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当年能弃众臣所推举的八爷,而立永正帝为帝,除了太上皇对朝廷的掌握度够之外,也是因为永正帝自己本身能力足,这些年来着实办了不少漂亮的差事,让人无话可说,要不那有这么容易坐上那个位置的。
但晰皇子年幼,既无贤名,也不曾展露自身能力,即使永正帝能独断独行让晰皇子坐上皇位,但一个让臣子瞧不起的皇帝也难以长久,再加上晰皇子太过年轻,大权旁落都是轻的。
至于落到谁身上吗……
贾赦虽未明言,但两人都猜出了几分。
至于说什么让太上皇再出马维持朝政一事吗,贾赦连提都没提过。
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别看太上皇好似身子骨还硬朗,但他毕竟是七十岁的老人了,随时都会离开,每多活一年,都是捡来的,像这样的运气,可一而不可再。
再则,即使太上皇在那时还在,一个年过七十岁的老人,那里还有那精力治理朝政,况且太上皇在远离朝堂之后,便已经失去对朝堂的掌控力了,眼下太上皇还有几分权力,是因为大晋以孝治天下,但如果太上皇和当今的圣令有冲突的话,看看大伙是听太上皇的还是听当今的。
许久后,贾赦叹道:“希望是我们多想了,圣上身子骨好的很,想来必定能长命百岁。”
对此,徒呀压根不抱希望,大晋与清朝的历史走向太过相近,永正帝旁的不像殖正,不过这短命上,说不定会像个十足十的。
他眼眸微沉,“我得破局!”
总不能等死,又或着等着坐上帝位但被架空!
历史上太多的例子了,在这皇权的时代,皇帝要是大权旁落,不是被废就是一个死!
贾赦思考许久,最后摇了摇头,直言回道:"难!"
皇子虽能入朝,但晰皇子还是太小了,大晋至今,还没有让个未成年的皇子入朝的例子,除非……有什么晰皇子不得不入朝的原因,但他们大晋人材济济,朝堂上不缺官员,根本就没这可能啊。
他心下暗叹,说到底,还是晰皇子着实太年轻了,即使想累积一点自己的人脉也着实不易。
徒晰微微一笑,“有!有这可能!”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旱熟稻的特性,如果是为了推广旱熟稻,他的确可以先众人一步站在这朝堂之上。
再之后,即然站上去了,就别可能再叫他下来!
徒晰不但连着去探望了几次,在贾赦离开的那一日还亲自来送,而且一送就送到了京郊十里外。
贾赦和贾政一起被贬,又被赶出京城,虽然贾赦一向瞧不起贾政,但在大事上,他还是有几分分寸的,这一次回乡便是拉着贾政一起回去。
一则,二房人一起走,人多总是会让那些拦路的山贼有几分顾忌;再则,有鉴于贾家二房的作死习性,不盯着他们,贾赦着实不放心。
此次送行,徒晰自然也少不得和贾家二房的人照了面,贾家上上下下均是一脸憔悴,贾政更是硬生生的老了十来岁的模样,乍看之下竟然比贾赦还要年迈,甚至都用起了楞杖。
父子再见,两人均都是一阵无话,他们以往虽然是养父子,但因为贾政的性格,较真而言,他还真没见过贾政几面,更没说过什么话,如今再见面了,也依然无话可说。
倒是宝玉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显然是想给王夫人求情,但又不敢。
宝玉虽然长进了些,但这孩子性情仍旧没改变多少,徒晰沉默许久,最后将他让人复写一份的王夫人嫁妆清单转手给了雀儿,让他替宝玉收好。
王夫人这一关,最后一个会替宝玉着想的人也都没了,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王夫人的嫁妆单子给宝玉抄上一份,万一将来要是有个什么,宝玉也可以凭这嫁妆单子要回王夫人的嫁妆过活。
最让徒晰意外的是李纨,只见李纨蓬头垢面,头发散乱,一副失了神似的模样,贾兰悄悄地告诉她说李纨自从知道贾家三代不许进京后便就成了这样,怎么唤都唤不醒,只是一个劲的说着完了,什么都没了。
贾兰也是个孩子,见李纨这样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贾政也是个没用的,遇上了事情只会叹气。最后还是贾赦请了大夫给李纨瞧瞧,说李纨是打击过大,一时失了魂了,这病也没药可医,就只能好好养着,待她圆转过来,人也就好了。
看着得了失心疯的李纨,徒晰若有所思,说起来,当年暗地里想让他入熬的人其实是李纨,并非王夫人,只是李纨仿着王夫人的笔迹书写。
要是李纨一直失心疯也就罢了,就怕李纨清醒之后,又起了恶意,到时伤了宝玉和贾赦这一房便就不好了。
徒晰悄悄地提醒贾赦注意一下李纨。
贾赦眼眸微眯,其实他一直对王夫人当年让环哥儿入螯一事有几分疑惑,倒不是王夫人干不出这种事,而是以王夫人的性子,应该是会想将环哥儿给拐卖,又或着直接弄死环哥儿才是,让其入熬,留其一命,着实不似王夫人的习惯。
他瞧着疯疯颠颠的李纨,心中一动,冷声道:“有我在,她翻不出个花样出来!”
要真是李纨断了他们贾家的将来,哪怕她是兰哥儿之母,他也绝对容不得她!
贾赦临行前不忘提醒徒晰小心卫八爷,他直言道:"我对八爷所知不多,我当年入宫之时,八爷还不过是个幼儿,上书房都不曾进过,未曾见过面,但晰皇子绝对不能小看卫八爷。
在太上皇的所有皇子之中,以卫八爷母妃的身份最低,不但是宫女出身,而且还是异族女子,论理,应该是最不可能继承皇位之人,但当年夺嫡时以其呼声最高,可见得此人心计之厉害。";
徒晰也是这时才知道良嫔在这朝代竟然是异族人!?
他好奇问道:“良嫔是那一族的?”
贾赦倒没想到徒晰的注意力竟然在良嫔是那一族了,不愧是在荣国府里养大的,这爱八卦的性子倒是像极了他。
自家养出来的孩子还能怎么办?只能摸摸鼻子认了。
贾赦无奈,回想许久后才道:"我记得是东北女真族。"
说起来,良嫔的父祖便是当年明未内乱之时掳回来的女真奴隶,只不过世代都在宫里为奴,说起来倒也和汉人差不多了,不过这事始终是八爷身上的硬伤,怎么避也避不开。
徒晰眼眸微沉,莫名的有几分不祥的预感。
与此同时,卫八骑着一头驴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骨灰坛子,哼着小曲,缓缓往着东北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卫八全然不似皇子时的富贵模样,一身棉布衣打扮,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替他拉马的小厮问道:“八爷,咱们这是要往那儿去?”
卫八淡淡道:“去东北!”
他一直很好奇,郭罗妈妈嘴里那美的如诗如画一般的山林是什么模样。
四年后,徒晰出现在大朝会上,仔细讲解着早熟稻。
虽然早早发现了弱感光性的母株,但徒晰一直直到四年后才正式的推出了早熟稻,虽是多花了一些时间,但这早熟稻却是已经稳定的稻种,而且不似一般的杂交水稻无法留种,光凭这一点,徒晰就觉得多花的时间是值得的。
当然,这早熟稻的产量终究是不能和杂交水稻相比,同样是双季稻,如果两季种的都是杂交水稻,一年下来一亩地大概能收个一干二百公斤左右,高的时候甚至还能到一千六百公斤。
但如果是早熟稻加晚稻,一年到头加总起来能有四百公斤就不错了。而且这还是得在好年节的时候,如果遇到了一个坏年头,这收获只会更少。
虽然这新稻种的产量不能和杂交水稻相比,但考虑到农民留种问题,徒晰的研发方向还是往可留种的早熟稻发展,毕竟要是早熟稻无法留种,农民势必得年年跟官府买新稻种,以这年代官员的品性,难保官员是否会在此上下其手。
再则,这年头的交通并不发达,光是运输稻种便得花上好一段时间,说不定运到当地后也误了农时,早熟稻说白了就是跟时间赛跑,过早种了,容易被溧死;过晚种了,会误了之后的种植计划,过早过晚都不成。
是以徒晰思量再三,终究还是没推出产量更高的杂交水稻,而是先推出了便于留种的早熟稻。
至于这新品种早熟稻,徒晰不客气的直接取名为御米一号。御着,玉也,但它指的并非是早熟稻的米粒晶莹如玉,指的是黛玉的'玉'字。
在徒晰看来,这新品种稻种的最主要的功臣绝对是巢玉,要不是有林妹妹的绛珠之心,就凭这时代这么落伍的技术与仪器,哪怕再给他十年,都不见得能培育得出早熟稻。
在这培育稻种一事上,林妹妹绝对得记首功,是以在给这新品种稻米起名字的时候,徒晰直接了当取名为御米一号。
虽说黛玉的功劳在这个时代无法被记入史书中,女子闺名也不好让旁人知道,但他不愿意让黛玉就此被人遗忘在历史长河中,便取了黛玉名字里的玉字为新稻种起名。
当然,他也不忘悄悄地跟黛玉说了,御米一号的 ‘御’字的真意,非御制,而是黛玉之玉。>
能在四年内搞定一个新稻米品种,要是放在现代,绝对是能够上农业专刊的大事,甚至说不定还能得个诺贝尔奖,只可惜在这时代,面对一群完全不懂遗传基因学的学渣,徒晰不免有抛媚眼给瞎子看之憾了。
不过朝廷大臣虽然听不懂什么母株子株,但大伙也能听出这早熟稻的厉害,虽然盼皇子一直嫌弃早熟稻的产量不高,但其实这早熟稻跟跟一般水稻的产量差不多,甚至还略高一些,总得来说这产量并不算低了。
而且最重要的,从此之后,北方也能够种植双季稻,如此一来,等于北方一带的农田每年的生产力足足提高了一倍,税赋也能提高了足足一倍,不少人都听出了这里头的门道。
一名出身于江南的官员忍不住问道:“敢问昕皇子,这早熟稻如果在江南一地推广,是否有可能做到三季稻?”
所谓湖广熟,天下足,便是因为湖广一带能做到二熟,一熟则湖广足,再熟则天下足,要是能做到三熟…
言员的嘴简直快笑歪了,到时吃一碗饭,看一碗饭,再丢一碗饭,光想就美美的。
徒晰微叹,“一年三熟的可能与否是在气候,而非稻种。”
在现代的湖北一带大多是一年二熟至三熟不定,但这也是因为气候变迁,气温升高之故,这才能做到一年三熟,可即使溯北一带能够一年三熟,但较真而言,大部份的农家还是维持一年二熟,偶尔才会三熟。
在这年代更往南的广州一带倒可一试,但一年三熟太伤地力,现代还有化肥可补,但在这年代……即使他知道化肥的配方也无法量产啊。
徒晰倒也不藏私,仔细讲解为什么即使有了这早熟稻,也难以在湖广一地做到一年三熟,即使不惜地力,气候这个大环境不允许。当然,要是间中种植的是杂粮一类的作物,达到一年三造并不难,但要是想要一年三熟的话,只能看天了。
说起来,大晋朝时的农民已经将人力所能及的种植技术发挥到了最高点了,要知道在现代如果不是使用杂交水稻,也没有化肥的帮助下,一般稻米亩产也不过就五百公斤左右,可见得大晋朝的农民已经将种植技术优化到了他们所能及的程度了。
当然,这种优化在徒晰看来还是太粗糙了点,而且这时代的农民所有的植种技术都是代代相传,并没有系统化的整理,方法也是各家各异,同样是粪肥,但每户人家的制肥方法各异,像这样肥料的品质自然不好,甚至不少肥料里其实含有大量的寄生虫。
粪肥品值参差不齐不说,就连追肥的时间点也不正确,反而容易导至稻热病,这也罢了,遇到稻米生病时更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全都出来了。
徒晰曾经做过一次不完整调查,看看一般农民如果碰到稻热病时会如何处理?结果让他吐血的是,里头至少有七成的农民竟然选择求神问卜,请巫婆来跳大神。
看到这个结果,徒晰真的是一口老血哽在心头,知道古人迷信,但这关乎民生大事之事怎么也能这么迷信呢?
趁此机会,徒晰也将稻米常遇到的疾病说了说,碰到这些病时该如何处理,毕竟新稻米品种推广出去的时候不可能完全不生病,他可不希望他的御米一号碰到稻热病时,农民又来个求神问卜,然后说一句皇子无德,就摆在那儿等绝收了。
当然,这早熟稻是好东西,更重要的是将它推广出去,这年代的农民不易,一年到头在土地上精打细算,也不见得能吃个饱饭,一遇上灾年,卖儿卖女都是小的呢,所谓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在这时代可真真不是句笑话。
什么时候种什么东西,几乎已经成了深刻到农民骨子里的本能了,要是谁敢冒然让他们改种新作物,这无疑是要他全家老少的性命,到时不乱才怪呢。
是以徒晰建议推广新稻种的官员以利诱之,先许以高价回购,让农民按册种植,等农民种出来了之后,不用官员多说,以农民的对作物的敏感程度,自然也会查觉此稻种可以在北方达成双季稻。
虽说初期难免要花上一笔银钱回购新稻,但长期而言,北方可以从一年一熟达到一年二熟,其中能收的税赋不知几多,总的来说还是划算的。
末了,徒听郑重的一躬身,再三提点, "这新稻种虽是在京郊所实验种植,最是适合北方一带不过,但新稻种毕竟是新稻种,如果种植结果不如预期,也无需懊恼,将数据收集回来,细细分析便是。”
“新稻种的推广绝对不可贪快,宁可慢,也要稳,最重要的是不能误了农民的日常生计。”
他最最担心的,就是官员为了抢功,谎报新稻种的推广结果,反倒闹出了饥荒。
所谓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虽说站在大朝会上的,包含永正帝自个都不是个懂行的,大伙都听不太懂晰皇子所说的什么母株、子株、基因云云,但大伙也看得出来,这早熟稻的确是晰皇子亲手培育,并且真的从头参与到尾的。
众人不由得暗暗钦佩,没想到堂堂一名皇子竟然能静下心来种了整整四年的田!
以往大伙虽然知道晰皇子在进献土豆与地瓜井上立了功,但由于他的年纪,大部份的人都认为徒晰不过是占了旁人的功劳罢了,算不上真正属于晰皇子之功。
再见晰皇子整整四年没拿出新东西,此一说法更是甚嚣尘上,甚至还有些好名的士子打算联名上奏请永正帝治晰皇子一个冒功之罪,那知道晰皇子沉积四年,再出现时便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早熟稻。
不只是这稻种,甚至连种植之法,治病之法,就连之后的推广之法尽数都考虑进去了,可说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面对这份实打实的这份功绩,即使是再苛刻的大臣们都无话可说了。
徒时听以绝对的实力,赢得所有人的钦佩,永正帝更是当场下旨,让徒时以十一岁之龄御前议政。
别小看了御前议政一词,要知道,议政大臣虽然不是一个固定的职等,也无品级,但却有与圣上共商国是,共议朝政之权。
自平康朝后,平康帝便携了议政大臣一职,永正帝多年来也不曾立过议政大臣,这还是头一回立议政大臣。
而比析皇子早半年参政的画皇子至今也不过是在刑部走动,大事上还是得交由刑部尚书处理,而徒晰一入仕便直接升到了议政大臣,其差距不可谓之不大。
但就这早熟稻一事吗,不少人也认同晰皇子之能,众人对望一眼,知道从此以后,晰皇子是真真正正的突出来了。
就连徒晰也微微一惊,他虽然想尽早站在朝堂上,可他真没想到永正帝竟然会让他直接做了议政大臣,他原本以为永正帝让他到工部主管这事就不错了,这议政大臣会不会太高了点。
他直言道:“圣上,晰只长于农事,这会不会……”
永正帝一挥手,淡淡道:“朕相信你!”
推广早熟稻一事虽小,但徒晰可说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就凭这一件事,便可看出其能力。
徒晰无奈,只能应下。
他顿了顿,开口求道:"禀圣上,这早熟稻既是晰所培育,晰请圣上让晰主持早熟稻推广一事。”
永正帝笑道:“你已经将这事安排的如此妥当,就连种植手册都写出来了,那还需要你亲自推广?”
他也瞧了一眼徒晰做的种植手册,当真是钜细靡遗,方方面面都写上了不说,还配了图画说明,那些图画甚至还是彩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