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妃膝下无子,娘家败落,看似位子不稳,但事实上八皇子夫妇之间感情好的很,要不老太太前些年想透过甄贵妃的手把元春送到八皇子府上的事儿怎么一直不成功呢?
想到此处,贾赦也忍不住微微感叹,前几年瞧不清,如今的形势越发明显了。
按他看,这大位十有八/九是会落到四皇子的身上,倒不是八皇子不如四皇子,凭心而论,两位皇子各有各的好,但八皇子膝下无子,就凭这一点,八皇子继位的可能性便小了许多,若非如此,八皇子妃也不会出此昏招。
贾赦对此最是有感,他也就子嗣运上差了老二一点,瞧瞧老二生的珠哥儿,再瞧瞧自家的笨琏,再看看年纪虽小,但已露出几分才华的宝玉、环儿还有兰哥儿,贾赦扪心自问,如果是他也难免会偏心,毕竟光这孩子的数量和质量上,他就不如老二啊。
头一回,贾赦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贾母脸色灰白,老大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了。
许久后,贾母忍不住低头抹泪,哽咽道:“要不是你父亲去的这么早,咱们孤儿寡母的,又怎么会落到这地步。”
要是贾代善在世,八皇子妃又岂敢用这种恶毒的手段来陷害他们,说到底,还是荣国府势弱,这才成了权贵手里的棋子。
贾赦亦微微叹了一口气,“咱们家在朝堂上无人,就靠着以往的一点子情份,能用到几时。”
老太太在府里,怕是不知道,但他们时常在外交际应酬,最是有感,这些年来,他们荣国府行事再也没有往昔方便了,长此下去,怕是连三流的世家都不如。
贾母怒斥道:“要是你们争气点,也不至此了。”
贾赦不客气的反驳,“我倒想争气啊,可老太太当年逼我给老二顶罪的时候可想到我的前程,我这么一个逼死庶母的孽障,要怎么争气上进!?”
当武官就不要名声吗,顶着这么一个名声,要他怎么上进!?
贾母哑然,有几分尴尬的别过了脸,她当年是真不知道老二会这么不争气,要是知道了,她也不会弃了老大而选老二了。
贾琏:……
低头努力喝茶,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做为一只大龄宝宝,他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
贾赦也就是一说,这罪名背都背了,他还能如何?当年都喊不了冤了,如今更不可能喊冤,可笑的是他当初处处退让,换的却是老二这么一个没用的家伙把荣国府给带进沟里,要是早知道,当年在父亲灵前,他直接把老二给掐死了,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贾赦冷声道:“荣国府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即使回复不了父亲在世时的荣光,他们在朝堂上也得有人,不能做个睁眼瞎子,否则像今日之事,难保会再来一次。
贾母也想要荣国府里能再有子弟站在朝堂之上啊,可是……
贾母瞧了一眼贾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贾赦也瞧了一眼贾琏,一脸嫌弃,自己怎么就生了这货呢?
贾琏尴尬的涨红着脸,他知道自己不如贾珠,不过老太太和亲爹的嫌弃的眼神还是让他很受伤啊!
还有,在他前面不是还有二叔吗,他好歹比二叔有用那么一点吧。
最后……贾琏只能默默地继续喝茶,得,一个是老祖宗,一个是亲爹,两个都惹不起,只能继续忍着了。
贾赦沉吟了许久,突然开口道:“我听闻赖嬷嬷到处求事,我想帮着推赖尚荣一把。”
虽然不愿意将人脉用到一个奴才秧子身上,可如今荣国府无人,也只能便宜赖尚荣这么一个奴才了。
“这不用吧!”贾母有几分不悦,“赖尚荣不过是个副榜贡生,即使补了官,也不过是个芝麻大小的小官,还不如跟你妹夫说说,让你妹夫帮衬一把。”
以副榜贡生的身份,能补个知事已经是顶天了,这等不入流的官位也着实帮不上忙,还得浪费精力人情,不如算了。
反倒是敏儿的夫婿甚得圣心,又贵为巡盐御史,求他帮衬一把,比什么都强。
贾赦摇了摇头,“起点虽低,但总归是咱们这一脉的,况且要是赖尚荣是个上进的,将来大有可为,妹夫虽得圣心,但距离太远,也着实使不上力。”
林如海远在苏州呢,要有个什么,从京城传到苏州,再从苏州传回京城,这黄花菜都凉了,能使得上什么力?还不如在京里的不起眼处安插人脉,只要能得到一丝半点消息,也就不算白费功夫。
贾母沉吟,“赖尚荣的老子娘虽然在咱们手上,但他终究是个外人,而且……”
贾母顿了顿,终究没再说下去,这句话贾母不好说,但贾赦、贾琏心里都明白,而且赖尚荣还是个奴才秧子,一想到这里众人都有些不是滋味。
贾赦光棍的两手一摊,“不然咧?都到了这时候了,难不成老太太还在指望老二?”
老二真要行的话,他们早就把老二给推上去了,何必等到现在?
贾母无奈长叹,说到底,终究是他们荣国府后继无人啊。
两人最后又不约而同的恨铁不成钢的看向贾琏,要是贾琏有用一点,那怕是秀才也好,他们也能推上一把,也不用便宜外人了。
被祖母和亲爹看的混身发毛的贾琏犹豫道:“咱们家也不算没人,环哥儿倒是个不错的。”
这一次要不是环哥儿,说不定舆儿那蠢货当真做出冒犯四皇子妃的事也不定。
“环儿的确不错。”贾赦也难得的赞了句,“回头得好好赏他!”
他心下琢磨着,回头得跟老二说说,可不能因着嫡庶之别,便忽略孩子了。
他看了一眼贾琏,又别过脸叹了一口气,珠哥儿比不过就算了,连环哥儿一个五岁的孩子都比不过,这像话吗?
看懂贾赦眼神的贾琏郁闷道:“老爷,你不在当场,是以不知道,环哥儿那小脑袋当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聪慧的紧,就连四皇子妃都极喜欢他,一直拉着环哥儿的手不放,还问了好些事呢。”
他自忖自己是个正常人,不想和这些不正常的人相比。
听到四皇子妃喜欢贾环,贾母也来了点劲,据闻四皇子妃素来清冷,即使对自家的孩子都不假辞色,竟然会喜欢贾环,着实让人讶异。
“可不是吗。”贾琏笑道:“要不是我去的及时,说不定四皇子妃还想把咱们家环哥儿抱回四皇子府里也不定。”
听自家的孩子讨人喜欢,贾母也颇为高兴,她突然想到一事,开口问道:“四皇子妃可问了宝玉?”
不是她说,虽然环哥儿的相貌最是出众,但做为一个孩子,环哥儿着实瘦弱了些,大多人还是喜欢像宝玉这般白白胖胖的孩子多些,更何况宝玉衔玉而生,无论熟不熟悉,初见时难免会多关注几分,但听琏哥儿的口气,四皇子妃似乎压根就没注意宝玉。
贾琏沉吟了一下,“四皇子妃似乎没怎么注意到宝玉。”
说是没注意到都算好听了,直接了当一点形容,根本就是无视了。
贾母心下闇然,宝玉终究是被他母亲给误了。
原先敏儿说皇家忌玉,她本来还没想太多,但瞧着四皇子妃的神情,看来当真是容不得宝玉。她心下大恨,环哥儿固然出众,但宝玉也着实不差,六岁上对诗词就已颇有灵性,要是好生教导,他们荣国府里又能再多上一个顶梁柱,偏生被老二家的自作聪明给误了。
贾母眼眸微沉,宝玉衔玉而生的误会非得解开不可,不然宝玉以后还有什么前程,至于这事揭开之后会不会伤到王夫人的名声,贾母表示,这重要吗?
第27章 赖嬷嬷
贾母只道四皇子妃是顾忌宝玉衔玉而生一事而不敢亲近,却不知道四皇子妃自见了贾环之后,这一颗心思全都放在贾环身上,要不是碍于贾环毕竟是贾家子,贾家也不是普通人家,说不定她还真要把贾环抱回四皇子府里也不定。
四皇子妃回府后仍回不过神,原先以为不过是长的有几分相似罢了,但越是和贾环说话,她越觉得这孩子像极了徒晖,她喃喃低声问道:“你说……这世上真的有投胎转世吗?”
不只是容貌相似,就连性子也有几分相像,更重要的,她是在今日见到了这孩子,莫非是晖儿还记着她,既使投胎转世了,也要见一见她?
苏嬷嬷叹了口气,低声道:“娘娘,那贾家小公子也不过就有几分长的像大公子罢了,大公子幼时可比贾小公子聪慧的多了,况且大公子是何等的贵人,即使转世,怎么会转成小小庶子呢。想来只是相似罢了。”
凭心而论,贾家小公子的确有几分像大公子,可人虽有相似,这命运终究还是不同的,大公子贵为四皇子长子,更是圣上第一个嫡出的皇孙,自出生起便受到所有人注目,即使是四爷,对大公子也是有着大期望的。
而大公子也不复众人的期望,自小便聪慧异常,小小年纪便读通了四书,圣上甚至还欢喜的将大公子接进宫中,亲自教导,那似那贾家小公子,生在破落户之家不说,还是个庶子,书都不曾念过,那及得上大公子呢。
四皇子妃低头不语,只是轻抚着儿子旧物不语。
“娘娘。”苏嬷嬷看了伤心,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四皇子妃要是能劝得住的,这些年来也不会和四皇子形同陌路了。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娘娘,要不我派人到贾家说上一声,让他们把那小公子送过来?”
横竖不过是个庶子,只要能攀上四皇子府,想来那荣国府也不会舍不得。
四皇子妃心动了一下,最后还是叹道:“罢了,我自己已经母子分离了,又何必让旁人也跟我一样生受母子分离之苦。”
虽是如此说着,但四皇子妃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心就像是被挖了一块似的,着实难受。
看着四皇子妃痛苦,苏嬷嬷亦不好受,正当主仆两人相对垂泪之时,突然守门的小丫环来报,说是四皇子来了。
一听到四皇子竟然到了正院,无论四皇子妃与苏嬷嬷不由得露出讶异之色,四皇子妃直言道:“这种时候,他来这里做什么?守院门的下人怎么不记得落锁!”
自从晖儿过逝之后,她和四皇子之间的夫妻情缘断绝,她的院落里向来是不欢迎四皇子踏足,每每让人早早落锁,压根不让四皇子有进屋的机会,时日一长,四皇子也不会来打扰她,怎么今日竟然会来了?
要是平时,或许四皇子妃也不介意与四皇子虚与委蛇一番,毕竟背地里骂人那有当着人的脸骂爽呢,可一想到今日遇上的那个孩子,四皇子妃便没了和四皇子说话的兴致,只挥挥手叫人打发了四皇子出去。
可四皇子既然来了,那有那么容易被打发出去的理,丫环才刚出去,便苦着一张脸进来了,只见四皇子匆匆进来,见四皇子妃脸上犹有泪痕,心下一紧,怒道:“可是贾家的人冲撞你了?”
四皇子妃险些被贾府冲撞一事,早在四皇子妃回府之前便传回府里了,原本四皇子也没当一回事,自已妻子是什么性子自己最是清楚,别看四皇子妃冷清,但事实上,她可是个连公婆都敢甩脸子的狠性子,怎么可能会被小小的贾家给欺负了。
那知道四皇子妃回府时一脸失魂落魄,院子里还隐隐传来哭声,可见得是伤心很了,这下子四皇子就坐不住了,也顾不得又会吃上闭门羹,匆匆来探。
巧的是,平时正院早早便落了锁,但今日因为四皇子妃心绪不宁,守门的丫环怕四皇子妃有吩咐,不敢落锁,就这么的让四皇子进来。
听见四皇子的关心之语,四皇子妃一时间有几分征征,说起来,她和四皇子在初成亲时也曾经好的像蜜里调油一般,特别是晖儿还在的那几年,当真是如同梦里一般美好,但晖儿没了,她也看清了眼前这个男人。
四皇子妃恨恨的别过脸,事到如今,还装个什么。
四皇子连问了好几次,四皇子妃始终不肯说,四皇子无法,只好问苏嬷嬷道:“苏嬷嬷,可是贾家做了什么?”
四皇子冷着脸,心里如火烧一般着急。
苏嬷嬷犹豫了一阵,最后低声道:“是荣国府里的小公子长的极像大公子,这才让娘娘伤心了。”br /> 而且巧的很,偏偏是今日见到了那个孩子。
今日正好是大公子的忌日,大公子八岁夭折,由于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不能葬入皇陵,只能另寻他处下葬,也无法在宗庙里有牌位祭祀,只能将牌位寄放在潭拓寺中,娘娘每年都去潭拓寺祭拜,这么巧,偏偏是在大公子的忌日遇到了那个孩子。
四皇子惶然大悟,瞧着四皇子妃叹受的神情,闇然长叹,他顿了顿道:“你要是想要孩子,不妨把小四抱来养活……”
四皇子幼年时因为生母份位低,不得养育孩子,是以一出生便被抱给了另外一位高位妃嫔养育,那位妃嫔一心想生育自己的子女,又怎么可能会好好照顾四皇子,是以四皇子幼年时着实艰难,后来虽然回到了生母处,但分隔多年,隔阂已然造成,怎么补都补不回来了。
四皇子大半辈子夹在养母与生母之间左右为难,要不是养母去的早,只怕他的日子更不好过,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断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再受到自己幼年时所遭到的罪,可四皇子妃不同。
当年四皇子妃生晖儿之时已然伤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若是抱养了孩子,必定会当成自己的亲骨肉养活;再则……四皇子妃是他的正妻,曾和他一起渡过最艰苦的那段时日,情份终究是不同的,见四皇子妃受着思子之苦,便提议让她抱了小四养活。
他膝下三子之中,小三虽为长子,但幼时烧坏了脑子,是个痴傻儿,小四才算得上是他真正的长子,又极为聪慧,倘若老妻想抱孩子,自然还是以小四最为适合。
四皇子妃嗤笑一声,“小四!我抱小四做什么,一个见人就咬的玩意,我还怕他反咬我一口呢。”
小四聪明是聪明了,可惜这人也太狠毒了,郎氏再不好,好歹也养了他一场,待他更是仔细,为了给小四铺路,不知道做了多少黑心事儿,结果小四一知道自己非郎氏所出,反手便咬了郎氏一口,可怜郎氏费尽心思,倒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出来。
“乌氏!”四皇子厉声道:“郎氏是自作孽!”
钱氏的事情也就罢了,可这些年来郎氏没少对府里的子嗣下手,就凭这一点,郎氏便死的不冤。
“得了!”四皇子妃摆摆手道:“这种话你哄自己便成,别逼得所有人都得跟你一样当个瞎子。”
他要护着自己的儿子是他的事,小四又不是她的儿子,她可不奉陪。
四皇子妃冷声道:“我可不养白眼狼,你要捧着小四,找你的心肝宝贝年氏去。”
他要给他的宝贝儿子找个身份高贵的养母,大可去找别人去,她的儿子永远只有晖儿一个。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说不多时,四皇子便被四皇子妃给气走了。
见四皇子气冲冲的离开,苏嬷嬷犹豫劝道:“娘娘,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又何必一直跟四皇子过不去呢。”
看得出来,四皇子还是很关心娘娘的。
“过不去的!”四皇子妃低声道:“永远都过不去的。”
这一辈子她都过不去的。
她喃喃道:“你说……晖儿投胎时是不是迷了路。”
要不怎么到了贾家呢。
“娘娘!”苏嬷嬷心下难过,“那孩子不是大公子啊!”
“我知道,只是……”
只是真的太像了……
四皇子妃沉默了一下,最后叹道:“嬷嬷,帮我卸了钗环吧,我要洗潄了。”
“是。”见四皇子妃不再执着于那个长的像大公子的孩子,苏嬷嬷松了一口气,和几个侍婢一起动手,小心翼翼给四皇子妃拆下了钗环,服侍四皇子妃安置。
“你们下去吧。”四皇子妃直接打发了苏嬷嬷下去,她向来浅眠,是以不喜欢丫环仆妇在屋里守着。
苏嬷嬷伺候四皇子妃多年,也知道她的习惯,恭恭敬敬的服饰了四皇子妃洗潄之后,便带着丫环们离去,正当几人陆续离开之际,突然听到正院外传来吵杂之声。
四皇子妃微微皱眉,“外面在吵什么?”
苏嬷嬷让丫环前去打听,丫环出去后不多时便回来,尴尬的低声报道:“是甄庶妃,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四爷来了咱们院子里,竟然在正院外截人,被四爷训斥了一顿。”
甄庶妃当真是疯了,平时和其他侍妾争风吃醋还不够,竟然还敢在正院外截人,当真是胆儿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