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毕竟是老太太养的,只略略分析了一下,便看出了当年八皇子要向甄庶妃之子下手的缘由。
如此一说不但把八皇子给拉了进来,又能把荣国府给摘了去,只要栖牲赖嬷嬷一个就好了。
赖尚荣瞳孔震动,他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如此一来,赖家怎样不好说,但荣国府可全然置身事外,甚至还能把八皇子给拖下了水。
虽说荣国府置身事外多少让人有些不甘,但他明白,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此一来才能保全荣国府,保全元春!
赖尚荣心下酸楚,为了元春,他心中已有决断,只不过……
他略略思索后摇头叹道:“要说这事是八皇子做的,着实难办,荣国府虽然早先时是八皇子的人,但人人都知道八皇子从来都不曾用过荣国府。况且八皇子在朝中颇有贤名,也不是个会对妇人孺子下手之人。”
元春抿嘴一笑,“八皇子不曾用过,但八皇子妃用了就行了。”
赖尚荣:??
元春悄悄地从怀里取出半截金钗递给赖尚荣,"这是八皇子妃的东西,只要拿出这个,圣上一定会相信。”
所谓口说无凭,要让人办事,少不得得给点好处,再不就是留下凭证,证明当真是八皇子妃唤人办事。
言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半看这半截金钗不起眼,但在钗身上可是有着内务府的印记,只要一对册子,便知道这是八皇子妃的东西。
她当年无缘无故的被人送到了慎刑司,又特特交给了那些爱折磨人的老太监手上,便就是八皇子妃的意思,老太监虽爱折磨人,但也爱喝酒,一喝了酒,便把他的那些宝贝全都堆到她面前给她看。
在老太监所有的宝贝当中,便有着这半截金钗,她好歹是荣国府嫡出的大姑娘,即使有了八皇子妃的意思,要是没点凭证,那老太监那敢如此欺她!?
老太监还得意的跟她说着八皇子妃是怎么把这半截金钗和她送到他手上,任他猥玩……
在逃离老太监的时候,她什么东西也没拿,就带走了这半截金钗。
她原想用这半截金钗告发八皇子妃折辱臣女,但见永正帝无意为她翻案之后,便只好隐忍了下来,藏着这半截金钗留待之后,如今总算有这半截金钗的用处了。
元春又低声劝道:“如此一来,赖嬷嬷虽然有罪,但护住了皇子,功过相抵,又曾经照顾过小皇子,总得来说,终究是功大于过。圣上刚寻回小皇子,必定不想多生事端,到时赖嬷嬷不但无罪,说不定还会得到恩赏呢。”
赖尚荣握着半截金钗的手都在微微发抖,颠声问道:“这可是圣意?”
虽说圣上已经登基,但因为太上皇之故,八皇子一脉仍有不少官员在朝,平时也没少给圣上添麻烦,莫非圣上想借着这事对八皇子发难,一清朝堂!?
元春笑而不语。
赖尚荣看懂了元春的笑容,苦笑道:“我不需要什么恩赏,只要圣上能保我一家子平平安安就好了。”
什么官不官的,他已经不求了,只要能在这场风暴中保住性命就够了,至于旁的,全都不重要了。
他定定的看着元春,想把元春此时此刻的容貌刻在心中。
他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梦,他知道,元春只是女官,并非言妃,只要年满二十五岁,便可出宫。
二十五岁的女子,即使仍是完壁,在这京里也着实不好再婚嫁了,要是他在能再进一步,说不定能和荣国府求一求,求荣国府将元春许给他。
可如今……终究是不成了。
堂堂一个荣国府的嫡出大姑娘,再怎么的也不可能许给一个罪人的孙子。
“元春!我……”赖尚荣鼓起勇气道:“我钟意你,从小到大,我只钟意你!”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他还是想让元春知道他的心思。
即使明知道元春是欺骗利用他,他也甘之如饴。
第56章 红薯(小修)
对林如海和贾敏而言,这个年过的特别有年味,不但有女儿陪在身边,还有着未来女婿也在身边,在贾敏看来,这个年可比以往的年要来的有趣味的多。
年节之时,林如海也不忘带着贾环正式的走亲访友,他原就是苏州人士,虽说林家五代单传,但在苏州一带也是有着不少故旧亲朋。
几个人都心知林如海有意将贾环收做女婿,再见贾环虽然小小年纪,但少年老成,处事稳重,均都不由得大奇,这么一个好苗子,林如海是从那个地方寻来的,怪不得贾环虽是庶出,但也让林如海心动了。
古人虽然重门第,婚姻大事更是讲究门当户对,但事实上,对这些世家大户而言更重视的是子孙之才,要不也不会有榜下捉婿这种事情出现了。
虽说贾环不过是庶子,年纪又小,但三岁看大,五岁看老,只要这孩子不长歪,将来必定前程远大。
与林如海相熟的郑老更是妒嫉的直言道:“这么好的娃儿,你怎么就不给旁人一个机会呢?”
他也有年龄相仿的孙女啊,而且还比环哥儿更小一岁,比林家女更适合呢。
林如海哈哈大笑,难掩笑声里的得意之情。
叫你们平时拿儿子、孙子来馋我,总算也有我让你们羡慕的一次了。
且不说林如海得意忘形,让大伙都有些手痒,看在林如海的份上,这些故旧大多出手大方,银钱上他们不见得能和薛家相比,但在底蕴可比薛家要来的高的多。如果薛家是拿银子来砸,那这些人家拿的便是自家的底气了。
光是古墨、孤本、字帖便收了好些,这一个年拜下来,贾环感觉自个的私房钱都涨了好几倍,别看这些东西不是银钱,要论价值,有好些都是千金难换的好东西啊。
收了如此重礼,贾环也有些不安,连忙问了一下林如海。
林如海笑道:“没什么,你就收下来吧。”
他有些咬牙切齿低声道:"等了这么多年,总算论到我回收了,算起来还是我吃亏了呢。"
咳咳,这年头的人重礼节,初次见面,少不得得给份见面礼,但林如海多年未育,平时走亲访友时只能孤身一人,这见面礼送的不少,收礼还是头一回,亲友们也是想着林如海送礼多年,难得收一次礼,是以给的礼略略重了些。
林如海略一解释,贾环顿时就明白了。
如此一算,的确还是林如海亏了,毕竟林如海的年纪要放在普通人家,怕是连祖父都做得了,人家祖孙三代一起上场,林如海就只有一个,的确是亏了啊。
且不说这事,会和林如海交往之人,不是林家老亲,便是苏州一带的名士,这年头能冠上名士之名的,大多是有几分真才实学之人,即使光听着林如海和他们闲聊,贾环都觉得自己收获甚多。
也是到了这时,贾环才察觉到林家人脉之广,他心下暗叹,要不是冀玉是个女娃娃又远在京城,有这些苏州老亲帮衬着,想来也不会落到在荣国府里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死去。
此行除了认识不少苏州一带的大儒之外,更让贾环惊喜的是他此行竟然意外的得到了收集到了不少红薯品种。
要说高产,哪怕是土豆都及不上红薯,红薯比土豆更不挑地,也不似土豆那般耗地力,绝对是这时代的最佳粮食补充来源,可惜这红薯有一个缺点,至今仍然没法解决,这才一直无法推广出去。
红薯和玉米早在前朝时便就传入华夏了,在江南一带种植的农家并不少见,知道这玩意高产的人也不少,但红薯这玩意仅限于南方,始终不曾在北方推广,最大的问题便是在留种上。
红薯毕竟是热带、亚热带作物,华夏北方太过寒冷,红薯每每到了入冬之季便会被溧死,自然无法留种,年年都得从南部运送新种,时日一长,自然便没人种红薯了。
不过贾环是从后世来的,自然知道北方红薯留种之法,说起来,这法子早在乾隆晚年就被发现了,只不过现在还无人得知罢了。
北方红薯留种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挖个深达数米的地瓜井,细细挑选好预备留种的红薯,并将其储存在地瓜井中,再用土覆盖住地瓜井,待来年春暖花开时节再把红薯起出种植。
虽是如此,红薯毕竟是亚热带作物,在北方也顶多种上二季,但即使是二季,也足够养活不少人了。
推出地瓜井一事不急,薛远的事情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要是没有足够的铺程,冒然推出地瓜井,旁人信不信不说,说不定还会引人怀疑,横竖时日还长,慢慢再铺程也不迟。
贾环细心的将红薯收集起来,这年代的红薯虽然也算高产,但终究是没法子跟现代的品种相比,再则这口感也远远不如现代的品种,不妨在这段时间培育新种,改良一下口感,想想以前幼时常吃的香甜软绵的烤白薯,贾环就忍不住流口水。
正当贾环琢磨着要怎么培育新种的同时,在京城中,永正帝和皇后也在商量着是不是要把环哥儿召回来。
自察觉到环哥儿即有可能是当年和嫔所出的小皇子之后,永正帝可说第一时间便将这事告诉了皇后。
对于皇后,他一直是有愧的,一方面因为晖儿之死,他做为父亲,却无法给晖儿讨个公道;再则,也是为了自己前些年来偏爱李氏,委曲了皇后而有所歉疚。
他心下明白,要不是他当年对李氏的偏爱养大了她的心思,李氏再怎么的也不会有胆子帮着疹太子暗算晖儿。
只是逝者已逝,李氏也得到她应得的报应,看在时儿的份上,永正帝也不好再对李氏做些什么,只能将其给一个庶妃位,平时也冷着李氏便是。
而这一次又多了一项,一想到皇后误认环哥儿为晖儿转世,着实高兴了好些时日,永正帝便感到说不出的歉意。
一察觉到环哥儿极有可能是和嫔所出的小皇子,便迫不及待的告之了皇后,一方面是他需要找个人好好商议这事;另外一方面也是要提醒皇后,晖儿是晖儿,环哥儿是环哥儿,莫将两人给弄混了。
虽然甄嬷嬷仍在江南还未回京,但他们早早捉了赖嬷嬷审问,也把环哥儿的身份确定了大半,不只如此,赖家不愧是极会钻营之人,也不知赖尚荣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走了苏培成徒弟的门路,带了云锦襁褓前来。
赖尚荣一脸义愤填膺,说其祖母被荣国府老太太所捉,曾经留言如果她遭遇不测,便拿这云锦襁褓求永正帝主持公道,说着说着,又无意间带出了八皇子妃的半截金钗。
永正帝让人细细查过,甄家负责江南织造,每年都得设计新云锦的花样呈上来让平康帝决定,那云锦福褓所用的八宝云锦便是当年新设计的花样之一,只不过平康帝不喜,是以织造府仅仅只织了那么一匹,便将花样弃之不用。
那一匹云锦样品后来又被甄家拿来给和嫔做年礼,和嫔又拿来给小皇子做襁褓,云锦织造工艺繁复,这花样自平康帝否决之后便被毁去,即使想要复制也没办法,是以世上仅此一匹,断是不会错认。>
在赖尚荣的提点下,赖嬷嬷自然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了八皇子妃的头上,这人证、物证俱在,倒是把八皇子妃当年指使赖娘娘对小皇子下手一事做的十足十,好似恰有其事一般,不过这些手法看在永正帝与皇后眼里只能用一个字形容……
——粗!实在太粗糙了!
皇后略看了两眼,便不耐烦的将赖嫩嫩的供词丢回永正帝身上,冷笑道:“这话你也信?”
这么粗糙的推罪之词,她还是头一回见过,当年她虽然没亲眼瞎着,却也知道甄氏早产绝对是一个意外,要不是年氏突然推那一把,甄氏断是不可能在那一日生子。
况且在那时候,谁会想到他们竟然会同意甄氏让荣国府的娘娘过府帮甄氏接生,这么短的时日,老八家的不可能知道这事,更不可能来得及安排人暗算甄氏腹中的骨肉。
若老八家的真要弄死甄氏肚子里的孩子,何必透过荣国府的娘娘,直接让甄家人出手岂不是极好。按列,当甄氏生产的时候,必定会有娘家人做陪,直接让其娘家人下手,当做甄家投向八皇子的投名状岂不更强!?
所以这事与八皇子妃不可能有关系,至于这半截金钗吗,虽然的确是八皇子妃的东西不错,不过八皇子妃这些年来私底下办的事可多了,荣国府又曾经是八皇子的人,难保八皇子妃曾经让荣国府办事,这半截金钗便就此留了下来也不一定。
永正帝手指不住的点着桌子,显然在思索中,他问道:“你说荣国府知道环哥儿的身世吗?”
皇后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让贾元春带着宫人回荣国府里打听过了,荣国府怕是真不知道环哥儿的身世。”
水止带淡淡的瞧了她一眼,“你别忘了,贾元春华竟是贾家女。
虽然贾元春对皇后忠心耿耿,但她毕竟是贾家女,行事上还是会偏着荣国府,不可能全心全意帮忙调查。
皇后白了永正帝一眼,淡淡道:“我让苏婉姻陪着她回了一趟荣国府,苏嬷嬷素来对我忠心耿耿,必不会隔我,况且环哥儿的事也瞒不过人。”
贾元春自然是会帮着自家人,但这次贾元春不过是个带路的人,主要去调查的还是她言里的言人和苏嬷嬷,旁人也就罢了,苏婉嬷必定不会瞒她。
皇后略略说了说环哥儿在荣国府的事情,有好些事情贾元春不敢说,但苏她娘娘细细打听,什么事儿打听不出来呢。
听到环哥儿小小年纪就差点被饿死,被厨房的人故意取负,连吃了小半年的五香大头菜和酱萝卜炸儿,被赵姨娘苛刻,半点银钱都不曾留给他,连针线上人都不在意环哥儿,总是穿着不和身的衣服……
永正帝当场大怒,怒道:“好个荣国府!好个贾家!竟然敢欺凌皇子,当真是不要命了!”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见到永正帝大怒,几个伺候的宫人吓的儒儒发抖,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就连苏培成也不例外。
苏培成暗暗叫苦,他最怕的就是这事,毕竟当年要不是他没跟着去瞧一瞧,说不定也不会发生小皇子被荣国府偷偷换走的事了。
皇后淡淡道: "由此观之,荣国府是当真不知道环哥儿的身世,换子一事,应该的确是赖姻姻一人所为。”
在初初知道这事时,皇后也哭了一阵,早从环哥儿平时的举止态度上来看,她多少也猜出这孩子在荣国府里怕是极不如意,但没想这孩子幼时竟然会如此的苦!
一想到她视若珍宝的孩子竟然被人如此欺凌,她就狠不得直接将荣国府里上下人等直接砍了,可恼归恼,气过了之后,她也明白,荣国府怕是真不知道环哥儿的身世,要不那有这胆子呢。
“不知道归不知道,不过这荣国府也不干净,”
皇后继续分析道: "我让人查过赖娘娘的背景,她是贾老太君带进荣国府的陪嫁,原本就是个孤女,娘家里也没人,除了二个儿子和赖尚荣这个孙子之外,并无其他的亲人,她全家都在荣宁两府里办事,能使唤得了她的,也就只有贾老太君。”
赖嬷嬷和甄氏无怨无仇,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险来偷换孩子,这背后必定是有人吩咐,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贾老太君了。
八皇子妃干不干净不好说,不过这荣国府里的贾老太君必定不干净,只是赖娘娘最后又有了私心,私下把小皇子和赵姨娘夭折的儿子给换过了。
永正帝点了点头,"这个荣国府是该办!不过……"
听到此处,皇后微微挑眉,怒道:“难不成你还要放过荣国府?”
她可从来都不知道,永正帝是怎么好脾气的一个人,连旁人欺负他儿子都可以忍了?
“荣国府自然是要办的,不过不急于一时。”永正帝顿了顿后淡淡道:”老八的手太长了!”
区区一个荣国府,什么时候收拾都可以,但错过这个机会,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收拾老八了。
他虽然登了基,国号也改为永正,但太上皇犹在,碍于太上皇之故,他也不好对老八穷追猛打,略略缓了缓,没想到老八竟然还当他怕了他,私底下又在搞事情。
要是他直接对老八出手,太上皇必定不许,不过对老八家的出手,想来太上皇也不会说些什么,老八和老八家的素来夫妻情深,收拾了老八家的,也等于去了老八半条命。
皇后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得,由得你。”
狗改不了吃屎,对这个男人而言,果然还是皇位大于一切啊,连亲儿子都可以让人拿来利用。
她也不想管永正帝要怎么拿这事来跟八皇子算帐,她只在意一件事儿,"何时让人把环哥儿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