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妥,大伙也准备出门子了,只不过临行之时,宝玉紧拉着贾环的左手不放,而惜春也有样学样的拉着贾环的右手不放,没手可拉的贾兰只好抱着贾环的腰不放。
看着身上挂的一连串的娃娃,贾环:……就……就不想说话。
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贾环,贾琏也不由得乐了,“咱们环儿可真受欢迎。”
他看着贾环的小脸,也不由得点了点头,怪不得宝玉爱,生的这么好的人儿,要不是他弟弟,他也喜欢的紧。
宝玉扭着屁股坚持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惜春不太会说话,但也咿咿啊啊的就是不放手。
贾环:……继续生无可恋。
贾母看着挤成一团的孩子们,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抱起了惜春,不许她胡闹,惜春才二岁呢,她那敢放惜春出去,要是沾了什么脏东西的话,她怎么跟贾珍交待呢。
她一方面让奶嬷嬷哄着惜春,不许她闹腾,另外一方面见宝玉坚持要跟,她微微沉吟道:“得,宝玉想去,就让他跟着去便是,只一点,可不许让宝玉胡闹了。”
“老太太放心。”贾琏笑道:“咱们家的孩子,什么时候胡闹过了。”
即使胡闹,也定是旁人带着胡闹的。
不得不说,贾琏不愧是贾家人,也遗传了迷之自信,好的永远是自家的,坏的永远是旁人带的。
就酱,不只是贾兰,就连宝玉也跟着去了,无论是宝玉还是贾兰都是第一次出门,好奇的东张西望,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倒是贾环规规矩矩的坐在车内,眼睛压根就不曾往外头瞧过。
他是真没把外头的街景当一回事,这京城说是热闹,其实也不过就这样,真要比的话,还不如现代随便一个三线城市的步行街呢,好歹他们步行街上是铺了砖的,而这京城里除了大路之外,大部份的路不是石子路,便是泥土路,一走就是一身的泥沙,当真没得比。
贾琏瞧着三个孩子的表现,暗暗称奇,怪不得凤哥儿说环哥儿稳重,倒当真是与其他孩子不同,相较之下,宝玉虽是衔玉而生,但却过于天真了。
再想想环哥儿近来的表现,还有先前直斥于嬷嬷,点明荣国府是大房的云云,更是让贾琏满意的暗暗点头,他们荣国府里难得出一个懂事的,看来以后倒是不妨可以跟环哥儿交好。
老实讲,明明他父亲才是承爵之人,但府里所有人的眼里瞧见的只有二房,而忘了他们大房的存在,贾琏不是不满的,只不过二房势大,就连自家媳妇也是偏着二房,也只好罢了,难得出一个像环哥儿这般明白事理的,贾琏的心也不免偏了一偏。
他也不求环哥儿能像贾珠那般争气,要是贾环有赖尚荣那般的运气,也就尽够了,到时他们再帮一把,说不定这将来可不比宝玉差呢。
一想到赖尚荣,饶是贾琏都不免有几分妒意,说起来赖尚荣当真是个有运道的,一出生就被放出了奴籍,得以读书写字,走仕途之道,更没想到他虽然没中举,但竟然入了副榜贡生,得已补官,这运气当真是绝了。
当然啦,这副榜贡生比起真正的举人终究是差了一等,但也有了做官的资格,是以这段时间赖嬷嬷没少往贾家走动,处处讨好,就是想着走贾家的门路捐个前程。
不过荣国府虽有门路,但怎好越过族中子弟给个下人呢,再加上二叔嘴上不说,但对赖尚荣考的比贾珠当年还好一点之事多少有些介怀,是以迟迟不肯搭把手,老太太又装聋作哑,看来赖尚荣想当官可没这么容易呢。
但贾琏也心下明白,荣国府沉寂了这么多年,即使是个奴才秧子,总归是荣国府里出来的,想来老太太也不过别扭一阵,最终还是会允的,不过这荣国府的门路平白便宜给了个奴才秧子着实让人不甘心,得再多要些好处才是……
第25章 凤气
且不说贾琏对赖尚荣又是妒恨,又是瞧不起赖尚荣的矛盾心思,另外一方面,马车行不多时便到了潭拓寺,潭拓寺是京城名寺,每天来拜佛者不知道有多少,大殿上烟雾缭绕,才刚踏进大殿里,宝玉等人便忍不住一直咳嗽。
“阿弥陀佛。”见三个孩子受不了烟气,老方丈建议道:“几位小公子年纪还小,不如到外头用杯蜜茶等候便是。”
见宝玉三人咳的厉害,贾琏也有几分着急,连忙道:“如此甚好。”
说着便让兴儿带三个孩子到客院休息。
知客僧领着贾环等几人往后山走去,潭拓寺平时接待的贵人甚多,为避免冲撞,向来准备了一些净净的客院供贵人休整,只是今日不知怎么了,所有的客院里都已经有了客人,一时间挪不出院子来让贾环等人休整,知客僧吞吞吐吐的想请几位小贵人在偏殿暂歇。
兴儿闻言大怒,他平时仗着荣国府之势霸道惯了,只有旁人让他,可没有他让旁人的理,况且宝玉几个就是因为受不了大殿里的烟气,这才出来的,若是到了偏殿里,这不一样也是烟雾缭绕,万一要是薰坏了宝玉几个怎好。
他当下便发起了火,“你可知咱们家可是荣国府,还不叫那人让出来!”
知客僧为难道:“这客院里头是女眷,怕是不便。”
兴儿大声道:“女眷又怎样,咱们可是荣国府的!”
说着,兴儿竟然还想指挥起家丁去敲门了,眼见兴儿大吵大闹,不依不饶,非得要客院里的人让出院子之时,贾环突然阻止道:“且慢!”
他意味深长的瞧了一眼知客僧问道:“莫非潭拓寺里就只有这么一处客院?”
此处不留人,只有留人处,他们又何必非得跟这一处客院死磕?
知客僧尴尬回道:“自然不是,咱们潭拓寺里还有七、八处客院;只是今儿人多,其他的客院都有客了,这才……”
贾环又道:“既然如此,几位大师是否有问其他几处客院的贵人是否有方便让我们兄弟略做休整,何必非得引着咱们来抢人家女眷的院子?”
来潭拓寺上香的客人可多了,不禁男女,女眷固然是多有不便,但一般男香客可没这么多规矩,况且他们三个都是不满七岁的孩子,都还没到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年纪呢,那有这么多的规矩,再则,一般来拜佛者与人为善者多,断是不会故意刁难三个孩子。
知客僧旁的客院不带,偏偏带到这处客院,连问都没问便推说不方便,着实让人起疑。
知客僧吱吱唔唔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原先他也没把几个孩子放在眼里,没想到贾环一问,竟然问到点子上来了。
他心下暗暗头痛,正想着怎么把这小公子给哄过去时,只听贾环续道:
“这事要是让旁人知道了,不知道该说是咱们荣国府欺人太甚,欺负到了女眷头上,还是说潭拓寺里见人下菜碟,见人家女眷好欺负,让咱们荣国府代为出手赶客,又或者……”
他声音冷洌,“又或者潭拓寺想给咱们荣国府挖坑,故意让咱们得罪人吗!?咱们荣国府年年贡奉,可不曾缺了几位大师的啊!”
要不是青玉铃兰告诉他,里头的女眷身上有凤气,只怕他们就真的这样被这知客僧给坑了也不定。
得罪皇后,或着未来皇后的会有什么好下场?更别提兴儿和贾琏一样都是个好色的,要是见到女眷时嘴里再不清不楚的,等着他们荣国府的,就是灭顶之灾了。
知客僧心虚的很,那敢再说话,只是暗暗惊心,不是说荣国府不过是个没落的二流世家,怎么家中子弟竟然这么厉害!?
兴儿霸道归霸道,但也不是个蠢的,要不也做不了贾琏的贴身小厮,一听贾环所说,再见知客僧一脸心虚的模样,顿时恍然大悟。
他当场大怒,“你!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陷害咱们荣国府!”
兴儿又羞又恼,气的涨红了脸,没想到今天差一点就做了人家手里的刀子,说着,他轮起了拳头,眼见就要往知客僧脸上招呼之时,贾环又突然开口阻止了,“且慢!还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呢,要是把人揍坏了怎好。”
无论有理没理,兴儿这一拳揍下去,反倒成了他们没理了。
他冷冷的瞧了一脸不安之色的知客僧一眼,“先把人给我看好了。”
无论怎么样,这关键就在这知客僧身上。
贾环话语一落,知客僧下意识的转身就想跑,不过贾府带出来的下人,大多是曾经跟贾代善打过仗的,霸道不讲理归霸道不讲理,手上还真有几分功夫,三下两下便把那知客僧给押住了。
兴儿连问了几句,但知客僧面如死灰,紧咬着牙关,什都不肯说,他略略冷静了一下,也明白这事情不是他能处理的,他低声问道:“环公子,咱们该怎么办?”
这事背后怕是不简单,也不知是谁设的局,他一个小小的小厮,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从环哥儿到环公子,可见得兴儿在不知不觉间也信服起贾环。
“直接请琏哥哥和方丈来吧。”贾环两手一摊,无懒道:“我还是个宝宝呢。”
一句话直接让兴儿和一旁的知客僧顿时哽住,宝宝!?都五岁上了还装宝宝,脸呢?脸都到那去了?
可看看贾环的五短身材,任谁都说不出啥来,怎么说都还是个孩子呢。
兴儿郁闷的让人尽快请贾琏和方丈过来,另外一方面让人将知客僧绑的死死的,免得他跑了,无论这背后是怎么一回事,这知客僧绝对是关键。
山中寒凉,宝玉和贾环也就罢了,冷风一吹,贾兰倒是先受不了的打了个寒颤。
贾环正想吩咐让兴儿带他们回马车去,横打平安醮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他们在车上等或在客院里等都没差,待在马车上,总比杵在这里吹冷风强些,就在贾环准备带着宝玉、贾兰先行离开之时,突然听到客院里传来女子的声音:“让小公子们进来吧!”
“娘……太太,这怕是不便。”
“有什么好不便的。”那温柔的声音淡然说道:“不过是几个孩子罢了。”
似是拗不过客院里的大夫,没过多时,一名有些年纪的妇人做着仆妇打扮,样式虽然简仆,但都瞧得出来是顶顶好的料子,可见得这户人家非富即贵。
兴儿恶狠狠的又瞪了一眼知客僧,要不是环哥儿察觉出了一二,及时阻止,倒时他们荣国府说不定就得罪人了。
只见那妇人缓缓从客院里走出来,瞧了一眼眼前几人道:“我家夫人请几位小公子到屋里说说话。”
“这……”虽被妇人的气势所摄,但兴儿仍拉着贾环不敢放手,这可是他们荣国府里的小主子呢,万一要是有了什么好歹,他怎么跟府里交待!
贾环沉吟了一下,“如此便就打扰了。”
兴儿急道:“环公子,这要是有什么事儿……”
虽然这妇人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下人,但他们还不知道是那户人家呢,万一要是他们把几位公子拐去了怎好。
“放心!”贾环淡淡道:“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掉。”
无论今天那知客僧的目的是院子里的女眷,还是他们,总归在这件事上,大伙的立场都是一样的。
那妇人深深的看了一眼贾环,微感讶异,她原以为自家的四公子已经是极出众的了,没想到荣国府这破落户里也能生得出金凤凰,小小年纪就有这等见识,着实难得。
她微一躬身,“小公子请。”
贾环大大方方的拉着宝玉和贾兰的进去,且不说院子里站了少说也有十来个侍卫,个个身材高壮,气势威武,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招惹的。
兴儿做为小厮,不好进屋,只能站在院中等候,他比较了一下自个身后的四、五个家丁,再比了比眼前数量多上一倍的侍卫,忍不住暗暗抹了把冷汗。
先前他们在外面叫嚣的时候,院子里一直静悄悄地,他还以为院子里只有几个女眷,没想到客院里还有一群侍卫呢,要是真动起手来……
兴儿后心一凉,突觉好险。
贾环不客气的带着宝玉和贾兰入内,只见屋里一中年美妇端坐正中,身后一排七、八个貌美丫环,或拿拂尘,或拿香扇,人数虽多,但不闻一丝吵杂之声,可见得规矩森严,可不是荣国府可比的。
仆妇向中年美妇微一躬身,低声道:“太太已经把三位小公子给请进来了。”
中年美妇轻轻的应了一声,头也没抬,慢条斯理的轻拨茶盏里的茶沫,一与一动间说不出的优雅。
贾环连忙推了推宝玉,他们三人之中,以宝玉最长,身份也是最高,先前情况危急时也就罢了,如今正式见礼,应当由宝玉先开口才是。
偏偏此时的宝玉看着这一溜串的美貌丫环早就看傻了眼,还傻呼呼的对着那些漂亮丫环笑着,要不是他还有一点理智,说不定早就扑上前大喊姐姐了。
贾环无奈,只能上前一步,向当中的美妇一躬身道:“荣国府贾环见过夫人,多谢夫人让我等进来休整。”
那美妇,淡淡说道:“这也算不得什么。”
她虽然不满荣国府的霸道,但也不会把气出在几个孩子身上,况且她方才也听了一耳朵,这孩子年纪虽小,看事倒是极为清楚,倒是极难得的。
她缓缓抬起头来,正想说上几句之时,突然……
一个极为熟悉的小脸瞬间映入眼帘。
美妇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孩子,她指尖微抖,啪啦一声,手上的茶杯摔落,滚烫的热茶溅了美妇一身,但她似乎毫无所觉。
她痴痴的看着眼前的孩子,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晖儿!”
第26章 八皇子妃
贾环毕竟只是个孩子呢,哪怕他再早慧,很多事情大伙还是会下意识的避着他,特别是处置那几个知客僧之事,但见贾琏匆匆带他们回去,连水月庵也不去了,贾环便猜出这事背后怕是没他想的这么简单。
荣庆堂里就只有贾母、贾赦和贾琏三人,所有的奴仆丫环尽数被打发了出去,三人一脸凝重,堂里隐隐有着一股肃杀之气。
事关重大,贾琏一回府后便匆匆告知了贾母,并请了贾赦一起来商议,至于为什么不请贾政一同来商议……
咳咳,大伙懂的,他没这脑子!
贾母脸色阴沉,厉声道:“可查出是谁要害咱们贾家了?”
这事略想一下就让人惊恐,客院里的不是旁人,正是素来严苛的四皇子府上的女眷,虽说以四皇子妃的性子绝对不会伤了几个孩子,但这事要是闹出去,不只是四皇子夫妇失了颜面,更重要的是他们荣国府以后还怎么在京城里立足!?
荣国府自从老太爷过身之后,这些年来一直安份守已,除了当年那一次投名状外,一直不曾掺和进皇子事里,究竟是谁跟他们荣国府这么过不去,连几个孩子都不放过。
贾赦的脸色也是极为难看,宝玉他们几个都还是孩子呢,连孩子都下手,着实太过,他冷声道:“我让人查了查,这事怕是八皇子妃做的!”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有些事情有些人自觉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但事实上处处都是线索,况且对他们而言,他们也不需要什么确实的证据,只要有一个方向,也就够了。
“八皇子妃!?”贾母微微一惊,“怎么会是她?是不是查错了?”
他们可是八皇子的人啊,八皇子妃怎么会利用他们来对付四皇子的女眷呢?
贾赦摇了摇头,“儿子细细查过了,搞事的知客僧便是八皇子妃娘家的佃农,说是死了妻子,生无可恋,这才出了家,但出事的前两日,他老家还有人探望过,其中有一妇人与他举止亲密,着实惹人起疑。”
贾琏也接口道:“除此之外,他们家里也突然发了大财,一家子搬走之时竟然未被刁难,甚至还是由庄头亲自送着离开,就凭这一点,这事与八皇子妃娘家便脱不了关系。”
只有在底层过的人才明白,财不露白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突然得了一笔银子已经够不可思议了,更诡异的是他们竟然还能平平安安的拿着银子离开,这护着他们的人要是没半点缘由,何必费这心思。
贾母脸色越发难看,她沉吟许久后问道:“你说这事会是八皇子?还是八皇子妃自作主张?”
这阴招太过阴毒,着实不似八皇子的手笔,做为皇子,八皇子还是有着最基本的气度的,绝不会把手伸到妇人孩子身上。
贾赦晒道:“是谁有这么重要吗?他们夫妻一体,不都一样,咱们算个什么,难不成还指望八皇子会为了这事而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