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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白月光(夕阶酒)


容清棠:“其中一人是谢闻锦?”
她记得前世刘楚楚提过此事。
群青点头应下。
容清棠又问:“可有查出另一人是谁?”
“还未。”群青答道。
虽费了些力气,但群青仍然查到了谢闻锦身上。而另外一人在下注之后便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不曾出现过。
容清棠沉默须臾,才道:“此事可以继续查。”
除了刘楚楚与谢闻锦,长安城中还有何人如此关注她和谢闻锦这桩婚事?
从下注的选择来看,应也并非刘楚楚那边的人。
群青应下后,容清棠转而嘱咐道:“最近多注意周围的情况,若有形迹可疑的人出现,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他想做什么。”
前世刘楚楚应就是在今日得知了谢闻锦暗中下注的事,才不惜对她下杀手。
这回容清棠有了防备还不够,她想反过来查一查刘楚楚和相府的事。这于她,于她和卫时舟约定的事,或许都会有用处。
想起谢闻锦来云山寺找她的事,容清棠问:“谢闻锦呢?”
群青:“已经下山了,但还没走回王府就晕倒了,王府从宫里请了太医去。”
群青远远一眼就看出谢闻锦伤得很重。他没有武艺底子,昨夜又在风凉露重的山里站了一夜,这回应该会病上一段时日。
但群青却觉得这很好。
只要生病的不是姑娘,谢闻锦若病上十天半月不能出门,姑娘这儿也能清净舒心些。
“他走了就行。”容清棠态度随意道。
谢闻锦在这里待得越久,刘楚楚恐怕就会越疯。
这一世除了赌局以外,还多了谢闻锦在寺外从夜里等到白天的事,刘楚楚心里恐怕更是恨极了容清棠。
但这回不仅容清棠早有准备,如今卫时舟也住在寺里,在寮房附近暗中保护的人应该少不了,容清棠也乐得顺便借来用一用。
这一世说得上诸事顺利,甚至连以往春日里少不了的风寒都没来找容清棠。
瞥见院子里被风扬进来的杏花,容清棠语气轻松道:“你有空的时候再做些杏花糕吧,过季了就吃不上了。”
“好。”
群青应下。
容清棠忽然想起,那夜在凉亭内,她做的那碟杏花糕似乎更合卫时舟的口味。她回忆过,那碟与群青做的相比,最明显的不同之处就是甜味要重一点,也许他喜欢偏甜一些的?
应该是,否则他也不会总随身带着蜜饯了。
“分出一部分做得稍微甜一点,给那边的贵人送过去。”容清棠说。
群青没有多问,却猜出姑娘这么吩咐的用意。
那夜后来是他去收拾的凉亭,自然知道只有姑娘做的那碟糕点被用完了。
但群青却觉得姑娘或许把其中的原因想得太简单了。
就好像柔蓝做的糕点虽然不那么完美,但他也很喜欢。
怎么会只是因为口味。
与容清棠那边的轻松自在相反,相府内的刘楚楚此时正蹙着眉作画。她的不悦几乎化为实质,压得她身旁伺候笔墨的侍女头都不敢抬。
因为谢闻锦的事,刘楚楚一直心烦意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作画。
可父亲说春日宴上会安排京中贵女们为皇上献上仲春礼,她也必须准备一份才行。
以往都不曾有献仲春礼这事,京都的人精们自然知道这就是为了择定皇后人选而专门添的。
以往这些场合拔得头筹的都是刘楚楚,但这回刘楚楚却止不住心底的念头——
她绝不能入宫,这次她要故意输给别人吗?
可若真的输了,父亲那儿……
笔尖不慎偏了半寸,这幅画又毁了,刘楚楚面色不耐地摔了笔,颜色鲜艳的彩墨立时溅开,将画上的百花图毁了个彻底。
“小姐,安王府那边传来了消息。”门外有下人来禀报。
刘楚楚不想听,却又记挂着谢闻锦身上还带着伤,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道:“滚进来说。”
“小姐,昨晚谢公子在云山寺外站了一夜,染了风寒,再加之身上的鞭伤严重,谢公子在回王府的路上晕了过去。”
越往下听,刘楚楚的面色便越发难看。
他分明最讨厌寺庙和僧人,却不顾自己的伤势去那儿守了一夜吗?
刘楚楚心里发紧发痛,却还是担忧地问:“他现在如何了?”
“我们安排在王府的人已经被谢世子清理了,暂时无法得知。”
“一群废物。”刘楚楚呵斥道。
她再也坐不住,命令道:“备马车,我要去安王府。”
“遵命。”下人应道。
但一道威严的声音忽然响起:“不许去。”
“父亲,我……”刘楚楚放软了声音,“我就去看他一眼,看完立马就回来。”
不知道谢闻锦此时怎么样了,刘楚楚心乱如麻。
刘相的面色沉了下来,“你竟还分不清轻重缓急吗?”
“你是刘家的女儿,自有你该做的事,别的都不值得被你放在眼里。”
“可我……”
“够了!”刘相打断她的话,命令旁边的手下:“小姐需要静思一段时日,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放她离开这个院子。”
刘相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冷静下来后能知道分寸。她是刘家翻身的希望。
“遵命!”
刘相不再多言,胸膛郁着一口闷气拂袖离开。
刘楚楚自知拗不过父亲,自幼习得的礼数和规矩也让她无法忤逆父亲,心里再着急也只得依言禁足。
她眸中蓄着泪,心神不宁地吩咐身边的侍女:“命人继续去打探他那边的情况,有消息了立即回来告诉我。”
“另外,”刘楚楚顿了顿,声音冰冷道,“再从赌场里找些人去云山寺,找机会接近容清棠。”
“我要她死,”她补充了一句,“并且要毫无颜面,清白尽失地去死在他最讨厌的寺庙里。”
既然谢闻锦这么放不下容清棠,那便让他记得更刻骨铭心一些,亲眼看看她肮脏恶心的死状。
这样,再想起她,他心底应就只会剩下厌恶了吧?
王府内。
“王爷,几位副将的家眷递了帖子来,说明日想上门拜访,感谢王府帮他们安排住处以及择选宅院。”老管家躬身道。
安王放下手里的舆图,“嗯”了一声。
一旁的世子谢闻谌开口道:“帮他们做这些的人已经不在王府了,他们来了能谢谁?”
边关战事已歇,近几年应都不会再打仗。几位户籍在长安的副将也就携着家眷一道返京了。但他们原本的住处要么年久失修,要么早已卖了。
容清棠离开王府之前留了一张单子,上面不仅列举了长安城中目前正在转手的适合的宅院,还细心地写明了价格和距城外军营的路程。
收到大军即将返京的消息时,容清棠还提前赁了住处,让人打扫干净后备好了一应用具,供这些副将的家眷们在定下新的宅院之前居住。
她一直都是这样细致妥帖,面面俱到。
安王扫了谢闻谌一眼,吩咐老管家:“你先退下。”
“是。”
待老管家带上书房的门离开,安王才问:“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她还在府里时便一贯如此细心,没想到临离府了也没忘记布置我们回京后的一应事宜。”谢闻谌声音清朗道。
不仅是他和父亲的院子,就连这些副将的家眷们的住处也贴合了他们的喜好,还特意将脾气不太对付的分开安排,免生事端。
安王眉间紧蹙,警告道:“那是你弟弟的妻子。”
谢闻谌浑不在意道:“已经不是了。”
安王心神微顿却面上不显。
的确,她已经不是王府的儿媳了……
春光晴好。
容清棠不知道有人正说起自己,她入神地想着另一件事。
卫时舟说需要她为春日宴备一份仲春礼,无需太费心,有就可以。但容清棠已经知道那日会发生什么,便不想太随意,以免到时让卫时舟和她自己都丢脸。
容清棠打算把前世自己死后一直想画的景致画下来。
墓前望出去的四时山水俱是美景,她不想取舍,便准备画一幅长卷,好让春夏秋冬的景致都囊括其中。
但还在构思时,容清棠便发现了问题——她对春景不算熟悉。
容清棠死在了春日里,刚发现自己只剩下一缕残念在世间徘徊时,她没心思赏景。那些景致虽也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象,却因为她想了太多别的事情,并不深刻。
在重活一世之前的那个春天,容清棠能感觉到自己正越来越缥缈,应不会久留了。本已安宁平和的心便又生出了些不舍来,让她把对春景的注意放到了来看望她的师父和师娘等人身上。
而她得以重回的,又恰是明媚而美好的春日。
老天爷像是对她格外怜悯,想要弥补她曾错失的这个春天。
容清棠想再去自己的墓地那边看看。
这一世她应该暂时用不着修墓立碑,但可以先把那一片位置买下来,修座小楼。等她和卫时舟的约定结束后便住过去,应也很闲适得趣。
那处和云山寺同在一座山上,容清棠便先去找了尘大师问了问。
得知这座山是卫时舟还是太子时的私产后,容清棠犹豫了两个时辰,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听完她的描述,又看过她来之前画下的简图,卫时舟眸子微垂,看着容清棠柔白色的裙摆,不动声色地问:“那个位置少有人去,怎么忽然想买下来?”
不是少有人去。
而是除了他以外,无人能去那儿。
可那张简图里,分明就是前世他为容清棠和自己选的最后长眠的地方。
这一世的容清棠不该知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啊皮皮、黎晨星 1瓶;

◎幸好,这回他没有再错过。◎
卫时舟不动声色地问:“那个位置少有人去,怎么忽然想买下来?”
若容清棠知道前世他将她安葬在何处,那她是否也还记得那场春雨里受的冷和疼?
卫时舟眼底浮现一抹薄冷与凛冽。
容清棠没有多想,如实说起自己的打算:“那里景致极佳,我想买下来修座山间小楼。等两年之期结束后,我打算先在那儿住上一段时间,再重新准备离京游历的事。”
容清棠原本打算和离后便离开长安城,但如今她和卫时舟有了暂为夫妻的约定,此事自然也就只有往后推迟两年了。
到时各地的情况应也有所变化,她预想的路线或许也需要调整更改。
容清棠和父亲在长安城中并无家宅,之前每次返京他们都暂住在赁来的一处院子里。
如今容清棠已从王府搬了出来,她自然也打算重新布置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能供她和柔蓝他们几人长期居住。
比起城中渐欲迷人眼的繁华,容清棠更喜欢那个能将长安城和连绵远山都尽收眼底的地方。
卫时舟听她说起两年后离宫的打算,不自觉眸子晦暗了几分,又很快遮掩下去。
“那块地方我送与你便是,无需买。只当是谢你愿意陪我演假夫妻。”
容清棠闻言并未同意,“您是担心我买不起吗?但我其实还算是……有些钱,价格应该不成问题。您按市价卖给我就好。”
除了父亲给她留作嫁妆的田产、地契和铺面之外,容清棠的画也为她赚了些银钱,不是笔小数目。
虽说肯定比不上卫时舟的私产,但在同龄的女子之中,容清棠觉得自己手头应算得上是十分宽裕了。
“当真喜欢那块地方?”卫时舟温声问。
容清棠微微颔首,“之前在山里踏青时误打误撞去过一次,当时便觉得很喜欢。”
卫时舟很清楚,没有他的命令,无人能在禁军的暗中把守下误入那个地方。
他指尖微动,心里已经确定了什么,随即答应下来:“好,下午我命人把契约拿来,便按你说的,以市价交易。”
没费什么力气就谈成了此事,容清棠心里觉得愉悦,脸上也带了些细碎的笑意。
她不经意侧首,看见群青站在不远处,似是有事要禀报。
容清棠转眸看向卫时舟,他适时善解人意道:“无妨,你有事便先去处理。”
“多谢陛下。”容清棠柔声道。
看着容清棠起身离开的背影,卫时舟眸光清明,心底却禁不住浮起一个又一个念头。
容清棠似乎的确很想要那块地方。上一世他在那里为她修墓立碑,也许她是满意的?
那容清棠知道他最后贪心地长眠在她旁边吗?
若知晓,她会是什么感觉?
疑惑不解,厌恶排斥,还是说……她其实愿意允他待在她身边。
容清棠不知道身后的人在想些什么。
待走到群青面前,她便听见他说:“姑娘,谢闻锦命人送了几枝早开的海棠花过来。”
群青本不想理会,也把人拦在了寺外。
可那送花来的小厮每见到一位僧人便说想求见寺内一位名叫“容清棠”的香客,群青不能在云山寺门口对那人动手,只好过来请姑娘决断。
容清棠柳眉轻蹙,已有了不耐烦的神色,“既然他非要死缠烂打,那就把东西收下,然后扔在寺外的山阶下。”
山阶下长着树木花草,海棠花枝扔那儿不仅不会碍了容清棠的眼,也不会扰了别人。
海棠本还有段时日才会开花,但谢闻锦命人在温暖的花房里培植了改良后的海棠树,入春后便会送早开的海棠花给容清棠。
年年如此,即使是成婚后冷待她的那一年里,他也没落下这个。
容清棠没想到他们和离后他还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前世的今日没有此事,所以是因为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和她的转变,他的态度和做法也随之有了这些不同?
难道他觉得在寺外苦等和送海棠花枝来能起到什么作用吗?
容清棠觉得有些可笑。
方才的愉悦心情也蒙上了一层阴翳。
回到屋内后容清棠仍蹙着眉,面色不虞。
“姑娘怎么了?没谈成吗?”柔蓝连忙迎上来。
容清棠摇了摇头,“陛下说可以把那块地方卖给我。”
“那怎么不开心?”柔蓝问。
姑娘脸上很少出现这种神色,都称得上厌烦了。
容清棠便把山寺外的事告诉了柔蓝。
柔蓝听完也有些气闷,忍不住道:“他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当年姑娘早就告诉过他,你名字里虽有‘棠’字,却并非特别喜欢海棠花。可我们离京几月后再回来,他便像是从没听过这话一样,又巴巴地连送了好多海棠花枝来。”
因着心里不满,柔蓝越说声音便越大。
“若说他对姑娘没有心意,可他总做这些看起来很深情的事。”
“但若说他到底有多情深义重,他又连姑娘的喜好都不清楚,成婚后还一直待你冷漠,让人感觉不出他的在意来。”
“姑娘,是人与人之间的情爱太复杂吗?我实在看不懂。”
容清棠见柔蓝比自己的反应还大,心绪倒平和些了,反问她:“那你觉得群青待你如何?”
柔蓝的脸颊霎时染上薄粉,因谢闻锦而起的怒气散了大半,小声道:“他待我……很好。”
群青从不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哪怕只是会让柔蓝皱皱眉头的小事,他都会细细记在心里,妥帖地处理好。
“那便是了,”容清棠语气平和道,“我不觉得是世间情爱太复杂。”
“既然让人感觉不到爱和在意,那便是不爱或者不够爱。”
柔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期盼而笃定道:“我们姑娘这么好,一定能遇到更好的人,再也不受委屈。”
容清棠不置可否。
她很清楚,只要她不再对旁人抱有期待,便没人能再让她受委屈。
安王府内。
将海棠花枝送去云山寺的小厮到了谢闻锦住的院子里。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却也得去复命。
“如何?少夫人可收了?”看见他,正准备服药的谢闻锦重新把药碗放下,急忙问。
小厮低垂着头,硬着头皮将他去了云山寺后发生的一切仔细说了一遍。
谢闻锦神情错愕了一瞬,随即难以置信道:“你是说她命人将海棠花枝扔了?”
“群青的确说这是少夫人的命令。”
谢闻锦面色难看,又问:“她可曾问过我的伤势?”
小厮心里发虚,只能如实道:“少夫人不曾露面,群青也并未问过。”
“闭嘴!她不是什么少夫人了!”谢闻锦一挥手打翻了药碗,药汁溅洒在地面上,狰狞而难看。
小厮霎时噤声,没得令又不敢贸然从屋内离开,只能强作镇定地跪在原地。
谢闻锦看着他便觉得烦心,呵斥道:“这点事都做不好,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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