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鸾果断放弃周飏,选了最初心动过的陈小虎。
陈小虎和周飏比,没周飏长得帅,没周飏长得高,也没有周飏的本领大。
可他人好,对陆飖歌忠心,最要紧的是他和飖歌都当彼此是亲兄妹,没有半点男女私情。
她和陈小虎真要在一起,陆飖歌只会祝福,不会阻拦,也不会让姐妹的情谊变淡。
还有就是陈小虎长相朴实无华,不像周飏,走出去就是招蜂引蝶的货。
陈小虎是武将,武将保家卫国。陆飖歌曾说过,她要是离开皇城,就会将陈小虎送去边关。
塞北也好,岭南也行,只要远离皇城,她相信陈小虎在哪都能活得好好的。
不用在京城和那些贵妇人虚伪地奉承,不用去看别人的脸色,多好。
陆青鸾将她所想并不避讳地说出来,就连陆飖歌都有些惊诧,她想的确实有些多。
“感情的事,并不是权衡利弊。”
陆飖歌想婉转,却又有些艰难道,“起码你要喜欢,要和他有共同语言,才能一起过日子吧。”
“我觉得陈小虎就是我喜欢的样子,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不是吗?”
陆青鸾反问道,“那你呢?你有喜欢,有共同语言,想和他过日子的人吗?”
陆飖歌想了想,脑海中不经意间闪过周飏的那种俊脸。
周飏现在怎么样了,小虎哥已经从岭南回来去往西戎,却半点没有周飏的消息。
这个人,好像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般。
她要去海外,还是很需要一个像周飏这样能文能武的人护送的,要不,她先去岭南找一找周飏。
不管能不能找到,起码她去了,尽了心意,也不枉周飏这十来年替她东征西战吃的那些苦。
去岭南不比海外,路遥马急一路风餐露宿不说,岭南刚刚收复,当地还处在混乱的状态。
她去,能遇见什么样的意外都无法预测,何况她还要派人找周飏!
可要是她不去,想到周飏还没死,可能在什么地方等着她,陆飖歌又有些揪心。
去,还是不去,陆飖歌一时竟然拿不定主意。
她摇了摇头,好似想将自己脑海中一刹那的念头抛开一般。
陆青鸾见她神情有异,心中一动,故意问道:“飖歌,你可是想起了周将军。我也觉得周将军算是良配,他配你也不算委屈了你。”
“说什么呢?周将军现在生死不知,我们怎么能拿他来调侃。”
陆飖歌没等陆青鸾反驳,忙道:“我暂时不考虑婚娶,也许,我会一辈子不嫁人呢。”
“其实不嫁人是对的。”
陆青鸾并没有被陆飖歌的话惊到,也没有像寻常姐妹一般去劝她。
“不嫁人,有钱,再置办一处大宅子。有丫鬟有仆妇,再养几个身手高强的护卫。然后就按照你的理想,去各处游历,其实也挺好。”
说着,陆青鸾目中竟然带了向外,“如果我有钱,我就每个城市都买一处宅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多好。”
陆飖歌笑着问道:“那你不想嫁人了?你的陈小虎怎么办?”
“不嫁人是不可能的,我这么多年在皇宫里熬着,就想等你走后好找个好人嫁了。”
陆青鸾认真地想了想,“嫁人还是要嫁的,我还没有尝过男欢女爱,没有生过自己的孩子,到底是有些不甘心的。不过,如果我嫁人过的不好,我也不好忍着,到时候我就和你小虎哥合离,然后做个快快乐乐的独身女人。这样,我男人的滋味也尝过了,孩子也有了,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一般女孩子,是说不出我没尝过男欢女爱,更说不出男人的滋味也尝过了。
陆青鸾是跟着陆飖歌在青山书院读了五年书的,陆飖歌当她是姐妹,她却一直很规矩地把自己放在稍低的位置。
是姐妹,也是贴心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
她敢在陆飖歌面前说这样的话,就是因为她了解陆飖歌,是不会因为她的离经叛道而误会她的。
“你呀,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
陆飖歌觉得自己可能不是穿越者,陆青鸾才是。她的想法,带着很多这个时代女人所有没有的勇敢。
不是说她说的话有多么的惊世骇俗,而是陆飖歌知道陆青鸾,她这么说是因为她就是这么想的。
陆青鸾从来不在她面前掩饰自己,深宫十年,陆青鸾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嫁人。她想嫁人,想找个如意郎君,还想能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愁吃穿。
最好的就是夫妻恩爱到白头,再生几个像她一样漂亮的孩子。
这些,陆青鸾从来没有瞒过陆飖歌。
可她是昭仪,就算陆昭仪进宫后从不露面,可大家都知道她是陆家的养女。
京城的那些人精明的跟什么似的,倘若想查一查她的底子,那一准是查的一清二楚。
她,陆青鸾,不想冒一点点风险。
这是为她,也是为了飖歌。
第440章 做梦
许是陆青鸾的话,让陆飖歌有所思。
晚上,躺在隔间的床上,陆飖歌梦见了周飏。
烟瘴蛮荒的岭南一直被称为南蛮之地、化外之地,又或瘴疠之乡。
可见,在这个时代的岭南是偏远而荒芜的。大面积的山脉,阻碍了农业的开垦和发展,南岭山脉阻隔了岭南地区与中原的交通与经济往来,使得岭南那边人民一直生活在一个封闭而独立的世界里。
周飏怎么出事的陆飖歌不知道,不过梦里的周飏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在山林里伐木。
漫天漫野的绿,高大的树木直上云霄,山路又险又陡。
粗大的树木被放倒,惊起的飞鸟扑棱棱地飞上天空。
周飏的腰间系着绳子,举起的斧子一下一下砍在树木上,发出咚咚的击打声。
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陆飖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陆飖歌是被大树轰然倒塌的声音惊醒,她猛地坐起,脑海中还显影着周飏回头看过来的样子。
那一眼,就好像他能透过梦境看见她一般。
陆飖歌捂住心口,怔怔地呆坐在床榻上,她好像在梦里听见周飏说:“救我。”
是周飏在求救吗?
还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房间里没有人,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撒进来,使得这狭小的屋子里都有了些许光明。
陆飖歌起身,耷拉着鞋走到窗前,拨开窗帘,推开窗户探头向外看。
这是一个月圆的夜,四周静谧而美好,黑黢黢的夜就这么被月光打破,除了无人注意的角落,四处都带着一些朦胧的美。
陆青鸾要嫁人,陆飖歌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她只决定了这次以征讨西戎为借口,带着陆青鸾一起走。
对于朝臣们来说,陆青鸾是祸国殃民的妖妃,皇上御驾亲征还要带着她。
对公孙婉莹来说,陆青鸾其实和她没什么关系,走或不走,公孙婉莹都不会在乎。
带陆青鸾走,将她交给陈小虎,他们如果有缘能在一起,那当然是最好,如果无缘,以陆青鸾的心性,她在哪里都过的不会差。
对着窗外的月色,陆飖歌轻轻吐了一口气。
她知道她已经下了决定,她要去岭南,去找周飏。
这个人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是这十年他为她做的点滴她都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她,周飏一个名门贵公子,不会上阵杀敌,浴血奋战。
陆飖歌也一直记得周飏领兵去讨伐匈奴前和她说的话,他说,只要她在这个位置上一天,他就会护大商朝一天。等到有一天她要走,那也请她和他说一声,不要悄无声息地离开。
现在她要走了,而他却因为给大商朝卖命,不知道在岭南的哪一座山里。
她就这么一走了之,任由周飏那样一个人,一辈子在大山里吗?
陆飖歌不知道这个梦是不是周飏在托梦,想告诉她,他现在的境地,想告诉她,他没有死好好地活着,只是找不到家了。
找不到家了?
陆飖歌一个机灵,周飏会不会受了重伤失忆了?
不然,为什么陈小虎攻占了岭南,也在各处张贴了告示,都没有周飏半点消息呢?
周飏的最后一战,就是在山里。
那一日是决定性的一场战役,战斗都要结束的时候,突然起了大雾。
等到雾散,大商朝赢了,而带领大商朝将士赢得这场战役的将军周飏却不见了。
据回来的人说,周将军身先士卒,冲锋在最前面,也使得大雾起的时候,他们没来得及护到他的身边。
人就这么凭空不见了,后来有人在悬崖下找到了周飏的战马。
战马已经被野兽吃了大半,四周只留下凌乱的脚印,有人的有野兽的,却没有周飏的身影。
这个周飏,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周飏,你是在提醒我吗?让我走的时候,一定要和你告个别?”
陆飖歌将头靠在有些泛亮的窗棂上,低语道,“可是你在哪里?你怎么知道我要走了的呢?如果你真的有能力,能不能再给我托个梦,告诉我你在哪里?”
窗外月色朦胧,夜风拂过陆飖歌的发丝,就像有人在和她低语。
陆飖歌靠着窗站了很久,一直到东方微微发亮,她才走回床榻。
今日有早朝,自从二哥死后,陆飖歌没缺过一次早朝。
哪怕刮风下雨,哪怕她受寒受凉。
牵在手里的孩童已经慢慢长大,陈鹿行已经不再需要她牵着去上朝,不需要她指点他怎么做一个储君。
他很好,被她教养的好,也是因为陈鹿行本身就是个优秀的孩子。
算了,毁灭吧。
陆飖歌一鼓作气掀起被子,又钻了进去。
她让周飏给她托梦,可她不睡,让周飏如托梦。
什么早朝,什么大商,那些本来都不是她的担子。现在能担担子的人已经长大,也是适合放手,让他自己挑着担子走一路了。
陆飖歌这一睡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期间外面守夜的小太监过来叫了几次,过后又找了成方圆过来。
陆飖歌只管蒙头大睡,根本不管外面人的死活。
成方圆眼看早朝时间就要到,太子穿着整齐地在外面等着,索性也摆烂,让太子去替皇上早朝。
借口就是皇上龙体有恙。
“父王身子有恙?”
陈鹿行眉头紧锁,心中泛起了嘀咕。
他从记事起就知道父王身子骨不好,小时候的他好动,很不喜欢来父王的太极殿。
父王怕冷,大殿里早早就点上碳炉,热的让人烦躁。
那时候他记得父王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小太监,长得唇红齿白很是漂亮,就连成公公都要听那个叫平顺的。
后来,平顺就不见了,父王的身子也慢慢好起来。
这些年,父王就和正常人没区别,他都忘记他的父王曾经也有个体弱多病的身子。
“成公公。”
陈鹿行一把抓住成方圆的胳膊,问道,“我父王到底怎么了?”
以父王的勤勉,绝对不可能闭门不出,连早朝都不去的。
这几年父王不是没病过,可也没有说因为生病而耽误早朝的。
父王,是不是。
陈鹿行不敢往下想,他只紧紧抓着成方圆的胳膊,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希望和勇气。
第441章 托病
皇上病了,这病说重不重,却断断续续地拖了有八九日。
连续三日早朝不见皇上,陈鹿行心慌,文武大臣的心更慌。
可陆飖歌将自己关在太极殿谁也不见,就连朝廷的奏折议事都统统搬到了东宫。
陈鹿行每日晨昏定省来了无数次,也没见到陆飖歌的面。
更不要说皇后娘娘得了消息相见,也是见不到。
这一日恰好是初一,公孙婉莹去太后宫里给太后问安,终究按捺不住说了皇上病了多日,连太子都不见。
“你说皇上病了?”
太后早就不问宫里的事情,说什么都不知却是假的。
公孙婉莹忙道:“是,陛下前些日子受了风寒,就这么断断续续一直拖到现在。原本陛下就算是病着,早朝还是要去的。可最近,陛下已经小半个月没有上朝了。”
太后:“陛下没有上朝,不是还有太子?”
公孙婉莹小心地看着太后:“可行儿还小,如何能担大任。”
说不欢喜是假的,可欢喜之后还是有着担心,她的孩儿到底还没成人,这么早让他担了重担会不会累着伤着。
太后淡淡道,“太子也大了,皇上这十数年的操劳,也该歇歇了。”
公孙婉莹一愣,看着神情淡漠的太后,一时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太后这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要陆飖歌让位,将皇位还给行儿?
太后看着一张脸精彩缤纷的公孙婉莹,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飖歌这孩子,吃苦受罪连自己的姻缘都放弃了,最后落得如此,属实让人心中发寒。
想到陆飖歌这些年的不容易,太后面色一变,“皇后还有事吗?无事……”
“太后娘娘。”
公孙婉莹忙道,“上次家母来还问过长乐公主。”
太后目光一寒,看着公孙婉莹良久,一直到她低下头去,才开口问道:“何事?”
公孙婉莹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母亲说,有一门极好的亲事。”
见太后不语,似是在倾听,公孙婉莹的腰慢慢挺直了起来。
“是姑苏阊门陆氏有一位辈分颇高的嫡出子,听说这位爷生性洒脱,一直未娶,年龄和长乐公主也极其合适。”
原本母亲说的时候,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母亲那人不聪明,做事难免有些糊涂。长乐公主一直在海外,虽然常派人送东西回来,可京中谁不知公主怕是不会回来了。
就算公主回来,一个二十七八近三十的女人,在海上飘荡了整整十年,这十年她做了什么遇见什么人都不知。这样的女子,就算她贵为公主,也无人敢娶。
何况,她又那么大年龄。
公孙婉莹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派人去姑苏打听了。毕竟这十来年大商朝蒸蒸日上,确实是飖歌废了些力气的。
就算不看在飖歌为行儿做得这一切,她一个嫂嫂也该为小姑子筹划筹划。
打听了才知道,陆家确实是为飖歌准备的良配,陆家的这位叔祖能文能武,相貌堂堂且十分的有才华,配陆飖歌足足有余。
这辈分高也有辈分的高的好处,飖歌在宫里这十来年,事事做主,养得性子也是说一不二。
她要是嫁入陆家,就冲这辈分陆家也没人敢给她脸色看。上无公婆侍奉,下无府里事物烦心。就连陆家家主都要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叔祖母,何况是陆家其它人。
这婚事,在公孙婉莹看来,已经算是顶好的了。
太后蹙眉,看着公孙婉莹,眼里都是失望。她还以为,公孙婉莹能给飖歌这孩子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太后抬手扶了抚鬓旁的碎发:“皇后可想过,飖歌姓陆。男女同姓,其生不蕃。皇后不会连这个都不记得吧?”
夏殷不嫌一姓之婚,周制始绝同姓之娶。
公孙婉莹身为皇后,竟然连这个不记得,属实让太后心寒。
“太,太后……”
公孙婉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她听母亲提了姑苏陆家就派人去打听,完全忘记了陆飖歌不姓陈,姓陆。
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公孙婉莹忙又翻出母亲说的另一家,“还有,还有一个也是姑苏的大族,姑苏顾氏,他们家……”
“好啦。”
太后不客气地打断了公孙婉莹的话,“飖歌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她的性子你也知道,断不是那种听人摆布的性子。她这些年为大商也算尽了不少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飖歌回京,她待在她的公主府,也碍不到你什么。”
“母后,不是儿媳容不下飖歌,实在是怕行儿有一日知道……”后面的话,公孙婉莹再没脑子也说不下去。
太后却不打算放过她,厉声问道:“行儿知道了又能如何?他要是知道礼义廉耻,就该懂得他姑姑为他所做的一切,只会感激,更该将他姑母待若亲人护她爱她。”
这话,简直就是在打公孙婉莹的脸。
说行儿不知道礼义廉耻,行儿是太子,自幼有太傅和皇上亲自教导,自幼的孩子怎么能不懂礼义廉耻。不过是太后拿话,指着鼻子骂公孙婉莹忘恩负义。
“母后,并不是儿媳容不下飖歌,而是……”
“而是太子大了,不需要飖歌顶着,你就可以过河拆桥了。”
“母后怎么会如此想?”
“公孙婉莹,你以为世人都是傻子吗?”
太后乏力地挥挥手起身:“罢了。我也乏了,皇后自去吧。”
说着,也不管公孙婉莹如何,转身进了一旁的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