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疼爱她的父王会做出这种决定。
沈星玉今日自从来到沈家,就处于目瞪口呆中,此时她问:“思蕊,快去追姑母,不然出什么事…”
萧思蕊摇摇头,“不会的。”
父王对她母亲和她正是愧疚的时候,母亲就算将王妃打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广陵王妃正因为那婆子传的广陵王的话而生气呢,砸了一套茶具还不解气,婆子的脸也被她扇肿了。
广陵王妃生气时最喜欢的就是拿身边人撒气。她幼时就如此,她母亲总说,出气的法子有很多种,大可以让身边人动手,或者用其它法子整治人,不然传出去坏的是她自己的名声。
她偏不,她就要自己动手,让别人代劳,出的是她的气吗?这些贱婢就要亲自打才解恨。
沈侧妃到正院时,见满地狼藉,以及跪在一旁缩着的丫头婆子,冷笑一声,提着手上半干不湿的柳条对着广陵王妃就抽了上去。
“我让你不安好心,对蕊儿的婚事多加阻挠!”
“我让你拿着蕊儿的婚事做文章,还败坏她的名声!”
“我让你放狗吓我娘家人!”
广陵王妃躲避不及,挨了好几条:“沈侧妃你敢以下犯上!本妃可以将你休出王府。”
沈侧妃冷笑道:“我虽是侧妃,确是上了皇家玉碟的,你一个继妃,有这能耐,早将我赶出家门了。”
“你别打我母亲!”闻讯赶来的萧明依加入了战斗,萧思蕊见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和萧明依拉扯。
万瑾澜和沈星玉互看一眼,面面相觑。
她们俩身为客人,可不敢对主人家动手,万瑾澜瞅着姨母和萧思蕊没吃亏,就抄着手目瞪口呆的立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乱象。
真的,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高门大院之中有这样打架的。
早就有婆子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了,应当是去请广陵王了。
广陵王正和萧沣在园中漫步,婆子也是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人。
“王爷,不,不好了,沈侧妃提着柳条去抽我们王妃了,现在正院打起来了。”
广陵王:“……?”
沈侧妃连生气都温柔如水,怎么可能会打人?这婆子肯定是在胡说八道!
萧沣:“……!”
从前就听闻广陵王是个不着调的,强制让王妃节食、喂狗就算了,他还是个宠妾灭妻的。如果不是宠妾灭妻,侧妃敢去打正室?
广陵王缓过来后抬腿就走,肚子走的一巅一巅的,“沣弟你先自便,我去去就回来。”
待人都走没影了,江惑现了身,“主子,属下打听到,广陵王要将自己的女儿嫁予幽州刺史安常兴,幽州来了人,昨日还登了府。”
萧沣轻轻点头,果然不出皇兄所料。
那头,王府正院里打的正热闹。
沈卿被一个没站稳的婆子撞倒,手上按到了茶杯碎片,当即出了血。
万瑾澜正扶自己亲娘呢,前方又传来一声惨叫。
这一看可不得了。
萧思蕊脸着地摔倒了,抬起脸时,脸颊右下方流出了血。
“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本王住手!”
广陵王甩袖怒道,肚子也颤巍巍的。
沈侧妃见到萧思蕊的样子,“嗷”的一声将人抱住,“蕊儿,你的脸…”
萧明依就是故意的,她眼中有得意闪过。
从前她中意过的两位公子,都向萧明依提了亲。她得不到的,萧思蕊凭什么可以得到。是以她求了她母亲,让广陵王妃不能答应提亲,言语之间还对男方多加侮辱,说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长得丑玩的花。
男方谁家能忍了这个?萧思蕊的名声可不就坏了!
她从小最嫉妒的就是萧思蕊了,明明她才是嫡女,父亲却最宠爱沈侧妃母子。
反正都要嫁去幽州了,脸毁了,看她拿什么再得那鳏夫宠爱。
广陵王见萧明依不知悔改明目张胆幸灾乐祸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呼了上去,“逆女,真是和你母亲一个德行。”
广陵王妃忍不住想挠广陵王,“和我一个德行?什么德行!今日是她打上门来!你就是偏心这个狐狸精!”
“你什么德行你心里没数?你身边哪个丫鬟婆子没被你打过?言传身教、耳濡目染之下,眀依跟着你能学什么好!得亏你没生出儿子来,不然也是个只会打骂仆从的废物。”
广陵王妃没被沈侧妃打哭,这会儿被气哭了。
要不是他宠爱妾室,她至于日日生气?她不生气,会打骂仆从?沈侧妃今天为什么敢打上门来,还不是他给她的底气?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当然,沈侧妃这个狐狸精也是个罪该万死的!
府医来的很快,给萧思蕊轻理干净伤口后,众人也看清了她脸上的状况。
三条疤痕,一条印记稍重些,两条浅一些的,虽不在面目正中间,但此时看起来也有些触目惊心。
“杨大夫,这脸,会不会留疤?”沈侧妃心疼的难受。
杨大夫说道:“这个不好说。”
话说的太满,留了疤,他得埋怨,被收拾就得不偿失了。
广陵王本来想训沈侧妃的,现在见此情形,这嘴也张不开了。
第31章 因祸得福
萧思蕊脸上上完药,皱着眉头躺在榻上,万瑾澜和沈星玉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这事落谁身上能很快得想开?
外间沈卿姐妹俩正在说话,声音压的低,不太能听清具体说了什么。
萧思蕊突然坐起身,眼睛发亮:“我不用嫁去幽州了,我不用嫁了哈哈哈!”
“娘,我不用嫁去幽州了!”
外头,沈侧妃正在沈卿跟前抹泪呢,听到女儿喊娘,赶忙进来。
“娘,你今天打上门打的好,我脸毁了,不用嫁去幽州了!是吧!”
萧思蕊神情亢奋又期待的看着沈侧妃。
沈侧妃“嗷”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的儿啊,你是不是傻了?你别吓唬娘!你的脸都毁了。”
万瑾澜不知为何,超想笑的。
“娘,我才没傻,这脸还有机会再恢复,我要是嫁去了幽州,这辈子可就完了。”
“娘,你说,我的脸毁了,不能嫁去幽州了,府上又没有适龄的姐妹了,父王会不会把萧明依嫁过去?”
萧思蕊的眼睛亮晶晶的。
沈侧妃打了个哭嗝,顿住了,不确定的说:“有可能的吧。”
“那我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了?”萧思蕊这几日都没睡踏实,现在事情也算是被迫解决了,她放松的嘘出了一口气,又倒在了床榻上。
万瑾澜说:“我这还有一瓶没用完的贵妃姑母赏的雪玉膏,专门去疤用的,你们看,我颈上的疤已经完全消下去了。”
她指着自己颈侧,是真的没有一点疤了。
“思蕊姐姐这段时日可不能吃一点豉油,还有也别晒日光,日光晒多了也会导致留疤,少吃辛辣刺激的东西,把府医说的注意事项都记牢了,好好养着,再抹上雪玉膏,指不定一点疤都不会留,就算留了点印子,用粉一遮,也不碍什么。”
“多谢瑾澜妹妹了”,萧思蕊神清气爽起来,“娘,今天我们赢了!”
沈侧妃睨她一眼,“以后这种事情你躲开些,别再和萧明依起冲突。”
萧明依和她娘一样,都长了副歹毒的心肠。
萧思蕊嘴上应了,心里却不这么想。
她和母妃还有兄长看似得父王宠爱,但在王府后院,还是王妃说了算,从她的婚事就能看出来,只要王妃一直把控着,她就别想嫁的好。
若再来一回,她肯定还随着母亲上,哪怕就为出心里的气呢!
不打这一架也不知道,还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这时有丫鬟禀报,“侧妃,王爷说让您带着客人去前头用午膳,今个齐王殿下来了,王爷说人多一起用膳热闹。”
沈侧妃见沈卿讶异,说道:“我们王爷惯常是个不守规矩的,男客女客在一起用膳是经常,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扬州城还有女子经商掌家的呢,妇人为了生计抛头露面也不是什么寻常事。
沈卿也只诧异了一瞬,这种场合也确实算不得什么,以往宫宴时,在保和殿、御花园,也是男女分别坐在对面。
到了用膳的厅堂,见广陵王已经坐在了上首,齐王坐在下方左侧第一个矮桌前。
众人一番行礼后,沈侧妃去了上方右侧的位置坐下,万瑾澜几人被奴仆分别到了下方右侧的席位。
万瑾澜跪坐在席子上,左边是她母亲,右边是沈星玉,对面左斜方抬眼就是齐王。
至于沈侧妃的儿子萧朗,今个陪着媳妇回娘家还没回来。
广陵王见广陵王妃迟迟不来,压抑着恼怒问:“王妃呢?”
不过片刻,就有丫鬟来禀:“王妃说她身体不适,就不来用膳了。”
广陵王在心里骂这个不识大体没有德行的女人。
“告诉你们王妃,身体不适也得给本王过来用膳,不然以后就永远别用了。”
万瑾澜:“……”
为什么广陵王这么喜欢用膳食威胁广陵王妃?
她悄眯眯看一眼萧沣,再看了眼人到中年脸圆肚圆的广陵王,这对比,相当惨烈,根本看不出是兄弟。
她正在心里摇头,萧沣突然抬眼看向她。
万瑾澜眨巴眨巴眼,嘴角弯起。
说起来,俩人还是有点交情的。
那次山底的事,她还没谢过他呢。
离开地底甬道之前,他还交代,为防万一,不要将她进过山底的事说出去,所以她虽然告诉了母亲,但家里是没有往齐王府送过谢礼的。
她眼珠子一转,也不知道齐王来扬州多久,时间够不够她发挥的。
萧沣见她神色飘忽不定,淡淡移过了视线。
半晌后,广陵王妃带着萧明依来了,来了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沈侧妃。
沈侧妃跟没看见似的,端坐在桌前,冷冷看了一眼萧明依。
女儿的脸被刮花,她心里当然有气,但想着,以后萧明依兴许会嫁去幽州,这气,就顺了不少。
“齐王远道而来,镇国公夫人也是稀客,说起来,也都算是一家人,本王先干一杯。”
广陵王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看起来喜庆的很。
“今日是本王王妃做事不周到,也算是本王御内不言,让万夫人见笑了。”
一旁的广陵王妃满眼写着不屑,只差没冷笑出声了。见广陵王在替她道歉,都举起了酒杯,她也也没任何反应,梗着脖子昂着头冷笑着,就差没出声了。
广陵王撇头冷冷看广陵王妃一眼,广陵王妃不情不愿冷哼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卿手中是度数很浅的果酒,喝起来也没那么大压力,她端起酒杯,面上挂着客气的笑意:“王爷客气了,今日本是来看家姐,没想到给王府添了麻烦。”
广陵王妃:“知道添了麻烦就少来。”
场中安静了下来。
万瑾澜嘴角抽搐,广陵王妃绝对是她见过的性格最鲜明的贵妇人。
广陵王将杯子掷在桌上,“不会说话就闭嘴。”
众人面前,广陵王分毫面子都不顾及,广陵王妃又气红了眼。
一杯酒又下了肚,广陵王才更好发挥。
“沣弟,本王记得,我来封地就藩时,你不过才会走路。你我兄弟二人,如今能在一室用膳,也算是有缘。”
不是有缘,萧沣心中默默的说。
我怕我说完来意,你连这顿膳都用不下去了。
广陵王几杯酒下肚,跟弥勒佛一样的脸都红了。
“遥记先帝还在时,最疼的就是本王的母妃和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母妃也走了,就剩我们这些兄弟远在天南海北…”
广陵王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个没完。
沈侧妃时不时在一旁劝广陵王少喝些,至于广陵王妃,已经翻了不少白眼了。
至于齐王,时不时应和一声,也不冷场,但绝不热络。
万瑾澜边吃边看戏,还有滋有味的。
快到了尾声,广陵王突然问:“本王还没问沣弟今日到本王府上是做什么来的。”
说起来,他母妃和太后过去有些龃龉,他和皇帝的关系,曾经也就是面上过的去,至于萧沣么,他就藩时萧沣还是个奶娃娃,说不上有什么恩怨,但他母亲是太后,亲兄长是皇帝,若说有什么兄弟情,那也是胡扯。
齐王来他府上,一定有什么目的。
萧沣想着广陵王应当吃的差不多了,放下手中杯盏,“我来扬州,是有公事,来王兄府上,是有旨要宣。”
广陵王醉醺醺的起身,“沣弟且慢,本王现在喝多了,这副姿容接旨,是对圣上的大不敬,待我拾整一二。”
萧沣淡淡颔首。
一顿午膳结束,沈卿带着万瑾澜沈星玉去了沈侧妃的院子,一时半会儿的并未离去。
广陵王沐浴过后,沈侧妃伺候他更衣,“王爷可能猜出是什么事?”
广陵王眯着眼睛:“一会儿就知晓了。”
“广陵王就藩多年,太后和朕与王弟多年未见,恰逢王世子萧铮即将完婚,特准广陵王携王妃进京为世子准备婚事,与太后共叙天伦。”
萧沣读完圣旨,看向广陵王。
只见广陵王一脸喜色双手接过圣旨,“圣上开恩,竟许本王进京为铮儿准备婚事,沣弟真不厚道,这种好事,你早该告知本王才是。”
“多年不见太后,本王也该去太后身前尽尽孝道。”
广陵王笑的跟弥勒佛一样,萧沣都看不出一丝破绽,不过他脸上向来没多少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倒也没露出诧异的神色。
“旨宣完了,我也该告辞了,今日多有叨扰,多谢王兄招待。”萧沣客气有礼的道谢。
广陵王笑道:“你不是喜欢我府上的胖子,本王这还有一只狗崽,和胖子是一种品种,在辽东是专门用来冬日里拉雪橇的,刚从北边送来没多久,王兄便将其送给沣弟当谢礼了。”
广陵王早有准备,没等萧沣拒绝,小厮很快就将那只小狗抱了来。
小狗毛绒绒胖嘟嘟,鼻头黑亮,看起来憨憨的,万瑾澜没抱上那只狗都能想象到抱上它的触感了。
沈星玉的眼睛也直了。
被大狗追时害怕,可这么小的狗崽子,真的太可爱了。
万瑾澜还眼尖的看到,萧沣的神色在抱到狗崽子时瞬间柔和了下来,表情真实多了呢。
没有人能拒绝这么小的毛绒绒!连齐王也不例外。
不知道广陵王还有没有这样的小狗崽了?
万瑾澜觉得广陵王除了不给自己王妃面子,算的上是个周到人。送了齐王一只狗崽,临走,又送了沈卿一些绸缎布匹对先前的事再次表达歉意。
万瑾澜和沈星玉恍恍惚惚的随沈卿出了府,见齐王还没上马,万瑾澜在沈卿的瞪视下快走两步。
“见过王爷”,她规规矩矩的行礼。
萧沣点头,“起吧,有事?”
万瑾澜笑眯眯的说道:“之前的事,还没谢过王爷。”
萧沣瞥她一眼,随意“嗯”了一声。
万瑾澜话锋一转,看向他怀中的小狗崽:“王爷事务繁忙,肯定没有空照顾这只小狗,不若…”
萧沣:“我有小厮可以照顾。”
万瑾澜:“……”
她不甘心的再接再厉:“我的意思是,我以后能不能让人来接这只小狗回去玩?我保证时间不会太久的。”
沈卿听不下去了,上前说道:“王爷不必理会她,瑾澜小孩子心性,狗崽子哪是用来玩的。”
万瑾澜反驳:“我不是玩它,我是带它一起玩。”
萧沣浅笑:“无碍,万姑娘到时候尽管派人来我府上接它。”
沈卿问:“王爷要在扬州城常住?”
萧沣解释道:“圣上任命我为两淮巡盐御史。”
两淮之地不小,他将府邸设在了扬州。
沈卿好意说道:“王爷新搬府邸,若是有需要,尽管去永昌伯府借人。”
一番寒暄,万瑾澜趁机摸了两把狗崽子,后心满意足的回了沈家。
回到沈家,先去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回到小院时,沈卿又在万瑾澜耳边念叨了起来。
母女二人说小话,自然没其它人在场。
对于沈卿来说,姑娘家家,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人了。
嫁人前公府教琴棋书画茶艺、女红等,府上举办宴会、年节时人情往来,也会让姑娘们跟着处理各种事情,至于中馈,她在西南已经教过也锻炼过了,她家澜娘是个聪慧的。
现在,她想说的,就是嫁人后该怎么稳住正室的地位,又能抓住丈夫的心。
虽然还没定亲,沈卿却觉得有必要和女儿好好说这个问题,广陵王妃就是一个很好的反面例子。
万瑾澜不爱听沈卿讲这些,因为从沈卿的话里行间,成为夫妻的男女双方,女方好似总要多迁就男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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