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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台记事/仰见春台/娇啼/娇靥(盛晚风)


而衣袖上的就明显的多,像是溅在上面,有点刺目。
她胡乱的抹了抹,道“……对不起。”
谢韫却仍盯着她的手,道:“这是什么?”
桑窈道:“羊乳。”
谢韫蹙眉道:“你喜欢喝这个?”
桑窈道“怎么可能,我拿来喂白白的。”
她叫的可真自然。
谢韫面色怪异,道:“白白是……”
桑窈自然而然道:“我养的咪咪。”

谢韫这才想起来不久之前,她的确说过她有一只猫,是当初陆荔送给她的。
这名字起的很明显是在夹带私心,她竟还好意思光明正大的在他面前说出来。
“你就那么喜欢它?”
桑窈点了点头,她从小到大没养过什么小动物,小小的幼猫胖乎乎一团,她每回心情不好的时候瞧见白白就觉得心都化了。
“它真的好可爱,我下次带给你看看,它已经长大啦。”
说到这里,桑窈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她顿时敛住神色,凑近了些谢韫,认真道:“你喜欢吗?”
谢韫盯着这张俏丽的小脸,问道:“喜欢什么?”
桑窈道:“喜欢小猫。”
她提着一颗心小声问:“我可以养吗。”
她又补充道:“不放在我们房间里,可以让旁人带着,我只是想让它跟我一起走。”
她的目光带几分请求,但是谢韫其实没怎么注意她这句话的全部意思。
他在想她口中的那句“我们的房间”。
谢韫从小到大,从未同旁人共寝过。
他起初要娶桑窈,也的确大部分缘由是为了应付族人催促,如今才突然间想起,夫妻之间共寝共食,从此以后,他身边会多出来一个同他形影不离的人。
这对于谢韫来说,多少有几分陌生。
但怪异感持续不到片刻,他看向对面那认真的眼神,又觉得好像也行。
就勉为其难一下吧。
桑窈见谢韫不回答,还以为是他不同意,目中便露出几分乞求之态:“我不骗你,白白它很可爱的。”
谢韫听这个称呼实在是别扭,他道:“随你。”
桑窈放下心来,保证道:“它还可以帮你抓老鼠。”
谢韫已经很久没在家里看见过老鼠这种东西了,但这种小事,没什么好在意的。
马车平缓的行驶,外面街市的并不喧闹,连着马车里也寂静无比。
桑窈的手还停在矮几上置的瓷杯上。
她今日穿着淡紫色的绣花儒裙,长发半挽,剩下一些垂在身前,披帛半落在车板上,少女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他面前,看起来很乖。
除了她手上那一块仍没擦干净的乳白。
谢韫不想看,但目光不受控制般总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上面。
这样越看越不顺眼,眉头不由轻轻蹙起。
但她看起来大有就这样不擦了的意思,隔了一会,谢韫烦躁的掀起眼皮,看向她的脸。
桑窈被他看的手指蜷了一下,道:“……你后悔了?”
谢韫提醒道:“手没擦干净。”
桑窈低头看了看,她因为今天窝在房间里本不打算出门,谢韫的人又来的突然,所以她根本没来得及整理自己,连帕子都没带。
羊乳有几分粘稠,她刚才随意一擦,已经擦掉了大部分,现在仅余一些白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着。
她又用指尖擦了一下,无济于事,她道:“等我回去再擦吧,我没有带手帕。”
言罢,她又抬起手,将手腕凑到脸庞闻了闻,然后跟他道:“……没有味道的,你别介意。”
但谢韫看起来非常介意,眉头越蹙越狠,最终他拿出一面洁白的手帕,抬手随意往上面浸了些茶水,继而扔在了桑窈面前。
桑窈拿起帕子,又看了看谢韫这不太高兴的脸色。
她小脸垮了垮。
谢韫这人怎么这样,没成亲呢,他就开始嫌弃她了,就看她这么不顺眼吗。
以前他也没这样子,难道是今天她才说同意,所以这厮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想到这里,桑窈也不开心起来。
她用湿帕子轻轻的擦弄自己的手腕,等到彻底擦干净的时候,谢韫心中的怪异感才缓缓退下,他道:“以后别这样了。”
桑窈根本不知道她说的是哪样。
她这会有点生气,不想理他。
哼了一声后就啪一下把帕子搁在了桌面上。
谢韫却一点都没看出来她生气了,继续道:“明日我就去提亲,你回去同桑大人说一声。”
他要不要这么着急啊。
她很想反驳,但她还在气着,不理他。
谢韫又道:“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会尽力满足。”
提个亲能有什么要求。
她抿住唇,不吭声。
到这地步,谢韫终于发现了对面这人的不对劲,他半阖着眼眸凝视着她,问道:“你怎么了?”
桑窈原想说一句我没怎么,结果嘴皮子一秃噜,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没生气!”
空气静默几分,在桑窈的一番此地无银三百两后,谢韫想不知道也难了。
他道:“……你有什么好气的?”
桑窈抿住唇,在男人压迫性的目光中有点泄了气。
但她转念一想,这人若是在没成亲之前就觉得她好欺负,等成婚了她岂不是在房中说不上话了?
桑窈倏然抬起头,严肃的盯着谢韫道:“你下回不准这样跟我说话!”
谢韫:“……?”
桑窈心一横,补充道:“我好久之前都跟你说了,你对我一点也不温柔,平日里你总是对我冷言冷语就罢了,方才还嫌弃我。”
“你若是这样嫌弃我,那你还娶我做甚?”
桑窈心中知道,谢韫生性就是个冷淡的人,他对旁人也热情不到哪里去。
但知道归知道,她还是不想每次谢韫跟她说话的时候,总像是在训斥她。
话说的是硬气了,但想起自己现在还有求于他,又焉了下来。她缓下脸色,小心的加了一句:“……你说是不是。”
谢韫不知道她在气什么,也不知道她在嫌弃什么,更不觉得自己对她有冷言冷语过。
桑窈才说完,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净敛的声音:“公子,到了。”
桑窈避开谢韫的目光,有几分心虚的率先掀开车帘走了下去,但因为动作有点急,身子歪了一下。
净敛正好在旁边,见状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桑窈的手臂。
而恰逢这时,谢韫从马车中走过来。
净敛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一道凌厉的目光。
他心中一紧,面上却无甚变化,迅速收回了手后,大声的说了一句:“少夫人小心。”
谢韫收回目光。
他们坐在了谢韫同陈坷常坐的位置,二楼凭栏处,旁边仅有一株遮挡两人身形的合欢树,水粉的花朵迎着风摇曳,荡出清香。
桑窈已经无力去问他为什么不找个房间了。
谢韫则单刀直入道:“说吧,什么条件。”
桑窈手臂搁在桌案上。
因为这并不是一场两情相悦的婚约,所以她觉得自己提的条件有些许过分,但是她想了想,仍认为还是得加上。
她认真道:“日后你若是纳妾什么的,能叫我先看看人吗?”
她知道自己强势不起来,也不会跟别人吵架,所以她担心万一谢韫日后纳妾,对方是个泼辣的,又恃宠而骄,说不定就能来欺负她。
所以她想帮谢韫把把关,让他纳一个脾气好点的妾,这样她俩还能说说话。
谢韫闻言沉默良久。
眉眼间又渐渐显出几分冰冷来。
他不理解,既然桑窈喜欢他,为什么能对他说出这样离谱的话来。
他甚至不想搭理她。
隔了一会,他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娶你一个已经足够麻烦,以后不会有旁人。”
况且在谢氏本家中,家风训诫为三十无子方可纳妾,他的同族亲属,根本就没有几个会纳妾的。
越想越气,谢韫脸色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桑窈闻言却不由松了口气。
因为她爹自从娘亲走了以后,身侧就再没出现过女人,所以她方才虽然那样说,心中其实对此还是有几分抵触的。
她心情稍好一些,暂且不计较方才谢韫对她冷脸这事,便伸出手指,道:“第二个条件。”
谢韫没什么好脸色,冷声道:“说。”
桑窈歪着脑袋看他,道:“你以后可以对我温柔一些吗?”
见谢韫不回答,桑窈也没有强求,她双手放在膝上,道:“好啦,我只有这两个要求。”
须臾后,谢韫问:“比如?”
桑窈怔了下才明白他说的方才所言的温柔,这倒是也有点问住了她。
温柔应该怎么形容呢。
谢韫既没有骂她,也没有瞪她,他只是看起来冷冰冰而已。
桑窈还是没能回答出来,她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底下人来人往,她总觉得坐在这有点别扭,便站起身来道:“那我先回去了。”
谢韫没有留她,他瞥了一眼净敛,净敛立马会意道:“少夫人,请随属下来,属下为您备上车舆。”
但谢韫似乎是临时改了主意,他又随同桑窈一起站起身来,道:“罢了,你同我一起吧。”
他正好也要回府,既然此事已经定下,他就要回去着手安排了。
今日恰是五月下旬,若是他能在半个月内走完六礼流程,那六月初,桑窈就能嫁进来。
两人一同下了台阶,桑窈才走到门口,转头就发现自己身后只有净敛。
净敛微微颔首,道:“少夫人,主子方才被沈大人叫住了,两句话应当就过来了。”
桑窈听了一路这个称呼,怎么听怎么羞耻。
现在还太早了,桑窈就没听说哪家是亲还没定,下人就先改口的,她道:“净敛,你别这样叫我……”
说话间,桑窈看见不远处从碎玉阁里走出来的明融,还有李瑶阁。
两人正往这边过来。
桑窈这会看见明融就想起自己这惨了吧唧的遭遇,不太想见她。
两人正朝她走过来,明融一抬眼,就看见了桑窈。
她面色变了变,道:“李姑娘,我这边突然记起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她言罢立马转了身,根本没给李瑶阁回答的机会。
李瑶阁脚步顿住,她这两天觉得明融总是心不在焉,所以这才提议来碎玉阁走走,可这人一路都没怎么吭声,现在居然抛下她自己走了。
还没等她生气,她就看见了站在她对面的桑窈,以及她身边的净敛。
犹疑片刻,李瑶阁还是咬了下唇,提着裙摆带着侍女走了过来,她开口就问:“桑窈,你怎么会在这里?”
桑窈不想理她,可习惯性的不敢得罪她,便敷衍道:“来玩。”
李瑶阁看了一眼净敛,声音缓了缓,道:“……谢大人也在这?”
桑窈不吭声。
她回头看了看,心想谢韫不是就说两句话吗,怎么还不过来。
李瑶阁又问:“你在看谢韫吗?你们俩为什么会在一起?”
桑窈很不喜欢李瑶阁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总是让她想起那天她诬陷她的模样。
桑窈往后退了一点,同她拉开了点距离,她道:“李姑娘,你有事吗?”
桑窈的态度让李瑶阁觉得有点冒犯,但顾念着净敛,她只轻声道:“窈窈,现在我都不能跟你说话了吗?”
“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那么小肚鸡肠——”
她的话音陡然顿住。
桑窈不知道她怎么说一半不说了,但这不妨碍她被气的头顶冒烟,提了口气刚想努力反驳,肩膀上便落了只宽厚的手。
谢韫熟练的将她往她身边带了带,冷眸看向面前的李瑶阁,淡声问:
“你对她是有什么意见吗?”

这条街因为靠近皇宫,所设店铺中物什精美珍贵,价格也高,平民百姓少有出入。
此刻长街行人寥寥,合欢花偶尔会被清风吹拂,桑窈原本憋着的气在谢韫来到后突然一下散了个干净。
她站在谢韫身侧,肩膀上似乎还存留着方才男人手指的触感。
李瑶阁掐着掌心,在看见桑窈身边的男人后,方才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势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她对着谢韫,很想端出温和有礼的笑,可她真的笑不出来。
她声音轻了轻,弯着唇角,同谢韫磕磕巴巴的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在跟窈窈打招呼而已。”
她又问:“对了谢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寻常人碰见对方是个女人兴许还会注意几分,但谢韫的漠然向来一视同仁,他道:“谢某认为这大概不关你的事。”
李瑶阁抿住唇,不由看向了谢韫身边的桑窈。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幸灾乐祸,挑衅,通通没有。
她只是静静的待在谢韫身边,可她越是这样,李瑶阁就越觉得自己是在被羞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不知道桑窈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谢韫对她另眼相看,可无论是什么,她此刻好像都在宣告着她有多么可笑。
她掐住掌心,又问:“窈窈,你怎么又同谢大人单独在一起。”
这话意在强调单独二字。
当初李瑶阁就是这样质问桑窈的。
“窈窈,你为什么会和我父亲单独在一起。”
但那时只是桑窈去花园帮她捡东西,碰巧碰见了路过的李尚书,出于礼节,她行了个礼而已。
结果正是因为这个再正常不过的礼节,她就被李瑶阁当着众人的面指责。
她不停的辩解,但没用。
后来她明白过来,李瑶阁可能不是真的认为她对李尚书有意,也不是真的讨厌她,她可能只是觉得生活太乏味,所以想给生活添乐趣,所以才盯上了她。
至于会不会给她带来困扰与苦难,这并不在李瑶阁的考虑范围内。
所以此刻听闻这熟悉的问话,桑窈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去反驳,解释,但才一张开嘴,她这这不利索的嘴皮子又不知道应该怎么措辞了。
谢韫站在桑窈身侧,闻言睨视着她,他没有像桑窈预想中一样去解释,而是自然而然道:“怎么,我同我夫人出来还要得你的准允?”
“……”
他在说什么?
桑窈原先还在兀自恼怒,谢韫的话一说出口,她顿时睁大了双眸。
我夫人几个字仿佛是在她耳边放烟花一般,震的她耳膜颤抖。
非常怪异!
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心脏砰砰跳,明明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虽然他们连亲都没定,这样实在于礼不合,可想来谢韫好像没干过几件合礼的事,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她就是从谢韫说出这句话起就她就莫名觉得自己心脏停了一拍,脸颊又开始不由自主的泛红。
这会还没成亲呢,他进入角色也太快了点。
不是,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她这会也顾不上生气了,满脑子都是谢韫方才那无波无澜的声音,震的她半天缓不过来。
李瑶阁表情僵住,她看了看谢韫,又看了看桑窈,颤着声音道:“你们……”
其实若是单纯论喜欢,她对谢韫的情意并不比她表露的那般。
就算谢韫的确是个很容易让人一眼心动的人。
他高高在上,满身清辉,仅一眼就能让人生出好感,可也正因为如此,他身上的清贵感也往往拒人于千里之外,叫人很难真的去爱上他。
所以大多数时候,她对谢韫的执念通常都是为了证明自己。
可是现在,她努力了很久而得不到回应的,被旁人稀松平常的得到了。
谢韫懒得再理她,不等李瑶阁反应过来,他便顺势拉住了桑窈的手腕,带她阔步离开。
桑窈被迫伸着手任他拉着。
不过片刻,两人便来到了马车旁,谢韫松开她的手,道:“上去。”
桑窈还愣愣的,弯着腰,动作有几分迟钝,上了半天也没上去。
谢韫站在她身后,因为角度问题,他的目光很难不被少女因为弯腰而翘起的臀吸引。
他心里很不想看,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被攫取,这非他所愿。
停留片刻后,他的余光中忽而瞥见净敛的衣角。
男人脸色一黑,冷眸扫向净敛:“谁准你站在这的?”
正在认真观察前面屋檐上到底站了几只鸟的净敛突然被骂,他不明所以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试探性的看向谢韫:“……公子恕罪。”
谢韫没再理他。
桑窈在两人说话间已经上了马车,她掀开车帘,跨步走了进去。
谢韫也同来时一样坐在她的对面。
两人相顾无言。
桑窈抿着唇,她端端正正的坐着,脊背挺的很直,面上没什么表情,正努力做出一副大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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