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辈子做错了很多事,唯有吃斋念佛潜心向佛,才能赎去她一身的罪孽,让她的亲人们也好早日投胎转世富贵荣华。
也求佛祖,保佑飖歌以后能有一段好姻缘,夫妻和睦子孙满堂。
公孙婉莹呆立良久,看着太后的小佛堂的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到宫女提醒,才讪讪地回头,回了椒房殿。
她知道太后为何如此不给她面子,不过是因为陆飖歌是她亲妹妹家的孩子。太后的几个儿子都死了,对这唯一的外甥女和沈家自然是不同的。
可她做为一个母亲为太子想有什么错,太子大了,这皇位陆飖歌就应该让给行儿,而不是一直霸占着。
难道,真的就任由一个女流之辈坐在那龙椅之上,也不怕列祖列宗气得跳出来
第442章 安心
太极殿高大空旷。
在里面待久了,就会觉得这诺大的宫殿空空荡荡,很是寂寥。
“皇上。”
成公公小心地将泡好的热茶放在陆飖歌面前的桌子,“太子在外面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了,陛下要不见一见,也好让太子安心。”
“不见。”
“陛下,太子也是担心您的身体。”
“他要想站着就由他站着。”
陆飖歌抬手指向桌子上的热茶,一脸的不满,“不要喝这热茶,换了。”
“热茶暖心。”
成公公脾气极好地将桌子上的热茶往陆飖歌的手边推了推,“陛下您尝尝,这可是老奴亲手冲泡的。”
这些年,陆飖歌身边最得力的人就是成公公。
成公公是看着这个故作老成的小姑娘长大的,如不是主仆有别,说是当着女儿一般养着也不为过。小丫头的性子,有她娘一半的温婉,也有她姨母破釜沉舟的气势。
可惜,到底是教养的女孩子,要不是有这些糟心事,早该嫁人名门生儿育女,过自耦幸福的日子。
都是陈权那狗东西,不做人事!
想到自己,也是因为陈权而落得如今的下场。
成公公微微叹了口气,如果当年他能和大小姐成亲,生的孩子必定和飖歌这孩子一般娇艳聪慧。
看着面前的飖歌,成公公仿佛看见了自己亲生的女儿一般。
竟一时舍不得移开目光,好似想从这娇艳的容颜上看清楚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成公公不敢往下想,心中有些庆幸,现在他能在宫里,能陪着小主子一起长大,也算是一件幸事。
“成公公。”
陆飖歌端起成公公沏好的茶抿了一口,才开口继续问道,“成公公可想过回乡养老?”
成公公脸上堆满了笑:“老奴身子还硬朗,陛下不走,老奴也不走。”
这话是真心的,从太后将他交给这对兄妹,他的命就是他们的。
“你呀,该歇歇了。”陆飖歌抬头眉眼间都是笑意,“这些年你也不容易,早些回去享享清福。”
“陛下是要走了吗?”
成公公搭了半边屁股在矮凳上,轻轻捶了捶腿,“要是陛下走,老奴肯定是不能留。不瞒陛下,我家那小子已经上私塾了,聪明着呢。”
老了老了,这腿就当差半日,就已经酸疼难挡!
好在他亲兄弟家的小子多,给他留了一个根,他死后也就不会做孤魂野鬼,也是有香火祭奠的人。
陆飖歌点头:“是,我想走了,只是行儿还小,我终究还是有些放不下。”
这些日子,她完全放手,就是想锻炼锻炼陈鹿行。
行儿做的很好,就是太过于依赖她了。
成公公头也不抬,依然捶着腿:“什么小不小的,皇后那边都开始给太子相看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大婚回来,不小了。”
“你说皇后在给行儿相看?”陆飖歌不可置信道,“我怎么没听皇后说过?”
成公公小心地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坐得更牢稳些:“奴才也只是听说,说是公孙夫人还帮着给长乐公主相看了几户人家。有姑苏陆家,还有姑苏陈家。陛下就不觉得奇怪,为何选来选去都是姑苏这两大家族?”
陆飖歌低头,口中发苦。
姑苏两大家族,陆家和陈家,陆家状元两位,儒医三代,是真正的清贵之家。只是这数十年,族中子弟尚武,却无一人入仕。阊门陈家也是当地大族,和陆家一样,这些年也无子孙入仕。
他们是真无优秀的子弟,还是有其它原因,陆飖歌暂时看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是嫁入陈家还是陆家,对陆飖歌来说都不算是坏事。
一个年近三十,又是终日在海外游荡的女子,能嫁入这样的大族,还有什么可挑的。
这京中,能敢娶她的,怕也只有那些门户不高的鳏夫。
可为什么是姑苏,两户人家都选在姑苏,有何她不知道的原因?
不懂就问,陆飖歌问道:“成公公,将长乐公主嫁入姑苏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这。”
成公公沉吟片刻才道,“也不是非姑苏不可,只是陆陈两家乃当地大族,自然是有姻亲关系的。陆家有位爷辈分极高,而立之年尚未娶妻。听说是为情所困,又加上长辈早逝无人管教,才到至今未有婚配。陈家那位爷今年刚刚三十出头,前年夫人生子血崩而死,留下两子一女。陛下可能不知,公孙夫人的娘家姓陈。”
陆飖歌闻言哼笑:“那陆家和公孙夫人是什么关系?”
既然陈陆俩家有姻亲,公孙夫人不会无缘无故就提起陆家。
“公孙夫人的母亲姓陆。”
成公公微微欠了欠身,“这位陆爷也是公孙夫人最小的舅舅。”
陆飖歌单手扶额,眉眼凌厉:“他三十岁都不娶妻,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成公公头也不敢抬:“有,他有龙阳之好,见女厌之。”
“呵……”
陆飖歌轻轻弹了弹袍服,眼眸中寒光一闪,“这事皇后可清楚?”
“皇后娘娘并不知,不过公孙夫人这样做,公孙相爷知不知道奴才不知,但是公孙大人是一定知道的。”
成公公转着手中的板指,目光微沉,“也不怪公孙大人急,听说公孙相爷自打今春身子骨就一直不大好。如果不是太子还未成人,怕是相爷早就存了隐退的心思。”
宫中只有一个太子,可皇上不过而立之年。这些年皇上的身子越发的好了起来,宫中皇后和陆昭仪却一直无所出,有人就猜测可能是皇上前些年身子不大好,吃了虎狼之药。不然为何宫里只有一后一妃,连选秀都不选,且这么多年一个皇子都没有。
这也只是众人的猜测,眼看皇上龙马精神,小太子一日一日长大。公孙家就算胜券在握,也怕功亏一篑。
这个时候公孙相爷不但不能死,更不能退。
那这个姑苏陈陆两家的亲事,就有些让人玩味。
公孙夫人为己,想着娘家人没有错,公孙大人顺水推舟,那么知道她身份的皇后在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第443章 君臣
“陛下,陛下。”
成公公见陆飖歌在沉思,轻轻叫了两声。
陆飖歌抬头:“成公公还有事?”
成公公小心道:“无事,老奴就是想问问,太子还在外面候着……”
“让他进来吧。”
陆飖歌有些烦躁,原本她想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再走。
可现在,怕是不成了。
陈鹿行进门的时候,就看见皇上单手撑在额头打盹。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隙漏了进来,落在皇上鬓发一角,亮得有些刺目。
“父王。”
陈鹿行小心翼翼地跪坐在陆飖歌对面,抬手想为父王挡一挡阳光,又犹豫地缩了回去。
小时候父王很宠他,去哪都带着他。有时候晚上,他还会和父王一起挤在隔间的那张小床上。
父王的知识渊博,眼界格局都要比一般人开阔,晚上和父王睡在一起的时候,父王会说很多很多他从来没听过的故事。
转头,他在结结巴巴把故事说给妹妹听,总能引来妹妹羡慕的目光。
妹妹也想听父王说故事,也想被父王搂在怀里哄着睡觉,只是母后不让。其实母后也不让他亲近父王,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太子,因为住在太极殿的偏殿,他要和父王一起早朝。怕是母后也会像拦妹妹一般,将他锁在椒房殿中。
后来他慢慢长大,不知道为什么父王离他就越来越远。
他们不再像父子,反而更像君臣。
“行儿来了。”
陆飖歌揉了揉脖颈,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矮凳,“坐吧,别跪着,地上凉。”
陈鹿行行了跪礼,才慢慢起身坐到一旁的矮凳上:“听成公公说父王病了,儿臣一直很担心。”
“嗯,受了风寒,也不知道是吃什么东西,身上起了红疹。太医说不能见风,朕也怕会传染,就让成公公拦着你些。”
陆飖歌看了一眼陈鹿行,眉头微皱,“怎么几日不见,你反而瘦了?”
这些日子陆飖歌不管不问,将自己关在宫里,陈鹿行要忙朝事,又记挂着皇上的身体,夜不能寐,确实消瘦了不少。
“瘦了吗?”
陈鹿行站起身,举手转了一圈,“是不是儿臣长个子,父王才觉得儿臣瘦了?”
十三岁的陈鹿行,站起来已经快有陆飖歌高了。
到底是陆家人,遗传了公孙家人的高挑,就是瘦,不像他爹小时候那么壮实。
陆飖歌看着陈鹿行孩子气地跑到柱子旁比了比:“父王,您来看看,儿臣是不是又长高了?”
那柱子,从陈鹿行会走的时候,就开始比身高的,每量一次身高,就会在那柱子上划一道线。
如今,柱子上的线已经到了陆飖歌眉眼的高度。
比上一次量的时候,还要高出一指多高。
“确实高了。”
陆飖歌抬手用尺在柱子上划了一道线,等陈鹿行转身指给他看,“你都快有父王高了。”
陈鹿行顿时笑眯了眼,小时候父王给他量身高的时候也这么说。
“行儿长得真快,马上都有父王高。”
“不错,这次行儿有好好吃饭,都快有父王高了。”
从他三岁起,父王就这么哄他。
从柱子最底下刻得密密麻麻的横线就能看出,小时候的他有多喜欢量一量身高。
后来,他大了,和父王也不怎么亲了,这身高就慢慢量得少了。
只是每年生日的时候,他会偷偷来量一量,刻下记号,记下当时的身高。
“父王,是不是儿臣做错什么了?儿臣……
陈鹿行鼻子一酸,想说什么,却又哽咽难出声。
这几天父王病了不见他,他惶惶不可终日,总觉得父王好像是要离开他一般。
就算是病了,也不会见也不见他。
说什么出了红疹,陈鹿行根本不相信。
以前父王都没出过红疹,怎么这次就会出了呢?他问太医,太医吱吱呜呜不肯说,如果是红疹,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陆飖歌揉了揉面前少年的碎发,柔软的发丝在掌心慢慢散开,让人心不由一软。陈鹿行长得并不怎么像二哥,反而是陈鹿鸣像陆家人多一些。就连性子,也多了几分公孙家的寡淡。
“不是父王说要去西戎的吗?儿臣害怕。”
陈鹿行将脑袋在陆飖歌的手下蹭了蹭,难得见父王对他这么温柔,一时竟然陈鹿行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陆飖歌忍着痒意收回了手,顺手还在陈鹿行的肩头擦擦。
见他皱眉,不由失笑出声。
到底还是个孩子,如果不是公孙婉莹过于急切,陆飖歌其实还想再陪陈鹿行两年,等他十五岁的时候,再将大商江山交给他。
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陈鹿行大了,公孙婉莹做为一个母亲,起了防备的心思也没错。
错就错在公孙婉莹太急切了,难免让陆飖歌有些不大舒服。
“朕准备这两日就收拾收拾去西戎……”
陈鹿行刚要张口反对,陆飖歌抬手摇了摇,示意他不要说话,“以后朝堂之上有什么事情决定不了的,就去问问你祖母。你祖母这些年虽然不问世事,可你要真有事问她,肯定要比你母亲能拿得出主意。”
“这次,陆昭仪会跟着朕一起去,朕身子不好,得有个人在身边伺候着。至于你母后那里……”
母后,母后怎么了?陈鹿行紧张地看着皇上,心中在想,是不是母后又和父王闹了,才逼得父王这次去西戎都把陆昭仪带着?
陆飖歌似是知道陈鹿行想什么,笑了笑,“你母后这人心肠不坏,就是没什么主见,容易偏听偏信。你外太祖父身子不好,你外祖父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你外祖母这人更是个眼皮子浅的。有什么事,特别是你的亲事,不要让你母后做主,你要是不知道该怎么选,就去找你祖母。我和你祖母说过,你是她唯一的孙子,你祖母不会不管你的。”
“父王,儿臣还小。”
陈鹿行只觉得如坠冰窟,“亲事,亲事什么的等父王回来再帮儿臣挑。”
他不明白父王叮嘱他这些是什么意思,只心里下意识地抗拒。
他父王帮他挑媳妇,那必定是最好最适合他的。
第444章 做主
陆飖歌点头:“也行,如果朕回来的早,那就朕帮你相看。”
就算朕回不来,你的媳妇你娘也不能随便做主。
陈鹿行忙道:“那父王您要早些回来。”
他拦不住皇上去西戎,只能希望父王早些回来,平安归来。
陆飖歌打趣道:“不是说你还小吗?就这么想娶媳妇了?”
“没,没有想娶媳妇,儿臣还小。”
陈鹿行涨红了脸,吱吱呜呜道:“儿臣还没有离开过父王,父王去西戎,这一路风餐露宿不知要吃多少苦,儿臣,儿臣只是担心父王。”
他有时在想,如果不是他闹着去西戎,会不会父王就不会升起去西戎的念头。
都是因为他的冲动鲁莽吗?
“没事,不用担心,朕知道朕在做什么。”
陆飖歌看着窗外亮闪闪的日光,轻声道,“这一次朕走,可能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江山社稷就交给你了,朕希望你能替父王守好这大商江山,像爱护亲人一般爱护你的子民。”
“你祖母身体不大好,一换季稍微受点凉就会咳嗽,你要常去看看。你去,你祖母都能多吃半碗饭。你妹妹这些年被你母后和朕宠的有些不知世事,以后父王不在,你就多护着你妹妹些。我们家的女孩子,金枝玉叶,就该着她们享福。
你母后生你妹妹的时候受了点罪,身子也不大爽利,你要多关心关心。她可能有时候会有些唠叨,对你们兄妹过于在意,那面关心则乱……朕要你孝敬,但是不要你愚孝,懂吗?”
“儿臣懂。”
陈鹿行忙挺直脊背,正色道:“父王,儿臣会照顾好祖母、母后和妹妹的。”
“还有你小姑姑,她不比你大多少,等到了及笄后,别急着让她出嫁,多留两年。女孩子,在娘家是宝,到婆家,哪怕她是公主也未必能过的多么舒心如意。她和你妹妹不一样,你能护着,就多护着点。”
“是,儿臣一定敬重小姑姑的。”
陈鹿行心中有些难过,很想问那我大姑姑呢。
可父王没说,必定有他不说的原因。他想问,却最终也没开口。
陆飖歌拍拍少年肩,没有说话。她是回不来了,以公孙婉莹的性子,最多再等两年,陈鹿行就要定下亲事。
皇后嫔妃,宫里不塞上几个人,公孙婉莹是不会罢休的。
还有什么要和行儿吩咐的?
陆飖歌想了想问道:“你还记得你姑姑在各处建立的学堂吗?”
“记得,这学堂不是一直由姑姑派的人掌管的吗?去年科举是那些学院的学子第一次参加,儿臣还记得是一甲一人,二甲一人,三甲二十九人,共三十一人。”
这数字,看着不多,可去年科举一共录取一百六十六名,其中京中学子就占了大半。那些外地来的学子,大部分都是家境不错的。而学院出来的三十一人,起码有一半都出自寒门。
如果没有长乐公主建办的学院,陈鹿行可以肯定,这三十一人中,能真正走到最后的,可能都不足十人,甚至更少。
陆飖歌:“不错,三年一次科举,等下一次,朕觉得,会有四十一个,五十一个,甚至更多学院的学生。”
提起大姑姑的学员,陈鹿行满脸尊敬:“儿臣觉得,这学院不但给朝廷培养了栋梁。那些没钱或者没有读书天赋的学子,在学院学到的东西,也足够他们受用一生。”
陈鹿行其实也很好奇,姑姑去海外都十来年了,可她开办的学堂在各处却如雨后竹笋一般,陆续在各处都开办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