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要水......我想要水.....”枚菱双手撑着泥地,弱小纤细的肩膀不断地颤栗着:“......好难受.....好难受......”
脑子已经不能够再想其他的了,现在人命要紧,况且这个院子里面就她和她,要是她真的出什么意外了,她岂不是还要去衙门里面走一趟?
她快速的闯入了里头的屋子,里面还算是干净整洁,捣鼓了许久,盛良妍终于在角落的位置找到了装水的水壶,她随便的再厨房的柜子里面拿出来一个破旧的瓷碗,就动作些许凌乱的囫囵的倒水。
等走到外面的院子里面的时候,因为动作过于的慌乱,脚还不小心打滑了一下,送到枚菱嘴边的水已经所剩无几了。
枚菱一把将那水给夺下,一口便猛地灌下去。
盛良妍:“.....还要吗?里面还有——”
“——不,不必了。”枚菱抓住了盛良妍的手腕,她缓缓的抬起了头,脸上的皮肤苍白,挂着斑驳的雨水和血水:“没用了,只是这样子毒素会扩散的慢一些而已......没用了......”
“反正都是要死的......”
盛良妍眉头微微的压下:“你的意思是你被下毒了?”
枚菱虚弱的点了点头,她眼皮松软无力的垂着,盯着盛良妍,嘴角突然扯出一抹笑拉来:“其实.....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真的很羡慕你.....”
羡慕她什么?
盛良妍不解。面前的这个女人抢走了原配的丈夫,得到了原配所有的关爱,留下原配一个人辛辛苦苦的拉扯着三个孩子,他不明白有什么好羡慕的。
羡慕她赚到的这些钱吗·?
似乎是寻找到了答案,盛良妍轻轻的一笑,可不是的吗,不是还要自己替他们还债的?
只不过债还没有来得及还,人却没了。
但是枚菱却摇了摇头,似乎是知道盛良妍心里的想法。
“我知道......你可能以为我羡慕你有钱什么的....但其实不是.....”她说着,视线又转向了已经看了无数次的程二的尸体上,眼神的伤感无法藏匿,像是一潭冷透了的泉水如何都散不开:“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他失忆受了伤,我将他给带回家,他夜里总是不老实的,嘴巴里面啊......总是念叨着一个名字......”
盛良妍一怔然,嘴唇张了张,视线落在枚菱苦笑的嘴角上。
“我将他的伤给治好.....辛辛苦苦的.....本来是想要多得一分劳力的,但是啊.....”枚菱道:“这傻子每天就只会吃了睡睡了吃,剩下的时间就偷偷的跑到村口的位置,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
“你知道他在找什么吗?”枚菱看向盛良妍,轻声问道:“你应该知道吧?”
“.....我不知道。”盛良妍撇过脸,没有说话。
“不,你知道的。”枚菱又笑了一下,苍白又有些乌黑的唇被鲜血染的很红:“其实我长得不好看,没有人愿意娶我,我知道自己一无是处,可是我看着他痴情的模样啊......心里就产生了一种幻想,要是他每天盼着,嘴里念叨的人是我该有多好啊.......”
“是我抢走了他,是我的自私。”枚菱最后轻轻的说道。
盛良妍听完这莫名其妙的一席话心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滋味,不过她知道她不该听到这些,该听到这些话的是原主。
她理应听到。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可是我也真的动了情,爱上了这么一个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心里面一直装着别人的傻子.....”
说完这句话,枚菱的血吐的越来越多,她像是一个被吸干的空皮囊一样,这时盛良妍才发现,原来这个女人一直都很瘦,瘦的离谱的那种,但是程二却在这个家里面被养的很好。
“可是......如今落到如此的下场,可能就是我咎由自取吧......”枚菱抹了一下嘴角的血,突然抬头看向盛良妍,她眸子微微的凛住,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但是.....我想将这背后的主谋和指示我做这些事的那个人告诉你。”
“你想借我的手替你报仇?”盛良妍冷声道。
“既然你也猜到了,我也不想再多做解释了,你如愿意我就将那个人的名字告诉你,你若不愿意,我便带着这个秘密死去......”
她猛地咳了几下,便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而后便朝着程二的那个方向走去,她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的那个人,而后动作慢慢的坐在了地面上,将身体轻轻的靠了上去。
两个人真的就像是一对幸福的夫妻。
雨水毫不留情的浇灌而下,打在他们的身上,也刺在盛良妍的脸上,浑身上下满是寒气,其实已经非常的冷了,然而她却从地上站了起来。
最终缓缓的走向了枚菱的那处。
很快就有衙门的人来处理了,因为有村里面的人作证,所以这件事成功的与盛良妍划清了关系。
然而盛良妍并没有直接回去,走到村口的时候她便让老金自己一个人先回去。
老金本想再劝说什么的,但是看到盛良妍满身的脏污和血水,犹豫了一秒就很快的答应了。
盛良妍看着远去的马车,在原地站了半晌,雨水虽然依旧还在下着,但是比刚刚的情势小了不少,至少......打在脸上不像是被针扎一样疼了。
湿冷的雾气,远处的矮山好像在着缥缈的雾气之下看的都不是那么的真切,像是在梦中的场景似的。
她摇了摇头,突然就想到村子外面的田野间走去,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条细窄的小溪边。
她随处的找了溪边的一块小石头坐着,便开始将手伸入溪水里,缓缓的搓洗着。
鲜艳的血水顺着从上游下来的溪水被携带而走,就像一条一条精美的丝带似的。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溪水里面自己映照出来的脸上,只能用狼狈两个字来形容。
于是她随便的捧了一手水,将手臂上的血洗干净,可当她正想要用衣角将手上的水随意的擦一擦的,却突然就想起来自己的衣角很脏,上面一块干净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湿哒哒的又异常的难受。
她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正准备将滑落至手腕处的水给携走时,自己的手腕处突然挨上了一丝柔软。
她一低头,眼帘处就映入了那块熟悉整洁干净的帕子。
“用这个。”陈嗣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边轻轻的响起,配合着这个愁云惨淡的天气竟然生出了一丝的温和的暖阳。
从什么时候,自己头顶没有落雨她都不知道。
盛良妍没有接下,陈嗣安边也不越距,干站着,她安静的看着不断缓缓流淌的溪水,陈嗣安则安静的看着盛良妍盯着溪水的眼睛。
不知何时,陈嗣安突然缓缓的蹲下,他手上依旧拿着那干净的帕子,眼睛认真的盯着盛良妍,礼貌又小心的问道:“我可以帮你擦吗?”
盛良妍的睫毛微微的一颤动,若是之前,早就被这白脸小子给勾得不知东南西北,可是如今......
她不回答,陈嗣安却自己拿着那块帕子缓缓的替她擦拭着,动作小心翼翼,非常的温柔。
她并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回头去看对方。
良久,正当陈嗣安擦完了,她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陈嗣安蹲在她的身边,也坐着了下来,与她并肩着,自然的开口回答道:“听闻这边出了一点状况,便想着也许你会出现在此处,本来是碰碰运气的......”
但是当他站在不远处,看到盛良妍一个人孤独的站在雨中,满眼空茫,失魂落魄的模样的时候,他的心好像被狠狠地拉扯了一下。
他垂下睫毛,突然又开口问道:“.....你....很伤心吗?现在。”
盛良妍觉得些许的奇怪,她为何要伤心?
然而下一秒,她便知道原因了。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陈嗣安轻轻的说道。
盛良妍眉头一凛,转头看向陈嗣安:“你什么意思?”
陈嗣安却不吭声了,盛良妍自己好像嗅到了什么,但是她不确定,也没有开口。
“他待你并不好,你.....不必伤心.....不必为了他.....”而如此的不像自己。
哟,这原来是醋了。
但是陈嗣安凭什么有这个立场说这样的话?
“你难道就对我好?”盛良妍反唇相讥,一脸的冷嘲。
陈嗣安果真便被堵的说不出话来,犹犹豫豫的模样惹得盛良妍些许的心烦。
“那些.....有原因。”陈嗣安拧着没看着她,却终究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什么原因?知府大人,我的时间也很宝贵,你若是不想直接说出来的话,我们平民百姓也没有那么多得时间在此等待。”盛良妍直接就站了起来:“告辞。”
正当她准备迈步走了,自己的手臂突然被陈嗣安给抓住,接着陈嗣安的高大的身影就罩了过来,他一只手轻轻的捧着盛良妍的脸,被雨水浇到冰凉的脸碰上如此温存,让盛良妍没有一时急着挣脱开。
“我有难言的苦衷。”陈嗣安温润如玉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但是我爱慕你是真的。”
“真的。”
溪水的声音轻轻缓缓的传入耳中,盛良妍满目的怔然,耳尖逐渐的泛起了红来,她紧紧的抿着唇,突然想起来枚棱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其实本来她就怀疑到底是不是陈嗣安做的,枚菱的那通话她就更加的确定的。
如今如此不好的态度,完全就是这个人还是没有将真心面向她,不告诉她真实的原因。
可是如此真诚的话一下子砸过来,实在是让她没有反应过来。
“你爱慕我什么,爱慕我比你大十岁?还是爱慕我现在是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盛良妍哼笑了一声,直直的看向陈嗣安:“陈知府大人,我现在可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寡妇,你知道什么意义吗?”
她的脸微微的凑近,“怎么?知府大人莫不是想和我一起浸猪笼?”
“你若是愿意的话,我就陪你。”陈嗣安看着她也直接说道。
盛良妍一顿,极少看到陈嗣安如此直接了当的模样,倒是弄的她不知道一时该回怼什么。
接着,她便感受到自己的周身变得温暖了起来,原来是陈嗣安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那大氅温暖,很快她便不觉得那么的冰冷了。
“我送你回去好吗?”陈嗣安举着伞,小心的问道。
盛良妍真的是被他这幅模样给折磨的没有了脾气,不过自己一个人回去估计也很麻烦,于是便二话不说的往前走去,陈嗣安会意便也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进入了马车之后,便直接往永安那边赶去,很快便到了盛良妍家的宅子,虽然两个人在车内基本上都是安静无言的状态,但是气氛难得的有些温存和安静。
到了,她正准备起身,陈嗣安却先行她一步往外走去,走下马车之后,他亲手掀开了帘子,伸出了自己的那骨节修长,白皙好看的手来。
盛良妍看着那只手,很快便对上陈嗣安认真盯着自己的那双漆黑的眸子,他轻声说道:“我扶你下来。”
她犹豫了几番,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给搭了上去,当粗碰到那看着光滑细腻的皮肤其实有些粗糙的手掌的时候,她的心脏还是猝不及防的狠狠地跳动了几下。
特别是陈嗣安几次撞过来的赤诚目光,倒是让她一时不知道如何自处。
明明两个人都已经......
已经到了门口了,陈嗣安的脚步依旧还跟在她的身后,正当她转身叫人可以回去时,自己的右手突然就落入了一样冰冷的东西。
拿起来一看,掌心原来是落入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罐。
“是药,记得涂掌心的伤口。”陈嗣安温柔的嘱咐道。
她的心口好像划过一道暖流,看着那小瓶子没有说什么,但是却微微的点了点头。
雨后泥土的空气带着一点清甜……
第39章 私通
陈嗣安离开之后,她便直接进入了自己的房间,大家都已经回屋去了,所以并没有看到她回来。
在房间里洗完之后,她便躺上了床,便将那枕头下压着的小药瓶给拿了出来,开始小心翼翼的在自己掌心的伤口涂抹着。
其实那伤口并不是很深,还是昨天的,都已经结痂了,但是盛良妍还是固执的涂抹了一层接着一层。
她突然鼻子酸酸的,其实......陈嗣安那人还是有心吧。
可是如今她的这个身份又该怎么办呢?
她又成了寡妇,在大家的眼里与其他的男子有一点过于的亲密都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的时候,盛良妍一出来,就看到院子里面的人站的整整齐齐的,一脸的不自在,看到盛良妍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一个个赶紧又挺起胸膛。
院子里弥漫着异常怪异的氛围。
咋了这是.....?
她随意的理了理衣裳,便走了过去,“怎么了?一个一个不去开工,站在这里做什么?”
如烟率先便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外面出了点事情......”
盛良妍眉头微微的蹙起来,“什么事情?”
然而如烟这会却不开口说话了,看着盛良妍的眼睛里满是挣扎之色,旁边的如琢似乎有些憋不住了,正准备都开口了,外面的大门突然被狠狠的敲响了几下。
“——谁?!”程如琢拧起眉头,立即就朝门口那吼了一声。
立即便有一个家丁跑了过来,他身形颤颤巍巍的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手慢慢的抬起,指向了门外:“.......外面有一个女子.....她她她.....”
“怎么了?”如烟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立即便小跑上前,但是还没有走出去一步,就被那家丁给拦住了,“小姐不可!那女人疯子一样,会伤了你的!”
如烟瞪了瞪双眸,脚步也犹豫不定,最终看向了盛良妍。
盛良妍虽然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是还是对如烟摇了摇脑袋:“你们兄妹几个呆在院子里面,我出去看看。”
“不行啊,娘——”
“我怎么吩咐就怎么来!”盛良妍瞪了几个人一眼,他们虽然不说话了,但是还是没有打算让盛良言一个人单独出去。
盛良言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些孩子们是担心自己,语气便也软和了下来:“我只是出去一会,不会与那人近距离的接触,再说我多带一些人,她会伤到我吗?”
她又对着他们微微一笑:“娘应该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吧?”
在几个孩子犹豫不定的神情之中,盛良妍干脆的迈出了步伐:“一会我就回来了,你们一定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时,都一个个大清早的站在这院子之中。”
家丁将门打开,盛良妍直接就跨了出去,他们便又立即快速的阖上了大门。
当盛良妍看到面前的景象的时候,终于明白那家丁为何会吓得不轻了。
实在是这女人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上的衣服破旧的像是乞丐一般,头发脏乱将整张脸都挡的差不多了。
最主要的是,她看着神志不清的模样,手上却拿着一把菜刀,坐在她家的大门前,像是打坐一般。
“让她出来!!让她给我出来!!!”
“我要我的儿子!!让她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她声音很粗狂,在那吼叫着,看到盛良妍出来也没有罢休。
盛良妍眉头一蹙,站在台阶上面并没有下来,而是看着那女人问道:“你坐在我家大门前做什么?”
那女人听到盛良妍的声音终于停止了,她慢慢的将头转向了盛良妍,缓缓的抬起,但是还是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是从那脏乱头发的缝隙可以看出来,那女人脸上的皮肤也没有一处好的,烂的些许的可怖。
盛良妍刚吃的早饭,看到这恶心的画面胃里突然有些难受。
那女人突然就举起手中的那把菜刀,对着盛良妍,便歇斯底里的大吼道:“你不知道??!”
“你竟然不知道?!?”
她知道什么?她又该知道什么?盛良妍不解的看着那女人,自己的面前已经围满了家丁了,主要是保护她的安全,但是盛良妍却推走了自己面前的那个家丁,从上面走了下来,冷静的问道:“我需要知道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
当她从家丁身后走出来的时候,周围的那群围满的人突然哄闹了起来,声音嘈杂的让盛良妍有些难以忽视。
“哎.....好像就是她.....”
“怎么了?”
“就是她啊,跟咱们知府大人.......”
盛良妍猛地将视线看向那那个人的那里,那个人对上她凌厉的目光顿时便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说一些什么了。
但是那地上的女人却哼笑了一声:“怎么?敢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还怕别人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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