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知道啦。”
“哼,反正到时候父王要是说我们慢,我就说哥哥走路像蜗牛。”
陈鹿鸣说着话一甩头,裙子一提,又跑在了哥哥前面。
候在门口的成方圆见两个小主子进门,忙避到一旁恭恭敬敬行礼。
陈鹿鸣跑在前面,路过成公公的时候,狡慧一笑,亲亲热热地叫了声成公公。说话间脚下不停跑过去冲到陆飖歌面前,抱着皇上的胳膊就开始撒娇。
陈鹿行走在后面,进门的时候冲着成公公一点头:“成公公辛苦了。”
“老奴不辛苦。”
成方圆后退半步,恭恭敬敬一礼,“老奴见过太子殿下。”
陈鹿行点点头,大步迈过成公公。
少年身材挺拔精瘦,昂首阔步的时候,成公公好似看见了皇上的影子。
他还能记得皇上刚进京,瘦弱的身形,除了个子高些,几乎和此刻的太子一模一样。
太后将皇上交给他,他没照顾好皇上,害得皇上早早去了。也害得长乐公主深陷在围墙之中,赔上了一辈子。
现在,长乐公主要走。等公主去了西戎,最多两个月,西戎那边就会传来皇上在西戎出事的消息。
到时候,太子登基,大商的江山差不多也就稳了。
想到自己要离开皇宫,成方圆垂下眼睑微微一叹。
也好,这么多年,他没白活。
陈权死了,他以为他已经心愿已了,没想到还能伺候皇上和长乐公主几年,还能看着太子和小公主长大。
等太子继承大统,太后就成了太皇太后。
想到太后还很年轻,就做了太皇太后,成方圆悄悄抹了一把泪。
此生无憾了!
殿里,父子三人坐下。
陈鹿鸣先看了一眼面前的食盒,又扭头看向殿外。
就这么两个食盒?
还是伺候父王膳食的小太监们还没到?
陈鹿行要比妹妹稳重的多,坐下就没有乱张望。哪怕面前只有两个食盒,他也坐得稳稳的,并没有生起好奇。
“父王,我刚刚看见成公公提食盒了,是什么好吃的呀。”陈鹿鸣伸长脖子,兴致勃勃地看着桌上的两只食盒。
“是你没吃过的吃食。”
陆飖歌看着满脸疑惑的鸣儿,笑了笑,“行儿,你摆饭。”
“是,父王。”
陈鹿行恭敬地起身,打开靠近他面前的食盒。
食盒第一层,摆着三碗饭。
说是饭也不对,原本雪白的米饭,裹上了蛋液炒制而成变得金黄喷香,饭里还有香菇丁、虾仁、火腿丁、切碎的青菜。
陈鹿行将三碗饭端下来,才打开食盒的下一层。
下一层放着一碗蛋花汤,一碟小菜。
见陈鹿行向第二个食盒伸身,陆飖歌抬手挡住:“这个不用打开,是一样的,不够再添。”
一样的饭,汤还有小菜?
不应该啊!
陈鹿行收敛神情,将小菜和汤都端了出来。
“父王,这是什么?”陈鹿鸣好奇地指了指放了很多东西的饭。
“蛋炒饭。”
陆飖歌将盛好的一碗推到陈鹿鸣面前,“是父王亲手炒的,你尝尝。”
原本陈鹿鸣听说什么蛋炒饭,还有些奇怪,等听到父王说他亲手炒的,立刻瞪圆了眼睛。
“父,父王炒的?”
父王会做饭吗?不是说君子远庖厨,父王怎么亲自下厨了?
比陈鹿鸣更震惊的是陈鹿行,父王会不会做菜他不知道,但是父王每年带他们在御花园烧烤,那料都是父王亲手调的,就连御膳房的大厨都没沾手。可见,父王是懂厨艺的。
只是,今日。
看着面前满满一碗蛋炒饭,陈鹿行的眼眶发红,有水光流动。
“真的是父王炒的蛋,蛋炒饭?”
陈鹿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父王可是皇上哎,皇上还会做饭?
陆飖歌含着笑点头:“是,尝尝看,好不好吃。”
“嗯,父王做的饭,当然要好好品尝啦。”陈鹿鸣双眼亮晶晶,“这蛋,蛋炒饭看样子就很好吃,还有香菇还有虾仁,我可从来没吃过这样的饭呢!”
尽管陈鹿鸣心中满是好奇,却还是有礼地等陆飖歌拿筷子吃了第一口,才迫不及待吃了一口。
一口下肚,小姑娘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哇,父王,这饭好好吃哦。”
是真的好吃,也是因为这是父王亲手做的饭,味道自然要加倍。
听妹妹说好吃陈鹿行忙低头,跟着也吃了一口父王说的蛋炒饭。
米饭的清香被鸡蛋液包裹,不但不腥,还多了层次丰富的口感,嚼在嘴里粒粒分明。还有筋道的虾仁,鲜香的干菇,加上翠绿的青菜。
这一碗饭,不但口味好,颜色也是让人赏心悦目。
好吃是真的好吃,不过他和妹妹锦衣玉食长大,还不至于被一碗蛋炒饭给惊艳到了。
想来,妹妹那声好吃,还因为这饭是父王亲手炒制的。
第448章 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食盒里还有。”
陆飖歌给陈鹿鸣夹了一筷子小菜,“你尝尝这个腌制的萝卜,配着蛋炒饭吃也很爽口。”
陈鹿鸣听话地将小菜和米饭混合到一起,拨进嘴里。等她咀嚼了两下,一双眸子都亮了起来。
她想开口,又意识到自己嘴里还有饭,只能抬手捂住嘴,一边咀嚼一边点头。
好不容易等口中的饭粒咽下肚,陈鹿鸣立刻夸赞道:“父王好厉害,这蛋炒饭好吃,萝卜干也好吃。”
食不言寝不语。
这是陈鹿行和陈鹿鸣自小学的规矩,只是今日好似不用。
“好吃就多吃点。”以后可就吃不到了。
陆飖歌给陈鹿鸣夹了小菜,也没忘记陈鹿行,顺手也给他夹了一筷子。
“行儿你也尝尝这小菜,虽然不是朕亲手做的,却是朕给的方子让御厨做的。回头,你和妹妹给你祖母送一坛子去。”
陈鹿行忙咽下口中的饭粒,放下筷子,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好”。
就连这小菜都是父王,不对,是父王给的方子让御厨做的!
可见,今日这顿饭,父王是用了心的。
陈鹿鸣看看父王,又看看哥哥,想说能不能给母后那也送点。不要一坛,哪怕就一小碗也行。
这可是父王教御厨做的,能让母后尝尝味也好。
可陈鹿鸣就算再天真,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如果父王想给,是不用她提醒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越来越不想去听母后的唠叨。
以己度人,想来哥哥和父王也是一样的。
可母后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椒房殿,夫君儿女和她都不亲近,得多可怜呀!
小姑娘心中塞了事情,连吃饭的劲头都小了许多。
陆飖歌看了一眼有些蔫吧的小丫头,指了指她面前的汤碗:“喝点鸡蛋汤,光吃饭不噎吗?”
许是这一日风轻云淡,外面的阳光很好,天气不冷不热,让人很舒服。
陈鹿鸣觉得心中暖洋洋的,就忘记了母后的让她有些烦的唠叨。
“父王。”
陈鹿鸣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萝卜干可以给母后送一些吗?母后也爱吃这种酸酸脆脆的小菜。”
她想让母后也能体会到被人惦记的快乐。
陆飖歌不在意道:“可以啊,御膳房腌了好几坛子呢。你母后要吃,就让她身边的宫女去御膳房拿就行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
宫女去拿,和父王送的怎么能一样!
陈鹿鸣在心里小心地嘀咕了一句,却没说出口。
陈鹿行抬眼看了一眼神情淡漠的皇上,故意打岔道:“妹妹你是不是吃饱了,你要是吃饱了,那剩下的我可都吃了。”
“没有。”
陈鹿鸣立刻忘记了心里的一点酸楚,忙护着一旁的食盒道,“我这一碗吃完还要吃一碗。”
想想自己可能吃不完一碗,又改口道,“还能再吃半碗,剩下的你吃吧。”
陈鹿行假装勉强道:“好吧,那你剩下我再吃。”
听哥哥要和自己抢饭吃,陈鹿鸣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这可是父王亲手做的饭烧的汤,就连那萝卜干都是父王指点御厨做的。
她长这么大,除了烤肉,还是第一次吃父王亲手做的饭呢。
怎么能让哥哥抢娶呢。
小兄妹俩比赛一般,吃的头也不抬。
好在他们的教养还在,一口饭配一块酸脆带着丝丝甜味的萝卜干,再喝一口鸡蛋汤。
哇,简直人间美味!
等到三人将各自的一碗饭吃完,陈鹿行又站起身打开另一个食盒,上面是同样是满满的蛋炒饭,下面放着小菜和鸡蛋汤。
陈鹿行吃了两碗蛋炒饭,陈鹿鸣和陆飖歌各吃了一碗半。别说小菜,就连那两大碗蛋花汤,因为知道也是父王做的,都被兄妹俩给刮分完了。
父王做的蛋炒饭,父王烧的蛋花汤,怕是有的人别说吃,就是想也不敢想
等到放下筷子,陈鹿鸣还很夸张地揉了揉小肚子,冲着陆飖歌露齿一笑。
“父王,您做的这蛋炒饭好好吃啊。”
陈鹿行也跟着点头:“确实好吃,大概是因为父王亲手做的,儿臣觉得天下再没有这样的美味了。”
陆飖歌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目光柔和:“好吃下次让御膳房给你们做,朕已经教过御厨了。御膳房的大厨手艺比朕好,以后做的只会比朕做的更好吃。”
陈鹿行忙道:“肯定是父王做的最好吃。”
陈鹿鸣也跟着点头:“当然父王做的最好吃,御厨做的是菜,可父王做出来的是爱呀。哥哥你见过哪家父亲会洗手给儿女做羹汤的。更不要说父王是九五之尊,是天子。”
陆飖歌抬手拍了拍陈鹿鸣凑过来的小脑袋:“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回去歇息吧。”
听父王说让他们回去,陈鹿行忙道:“父王,儿臣想再陪父王说说话。”
陈鹿鸣低着小脑袋往陆飖歌的手下凑了凑:“父王,鸣儿也想陪父王说说话。”
“不用,该说的都说了。”
陆飖歌抬手又拍了拍陈鹿鸣凑过来的小脑袋,“和哥哥回去吧,以后要听你祖母和哥哥的话。”
“不听母后的话吗?”陈鹿鸣故意地问道。
陈鹿行心中一惊,还没等他抬头看皇上的神情,就听父王开口道:“对的就听,不对的不用听。”
陈鹿鸣低头咬唇,等抬起头来,已经是一脸调皮:“那孩儿可是奉旨叛逆喽。以后要是谁说鸣儿不听母后的话,说鸣儿不孝,鸣儿就拿父王的话去堵他们的嘴。”
“好。”
陆飖歌朗声道,“让你太子哥哥给你作证。”
现在的太子,以后的皇上,他作证最有用。
没想到父王会说出让他作证的话,陈鹿行压下心中的不安,慌乱地点点头:“哥哥给你作证。”
陈鹿鸣撇开脸,借着哥哥这句话站起身给皇上行了一礼,才和哥哥两人并肩走出大殿。
看着小兄妹俩的身影从眼前消失,陆飖歌的目光落在兄妹俩最后消失的地方,良久良久……
此一别万水千山,怕是再无相见之日。
只希望,这对自己养大的兄妹,能够永远这么幸福快乐地肩并肩走下去。
第449章 拜别
仁寿宫的小佛堂香火旺盛。
初一十五的时候,太后还要将自己亲手抄的经文放进香炉,烧给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
陆飖歌来的时候,太后还在小佛堂没有出来。
伺候太后的嬷嬷想进去请太后出来,被陆飖歌拦住:“嬷嬷不用打扰太后,朕等一等即可。”
皇上要等,嬷嬷也不敢真进去请太后,只能跟着上茶的宫女一起退了出去。
仁寿宫是历代太后住的地方,建造的是金碧辉煌,处处透露着奢华厚重之感。唯有太后所在的小佛堂,只设了几个牌位,并一个跪坐的软垫。
太后跪在软垫上默默诵经,今日的经文还有半卷,颂不完这半卷,她是不会起身的。
陆飖歌站在小佛堂的门口,看着跪在软垫上的太后。
太后也不过五十不到的年纪,却已经头发花白,一身素衣长裙,发髻松松挽着,只插了支莲花簪。
这样的银簪子,陆飖歌在母亲头上看过。陆家庄被焚的那晚被人送到了清风寨,落到宋云飞亲娘的手中,现在就戴在太后的头上。
看到太后的银簪子,陆飖歌才发现,太后穿的素衣长裙好似也是十几年前的样式。
这是她年轻时候做姑娘的衣裳吧,每次进小佛堂的时候,她就穿在身上,好似这样才算干干净净做了一回沈家人。
吸了吸鼻子,陆飖歌走到太后身边,恭恭敬敬跪下磕头。
太后念经的声音一顿,侧首看了一眼跪在身侧的陆飖歌,又转回头去,继续念自己的经文。
等到半卷经文念完,太后看向跪在地上的陆飖歌问道:“膝盖跪得疼吗?”
没有软垫,怎么能不疼。
可陆飖歌才跪了半卷经文,而姨母,每日早晚一卷经文,就算跪在软垫上,那膝盖也是疼的吧。
陆飖歌抬手去扶太后起身,嘴上还道:“不疼。”
“嗤。”
太后轻笑一声,扶着陆飖歌的手起身,“不疼你就再跪一会,看你疼不疼。”
陆飖歌忙扶着太后的胳膊跟着往后走:“那我可不跪,我怕姨母到时候心疼。”
“你呀。”
太后拍了拍陆飖歌的手,“是不是准备走了?不回来了?”
“是准备走了。”
陆飖歌眸光微动,在太后身旁坐下来道,“至于回不回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我也老了,也没多少年活了,就不让你惦记了。”太后抬手撩起陆飖歌鬓旁的碎发,“只是你能舍得行儿和鸣儿两个孩子?”
“我连姨母都舍得,怎么会舍不得两个孩子。”
陆飖歌单手支在椅子的扶手上,靠近太后轻声问道,“姨母,您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带您一起去看大好河山。然后找个安静富庶的地方隐居下来,好吗?”
“不好。”
太后摇头,“我做太后不好嘛,何必去跟着你做个没权没势的老太太。就算你选的地方再富庶,再安静,还能有这宫里自在安静?”
这宫里,才是真正自在安静的地方。
陆飖歌还是想劝,太后抬手示意她不要说了,叫了一直伺候她的嬷嬷进来。
“将我的那个紫檀木的梳妆盒拿过来。”
紫檀木梳妆盒是陆飖歌在宫里闲来无事和太子一起雕刻的,雕花有些粗糙,好在打磨的还算仔细,摸在手上温润光滑。
太后将紫檀木梳妆盒往陆飖歌面前推了推:“这是给你的,拿走吧。”
陆飖歌不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她下意识地想掀开看看。
太后抬手按住:“别看了,等出宫了慢慢看。”
不给看?
陆飖歌捧起盒子抱在怀里:“那我可真拿走了,别到时候您把养老钱都补贴给我,没好东西留给您孙子孙女。”
太后疲惫地挥了挥手:“走吧,哀家就不留你了。”
没有叮嘱,也没有挽留。
陆飖歌捧着首饰盒一步一回头,临出殿门的时候,她回头往回看。
太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四周的锦绣繁华,衬托得她越发的孤单寂寥。
陆飖歌心中一疼,抱着盒子往回奔了几步,噗通跪在太后面前,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她这一走,宫里只有姨母一个人,从此没有人关心她衣衫暖不暖,没有人问她一夜睡得可安眠。行儿和鸣儿有自己的母亲,也会有自己的儿女。谁还会去在意一个深宫中的老太太,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陪说话,有没有人惦念她?
陆飖歌膝行几步,抱着太后的腿哭道:“姨母,您跟飖歌一起走好不好?我带您去南方赏花,去北方看雪,去乡下买两块地种菜养鸡。等飖歌找到如意郎君,姨母帮飖歌看孩子,好不好?”
“飖歌啊!”
太后含泪摸着陆飖歌的头,“走吧,别回来了。姨母知道你是对的。现在走,你就是他们的好父王好姑姑,如果你不走,皇后会怀疑你是仗着这些年的情分,想要行儿报恩。倘若她再坏点,说不定你们姑侄终究会亲人变仇人。飖歌啊,你对得起任何人,就唯独没对自己好过。走了以后,对自己好点。”
“她不早就怀疑了吗?”
陆飖歌跪直身子,将头轻轻靠在太后的膝盖上,“姨母,我不是因为皇后怀疑我才走的。是因为行儿大了,这江山也该交到他手上了。有一天,他知道陪伴他十年的父王,是他的姑姑,也许他会感激会怀念。而我留在京城,只会让他忌惮。”
如果飖歌不那么优秀,不将这大商江山治理的这么好,她就不会因为自己的才能,而被人忌惮,就能留在这京城。想进宫就进宫,不想进宫就做她的长公主,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