我知道了,回去告诉你师父,我唐姒蜜记得他的人情。”
苏云点点头。
他是师父派来,偷偷摸摸,就连自己宗门的师叔们,都不知道,所以还是要赶紧回去的好。
苏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唐小姐,那我就不多留了。”苏云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又离开了。
不多时,老天师就让张怀真来送护身符了。
张怀真整个人都缄默了很多。
比起苏云,在香榭别墅里住过一段时间的他,进来的就容易很多。
但唐姒蜜能看出的了,他身上的伤还没好透。
浑身上下灵力比先前要厚重不少。
张怀真要是脸皮厚一点儿,现在的他自称宗师大家,也没有人敢置喙半句。
龙虎山也真是捡到了一颗好苗子。
往后一百年,有张怀真在,玄门第一家,还是他龙虎山的。
张怀真看着唐姒蜜,将护身符送到唐姒蜜的手上,看着唐姒蜜脸上的死气,眼圈都红了。
唐姒蜜眉头拧着。
不说话带张怀真,可比先前喋喋不休的张怀真可怕多了。
他越是这样静默不言,唐姒蜜越是不自在。
唐姒蜜正不自在着,阎鹤柏不请自来。
“出云真人刚才跟我说,他一会儿要带一位大师过来,让你准备一下。”
阎鹤柏说道。
唐姒蜜纳闷,“什么大师?我要准备什么?”
阎鹤柏说:“那位大师是崇觉寺的惠明法师。”
唐姒蜜了然的点点头。
张怀真瞳孔倏地放大,他瞪着眼睛,目光在唐姒蜜和阎鹤柏身上左右看看。
唐姒蜜被他哀戚的样子,弄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衣服里藏了很多刺。
唐姒蜜说道:“你们大惊小怪的,一个个说的好像我就要死了,我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张怀真那是对唐姒蜜的话充耳不闻。
“你跟我结为道侣吧。”张怀真开口第一句,就被唐姒蜜狠狠打了一下。
“酝酿半天,你要说这个?”唐姒蜜皱眉。
张怀真看起来更可怜可怜了:“我是说真的,结为道侣,上达天听,我师父说,我身上是有气运的。”
“我们同气连枝,倒时候我的气运就是你的气运,你的死劫就是我的死劫。”
唐姒蜜知道,张怀真说这话是真心的。
“结为道侣,上天认证,此生就不能变心了。”唐姒蜜说。
张怀真立刻竖起手指,做出发誓的姿态,被唐姒蜜在他手肘麻筋儿上敲了一下。
张怀真立刻手肘酸的抬不起来:“你不让我说,我也要说,我就是没有想过变心。”
唐姒蜜笑了一下,脸转到一旁去:“上次你还说,你不修行到能打败我,你就不下山呢。”
张怀真嘴唇嗫嚅,却不能再说出一句话。
他是被玄学协会叫着下山的,不是他心中所愿。
但是就像是唐姒蜜说的,他确实食言了。
“这次不会了,我此生都不会变心,我求你,想想我说的话。”
唐姒蜜见他冥顽不灵,像是一块发硬的石头。
可他又太可怜了。
他的衣冠周正,可是心里一片杂草重生,道心都是乱的。
听说了唐姒蜜有劫难在身上,还是出云真人,都不算不出来的劫难,张怀真立刻方寸大乱。
老天师知道这事情的时候,就只能让他从养伤的香云山上下来。
说让他借着送护身符的由头,去见见唐姒蜜。
唐姒蜜看到她现在的这副模样,不觉得感动,反而觉得愧疚。
“可是我会变心啊。”唐姒蜜说。
张怀真僵住。
唐姒蜜索性一次性把这些后都跟他讲清楚:“你愿意替我承担死劫,分享气运,可是我不愿意。”
“没有我,将来,你会成为正道魁首,会是你师门的骄傲。”
“假使我是个为了活命,愿意跟你虚与委蛇,愿意欺你骗你,跟你缔结道侣约定的人,你喜欢这样的人做什么?”
唐姒蜜说到这里,张怀真只是把头低了下去。
唐姒蜜说的对啊。
可是,就算是唐姒蜜欺负他,骗骗他,跟他结下道侣约定,他也是一百个愿意的。
“还是,你是那种想要用天道约定,绑住我人?”唐姒蜜又问。
张怀真心里藏着那点龌龊也被唐姒蜜戳穿了。
他羞愧的低下头。
唐姒蜜说中了。
他就设想过,天道契约,能不能绑住唐姒蜜。
唐姒蜜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舒朗的像是秋日高悬的月亮。
澄净圆融,洒在地上就是一片一片,让人拢不进怀里的月亮。
唐姒蜜说道:“你的心里很乱,像是长草的院子。”
道家内胆修行,五脏对应五行。
张怀真出发之前,是老天师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心猿乱了,说不定她能给你一跟系住心猿的一根缰绳,你去吧。”
望着唐姒蜜那大难临头,还肆意的欢笑,张怀真突然心就平静了。
他不是因为唐姒蜜要大难临头,而心慌意乱。
他是因为唐姒蜜要大难临头,而他能帮唐姒蜜,但是唐姒蜜要付出被天道拘役的代价。
他因为自己的龌龊,心意动乱。
对方为了活命,草率答应他的请求。
他的痴心妄念,得偿所愿,终究会成为他自己的心魔,与他的后半生死死纠缠。
翻到独处现在唐姒蜜直言不讳的拒绝,毫无芥蒂的将他心里的那点阴暗戳破,他才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