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也没落下其他侍婢。
还娶了太后指婚的吕氏女为代王妃。
在代国十六年,窦漪房生了一女三儿,代王妃生了四个儿子,然而因为吕后之故,群臣连刘盈的儿子都认为是吕氏血脉而尽数诛杀,甚至不承认他们是刘盈之子,在迎立代王刘恒的同时,也不可能让吕氏女再度为后,吕氏血脉再度继承皇位。
所以,在刘恒登基为帝之前,代王妃和她的四个儿子就因“病”身故,他才能趁机立“长子”刘启为帝,然后顺理成章地立窦漪房为后。
可后来,太子渐长,窦漪房年长,他又宠幸了慎夫人和尹姬,曾经宠得慎夫人与皇后平起平坐,皇后虽未动怒,慎夫人却一生无子,其中缘由,他连问也未曾问起。
甚至当满朝文武和太子都认为他宠幸佞臣邓通,甚至说“天下至爱朕之人乃邓卿”之言时,窦皇后都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连问也未曾问过他一句。
年少时恩爱同甘共苦的夫妻,后来竟然相对无言,犹如路人。
毕竟,背弃年少时曾经许下的诺言在先的人是他,甚至连重生后他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下意识的回避,甚至将她派去服侍薄姬,想着等过一段时间,他能够平静地面对现实时,再将她接回来。
可没想到,就这么短短几个月时间,他还没想通,她就跑了!
还是跑到了他鞭长莫及的长安,成了女帝手下的女官!
这还教他怎么追得回来?!
窦漪房完全不知道刘恒此时此刻的心情,只是觉得女帝和皇太女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十分古怪,就好像看着什么奇怪之物一般。
她并不紧张,这次大考她的成绩名列前茅,以女帝的用人之道,绝不会因为她曾经侍奉过代王就将她排出名单之外。
不过她还是毫不意外地听到了女帝提出的问题:“为何来考取女官,而不是留在代国?听闻代王十分宠爱于你,你若留在他身边,未必没有出头之日。”
窦漪房抬起头来,不卑不亢地直视当今皇帝,说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漪房本是良家子,自幼习得诗书,能靠自己挣得一份功名的,又何须依仗他人。”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说道:“是薄夫人送我来的,否则我也拿不到赴考的文书。”
“我想,薄夫人亦不愿我在代王身边吧!”
“我如今十四岁,再有一年,以代国的律例,就到了出嫁的年龄,若不嫁人,就会成为代王的侍妾……我不想,也不甘心……”
吕雉点了点头,薄姬曾经侍奉她多年,她亦了解她的心性为人。
在薄姬眼里,最重要的人只有刘恒,其次是她的弟弟薄昭,连刘邦都比不上那两人。
所以在刘恒就藩时,吕雉很大方地放了薄姬和薄昭姐弟一起随他就藩,知道以他们姐弟的谨慎厚道,必然会让刘恒安安稳稳地待在代国。
只是没想到,当时随手分派出去的宫人里,竟然藏着窦漪房这样一个才女。
若是一如原本的历史,她这会儿还忙着处理刘姓诸侯王的事,头疼刘盈的颓废叛逆,哪怕撑起朝政事务,也未曾动过称帝之念,更不曾让鲁元公主参与政务,还办学选士,让女子也一同读书识字,参与大考选官。
没有普通女子的进身之阶,窦漪房只会安安心心地照顾少年刘恒,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引导婢女和宠姬。
可当这一切发生变化之后,以窦漪房的心性才学,必然会想得更多,而薄姬素来谨慎,自然不愿这样一个有着玲珑七窍心还向往吕雉执政的女子留在儿子身边。
甚至可以说,窦漪房表现的越出色,薄姬就越不敢留她。
至于刘恒……现在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罢了,就算再老成沉稳,也不可能越过薄姬去管教婢女。
吕雉就忍不住笑了,“以你之才,留在代国,的确是大材小用。”
她看过窦漪房的答卷,不光字写得清秀隽丽,文章言之有物,既了解民生疾苦,又通晓诸侯国政务弊端,比一般只知道死读书的文人不知高出多少去。
这样一个治世之才的女子,被关在后宫除了生儿育女就是与人争宠夺爱,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窦漪房也笑着点点头,好不谦虚地说道:“陛下所言,亦是微臣所想。”
她知道自己这次已经稳了,便打蛇随棍上,干脆以臣子自称,赢得了吕雉一个赞赏的眼神。
显然,吕雉很喜欢这种积极进取,懂得自己想要什么,能做什么的人。
“你且随鲁元先做些书记工作,替朕草拟文书,就……暂住秘书阁吧!”
秘书阁设在未央宫中,等于是女帝的御前行走,贴身秘书,虽然官职品级不高,却是最得女帝之心的人,在朝中亦是举足轻重的职务,绝不是一般人敢随意轻薄追逐的对象。
尤其是藩王,连进京面圣都需要提前报备批准,限制出行范围和接触的官员品级,刘恒以后想见窦漪房一眼都难,就更不用说去“宠爱”她了。
刘恒本来还想着在观礼之后,面见女帝道贺之时,不知道能不能向她讨要窦漪房,哪怕她不愿成为他的宠姬,肯去代国为官也可以啊,只要她还愿意留在他身边,那以后就还有机会……
结果一进宫,就看得到窦漪房已经穿上了新制的官服,就站在吕雉的身侧,那本是尚书的位置,尚书掌收受章奏,出宣诏命,位卑而权重……
显然她很得女帝欢心,如今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连身板脊梁都挺得笔直,犹如一株亭亭玉立的翠竹,目光不偏不倚,无论他如何深情凝望,她都视若无睹,丝毫不给与回应。
刘恒看得不禁心里发酸,她果然无论在哪里,都得博得任何人的喜爱。
无论是从前的他,还是现在的女帝。
只是,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念他吗?明明,他对她也很好啊!
看得刘恒的一双眼珠子像是黏在窦漪房身上一般,吕雉就忍不住发笑。
“代王为何一直看着窦尚书?”
刘恒一惊,连忙行了一礼,说道:“儿臣曾与窦尚书相识,多日不见,没想到她竟能通过大考,成为陛下身边的尚书,故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失礼之处,还请母皇陛下见谅。”
吕雉淡淡一笑,说道:“既是如此,那散场之后,便准你们见面叙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虽然刘恒尚未及成年,但如今的皇宫是吕雉为主,就连刘盈都在被封为惠王后搬了出去,其他兄弟就更不必说。
不过能得到这个准许,刘恒已是感激不尽。
可惜窦漪房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高兴和激动,甚至表现得有些冷淡和疏远,见面也只是不卑不亢地行礼,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完全没有在代国时对他的细心照顾和亲昵呵护之情。
“微臣见过代王。”
刘恒如同被当头泼了桶冰水,哇凉哇凉的,面上就忍不住露出了委屈之色。
“你为何如此待我?难道……就没有半点想念……我待你不好吗?”
“好?”窦漪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她的身量颇高,站在十一岁的刘恒面前,亦比他略高半头,只是以前总得弯下身子照看他,哪怕腰酸背痛,也不可与他平视,可现在,她甚至可以俯瞰着他。
“代王以为,如何是好?”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好?代王需要的时候,随时侍奉,不需要的时候,自生自灭?”
“或许代王以为,能够留个侍妾的位置与我,我便应该感激涕零,心甘情愿地位代王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刘恒看着她脸上的冷笑,心底忽然浮起一股惊恐的意味,急忙辩驳道:“不……我想要娶你为妻的……”
窦漪房不屑地笑道:“三妻四妾中的一个妻位吗?还真是多谢代王了。不过,我现在不需要了。”
她笑得灿烂而明媚,不带一丝阴霾。
“我现在能够在陛下身边做事,可以看到更多的书,见识到更多的人和事……代王,那种感觉,是属于我自己的自由,你懂吗?”
她轻蔑地看着他,替他回答:“你不懂。你坚持让代国的女子十五出嫁,逼着她们早婚早育,就是为了提高代国的人口。可你不明白,只要有机会,我们女子,根本不想过那样……被宠爱的生活。”
“就算用黄金打造的鸟笼,依然是鸟笼。”
“我想要的自由,你给不了我。”
刘恒呆呆地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而不是前世曾经相依相伴共同生活了近四十年的夫妻。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窦漪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告退的揖礼,像个男子一样,转身大步离开。
那纤细的身影,柔韧挺拔,与他记忆中那个温柔大方的女子完全不同。
原来,他记忆中的她,也同样是个戴着假面具的人。
他甚至来不及问她一声,以前可曾有过真心待他之时?可现在的他,又哪里有脸有资格问出这样的话。
“啧啧,四弟还真是惨,帝位没了,连老婆都没了。”
鲁元公主看热闹不嫌事大,凑在吕雉面前,一边看着今天点播的视频,一边跟陈曦说起自家弟弟的八卦。
陈曦一听窦漪房居然不当皇后去当女官了,乐得差点笑抽筋。
“这还真是改变历史了,窦漪房不当皇后,那刘启还能出生吗?没了刘启,那还能有汉武帝刘彻吗?啧啧,这只蝴蝶飞的大了,真不知你们那个新世界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汉武帝刘彻?很厉害吗?”鲁元公主好奇地问道:“照你这么说,他是四弟和窦漪房的孙子?都有什么本事,说来听听啊!”
“刘彻啊,他可是老刘家唯一跟秦始皇合成‘秦皇汉武’的人物呢!”
陈曦开始津津乐道地对吕雉母女介绍汉武帝的光辉事迹,顺手搜了一堆视频给她们播放。
【汉武帝的功绩,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项政绩,就是施行“推恩令”。他将诸侯王的封地“推恩”分封给出了继承王位的嫡长子之外的其他子弟,通过皇帝批准后,以列侯封号。而所有分封的侯国归郡统辖,不得过问政务和官员任免,只有收纳封地租税的权利。后来又贬诸侯国官员为“左官”,规定曾任王侯国官员者,不得出任朝廷官职,同时禁止朝臣结交诸侯,为其谋利,这样便堵死了诸侯们获取人才的途径。(注1)】
【随着刘彻的一系列削弱藩国的措施,加上诸侯子弟一代代分封国土下去,诸侯王的封地和权势被不断削弱,最终名存实亡。】
【这种温水煮青蛙式的推恩令,比汉景帝直接削藩的手段看似温和,但更为有效,在汉武帝之后,诸侯国被分封成上百侯国,后来又被他借着南征时列侯不肯出力,趁机褫夺了106名列侯的爵位,让诸侯们再无实力与他对抗,更加巩固了朝廷的中央集权统治。】
吕雉和鲁元公主听得眼睛一亮,对视了一眼,都缓缓点了点头。
先前吕雉割去了刘肥的三郡之地,可刘肥的齐国仍是如今大汉第一大诸侯国,拥有近五十个城池。
可他有十三个儿子呢!
吕雉算了算,五十多个城池,就算给嫡长子多分一点,这十三个儿子分下来,每个人也就四五个城。若是他们自己再多几个儿子,就可以继续分下去,如此分封下去,顶多三代,像刘肥这样的大诸侯王,名下的诸侯国也会被分属郡县辖制,只有收税权,而无兵权和行政管理权,官员任免权,那就是一个个空头的爵位,不会再影响到朝廷的政策推行。
说起来,刘恒的这个孙子,倒是跟她现在做事的手段有些相似之处呢。
毕竟现在距离开国时日不久,开国元勋尚在,刘邦的“白马之盟”约束下,诸侯王的势力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废除的。
可按照这种方式,吕雉便可以以“推恩”为名,广施恩泽,让更多的刘家人受益,将诸侯王的封地和势力分得稀碎,再由得他们先去自己内斗,等到朝廷休养生息,完成基础建设后,再腾出手来收拾他们。
能从后辈身上学到东西,哪怕是自己“重孙子”辈的,吕雉也丝毫没有什么惭愧之意。
毕竟,人都被蝴蝶掉了,用用他的好政策,也算是隔着时空替他完成一点心愿了吧!
【其次,刘彻之所以能够被冠以武帝的谥号,就是因为他在位期间,对外征伐长达三十年,南征北战,征伐四方。从早年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到后来由卫青霍去病领兵北击匈奴。】
【他是大汉帝国历史上第一个拒绝和亲的皇帝,也是第一个收复河套地区,修建朔方城,从抵御匈奴,变成进攻匈奴,并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从卫青到霍去病,深入漠北,大破匈奴,在西域设置酒泉、张掖、武威、敦煌四郡,从此匈奴远遁,“幕南无王庭”(注2)。】
“幕南无王庭……”吕雉听得心驰神往,忍不住赞叹道:“这卫青霍去病不知是何等英雄人物,竟能有如此赫赫战功!若是我大汉有这等勇将,何愁匈奴不破?”
鲁元公主一听到“和亲”二字,就想起当初自己差点被父皇送去和亲之事,也跟着点头说道:“是啊,都是那些贪生怕死的官们出的馊主意,说什么和亲成父子姻亲之邦,以钱财贿赂匈奴,便可保边疆无事,百姓得以安生,都是什么鬼话。这些年,就算匈奴没有大举进犯,肯在榷市交易,可那些人狼性未除,什么时候都有人跑来打劫生事。”
“平时口口声声说女子无能,等到了匈奴逞凶的时候,就光想着靠女子和亲谋求一时和平,也不知这些男人羞也不羞!”
吕雉拍拍她的手臂,安抚了她一下,说道:“那是以前,以后,我们大汉的公主,绝无和亲之事!”
鲁元公主闻言一喜,朝着她拜了一拜。
“多谢陛下!陛下的金口玉言,儿臣且代所有大汉公主先行谢过!”
吕雉看着视频中那个年轻的骠骑将军带着数千轻骑,直入大漠,征战沙场,不禁长叹一声,说道:“不知何时,我们大汉能早日出现如卫青霍去病这样的人啊!”
正在此时,窦漪房匆匆拿着封信赶回来求见。
她是见完刘恒之后,刚回到云台就听说有匈奴来信,要求直呈吕后,那些人看了一眼就差点吓得晕死过去,谁也不敢做主,推来推去的,只能请她前去禀报。
窦漪房看了看,亦是怒从心起,却也知道此事关系着两国邦交,急忙前来禀报。
吕雉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接过信来,打开一看
只见上面写着:“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无。”(注3)
她不由拍案而起,险些一把将这封“信”给撕了!
只是这封信是羊皮所制,她揉了一把也没撕开,索性扔在了地上,还踩了两脚。
“欺人太甚!这匈奴单于,简直欺人太甚!”
鲁元公主凑过去看了一眼,也吓了一跳。
这匈奴单于显然还不知道吕雉登基称帝之事,而是还以为她是太后,所以写了这封信来,竟然是“求婚”信。
说他现在是丧妻,吕雉丧夫,两人都是单身,不如互相结亲,互通有无……
鲁元公主简直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这位匈奴单于简直是不作不死,竟然如此轻慢无礼,难怪阿母会被气成这样。
“陛下息怒,这匈奴蛮人粗鄙无礼,不知人伦,如此妄言侮辱陛下,绝不可轻易退让!”
吕雉刚刚看完汉武帝进攻匈奴,大破王庭的辉煌战绩,再看到匈奴单于的这封信,更是火上心头,当即便向窦漪房下令道:“立刻召集左右丞相及太尉,还有樊哙、季布将军,商议应对之策!”
窦漪房应声而去,吕雉回头看向仍未散去的光幕。
光幕之中,还在上演着卫青和霍去病率领大汉铁骑纵横西域的征战画面,那些血与火的热血场面,令每个观者都忍不住热血沸腾。
可她身为大汉帝国的王者,在热血沸腾之余,还要用心思量,要如何打赢这场仗,而不是因为一时之气,便如刘邦一样,落得个白登之围的下场,徒留羞辱之名。
“陈曦,朕想知道,要如何才能打败匈奴!”
“如果说是原来的大汉,你们还真是一点儿胜算都无。”
陈曦翻看着历史,看到原本历史线上吕雉最终的回复,略略怔了一下,说道:“但现在有你做皇帝的大汉,未必没有机会。”
吕雉会意,若是没有天降光幕接触到陈曦,她现在还在忙于给刘盈收拾烂摊子,算计怎么收拾刘家那些诸侯王,跟朝臣们勾心斗角,就已经耗尽心里,如何能有现在举国一心,众望所归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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