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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时晴/陛下替我跪佛堂(六喑)


陛下看向刑部侍郎卓生泉。
卓生泉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臣、臣有罪。”
陛下看着手里的文书,似乎终于忍无可忍,却还是忍住了,一把将折子兜头砸在了卓生泉的脸上。
沈时晴并不是个喜欢生气的人。
她十五岁之后,与其说是生活多波折,不如说是就在波折中生活,一点点修养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
可是此时,她却觉得自己的怒火犹如尖锥,几乎要扎透了她的心。
她此时想起了赵肃睿。
她于此时感激他,感激他是个喜怒无定的暴戾之君,感激他给了自己足够的理由将胸中的怒火发在这些人的身上。
这些人、这些人!
“陛下息怒!”
息怒?为什么要息怒?
沈时晴看着那些对着自己的头顶,她在这一刻真的很想一个接一个把这些人的头从他们的脖子上踢下来。
“朕本以为,你们既然觉得势弱者杀人以谋,势强者杀人以怒,就应该是一以贯之的,如此一来,朕也可以坦然,朕的治下官吏都是助强凌弱之辈,男子也好,女子也罢,众生一齐强身健体,来日杀人都可以说是义愤而起,大家都是义愤,越是强者越可免死,越是弱者越是活该,倒也能说句热闹。以后谁再敢用‘仁君’二字来劝导朕,朕也可以直接命人打出去,毕竟这天下最不仁的,就是你们这些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狱讼之官。”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还是笑着的。
下一刻,她一掌拍在这些案卷上。
“可你们,群臣在朝,拿着朝廷的俸禄,受着父母的给养、妻子的照顾,做的事,就是用这些案子,一桩桩一件件形成例法,把女子牢牢地踩在脚下,什么强弱之分,什么谋杀与激愤之分,你们眼里只有男女之分罢了!”
群臣噤若寒蝉。
沈时晴拿起一本折子,语气清淡:
“丈夫殴打妻子,妻子竟敢反杀?无妨,丈夫未做完之事,大雍的刑部可以替他做!让这女子死了就是了,朕说的可对?”
刑部官员连忙大喊:“臣等绝无此意!陛下息怒!”
她却并不理会,历历人命,涛涛怨愤,哪是这些人说一句“息怒”就真能平息下去的?
虽然她有着一副皇帝的皮囊,可她是沈时晴,她之所以是沈时晴,是因为她此时会怒,会恨,若是没有了这些,她真的在权谋权术之中随波逐流,为了所谓的“稳固江山”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与那赵肃睿又有什么两样?
早点将身子还回去图一个苟且安生,倒是让她能有个清净。
那又凭什么?
“女子竟然敢不给订婚的未婚夫守望门寡?无妨,只消大雍的大理寺对冥婚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也就可以轻轻揭过,杀人之人挨了六十杖,他也不过是丢了官身。”
大理寺众人也连忙哀呼:
“陛下此言,臣等无地自容!”
都察院一干人陪跪在侧,看着刑部和大理寺轮番表演,心中竟然有些爽快。
当日他们都察院被陛下申饬,被多少人看了笑话?今日可真是都补回来了!
左都御史钱拙静静地跪在地上,心中有个想法如同被吹了气似的越来越大。
在陛下说话的间隙,他心下一横,猛地往前一扑,匍匐在地上喊道:
“陛下,臣有奏。”
沈时晴看了钱拙一眼,或许是因为站的位置够高,又或者是因为已经当了几个月的皇帝知道了这些人的一些心思,总之,此刻的沈时晴眯了眯眼睛,她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钱拙想说什么。
“说。”
“陛下,刑部与大理寺草菅人命断案不公,臣愿率都察院上下清查案卷寻访讼狱,若有冤情,臣等御史必行监察之权追究到底。”
他的话刚说完,哪怕是被陛下的怒火结结实实摁在地上的刑部与大理寺一干人等都忍不住侧目以对。
好啊,你们都察院竟然要将他们两司卖了向陛下邀宠!
贼心当诛!
目光如刀,钱拙却毫不在意。
随着女官上朝,他这个左都御史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要是再不挣扎,他也只有辞官这一条路了。
辞官,他当然是不肯的。
那就只有另一条路。
就如同当年常盛宁为陛下之刀俎,今日,他也如此做!
就算不知道怎么做,他也可以抄啊!
“陛下,臣以为,要清查此事,不可全权交由都察院。”刚刚被钱拙在心里念叨的常盛宁却在这时开口了。
他再次起身,不顾几个太监的搀扶,坚持跪到了地上。
“陛下若真要一改讼狱中的男女之分,当从《大雍律》改起,其中牵连甚多,臣以为,当有端己殿女官一同商议。”
沈时晴看向常盛宁,只看见了老者的帽冠里隐隐约约透出的白发。
常盛宁,被人称是“大雍朝第一酷吏”、“来俊臣重生”、“张汤转世”……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是各部尚书之中第一个真正站出来提议领女官同朝议事的。
手指轻轻一动,沈时晴的脸上露出了笑:
“好,此事就依常尚书所言。”
钱拙跪在原地,他明明已经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也学了赵明音当初的决绝之态,也已经决定学常盛宁以后再不左右逢源,从此只做一个孤臣。
他却还是,什么都没捞到。
从上午一直到了下午,足足三个时辰,武英殿的院门重新打开,群臣们软着腿鱼贯而出,一个个面色青白如丧考妣。
常盛宁被一鸡亲自搀扶缓步往外走,走到院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武英殿。
“常大人小心些。”
“多谢。”常盛宁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突然有了笑,“一鸡公公,泥人之下是铁,铁皮囊里还有一颗心,你可曾想到呀?”
一鸡笑容谦和:“老大人一心为公,咱家不敢任意忖度。”
常盛宁突然笑出声:“今日之前,老朽我自己都没想到!”
一鸡只是微笑。
武英殿内,高婉心带着一众女官和宫女将案卷全部收好。
“陛下,这些案卷可要送归大理寺?”
“抄录一份,将抄本送回去。”
在折子上写着什么的沈时晴抬起眼看向那些案卷。
“从今日起,这些案卷不再是案卷。”
高婉心小心将笔架扶正,看见陛下的脸上有一抹笑。
是一抹和陛下平时绝不相同的笑。
“微臣无知,不知这些案卷除了是案卷还是什么,请陛下教诲。”
“是罪证。”沈时晴笑着说,“自今日起,越来越多的人会知道,这些案卷,是罪证。”
施春梅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片亮光,她愣了好久,才察觉自己竟然是在一个有窗的牢房里,身上还厚厚地盖了一层又一层的棉被,这些棉被不光是新的,还是香的。
施春梅没忍住,将脸埋在里面,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这可真是,神仙的被子。”她喃喃自语。
“神仙不吃不喝不睡觉,用被子干啥?”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
施春梅连忙去看见,就看见一个玉雕似的女子翘腿坐在一把木椅上,周身上下无处不透着矜贵。
“好俊俏的娘子!”
被人这么一说,赵肃睿的脸一沉。
他救人之前好歹还是被称呼一声“好菩萨”,怎么这人好了他还被人一脚从神坛上踹下来了?

第109章 仙女娘娘
图南送饭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姑娘”跨着腿坐在文椅上,平时总是被揣在斗篷
“姑娘?”
一看见图南,赵肃睿猛地站了起来:
“图南,你赶紧看看这人要是没事了赶紧找个地方打发了,别让我在这烦心!”
图南转头,就看见一個衣衫褴褛的女子从被子上连忙爬了起来。
“姑娘、我、是这仙女娘子让我坐的!”
女子自然就是施新梅,她的脸上还带着病容,一看就是身子还没好透。
图南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东西一样样放好,才又看向那女子,那女子举着手仿佛随时会挨打似的,肩膀都缩在了一起。
“无妨,我家姑娘把被子给了你用,你用便是了。”
她指了指自己带来的包袱,里面装了一床簇新的被子,本是想给这女子用的,现在看来是得给姑娘用了,幸好拿得全新的,只是里面没有香包。
听她这么说,施新梅的神色明显一松,却又被她抓住了手腕。
“脉象仍是不太好,我给你带了药丸,一会儿吃些东西再吃两粒。”
施新梅的手腕和脸庞都带着脏污,图南却毫不在意,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看看她的舌头:
“还是有些发烧,好在咽喉没有红肿,我带了件棉衣给你,虽然是半旧的也是重新拆洗过的,你别嫌弃。”
嫌弃?施新梅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又软又香的布面棉衣,虽然努力不想吓到旁人,还是忍不住手张开又合上,仿佛是只在冬天大雪封山之后突然看见了新鲜苹果的猴儿,以为太渴望太喜欢,反倒是畏足不前。
她瘦得皮骨相贴,还真有几分像猴子。
图南直接将一个小包袱塞到了她的怀里:
“你发了汗,身上的中衣和小衣多半也是穿不得了,我也都带了,你尽管都换上。”
施新梅看看面前这位姑娘,又看向那位“仙女娘子”,她刚要说什么,就见那“仙女娘子”立即用手指着她:
“你要是再谢我,这些东西我烧了都不给你!”
这一个上午,赵肃睿着实是受够了,之前这施新梅喊他一句“好菩萨”他还觉得受用,结果她一早上醒了就喊上了什么“俊俏娘子”,一会儿又是“仙女娘子”,一会儿又是“救苦救难好娘娘”。
赵肃睿,堂堂昭德帝,在西北两部眼里那都是能止小儿夜啼的煞神!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沈三废的皮囊里,旁人看了自己都是个柔弱可欺的女子,可是!可是!连他庄子上那些小丫头都知道得夸他英明神武,怎么这施新梅就这般的没有眼力界儿呢?
要不是想到是自己花了心思将这女子的病给抢了回来,赵肃睿早就不知道发作了多少回了,现在,他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把这施新梅再折腾出毛病来,他这一日一夜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昨夜几乎没怎么睡,赵肃睿本就觉得肝火翻滚,又碰上这么个脑子不灵醒的,他真是被折磨成了块儿爆炭。
“图南,你也不必与她啰嗦,她是个听不懂人话看不懂脸色的,比柳甜杏还烦人十倍!”
赵肃睿叫住图南:“你就问她,她到底为什么入了大牢,这牢里的狱卒又为何不给她吃喝要杀了他,你问清楚了,若是她身上真有冤屈,咱们只管将恶人一刀捅了也省得再祸害他人!”
积了一上午的火气全在喉头,赵肃睿真是把话说得杀气四溢。
图南看向“自家姑娘”,仿佛是看见了个身负三十条人命的匪寨头子。
她愣了下,笑着说:
“姑娘别急,您先将午膳用了。”
赵肃睿还真饿了,摸了下肚子,他对着图南带来的食盒抬了抬下巴:
“今日你带了什么?”
图南打开食盒,缓缓说:“昨天姑娘吃了肘子,今日还是清淡些为好,我给您蒸了一条鱼,炒了一道木耳烧兔肉,培风派人从庄子上送了几只野鸡过来,我取了鸡胸上的肉给您做了道野鸡团子汤,又蒸了两笼蒸饺,还有四样小菜。”
赵肃睿的脸从“清淡”二字开始就已经耷拉了下来。
探头看了一眼,鱼还挺肥,木耳烧兔肉看着也酱色诱人,他撇了撇嘴:
“清淡清淡,也不知道你们每日喂的是人还是兔子。”
图南将饭菜在他面前摆好,笑着说:“姑娘别急,之前我在庄子上做的腊猪肉、腊猪蹄也都好了,这次培风也都让人带了过来,明日给姑娘做一对金银蹄。”
赵肃睿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嘴里,又去看蒸饺,听见了自己没吃过的菜色忍不住抬起头:
“金银蹄?”
“就是腊猪蹄与鲜猪蹄一起炖了,一个净白,一个金黄,就叫金银蹄。”
一锅里面顿了俩不一样的猪蹄儿,听着还挺有意思,赵肃睿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罢了,明日再添些肉饼。”
“是,姑娘。”
“她们”二人说话的时候,施新梅缩在墙角连眼都不敢抬,图南看了看,端着一个碗走向她。
“施娘子,这是用野鸡的汤熬的粟米粥,没有油星,你先喝一碗?我这还有几个面饼,只放了些葱油,你要是克化的动就尝尝?”
施新梅瞪着眼睛看着图南,好一会儿,才怯笑了下说:“不、不必了,今日那瑶池来的仙女娘娘让外头的差爷给我买了粥水的,够、够吃了!”
听见“瑶池来的仙女娘娘”这几个字,正在喝野鸡团子汤的昭德帝呛了下。
图南笑着说:“施娘子不必客气,你将饭吃了,再吃了药,身子能好得快些,你身子好了,我家姑娘也少了些心忧不是?”
“不、我……我这等下贱人,能被菩萨娘娘救了命,已经是祖宗显灵了,可不能、不能再沾了好处。”
说话的时候,施新梅直接将手都藏在了身后,头一个劲儿的摇。
“图南,你不必与她废话。”赵肃睿咽下嘴里的野鸡肉团子,看向施新梅,“你要是不吃我就让她倒了,那些衣服也是一样,爱穿不穿,你不穿我立即让她剪了。”
施新梅这才伸出手,战战兢兢将鸡汤粥接了过去。
图南直起身子看向“自家姑娘”,就看见“她”一口气把一整个蒸饺都填进了自己的嘴里。
图南:“……”
钱小五一直守在牢房外头等着吩咐,他也同样是一夜未睡,站了一会儿就得打七八个哈欠。
图南又看了看牢房四周,除了钱小五之外,其余的狱卒都被换了,现在都小心守在另一侧,模样比从前恭敬了很多。
重新看向施新梅,她心中也不由得猜测起来。
这施新梅一看就是在街头摔打惯了的女子,满嘴的恭维话不重样,手脚也粗糙,能看出日子过得艰难至极,这样的女子要是因为偷盗之类进了牢狱也不算稀奇,又有什么能让狱卒下手谋害的呢?
又过了一会儿,等两人都吃完了饭,图南说:
“钱差爷,我家姑娘多日未曾擦洗身上,可否请几位差爷行个方便?”..
说话时,她随手又递出去了三张葱油饼,指缝里还是塞了一角碎银。
钱小五却没有立刻收下,而是看向了“沈娘子。”
吃鱼吃得正欢的赵肃睿拨冗看了一眼,哼了一声:“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钱小五立刻连饼带钱收下了。
几人渐渐走远,赵肃睿也明白了图南的意思,他往交椅里一坐,一副大爷模样地瘫着:
“你来问她话。”
“是,姑娘。”
图南转向施新梅:
“施娘子,请问您是为何进了大牢?”
施新梅小声说:“我偷了旁人家的三篓煤,官老爷让我赔三十文钱给人家,我哪有钱?便被判了在牢里呆十日,从前都是要做些苦役的,这次只是把莪关在牢里就不管了。”
说话的时候,她拽着最底下一层的被角。
最底下那层的被子就是狱卒给她的芦苇被,她就算病得要死了也把被子死死地攥在手里。
“从前?施娘子你经常坐牢?”
施新梅低着头,轻叹了声:“家里实在没炭了,那三篓煤留给孩子,我来牢里蹲几日也能省下口嚼用。”
“你家的男人是个死人?竟然能让你一个妇道人家靠行窃为生?要我说你家里那男人也是该死的。”
语气这般暴烈的,自然就是赵肃睿了。
施新梅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匆匆忙忙低下了头:
“仙女儿娘娘您别怪我家当家的,他走了两年多了,我们过成这样他在下头看着怕是也着急。”
竟然还真是个“死人”,赵肃睿一时语塞,片刻后,他问:
“你丈夫是怎么死的?你公婆呢?你丈夫就没有个兄弟照拂你一二?”
施新梅低着头,绷着的肩膀突然松了下来,她说:
“我夫家是军户,我家那男人从前是左哨营的,之前跟着皇帝大老爷北伐,让人拿箭射死了。”
左哨营?!
那可是禁军中的“五军营”里的一营,连粮饷都比外地杂军好了不少。
赵肃睿北伐西征,左哨营都护卫在侧,算起来,在杀敌的时候和他们也算是“同袍”。
心中甚是新奇,赵肃睿重新打量了施新梅一遍:
“朝廷不是发了抚恤?拿着钱做点小生意,你也不至于混成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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