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霞光里,金光燃起,明珠生辉,白鹤衔着花环飞上云端,一切美好的幻梦在这里诞生。
闻音从高台上坠落,耳边满是飒飒的风声。
她霍然睁开眼睛。
没有七彩的霞光,也没有明珠和白鹤。
只有她一个人,躺在歌剧院狭小破败的隔间里,身上盖着一件看起来雍容华贵的大氅,上面隐约能嗅到一点冷冽的浅香。
触感却极其冰凉,寒意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黄粱梦醒。
闻音顾不上其他,用炉灰随便在脸上摸了几下,再套上件陪侍者的衣服就朝着外面跑去,慌乱间甚至碰翻了角落边几个瓶瓶罐罐。
玻璃碎了一地,脚心刺痛,她才恍然所觉,自己竟然是赤着脚的。
但她没有停留,仍然朝着外面跑去。
心中似有催促——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绝不能,绝不能让阿娜因为自己而死——
她毕竟不是原来的伊莲娜,不是阿娜相依为命了整整十年的朋友——
这太沉重了,足以令人窒息。
已经是深夜,歌剧院却依旧歌舞升平灯红酒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歌女出入顶级的包房,白羽扇遮住半张脸,露在外面的眼神都是诱惑而妖娆的。
自持身份的大人物们都是从特殊通道入场进入包房,不会过多地在侍者们和歌女们生活的地方停留,是以闻音没看见什么需要她避讳的大人物;往来的侍者和歌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对闻音略有些不整的装束视若无睹。
闻音拐过熟悉的廊角,走近原主和阿娜伊斯的房间。
房间没有点燃烛火,这倒是意料之中的,这时候阿娜应该已经睡了。闻音在心里安慰自己。
她又凑进去听,房间依旧里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女孩熟睡时均匀的吐息声——
闻音忍了片刻,推开门,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
带着凉意的腥甜空气霎时冲入鼻腔,激起一片极剧烈的反应,闻音早已经习惯了这个气味,此时却还忍不住战栗。
凉意一直从脚底腾升到头顶,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恶心、反胃,想要呕吐的欲望。
浓烈的血腥气逸散在整间屋子里。
闻音跌跌撞撞点燃烛火,微弱的暖黄色光芒之下,满地的血印映入她的眼帘,满地零落的蓝色长发,浸透在赤红的血液里,连同那把眼熟的斧子一起。
闻音下意识后退,不断地摇头:“不——不!”
旁边有人类的断肢,闻音见了近乎站不稳,眼前也模糊起来——好在,那截断肢是属于男性的,手指黝黑而粗糙,上面还有一截浸透了血水的枫丹士兵制服。
闻音踩着满地的血迹翻遍了整间屋子,却找不见半点阿娜伊斯的痕迹,除了柜子上喝了大半的冰钩钩果汁,和枕头上染了血的半本轻小说。
阿娜伊斯好似凭空消失了。但做完刚刚的那个梦后又面对这样的景象,闻音其实已经知道了惨烈的结局。
从没有这么强烈的愤怒,甚至比火场的时候尤甚——
闻音再也忍不住,跌在地上干呕起来,攥着木柜边缘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惨白。
痛彻心扉的疼痛——
她拥有了原主的身体,却害死了原主最好的朋友——
脑海里不住地泛起过往的记忆来,她和阿娜相处的十日,还有无数黑暗的岁月里,原主和阿娜相依为命的十年——
头痛欲裂,眼前的景象都仿佛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阴影。
司、法、总、官——
闻音唇角开合,无声地吐出这几个字,干裂的唇瓣渗出血来,嘴里也泛起一股又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她无声地呢喃。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雕塑般静默良久的少女艰难地动了动,从血泊中拾起一缕蓝发。
那发丝在血中浸得久了,在昏黄的烛火下竟显得有几分异样的妖冶。
司法总官坐在包间内最中心的位置上,旁边数不清的歌女重重簇拥着他,好不快活。
温香软玉在怀,司法总官仰头喝下腿上歌女斟上的酒,又侧过头吃下臂弯间歌女递过来的葡萄。
他又喝了一杯酒,随口问一边的士兵道:“那个小歌女,处理完了?”
士兵恭敬地躬身:“按照您的吩咐,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死了,尸体就摆在她们之前一起住的屋子里,保证逃跑的歌女一回去就能看到!”
“嗯……”司法总官得意地拉长声音,“和我作对,哼哼——倒酒!”
“房间里是不是有点热?”他皱了皱眉,反问一边的歌女。
歌女穿的清凉,闻言下意识捂住胸口,旁边另一个歌女大胆地攀附上来,勾着司法总官的脖颈软声道:“许是大人中意我们之中的哪个——”
“着火了!着火了!”包房外面传来极大声的呼喊,但是因为包间隔音性太好,传进来只听得见模糊的音调。
“谁在外面乱喊?”司法总官的右手已经抓住了一个表情怯懦的歌女,牙齿咬破女孩胸口娇嫩的肌肤,留下一串丑陋的伤痕,含糊道,“赶紧杀了!吵吵嚷嚷地坏了我的兴致!”
“是着火了,大人!”有一个士兵离门口近,听得清楚。
“那就去找有水元素神之眼的人灭火——这种道理还要我——”
包房猛地一颤。像是被人用最先进的炮弹炸了一遍。
司法总官腾地站起来,一脚踢开脚边因疼痛而面容扭曲的歌女,力气极大,对方本就身体娇弱,这一下直直被掀翻出去,胸口也凹陷出一个深坑。
她撞进重叠的帷幕间,啪地撞在木墙上,滑下来,又咕噜了两圈,不动了。
周围原本还在欢声哄着司法总官的莺莺燕燕们声音一滞。
司法总官连个眼神都没给那歌女一眼,一把推向纯金的大门。
一阵皮肉烧焦的味道,司法总官收回烫出了血泡的手,怒骂一声,又从旁边随便指了一个人去开门。
那士兵不敢反驳,伸手去推门,手上焦黑一片,留下血水和脓水混合的液体来,又在下一秒被烤干。
热浪扑面而来,气压的差异带起热流,将火焰卷进包房,瞬间吞没了士兵的身影。
“啊啊啊啊!”
包房里顿时响起一阵阵恐惧的惊呼,连司法总官本人也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大人,您的专属通道也到处都是火,根本出不去!”一个士兵慌张来报。
可恶!司法总官狠狠地拍了下桌子,他的神之眼是草系,正被火焰克制,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根本无能为力!
他缓缓把视线转向了身边的歌女和士兵。
“你,出去探路,看看往哪边能跑!”
被他指中的歌女却一反常态地没动,身子不住地后缩,更是仰起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来,渴望得到同情。
司法总官面无表情地把她拎起来,朝着火场中一个方向扔过去。
响起一声嘶哑的惨叫,接着就完全失去了声音。
司法总官又拎起下一个歌女,完全不顾对方的挣扎和哭嚎。
没有生路。没有生路。
每个被丢出去的歌女,都在很短的时间内失去了全部音讯。
歌女丢完了,接着就是士兵,他们的声音要持续地更久一点,在火场里挣扎得也更久一些,不过依旧没人传来半点生路的消息——
司法总官眼睛里染上了一抹极深的阴霾。
怎么办?他堂堂司法总官难道要死在这里?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会有人发现的,这么大的歌剧院,总不可能没有水元素神之眼拥有者,绝不可能!一定会有人来救他,会有——
火场里,突然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身影。
对方以极快地速度朝他逼近,仿佛不惧周身的烈火——
那人跃进包房,扯掉身上漆黑的大氅,隐藏在其下的皮肤竟是半点没有受到火焰的侵扰。
一张略有些熟悉但又陌生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司法总官眼神却落在那件大氅上,元素视野让他看得出那件大氅上还带了点冰元素的力量。
他眼神中腾升起强烈的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激动,这一瞬间的快乐甚至更甚于他就职司法总官那天。
他从地狱迈进天堂。
他能活着出去了!能找出放火的可恶小贼狠狠折磨杀死,能继续过奢靡而又高高在上的日子——
闻音看着司法总官脸上几乎克制不住的喜意,缓缓地笑了笑,然后动作极快地将那件大氅扔进了身后的火场里。
然后满意地看着司法总官,苍然而徒劳地瞪大双眼,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在短短一秒钟内又从天堂坠入地狱。
还不够——
她舔了舔嘴角,眼底血红一片。
真正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闻音拎着司法总官的衣领,往滚烫的包厢门口又是一撞。
皮肉烧焦的味道传来,对方发出抑制不住的惨叫。
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
“求求你——放过我……”
司法总官嗓子里溢出一声极低的哀求,嗓子处的勒痕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痛。
这女人简直是一个恶魔——他不就是杀了她一个朋友,一个普通的歌女而已,他已经承诺给她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帮她免除歌女的奴籍,她为什么还不满足,还要这样对待他!
等他活着出去,一定将这女人粉身碎骨!
他心中攀折出深重的恶意来。
撕碎她,扯烂她,在她的眼前让鬣狗分食她朋友的尸体——看她无能为力失声痛哭——
“啊——”
闻音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上豁下一片肉来。
潘塔罗涅这柄刀,在制造痛苦这一方面向来不叫人失望。
这种薄而锋利的刀刃,相当适合她前世知道的一种刑罚——凌迟。
将对方的肉一片片片下来,手要稳,既让他感觉到痛苦,又不能让他太快地死去,得让他睁着眼,清楚地看着自己一点点被剜去肉,割掉骨,看着血液流尽,看着心脏暴露在空气里,却又在身体里停止跳动——
闻音有点愉悦地弯起了眼。
她的脑海里全被各种各样血腥的念头裹挟,只有这样她才能从心底极度的窒息中抽离片刻。
她提着刀柄,在司法总官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划过,冰冷的刀刃在火场里也被烤的炙热,贴近皮肤都会发出呲呲的烤肉声。
司法总官的草元素神之眼早已经被闻音夺走丢进火场里,于是此刻他连细微的挣扎能力都没有,就像案板上待宰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闻音的手心也被灼伤,浮现起一片烫伤的伤疤和水泡,但是因为精灵的血脉,所有伤痕都在迅速地恢复,就连之前夺下草系神之眼时被藤蔓刺穿的伤痕亦是如此。
她歪了歪头,将刀锋停留在司法总官的两腿之间,温声道:“下一刀在这里,大人,好不好?”
声音温柔而轻软,语气无辜又恶毒。
司法总官愕然瞪大眼睛,顾不得喉部的剧痛:“不行——你疯了!疯子——”
别的地方可以恢复,但那里,万一恢复不了,岂不是——啊——
他骤然失语,又从喉管里强行挤出几声嘶哑的痛呼。
人在痛到极致的时候,是发不出太大的声音的。
就像现在的司法总官一样,捂着下身,却痛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下一刀……”闻音转了转刀柄,又停留在司法总官的眼眶。
“您觉得这里怎么样?和您的那枚神之眼一样的光华流转,璀璨得很呢——”
又是一刀。
闻音听着刀下司法总官的惨叫,像是听见了什么悦耳动听的歌声一样快活。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像是一场大火在意念中点燃,仿佛灵魂都在一同灼烧。
全都燃尽了之后会剩下什么?是一捧灰烬,还是涅槃重生?
她不去思考。
又是几刀下去,地上只剩下一个苍白而肿胀的人形。
鲜血从司法总官的身体里流淌出,又迅速地被火焰烤干,于是对方身体里的血液越来越少,痛苦却越来越重。
闻音拿刀比划了两下,思筹着把下一刀落在什么地方。
为了刺激一点司法总官大人僵木的脑袋,不然再在脸上割一刀吧?不如把鼻子割掉,或者再割一只耳朵?
就像是他之前下令割掉歌女们的舌头和眼睛一样,也把他的割掉。
闻音晃了晃刀,抵在了对方的耳根上——
闻音听见了警笛的声音。
可恶,已经是今晚的第二次了吧?
每次都恰好在最要紧的时候——
要跑吗?现在杀了司法总官,想要跑出去应该也来得及,凭借半人类半精灵的身体素质,她可以安全穿越火场,穿越被冰雪覆盖的枫丹城——
可是——为什么要跑。
那些死在歌剧院的歌女,那些黄金王座下累累的冤魂,那些几乎要沦为行尸走肉但仍要被生活鞭笞的贫民股居民——
他们又能跑到哪去呢?
闻音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疯狂,却又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垂眼看了眼已经少了一条胳膊一只腿,连脸上也片了好几块肉下去的司法总官,觉得外面刚赶来的警卫队应该能识别出他的身份。
于是她像是满意了的样子。
拎起对方的衣领,拖着他走下楼梯,穿过檐廊。
火焰燎起,灼烧她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但她却已经诡异地不再觉得热了,因为她心中的火焰比这还要炽热,恨不得将枫丹一并点燃——
闻音带着司法总官,走到歌剧院最外面的舞台。
这里是顶级歌姬演唱的地方,每周都会有正当红的歌姬登台为全市的居民献唱,当然了,这种歌姬指的是正儿八经的良民歌姬,不是原主他们这种被养成贵族金丝雀的小女奴。
这是歌剧院的最外围,也是枫丹警卫队们最先进入的地方。
在闻音登上舞台的时候,已经进来了几个水系神之眼的拥有者,在警卫们的保护下试图熄灭舞台周边的火焰。
只可惜,舞台大体是木质的结构——为了满足剧院主人附庸风雅的小癖好,都是从璃月进口的最优质的木材,又被闻音浇上了仓库里来自至冬的最烈的火酒,这点水下去根本奈何不了烈火。
“在逃通缉犯伊莲娜!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把——把司法总官大人放下!”为首的警卫队队长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在发现闻音手边的正是司法总官时,声音明显地抖了一下。
堂堂司法总官在这个逃犯手里被折磨成这样,他们警卫队也必然会受到司法总官身后的家族的迁怒——
都是因为这个可恶的逃犯!
闻音站在高高的舞台上,火焰燃烧时升起的气流托起她垂落的发尾,也灼烧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痛感一丝不少,但她的皮肤仍如初雪般纯白。
反观司法总官,已经看不出人型的脸颊飞速地浮现出一串串水泡,他仰起头,发出无声的哀嚎。
闻音抬起手中银刃,刀锋直直对向警卫队队长,又微微右移落在他身边仅穿了一件单衣的小歌女身上——她还记得这个歌女,正是第一个被从司法总官的包房里丢出来的那个,她当时见她们可怜,顺手救了一救。
怪不得警卫局的人来的这么快。
闻音有点厌烦地啧了一声,下一秒眼尾却快乐地勾起。
“警卫队的大人来的正好——来见证一下吧——百年来枫丹最荒诞却又最精彩的一幕即将上演,你们的前程大抵算是观看这场演出的代价——”
闻音肩臂用力,精灵的血脉每分每秒都在飞速地改造她的身体,令她轻而易举地拥有了强大的力量,足以将司法总官残破的躯体扔上高空。
下一秒她高高跃起,手中的银刃划出冷厉的银光。
警卫队队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上前两步,目眦欲裂地喊道:“不——停手!”
显然已经晚了。
众人脸上的表情都仿佛定格在这一瞬,像是一出精妙绝伦而讽刺意味浓重的默剧。
警卫队众人的眼神混合着惊怒和怨恨,还夹杂着极度的惊恐和不安;歌女踉跄着后退时的悔恨和惊恐,还有泪水糊了满脸的狼狈,一同造就了这场绝妙的演出。
失去头颅的身体摔落在地上,氤出暗红色的血液来,头颅则咕噜咕噜,滚到舞台的底下去了,一路洒出纯白色的脑浆。
一个没被所有人放在眼里的歌女,当着全部人的面,杀死了尊贵的司法总官大人——
警卫队队长发出狮狼般的怒吼:“歌女,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他猛地挥手,身后足足几十柄蒸汽火铳对准闻音的额头,枪口处吞吐出绚烂的火光。
——发射!
闻音仰起头,这片空间已经几乎被火焰填满,氧气极其稀薄,她却在这样的身体的痛苦中得到片刻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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