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飖歌无法像陆小鱼描述她眼里的南方,只能做出这样一个承诺。
陆小鱼抿嘴偷笑:“像那些小鸟们一样吗?去南方过冬?”
陆飖歌点头:“对,像小鸟一样,它们往南方去的时候我们也去,等它们从南方回来的时候,我们再回来。”
“好啊。”
像小鸟一样,那不是所有孩子的梦想嘛。
就连陆小五也拿着狗尾巴草做的毛茸茸小兔,流着口水跟着陆小鱼学:“好啊!”
逗得陆小鱼和陆飖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姐弟三个做在苇席上又玩了一会,还不见李罐罐他们三个回来。
陆飖歌看着林间的动静,估摸着他们应该是进到了林子中去。
看样子,三个人的兴致很好,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陆飖歌索性站起来,折了更树棍叮嘱陆小鱼:“我进去看看,你看好小五,要是来人就进林子躲一躲。”
这一边空旷的很,只要远处来人,哪怕他们在林子里,也是能够察觉到的。
对于将陆小鱼和陆小五两人丢在外面,陆飖歌是一点都不担心。
第111章 鸟粪
顺着压倒的野草,陆飖歌一路敲敲打打往林子里走。
林子里杂草多,野树也多。
各种灌木纵横交错,并不太好行走。
好在李罐罐三人走的路线还在,只要顺着他们走过的痕迹走,并不是多难行走。
进了林子,四周变得安静下来,脚下的枯叶飘落,已经积累成厚厚的一层,脚踩在上面绵软微陷,总让人的心略微有些提起,感觉到不安心。
风从林间穿过,一丝若隐若现的臭味传来,大概是鸟类留下的粪便
好在高大粗壮的树木不多,各种野生的树木自由生长,枝枝桠桠生长的极其随性,哪里空旷往哪里长,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样的林子,就少了因为阳光被遮挡的阴深气息。
走了一段路,陆飖歌已经能远远听见李罐罐他们说话的声音。
她寻声往李罐罐的方向走去,眼角的余光从左手边一片略微有些低洼,积满了枯枝落叶的地方随意一扫。
等出了十几步,陆飖歌才陡然反应过来,又扭头往回走。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低洼处落着厚厚一层的除了树叶,还有鸟的粪便等物。
等陆飖歌走近,那种长久发酵过的臭味越发的刺鼻。
她只能换了一个方向,站到上风口,用手中的树枝去捅面前的一堆厚厚的落叶。
不知道这片林子有多少年头,拨开上面的落叶,一股扑鼻的气息传来,熏的陆飖歌一扭头,差点连早晨吃的那一晚面疙瘩都给吐出来。
这气味,简直是太酸爽了。
鸟粪可是好东西。
陆家现在有了田地,可粮食的产量并不能像后世那样,一亩地上千斤。
洪湖一带属于鱼米之乡,稻子的产量算是很高的,一亩地据说也就三百来斤,如果长得好也就三百五十斤左右。
陆飖歌所知道的一亩地上千斤,那都是优质的杂交水稻才行。
她现在有些后悔,早知道能魂穿到这个时代,她大学就不应该去读什么计算机,学个农业多好。
只要能提高稻子和小麦还有其它农作物的产量,到哪里她也不怕饿不死啊!
这里的鸟粪看样子不少,除了鸟粪,这一个小山洼处还有落叶。
落叶和鸟粪一年一年堆积,常年发酵,不就是庄稼最好的底肥吗?
鸟粪里含有氮、磷、钾及其它微量元素,最多的是无机盐,可以做无机肥,也可以用做水产品的饲料。
陆飖歌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一处宝藏。
虽然,这宝藏不值钱,还有些臭。
可对于刚刚买了地的陆家,这鸟粪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
等安稳下来,还可以让爹和张三伯他们去靠近湖边的滩地上挖池塘养鱼。
这样,就不怕没鱼卖,也不怕鱼打了卖不掉死了烂掉。
陆飖歌还在考虑,怎么样用鸟粪做出肥料,就听见右手边传来李罐罐的一声尖叫。
细长尖锐的叫声响起,还没等结束就噶然而止。
然后,就听见冬至的叫声:“罐罐,李罐罐,你人呢?”
就连平日里不大爱说话的狗蛋也喊了起来:“李罐罐,李罐罐……”
陆飖歌心里咯噔一下,忙起身往东边跑。
好在她离李罐罐他们三个并不远,绕过几棵树,就看见冬至和狗蛋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
一边转,还一边喊着李罐罐的名字。
可刚刚还在尖叫的李罐罐,却是一点回声都没有。
陆小四边跑边问:“怎么回事?李罐罐人呢?”
两人到处东张西望,看见陆飖歌跑过来,冬至张嘴就嚎:“小四,罐罐不见啦。呜呜呜……”
“不见了?在哪不见的。”
陆飖歌有些想不明白,就这么大个林子,喊一嗓子都能听见二里地去,李罐罐能跑到哪里?
“就……就是……在……在这里……啊……”冬至哭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陆飖歌:“这里?”
狗蛋:“对,就是这里,就一个转身罐罐就不见了。”
别看狗蛋平日里总脱着两管鼻涕,可他要比冬至镇定的多。
就是这里?
陆飖歌四下张望,如果不是上树,那就只可能在这边有什么洞穴,李罐罐是掉那个洞穴里去了。
周围又是荒草又是落叶,还有就是矮小的杂树夹杂在一些略微高壮的树木之间。
陆飖歌叮嘱冬至和狗蛋不要乱跑,三个人顺着三个方向散开来找。
首先能肯定的是,陆飖歌从西边上来的,那边应该没有。
那就一个往东,另外两个一个向南一个向北找。
狗蛋和冬至都不是个胆大且有主意的孩子,听见陆小四这么分配,立刻觉得找到了主心骨。
两个人,一个往北,一个往南,学着陆小四的方式,弯腰尽量将重心放低,用棍子一路敲敲打打散开。
走了约莫十几步,陆飖歌只觉得一股臭气阵阵传来。
像臭鱼烂虾在夏日里堆放了好几日,又像路过某处正在施工清理的下水道。
这种味道,陆飖歌还是很熟悉的,她刚刚来的时候闻见过,就是那一块有鸟屎和落叶混合的凹地。
可刚刚那一处的臭味可没现在这么强烈,就好像你下水道的盖子一般,你不揭开自然是没事的,连气味都极少跑出来。
可一旦你打开,搅动,那臭气就是再把盖子盖回去也没用了。
得两三日才能消失。
不对呀!
陆飖歌扭头看向自己来的方向,她是从西边上来的,今日的风向是从东边开始的。
现在,她明明是站在上风口,怎么会闻到这么浓烈的臭味。
“李罐罐不会掉鸟屎堆里去了吧?”陆飖歌自言自语。
很可能在这片小山包上,不止一处有那种堆满鸟屎和落叶的凹地。
想到这种口能,陆飖歌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种经年累月堆积起来的鸟粪堆,要是人掉进去,是极可能会窒息的。
就算运气好,没整个陷进去,那味道,也能把人熏晕了。
果然,陆飖歌往东边没走多远,就觉得地形有了变化。
幸亏她早有准备,不然,估计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就顺着坡滋溜滑下去。
而下面,就算鸟粪和落叶堆积的凹地。
第112章 烧苗
李罐罐确确实实掉进了鸟屎坑里,还是一个巨大的鸟粪坑。
他之所以一声不吭,不是因为被鸟屎的臭味熏晕了过去。
而是他一头扎进鸟屎堆里,在松软成堆的鸟粪中翻身,半天没翻过来。
他也想张嘴啊,可是那鸟屎味大还往嘴里钻,想张嘴都不能。
除非,他能忍受吃一嘴的鸟屎。
李罐罐一个人在鸟屎堆里扑腾,奋力地想把自己从从臭烘烘的环境里解救出来。
可是越扑腾陷得越深,那些臭烘烘的鸟屎和落叶搅合到一起,竟然成了一个巨大的可怕的能让人窒息的,沼泽一般的世界。
就在这时,李罐罐听见陆小四的声音:“李罐罐,别怕,我来啦。”
这一声,仿若天籁,在李罐罐此后几十年的岁月里,成了他永不能忘记的救赎。
当他被同乡背叛,遭受牢狱之灾的时候。当他在海上遇见海匪,差点溺死在深海里的时候。
无数次的险境,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都能想起陆小四的那句话,李罐罐,别怕,我来啦。
这个声音,让他一次次坚持下去,然后绝处逢生。
头顶上,陆飖歌拽着一根枝叶往下张望。
“李罐罐你别急,你把腿放下来,脚尖用力往下压。双手摊开,往后慢慢伸展,沉住气,先把头露出来。”
耳边是陆小四的声音,李罐罐心总算安定了许多,不再瞎扑腾,他听着陆小四的话,将整个身体的重心放下移。
终于,他的脸从鸟粪堆里露出来。
一刹那间,新鲜的空气带着鸟粪的臭气扑面而来。
他迫不及待地张大嘴巴,狠狠地呼吸了两口。
这两口,让他的生命宛如得到了重生。
没等他呼吸第三口,重心不稳,他又一头栽了进去。
好在,陆小四喊来了冬至和狗蛋,三人用树林中的藤蔓栓在树上,然后慢慢滑下来,借着力终于够到了李罐罐的腿,将他一点一点从鸟粪堆里拔了出来。
对于李罐罐来讲,今天一天,真是一个有味道的日子。
他好不容易被陆小四几个从鸟粪里拔出来,怕被人嘲笑,也怕被他爹娘知道不许他来杂树林子这边。他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终于将三个小伙伴说服,回去谁都不会说他掉进鸟屎堆里这件事。
就连和他们一起的陆小鱼都被瞒着,等大家回到杂树林边,陆小鱼只看见一个浑身上下湿透了的李罐罐。
她只以为李罐罐偷偷下了水洗澡,并没有想到,明明是去林子里找鸟蛋的李罐罐,怎么会从湖边回来,还只有他一个人从上到下全部湿了。
而跟着李罐罐去的几个,只衣服上沾了点若隐若现,略微有些奇怪的臭味。
想到大家守着宝物而不自知,陆飖歌在杂树林子就有些待不住了。
她找了个借口,让陆小鱼和冬至还有狗蛋在这边看着,她和李罐罐先回去。
陆飖歌要先回去找陆全,将杂树林有鸟粪的事情告诉他,李罐罐则是回去换衣服。
入了八月,大家的单衣还没有换,可天气却没有夏日那么酷热。
李罐罐不想回去,他还想着背着陆小鱼把衣裤脱了,找个地方晾晒,等干了再穿。
这样回去,谁也不知道他掉过鸟粪堆,也不会知道他去了湖里洗澡。
可陆飖歌不放心,坚持把他给拉了回去。
李婶那人嘴巴是个不饶人的,要是她知道李罐罐掉进鸟屎堆里,且去河里洗了澡,估计提议让他们几个孩子来快活岭杂树林子这边放哨的张三伯,可能会被李婶骂死。
去河里洗澡对于船上的孩子来说并不危险,可一头扎进鸟粪堆差点没爬上来这件事,说起来确实有些危险。
如果陆小四和冬至他们找不到李罐罐,李罐罐要么就是被鸟粪堆的臭味熏死,要么就是头埋在鸟粪里窒息而死。
“小四,你可别和我娘说啊。”李罐罐一路走,一路不忘叮嘱陆小四。
陆飖歌大步往回走:“不是都说了嘛,你家抓到蟹都给我家,我保证什么都不说。”
“给,都给你。”
李罐罐也不知道陆小四为什么喜欢吃蟹,那东西没肉都是壳还扎嘴,有什么好吃的。
两人说着话,进了陆家的院子。
因为还没有秋收,小新庄的壮劳力都去挖土抛土坯,准备秋后建新房的材料。
只有陆全和邱氏在后院准备建个牛棚,他们家想买牛,丁大壮说是帮他们家问问,他常年在乡下收猪,谁家有牛,谁家有驴或者骡子,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爹,我有事找你。”
“啥事啊。”
陆全头也没抬,忙着手里的活计。还是邱氏冲陆飖歌招了招手:“小四,过来,你饿了没,锅里早上还剩两块饼子,要是饿了,自己去拿。”
“我不饿。”
陆飖歌走近,蹲在陆全的脚边将今日在杂树林看见的事情说了一遍。
“爹,好多鸟粪,我们将它弄回来,等收了稻子,可以做底肥。”
“鸟粪?”
陆全放下手里的活计,有些感兴趣起来,“有多少啊?”
“很多。”陆飖歌也没办法形容有多少,只能含糊地形容了一下,“有两个大坑,里面都是鸟粪和落叶的混合物。我觉得,如果我们家几十亩地都用的话,起码能用个两三年没问题。”
甚至不止。
“这么多,那得给弄回来。”
陆全想了想,微叹了一口气,“要是牲口粪就好了,这些鸟粪鸡鸭粪都不大好用,容易烧苗。”
在他们村子没被洪水冲走以前,他也是一个顶好的庄稼把式。
人粪牲口粪都可以直接下地,很是肥田。
只有家禽粪不知道为什么,撒到地里就容易出问题,要么就是草特别多,要么就是有的地方长得极其旺盛,有的地方被烧死。整片地里看上去,青一块秃一块。
后来,家禽的粪便就不再有人往地里送,大部分都是留着种菜。
反正一家一年到头也养不了几只鸡鸭鹅,那些粪便也没多少,都不用攒,有了就给堆到菜园子里去,种菜的时候就搅合点进去。只要用的不对,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第113章 发酵
“爹,怎么会烧苗呢?”
陆飖歌听了陆全的一席话,整个人都震惊了。
难怪这片杂树林这么多鸟粪,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些鸟粪可以做肥料啊。
乡下常有牛车骡车或者驴车进镇上,陆飖歌就亲眼看见,有那牛车的车把手进镇子都带着个粪筐。
路上,要是自己的牛拉,他会万分珍惜地将牛粑粑给收拾到筐里。
可不是这些老农有什么环保观念,觉得牛粪猪粪这些会污染环境,影响镇容。
而是他舍不得将这些牛粪等给浪费了,捡回去拍在院墙上,牛粪就可以烧锅,是很好的燃料。
至于那些路上的猪粪狗粪等等,也会有人捡。
农闲的时候,常有老农或者孩童背个粪篓子出来拾粪,再拿个长柄的木勺,一路走一路找,看见一摊猪粪啥的,简直如获至宝。
就是这些将粪肥当宝的农人,竟然不知道鸟粪也是最好的庄稼底肥。
“就是会烧苗啊。”
邱氏听了爷俩的对话,也走了过来,“家里用鸡屎粪都不敢多用,还容易长草,这鸟粪和鸡屎粪不是差不多嘛。”
“是差不多。”陆飖歌点头,“不过,你们觉得鸡屎粪和鸟粪不能用是因为烧苗,还有就是容易长草对吧?”
“对,这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经验,不会错的。”
陆全乐呵呵地拍打着身上的草屑,“不过,你说的这鸟粪堆我们还是要去看看的。我们这几家刚搬来,别说牲口,连只鸡都没有。你娘和你婶子她们刚好要开荒挖菜地,我们去弄些鸟粪来做底肥,少挖些混在地里,还是有用的。”
邱氏也表示赞同:“你多挖些回来,先混到地里放放,我多浇些水,等等再下菜苗。明年春草多也没事,反正是菜地,又不大,勤收拾就成。那鸟大部分都是吃草籽的,拉出来的草籽落地生根,有草正常,人只要不懒,还能让菜地里生了草不成。”
“爹娘,你们先听我说。”
陆飖歌被陆全夫妇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连插嘴的空都没有。见他们一停,忙见缝插针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这鸟粪有草籽容易烧地其实很简单,只要发酵好了,这鸟粪就是好东西。不但不会长草,还能肥地。”
还能有这好事?
陆全和邱氏互看了一眼,彼此都有些不太相信。、
陆全:“什么叫发酵?”
邱氏:“真能肥地还不长草?”
“我说能肯定能啊!”陆飖歌很肯定地回答了邱氏,转而开始思索怎么回答陆全的关于发酵的问题。
她总不能说,发酵就是复杂的有机化合物在微生物的作用下分解成比较简单的物质。
她要是这样说,估计陆全会有更多的问题等着她。
比如,什么是有机化合物,什么是微生物,什么是分解等等。
“爹,发酵吧所有的粪肥堆积到一起,让它们内部自然发热。这么说吧,就像娘做馒头饼子,娘如果和面直接做馒头饼子,那饼子是不是又硬又难吃,吃多了还烧心?”
见陆全点头,陆飖歌继续说道,“可如果娘用老面放进去,等和好的面涨大,做出来的馒头饼子是不是又松软又爽口,吃起来也觉得好吃,吃再多还不觉得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