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为永正帝的贴身太监，永正帝很多事情都不会瞒着他，除了环哥儿极有可能是皇子之外，他也听闻了永正帝和太上皇所谈及的天下粮仓，也知道士豆的背后有着环哥儿的功劳，倘若大幻仙人所言是真，有了环哥儿，大晋少说可再保数十年的平安。
苏培成好似对盐起了兴趣，拉着林如海与环哥儿在盐场走动，两人少不得做陪，这一趟走下来，三人的鞋袜全都湿的不能再湿了，苏培成趁机让安排好的小太监伺候二人换鞋袜。
说实话，无论是林如海还是贾环都觉得苏培成有些太过殷勤了，不过是换个鞋袜，何必让小太监同候着，但这湿掉的鞋袜穿在脚上也极不舒服，当下也就同意了，脱了湿掉的鞋袜不说，还在苏培成的邀请之下烤了火。
看着贾环脚底板的那七颗黑痣，苏培成心下狂喜，果然是脚踏七星！
与此同时，甄娘娘也总算悄悄地进了宫，和和嫔见了面。
这些年来，和嫔的日子过的极不如意。
她本就不受永正帝宠爱，唯一的儿子一出生就没了，自己也因为难产而坏了身子，不能再育，年氏又将小公主的死怪罪到她头上，时不时让她院子里的人来找麻烦，再加上有永正帝这么一个偏心眼的夫君，她的日子可想而知。
更叫她难受的，是甄家因为一心帮着八皇子夺嫡，甚至还断了她的供给，要不是她后来投到了李氏那儿，靠着李氏的余萌护上一护，这日子只怕是更难挨，饶是如此，因为长年生活上的不如意，甄氏虽然还不到三十，但已经有了几丝白发了。
虽是如此，但永正帝后宫空虚，和嫔也算得上是高位妃嫔了，和嫔略说了说，内侍监便安排了让甄娘娘入宫跟和嫔说话。
看着不过才二十来岁，望之却如同三十妇人般的和嫔，甄娘娘好生心疼，忍不住抹泪道：“娘娘受苦了。”
和嫔酷着清减的甄娘嬷，也心下难受，她每每让小青去探望甄娘娘，甄娘娘总说自己一切都好，都瞧着甄婉嬷身上那一身过了季的衣裳，还有头上冒淡无光的金钗，和嫔那会不知道甄嬷嬷这日子并不如意呢。
她不由得抹泪叹道：“这段时日也委曲嬷嬷了。”
要是还在府里，那会让娘嬷过这种苦日子。。
甄唬娘摸了摸头上金钗，也知道自己窘迫的情况瞒不过和嫔，叹道："老奴的日子也不委曲，老奴收养的侄儿也还算孝顺，这些年来教教其他言宦人家规矩，这小日子还是能过得去的。”
当然，要和当年在皇子府里的日子相比终就是不成了，毕竟会请她去做教养她娘的也不过是一般的官宦人家，虽然有一点银钱，但也不会太多，再则，她也不是时时都能导到工作的，往往一家的姑娘教上三、五个月，学会了规矩，便会辞退她。一年下来，能有小半年有工作就不错了，如此一来，她虽能勉强糊口，但和以往皇子府上富贵的日子是全然不能相比了。
甄娘娘不忍让和嫔为她忧心，尽量说了些自己在宫外的趣事，也略说了说自家侄儿的事情。
她当年也是没了爹娘，日子过不下去了，这才在甄家的安排下入宫为宫女，兄嫂也是个短命的，就留下一个侄子，好在侄子争气，学问也学的不错，明年就可以下场一试，等侄儿考出来了，她也可以舒舒服服的做个老封君了。
听到此处，和嫔也松了口气，甄贾两家是老亲，很多习惯也是一样的，甄娘娘既然是她的奶娘嬷，本该由她养老送终，但因为年氏将甄娘娘赶走之故，她无法奉养甄娘娘，时时为此感到遗憾，好在甄娘娘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和嫔这才略略安了心。
两人略述了述别事，和嫔又让宫女包了包二百两银子和四匹宫缎给甄娘嬷，笑道： “娘娘难得进宫一趟，这一点银子尺头，拿回去给孩子做新衣吧。”
甄娘娘连忙腕拒， “那用得了这么多，况且娘娘在宫里也需要花销，这些银子娘娘还是留下来吧。”
她和和嫔情如母女，有些话便可以说的略略随意了些，她知道自要家投向八皇子，再加和嫔所出的小皇子没了之后，便断了给和嫔的供给，和嫔平时花销只能靠着那一点子月银和嫁妆过活。
二百两银子可说是和嫔一整年的俸禄了，这银子给了她，娘娘之后该怎么办？
和嫔不在意笑道：“娘娘放心，自圣上登基后，甄家又跟我连系上了，还把前些年的供给都补给了我，我眼下怕是宫里最有钱的宫妃呢。”
虽是笑着，但和嫔的笑声里有着说不出的凄凉，她可是甄家嫡女，自以为自己比其他的姐妹要略高一些，还以为自己是父母的掌中宝，结果父亲还不是说弃就弃了，要不是圣上登基，她也跟着鸡犬升天成了宫妃，甄家怕是压根就不会想起她了。
甄娘嬷叹道：“老爷总归是甄家家主，难免顾虑多了些……”
和嫔嘲讽道：“多到连我这个女儿都不管了吗？”
怎么说甄家也是太上皇的心腹，只要甄家时不时送份年礼过来，让圣上知道甄家还掂记着她这个女儿，圣上再怎么的也不好太过冷着她。
结果无论是父亲还是姑姑都当她这个女儿不存在似的，由得她在四皇子的后院里自生自灭，连自家人不肯护她，也怪不得年妃敢作践她了。
如今她对甄家已经冷了心，甄家送来的银钱她呈然还是收着，但却不会再帮甄家做事了。原先甄家还想送旁系女儿到四皇子的院子里做大宫女，也被她让人悄悄地动了点手脚，改送到三皇子那儿。
虽说眼下圣上三子之中，以四皇子最为出众，将来继承大统的机会也最高，但四皇子是郎氏那贱妇所养的，跟郎氏一样狼性，阴冷狠毒，还不如三皇子来的品性好。
三皇子虽然是个傻子，但待人赤诚，那丫头在三皇子身边虽然不会大富大贵，但至少能得一个平安喜乐。
甄嬷嬷也不好多劝，凭心而论，老爷和太太的确太薄情了。
甄娘娘连忙说明来意，低声道：“娘娘，老奴无意间得知当年小皇子的死因不单纯！”
和嫔一惊，“什么！？”
第60章 争子
甄娘娘将自己的猜测尽数说了，跪地请罪道："都是老奴的错，要不是老奴当年请了赖娘娘过来给娘娘接生，小皇子也不会没了。”
自得知此事之后，甄娘娘一直在后悔着，要不是她让人请了赖娘娘过来，小皇子也不会被赖娘娘给害了，娘娘更不会伤了身子，以至于不能再生育，一想到此处，甄娘娘娘就恨不得把当年的自己给权死。
“怪不得你。”和嫔不住哭泣，但也知道这怪不得甄娘娘，“谁会想到荣国府尽然如此大胆！完全不顾甄贾两家多年的交情。”
虽然动手的是赖嬷嬷，但她心里明白，真正下这命令的人是贾老太君，要不是有贾老太君的命令，赖嬷嬷区区一个奴仆，那有这么大的胆子对皇子下手。
而贾老太君会如此做，只怕也是得了她爹的意思，毕竟当时整个甄家都投向了八皇子府，她这个唯一在四皇子府上的女儿自然是碍眼的很了，她心下暗恨甄父无情，竟然连亲外孙也不顾了。
“娘娘！”甄娘娘娘跟声道：“绝对不能放过荣国府。”
“这是自然！”和嫔正了正脸色，“你且随我到养心殿求见圣上，怎么说也得求圣上为小皇子报仇！”
“是！”
和嫔才刚要起身，想起一事又无奈的坐了回去，“罢了。”
去求有什么用，圣上会为了她所生的小皇子而惩罚荣国府吗？她又不是年氏，圣上膝下又有了出众的四皇子，圣上怎么可能会在乎她所生的儿子。
“娘娘！”甄娘娘急道：“难不成你要放过荣国府吗？”
“婉嬷。”和嫔一脸绝望，“你说圣上会在乎我生的儿子吗？我又不是年氏，当年圣上明知道我怀的是个男胎，仍对我不理不睬，即使他知道孩子是死在荣国府手里，他会在乎吗？”
不！不会的，她心里很明白，她不是年氏，圣上待她连面子情都没有，就连她的封号为和，也是要她以和为贵，不许再与年妃闹当年事。
甄娘娘哑口无言，当年她在四皇子府里可是亲眼见着圣上是怎么专宠年氏的，为了年氏，当年娘娘生子都不顾了，活着的时候不在乎，死后自然更不会在乎了，不过……
她嘴嚷道：“小皇子终归也是圣上的骨肉，圣上不会不管吧。”
说到最后，她也有几分不确定了，毕竟她在四皇子府里多年，对永正帝印像最深之事莫过于他的偏心。
"或许会……"和嫔的声音里隐隐有几分绝望与怨恨，"但圣上要是个靠的住的，母猪都能上树了！"
甄娘娘娘缩了缩肩，不敢接这话，娘娘这些年来对圣上一直怨恨的很，连圣上不如猪可靠的话都说出口了，可见得对圣上一直含怨至今。
“娘娘，咱们总不能就这样放过荣国府吧！”
甄娘娘恨的咬牙切齿，这仇要不报，她始终不甘心。
和嫔冷声道：“这仇自然是要报的，不过……也不必靠着圣上。”
和嫔微微沉吟，“你说这荣国府的大太就是难产而亡的！？”
甄娘娘会意，“当年张家牵扯进了废太子事，只是一个难产而亡，也算是便宜她了。”
这世家大族就是这样，或许容得下娘家没落的正妻，但绝对容不下连娘家都没了的正妻，更容不下娘家犯了事的罪妇，是以张氏非死不可，落到一个难产而亡，也算是全了她的名声。
不过对于张氏的儿子而言，这始终是杀母之仇，偏生贾琏还是贾赦唯一的儿子，这事要是让他知道了，少不得得有一场热闹好瞧。
“另外……”和嫔微挑眉，“我记得当年生育了荣国府二老爷的姨娘便是咱们甄家的。”
旁人不知道，但甄贾二家是老亲，自然知道荣国府无论是大老爷还是二老爷都并非贾老太君所出，而且巧的很，生育了贾二老爷的姨娘正好是她们甄家旁枝女儿。
这也是甄家常用的手段了，自从从奉圣夫人身上尝到了甜头之后，甄家没少将自家女儿到处送，好利用自家女儿的裙带关系。
不只是奉圣夫人的幼女进言做了甄贵妃，就连她也被送进四皇子府做庶妃，还有那被她转弄到三皇子屋里的甄家女，甚至是甄娘娘做了慈宁宫的宫女，全都是甄家安排好的。
当年贾代善深受平康帝信任，他的屋里自然也有甄家送过去的旁枝女儿，而且这位甄家女也算争气，一进门就有了孕，可惜难产死了，不然这荣国府里也不至于成了贾老太君的一言堂。
甄娘嬷点了点头，叹道：“当年谁不知道有猫腻呢，不过甄家势弱，也只能罢了。”
况且不过是甄家的旁枝女，死就死了，甄家也不会心疼，也就那甄氏女的爹娘哭上一阵，不过甄家老爷给了大笔银钱，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和嫔亲笑， "也是时候算算帐了，只是不知道贾老太君到时还能不能好好的做她的老太君呢。"
连着二个儿子和孙子和她离心，哪怕是贾老太君这般的人也会头疼一阵吧。
甄娘嬷会意，“娘娘放心，这点子小事就交给我。”
要是不让荣国府闹个天翻地覆，她便不姓甄。
和嫔满意的点了点头，做为甄家女，她旁的不成，宫斗还是挺擅长的，要不是遇上了永正帝这么一个偏心眼的夫君，年氏那点子小手段在她眼里压根不够瞧的。
当然啦，这样子还不够，她父亲也知道自己当年做的过了，这段时日没少让人透话进来，想要和她重修旧好，原本她不想理会的，可如今吗……
她低声再吩咐了甄娘娘几句，要背后刺刀，自然还是由老亲家出手最好，最是能一刀毙命。
两人又再商量一阵，和嫔这才让小青送甄嬷嬷出去。
甄嬷嬷走后，和嫔仍有些回不了神，小青低声劝道：“娘娘，小皇子福薄，您还是别太伤心了，小皇子地下有灵，怕是也舍不得你难过。”
和嫔淡淡道：“哭了这么多年，我的眼泪早就哭干了，我只是……”
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她只是不明白，好端端的，苏培成怎么突然谈起了当年小皇子过世的事儿？
说句不好听的，圣上怕是连自个都忘了自己还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儿子吧？苏培成向来是随着圣上的心意办事，怎么会突然问甄嬷嬷小皇子的事呢？
和嫔越想越是觉得这内里有古怪，倘若是想收拾荣国府，也犯不着拿小皇子的死来说事，莫非另有缘由？
她突然想到，先前圣上追封端慧太子之时，也曾说要追封那些不幸天折的皇子、公主，按理来说，她所出的小皇子本该有份，但不知怎么的，追封时连宋嫔那出生没几天便天折的断命女儿都有，偏生却没有她的小皇子！
她原本以为这又是年妃在圣上耳边吹枕头风，让圣上连自个骨肉都不顾了，但……如果是其他原因呢？
一瞬间，和嫔的心脏激动的蹦蹦直跳，感觉有什么事儿跟以往不同了。
甄娘娘进宫之事自然是瞒不过永正帝，永正帝也心知苏培成再怎么小心探查，这事一但再翻查起来，少不得会引起相关人等疑心，不过他也无意隐瞒和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和嫔说明此事罢了。
更重要的，他收到了苏培成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消息，确定贾环的确是当年被偷走的小皇子。
“好！好极了！”永正帝得到了消息，迫不及待的便来到坤宁宫与皇后商议，“环哥儿果然是当年和嫔所出的小皇子，环哥儿回来后，咱们得好好偿他。”
想想环哥儿小小年纪便被换了出去，过着贫苦的日子，永正帝就心疼的很。
皇后也郑重的跟永正帝行了一礼，脸上满是笑意，恭喜道："恭喜圣上喜得贵子！"
说是贵子绝对不为过，环哥儿还未回宫，便弄出了土豆这种高产作物，又精简了制盐之法，让晒盐场多了三成盐，就这二份功劳封个爵都够了。
就连薛远都因为土豆得了正五品农官之位，更何况环哥儿呢。也是环哥儿太小，不然按着这两份功绩，少说也能封个亲王。
永正帝微微点头，可惜环哥儿太小，几位兄长还尚未封爵，他也不好先封环哥儿，不过倒是可以加封其母，这言里讲究的是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和嫔的身份高了，环哥儿的身份自然也会高起来。
他沉吟道："环哥儿还太小了点，等环哥儿回宫，我想先加册封和嫔为和妃，提一提环哥儿的身份。”
只不过如此一来，少不得会委曲了年妃，好在年妃的兄长也算长进，到时再寻个理由将其册封为贵妃，总不会委曲她在和妃之下。
永正帝琢磨着要如何给环哥儿脸面的同时，又不委曲到自个的心尖尖时，突听皇后开口说道：“圣上，妾身想将环哥儿养在坤宁宫。”
永正帝一楞，万没想到这么多年来说什么都不肯养育旅子的皇后竟然主动要求养育环哥儿。
他微微迟疑，艰难的开口劝道：“梓童，环哥儿不是晖儿！”
他知道皇后一直将环哥儿视做晖儿转世，可如今已经证明了，这两个孩子是兄弟，是以生的有几分相似，并非转世，他着实不忍心皇后再这样自己骗自己下去。
再则，底子养在嫡母膝下是体面，要是他今日不过是个亲王，将这份体面给了环哥儿也无妨，甚至于看在环哥儿找到了土豆，精进制盐之法的功劳下，让环哥儿直接做了世子也无妨。
可他们今日的身份不同，一举一动关乎着国家社稷，要是他让环哥儿养在皇后宫中，对旁人而言，这就是立太子的信号，当年夺嫡之乱犹在眼前，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发生一次了。
皇后当下冷了脸， “当年圣上让我将老四养在膝下， 莫非是想让老四为帝？不是我说， 老四此人很厉无情，郎氏虽是去母留子，但待他也算真心，他却连郎氏都敢害了，要是立这么一个白眼狼为帝，圣上才是不管江山社稷呢。"
皇后也是恼了，直接直言不讳了起来，圣上老是觉得老四好，可她怎么看都不觉得老四好，就凭老四当年将郎氏做的事情全都揭发出来，逼得圣上不得不处置郎氏一事，她便觉得老四这小子分明就是个白眼狼。
若不是见到老四对养了他一场的朗氏都如此很心，做为圣上膝下仅剩的几个儿子之一，老四也不会到现在都找不到一个养母。
永正帝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当年有意让你将老四养在膝下时，我也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坐到这皇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