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这京城其实一点也不好,到处都得顾忌着。这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还要遵照父母之命去嫁人,伺候一个丑男人伺候一辈子,凭什么呀。”
“他祖坟是冒青烟了吗,要我去伺候他,我才不愿意。”
“还有我爹娘,窈窈你不知道,自从我爹被莫名其妙贬职以后,就总想着让我嫁这个嫁那个。”
桑窈也了解一些,因为上次的事,谢韫并没有对桑棘赶尽杀绝,而是直接寻了个错处,把桑棘贬成了大理寺一个小录事。
他不敢轻易毁儿子前途,便想在女儿身上找出路,桑窈虽然不喜欢桑茵玥,但也十分看不惯他此番作为。
桑茵玥道:“我可待不下去了。”
“那你出去就好了吗?”
浪迹江湖的人好歹有几分自保能力,桑窈可不认为桑茵玥有。
她一个弱女子,没什么谋生的手段,又有一张的得罪人的嘴,她出去之后应该怎么存活?这一路会不会碰见劫匪强盗或是什么其他意外?
桑茵玥却浑不在意,她道:“窈窈,外面的世界哪有那么可怕!”
“我朝律法可放在这里,如今海晏河清,流民山贼也不多,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还有银子花,那是梦里的生活。
桑茵玥其实说的对。
是桑窈自己几乎没有没有出过京城,所以她总是对外面的世界带着几分忐忑与惧怕。
桑窈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劝她,于是道:“……那我安排个人送你吧。”
“不用了,我才不要带别人。”
桑窈也没有强求。
等到两人告别时,桑茵玥拒绝了桑窈顺路送她的建议。
她跑出去几步,然后一边挥手一边对桑窈说:“窈窈,我要走啦。”
桑窈也慢吞吞的抬手,对着她挥了挥。
桑茵玥笑了起来,转身离开了。
桑窈站在原地愣了愣,她想,她应该还能再见到她吧。
什么浪迹江湖,这是话本子里才有的事。
她上了马车,长街喧闹,桑茵玥隐在人群里,桑窈已经看不见她了。
这一刻,桑窈觉得也许她真的要走了。
不会回来。
她靠着窗,心想,虽然这个人不讨人喜欢,但至少此刻,桑窈有点佩服她。
不管不顾,直接反抗。
也能说走就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秋日的太阳并不毒辣,至如今已露颓势。
怀梦扶着桑窈下了马车,门口守卫齐身向桑窈行礼,她走进大门,脑子里还想着桑茵玥。
无论是好还是坏,到底是十几年的情谊,还存着层轻薄的血缘,她仍于心不忍。
犹豫片刻,桑窈便低声朝怀梦吩咐:“她若是来拿银子,你叫人派个身手不错的侍卫送她出城。”
她其实想让这侍卫跟她久一些,但桑窈不知道桑茵玥想去哪,万一她真的天涯海角的流浪,那就不太好办了。
“且瞧她想要去哪,若是不是特别远的话,就一路送她。”
“若是很远的话……可以教她几个防身的招式,或是雇个车夫。”
怀梦都一一应了下来。
“少夫人请放心。”
桑窈回想起桑茵玥那个德行,又不情不愿的加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派个长的好看些的侍卫跟着她。”
不好看的桑茵玥说不定还要遭嫌弃。
“届时他回来我会给他三倍酬劳,你同他说,不必对桑茵玥言听计从。”
怀梦闻言先是应了一声,随后又有些摸不准桑窈的意思。
她面色有些为难道:“不过夫人……”
她尽量委婉道:“府中的家卫,包括公子身边的,大多都是卖命卖艺,不怎么卖身的。”
桑窈:“……”
她连忙道:“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那个堂姐喜欢看脸,要真想无礼,就别管她了。”
“这一路有些远,你瞧谁有空,随便安排一个就好。”
怀梦沉吟片刻,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很显然,这不是什么艰难差事。几乎没有危险,一路还能放松身心,甚至可以说是个美差。
她原本是主子培养的暗卫,因为能力出众又是女孩,所以才被选至少夫人身边做近侍。
说起来,最近她手下确是有位下属适合这份差事。
相貌上等,因为一月前休沐,喝了点酒,在街市上放松了警惕,不幸遭歹人暗算下药强绑。
不知经历了一番什么,回来后就郁郁寡欢。
这次正好让他出去调解调解心情。
她暗下决定,当即就道:“少夫人请放心,奴婢即刻就去安排。”
桑窈没有直接回西行苑,而是顺路去了虞枝那里。
到十月后,虞枝的肚子便越发的大。
压力也大,所以三天两头的跟谢檐吵架。桑窈就有事没事就喜欢来虞枝这里,好陪她说说话。
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桑窈上了台阶,才听见里面传来几声急切的吵架声。
确切来说,是虞枝自己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想着你那青梅竹马呢?”
桑窈脚步一顿。
谢檐紧接着说了句什么,桑窈听的不太清楚。
“别碰我!也别跟我说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默认了吧,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
“……”
桑窈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听说怀孕脾气会变暴躁,果然如此。
这个情况她似乎不好进去打扰,她刚要转身,房门就被一下拉开,向来温和有礼的谢檐此刻脸色极差。
他瞧见桑窈后也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便阔步离开。
房内重归寂静。
桑窈放轻步子走进去,她道:“……二嫂。”
虞枝看向她,她惊喜道:“窈窈,你怎么过来了。”
桑窈行至虞枝面前,安慰道:“二嫂,别气坏了身子。”
虞枝面色有些尴尬,道:“叫你看笑话了,窈窈。”
桑窈连忙摇了摇头,道:“二哥也真是,怎么这时候了还跟你置气。”
虞枝嗯了一声,道:“可不是吗?一点也不听话。”
“窈窈你有所不知,我俩当初成婚是父母之言,他原本就有心悦之人,因着一些缘由没在一起,现在又提他那白月光。”
桑窈皱着眉,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啊?”
“他怎么这样啊,二哥现在不会还在想着她吧,你怀着孕呢,他这是什么意思,这也太过分了!”
听着桑窈一起骂了半天,虞枝才满意,她缓了缓神色,道:“不过我知道,他其实早就不在意那个女人了,这次是我主动提的,我只是瞧他不顺眼而已。”
尤其是怀孕时,心绪敏感,哪哪都不满意。东想西想的,就开始遗憾为什么他年少情窦初开不是因她,而是因为别人。
所以才盯着这点旧账骂他,谢檐又不敢回嘴,这会气跑了,晚上还得自己回来。
桑窈:“……”
“不知道为什么,怀孕后有段时间看什么都烦,看他也烦。”
桑窈出神了一瞬,心想怀孕原来这么可怕吗,那自己以后瞧谢韫不会也烦吧。
应该不会吧,她都那么喜欢他了。
听着虞枝说完,桑窈才放心下来,理所当然的道:“还好是这样,不然都成婚了还想着旁的姑娘,也太不是人了些。”
这话若是放在以前,桑窈一定十分嗤之以鼻,在她眼里天下乌鸦一般黑,她才不会在意自己丈夫心里想的什么。
如今心态却天翻地覆了。
又说了会后,桑窈发现谢檐又回来了,此刻正站在门外。
虞枝显然也瞧见了,便道:“好了窈窈,你不必操心我,先回去吧。”
她笑着道:“阿韫午时便回来了,听说问了你好几回呢。”
桑窈回西行苑时步子有些快,她不想让谢韫多等。
路过书房前的那片竹林时,桑窈看见了陆荔跟谢韫一起从书房里出来。
陆荔正侧头同谢韫说着什么,谢韫一直低头应着。
桑窈停住脚步,她突然发现,陆荔同谢韫站在一起时,会习惯性的站在谢韫后半步的位置。
谢韫的手臂会微微遮挡一些陆荔的身影。
这让桑窈想起自己幼时,她那时胆子小,出门碰见生人,她也会下意识这样站在父亲身边,因为父亲能给她安全感。
这已经不是桑窈第一次发现不对了。
虽然她对政事了解的不多,但这段时间在谢家也观察到一些。
陆荔在谢家比在皇宫要自在,在外陆荔总带着几分温良的伪装,在谢家却要张扬一些。
一开始他事事都要询问谢韫,后来谢韫不怎么管他了,他还是会过来,有时是看沈妙仪,有时是来邀谢韫出去游玩。
好像就算是撇出了利益,他仍然离不开谢家。
桑窈远远的看着,心中复杂,她对她爹的确是这样。可陆荔总不至于是把谢韫当爹吧?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荔就率先看到了她,他眼睛一亮,对着桑窈挥手,道:“桑姑娘!”
谢韫也在看她,他才要说话,就被陆荔先开了口,男人显然不太满意。
桑窈走过去,行了个礼道:“殿下。”
谢韫顺势拉住桑窈的手腕,旁若无人的问她:“怎么才回来?”
桑窈道:“我去二嫂那坐了一会。”
陆荔摇着扇子,慢悠悠道:“再不回来叙白都要急死了,跟孤说三句话,两句话都在往外看你回没回来。”
桑窈有几分羞赧,她瞪了谢韫一眼。
那眼神明晃晃的写着,怎么在外人面前也这么粘人,丢死人了。
谢韫面无表情道:“殿下,你该走了。”
陆荔浑不在意道:“瞧,开始撵我了。”
他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道:“叙白,媳妇又跑不了,你最近可越发的消极怠工了,孤父皇都有意见了。”
谢韫:“你不来找我,我想我可能会勤快点。”
他拉着桑窈向前走去,陆荔连忙跟上。
他站在桑窈的另一边,道:“桑姑娘,孤觉得还是叫你桑姑娘顺嘴些,还望姑娘莫在意。”
桑窈嗯了声,道:“殿下请随意。”
陆荔晃着折扇,道:“桑姑娘,你知道你姐姐送你的那份礼物是什么了吗?”
桑窈没想到陆荔会突然提起这个,她看了一眼谢韫,见谢韫没什么反应才道:“殿下是说……?”
陆荔把扇子一合,毫无顾忌的道:“你现在是贵妃之妹啦!”
“若是叙白欺负你,你就去同贵妃娘娘告状。”
这么快!
才高兴起来,桑窈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那个假孩子,顿时高兴不起来了。
一路上陆荔都在絮絮叨叨,就在谢韫不耐烦,想要直接赶他走时,一旁有人过来低声同谢韫禀报了句什么。
桑窈没听清楚是什么,但事态看起来有几分紧急。
谢韫看了一眼陆荔,然后同桑窈道:“你先回房,我待会就回来。”
桑窈应了一声。
路上只剩桑窈和陆荔两人,两人一同瞧着谢韫谢韫离开。
陆荔叹了口气,感叹道:“叙白看着冷冰冰,其实也是个热心肠啊。”
桑窈疑惑道:“殿下何出此言?”
陆荔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叙白应该是去处理沈夫人的事了。”
桑窈觉得这沈夫人听起来有点耳熟,但不太记得是在哪里听过。
她警惕起来,道:“沈夫人是哪位?”
陆荔见桑窈的反应不由笑了起来,他道:“不要多想桑姑娘,叙白只喜欢你。只是沈夫人之前有恩于叙白,近段时日她来了京城,叙白自然是要多照顾一些。”
既是夫人,那定然是已经成家的。
桑窈低低哦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陆荔又不太情愿道:“桑姑娘,孤要走了,母后病重,孤得回去尽孝心喽。”
这话说的,怎么怪怪的。
桑窈有些尴尬的应了一句:“娘娘洪福齐天,定会无碍的。”
陆荔一点也不把桑窈当外人,一语惊人道:“那可不行,这样孤同贵妃娘娘不是白筹划了吗。”
不是,他在说什么?
陆荔跟她姐姐一起筹划怎么处理掉陆荔的亲娘亲。
这对陆荔到底有什么好处?
等等,既然他俩都结盟成这样了,那姐姐除掉皇后,肯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取而代之。
这样一来,陆荔岂不是就要喊她姐姐母后了?
桑窈按着辈分算了算。
那她岂不就是太子的姨妈?
“……”
桑窈面色怪异,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接话,便默了默,然后道:“那……你们万事小心。”
陆荔毫不避讳,甚至还胸有成竹,他道:“孤办事,桑姑娘且放心。”
桑窈独自回了房间,没过一会谢韫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房门原先在敞着,谢韫一进来就顺手关了房门。
房内暗了下来,少女站在花瓶前,背对着他。
两人几乎一天没见,谢韫半句话没说,进来就把原本正正浇花的桑窈抱过来亲了一通。
亲了好半天,桑窈艰难别开脸,她舔了舔唇的湿润,抗拒道:“别亲了。”
谢韫意犹未尽的又亲了一口少女肉感的脸颊,然后道:“想我了吗?”
桑窈从他怀里跑出去,道:“……一天没到,想什么想啊。”
她没谢韫那么腻歪,闻言拉着谢韫的衣袖,她有两件事要问谢韫,她率先挑了件她认为重要些的事。
继而讳莫如深的用气音同他道:“谢韫,你知道吗?”
谢韫配合着也这样回答道:“怎么了?”
“你可能要当小姨夫了!”
谢韫沉默片刻,一时摸不清桑窈是入戏太深还是什么,便道:“可……你姐姐的孩子,已经掉了。”
“什么?!”
谢韫道:“是意外,圣上为了补偿她,当场就下召封了贵妃。”
桑窈的心又放了回去,她跟谢韫道:“谢韫,你要不以后还是陆荔远一些吧。”
“你看他对皇后娘娘那个样子,那可是她亲娘亲啊。”
桑窈想要娘亲都没有,陆荔居然这么不珍惜。
谢韫却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他解释道:“但准确来说,他的亲生母亲并不是当今皇后娘娘,而是一位已经故去的贵妃。”
“贵妃难产而亡,陆荔刚出生就被送到了慈宁宫,养在皇后膝下。”
这也算是宫内一段秘辛,少有人知晓。
陆荔虽非皇后亲生,但其生母是当时宫内唯一一位贵妃娘娘,尊贵无比。
因着幼时遭遇,谢家人待他如亲生子,多有照拂,寻常人碰不得。
所以先太子身亡后,由陆荔即太子位也并无不妥。
生母的真正死因,这些年皇后是否暗中压迫打击,以及先太子的离世,都使得陆荔与皇后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
他若是想成功即位,就决不能留这样一个隐患高坐后宫之首。
结局其实早已注定。
意外的是,陆荔从深宫里选中了桑姝。
桑姝不会为皇帝生育,就杜绝了将来她生子,威胁陆荔的可能。
她只想要无上荣光,而陆荔缺一个得力盟友,两人便一拍即合。
倘若成功,这对桑家而言是一件好事。
桑窈一时消化不了那么多,她愣愣的啊了一声。又有些别扭道:“那这样的话,太子殿下……也太能装了。”
“可再能装,当初也不至于给陆廷下跪吧。”
“你看见了吗,就是你第一回 捏我屁股那次,我瞧见的时候都要吓死了。”
谢韫嗯了一声,对陆荔已经十分了解。
他点了点太阳穴,说话时还真像个老父亲,道:“体谅一下,他幼时受过伤,想法跟寻常人不大一样。”
“玩心重。”
亏她以前还以为这是什么蛰伏多年隐忍不发然后一招制敌的血泪故事。
她回想起陆荔平日的那副模样,面色越发的复杂,心想这人多少有点不靠谱,她道:“那他跟我姐姐干这种大事,不会也是玩……”
谢韫道:“不会。”
好歹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事态轻重总是分的清的。
“那我姐姐的大事得干多长时间呀?”
谢韫沉吟片刻,道:“不一定,少则两三年,多则五六年。”
桑窈皱起了眉头,谢韫垂眸看着少女娇俏小脸,面庞含笑,还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蛋,然后道:“都是如此。”
“但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皇宫之内惯来如此,每一个坐稳高位的,都是筛选的结果,避免不了。”
桑窈知道谢韫说的对。
她的姐姐一开始就选择了这样一条如履薄冰,危机四伏的路。
世事难有定论,她懂的,姐姐自然也懂。
可有人追求安稳,而有人渴望跌宕与荣华。
那是姐姐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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