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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虐恋掰成修罗场苏文后(上黎)


珠珠终于近距离看见他的真容,那是一张比远看更有冲击力的美人面,他眉眼端庄秀丽,嘴唇丰腴如含丹,他的眼瞳是色泽清浅的微棕琉璃色,像某种美丽的宝石。
她捂住他嘴巴,再上面一点就是他高挺秀美的鼻梁,这样猝然的惊变,他脸庞也没见半点惊怒畏惧,镇定得出奇,就静静看着她。
珠珠就被他这么看着,他轻缓的鼻息一下一下拂在她手背。
“……”珠珠突然莫名觉得手背都像在发热。
“我…我是听说你生病了,正好我这里有个灵药,我就拿过来问问你需不需要。”
看着这样的美丽郎君,珠珠罕见地有点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场面实在尴尬,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太像个深夜来干坏事的采花大盗,裴公子心里闹不好就这么想她的,这可不行,她得赶紧把自己的形象挽救回来。
珠珠眼神飘移迅速转动脑筋:“要不…要不…你药快凉了!”珠珠灵机一动:“要不你先把药喝了!我们再慢慢说!”
裴公子看了看她,并不作声,珠珠也就睁着大眼睛杵在那里巴巴瞅他,像很愿意和他耗到天荒地老。
“…”裴公子静默半响,终于抬手,细长温软的指尖轻轻捏向她手腕。
珠珠:“!”
小王八鸟心口突然砰砰大跳起来,心想难道他也对她一见钟情了?这么迫不及待要——
她的手腕被捏住,然后被轻轻推开,人家好看的口唇终于能重新露出来。
珠珠:“…”
珠珠:“……”哦。
小王八鸟脸蛋子顿时燥红,好在天黑了,她半边脸绑着绷带,像个凶杀狂魔,昏黄的烛光照不清楚。
裴公子实在是个温和从容的人,他推开她的手,不疑不怒,只手重新伸向药碗,像要继续喝药,珠珠见状,连忙挪坐过去先一步把碗端起来,特别积极把勺子递给他:“我帮你端我帮你端,你就这么喝就行。”
少女不讲半点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分寸,一屁股就顺势坐上床,几乎要凑到腿边,裴公子一顿,看着高高被端到面前的药碗和少女亮闪闪的眼睛,默了半响,才拿起勺子舀进碗里。
珠珠眼巴巴看着他,不存在的毛尾巴都像要摇起来,小声热情问:“我叫珠珠,公子之前救了我,公子你还记得我吗。”
裴公子抿了口药,轻轻嗯一声。
珠珠几乎兴奋成一道旋风。
他还记得她嗳!
“我…我那时受重伤了,昏迷了,还以为要流落郊野,没想到遇到公子,公子你是个好人,把我带回来,钟姑娘她们也都是好人,大家收留我。”珠珠积极表达自己:“我一定要报答大家的,钟姑娘她们那里暂时没啥我能帮忙的,我听说公子你身体不好,我这里有药,但我这个药不好见人,不能叫别人知道,我这才晚上悄悄来找你,你别怕,我不是坏人的。”
珠珠从身后把桃花枝拿出来,给裴公子指上面的花苞:“这个花也许可以治病,但我不敢确定,我想先摘一片花瓣给你尝尝,要是你吃着有好转,我就慢慢把这些花瓣都摘给你吃,渐渐你的病也许都能好了。”
裴公子目光终于从药碗移开,落在那枝桃花上。
已经是盛秋,天气渐凉,树上的叶片都将落尽了,哪里来这样含苞待放的桃枝。
珠珠也意识到这点,努力解释:“我…我知道我的举动可能有点奇怪,但你相信我,我都是说真的,我没理由害你的。”
裴公子又咳嗽起来,布帕抵着嘴唇不断喘气,珠珠听得心揪,又担心他不相信自己,正想再说什么,就听他终于慢慢开口:“我没有不信你。”
珠珠一呆,裴公子缓缓道:“那日你昏迷在河边,不断有雀鸟围着你飞旋哀泣,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些生灵也许生而有神异的本领,这就是你的本领。”
“…”珠珠更呆了呆,被裴公子清浅的目光静静望着,突然意识到,她好像被他当成妖怪了?
——好吧,她的确是妖,天上的神妖也算妖,也差不多。
“没错,其实我是只鸟妖。”珠珠反应过来,脑子一转,立刻毫无芥蒂代入话本里的人设,更热情对裴公子说:“公子您看过话本吗,书生和狐狸精,女鬼和县太爷那种,我就是那样的!你救了我,我来报恩的,我来给你治病,还要娶你当——”老婆!
珠珠一嘴溜差点把狼子野心暴露出来了,她一个激灵,不行不行,对漂亮公子这种清冷温和的正经人不能这么直接,小王八鸟赶紧刹车,囫囵找补道:“…帮您治病,治病。”
“……”裴公子没有说话,神色像有些难言,默不作声望了她一眼。
完了,他别是还听到了,珠珠有点心虚,不自在地眼神飘移,鼻子发出小小的唧嘘声,就是不肯跟他对视。
裴公子一直态度从容清淡,直到望着她这副孩子气的赖皮模样,不知怎么的,心底哪个角落好像像被戳了下,忽而觉出这小妖有些可爱。
还是个孩子呢。
裴公子一哂,丰腴的唇角微微牵动,神色柔和许多,弯着眉眼笑出来
——佛祖望花,展颜而笑
世上所有的花都要在他这一笑里褪色,最盛世的牡丹、婆罗的优昙,都要在神佛高坐垂望的眉目间自甘黯落。
小王八鸟不错眼地望着他,脑子乱七八糟搅成浆,已经全忘了自己姓什么。
裴公子笑到一半,又咳嗽起来。
他已把珠珠当个刚成精融入人间的小妖,如孩子一样纯真无邪,对她之前的种种无礼顿时都宽容了,心绪全放松下来。
“好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一副残躯,在这人世苟延几年,已觉足以,不值当再用什么灵药。”他态度柔和,看珠珠像看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轻声说:“你还小,不知好物贵重,宝物既在你手中,便是天意赐予你的礼物,好好留着,未来不定有一日就会帮上你的忙,不要挥霍浪费。”
“——”
裴公子话说完的那一刻,像一道雷劈下来,小王八鸟突然清醒了,记起自己姓什么了。
哦,她叫珠放肆,大宝贝珠珠的那个珠,横行霸道放肆的那个放肆。
裴公子以为温声讲完道理,这有些蛮横却不失纯真的小妖孩儿会听他的话,乖乖应下,然后带着宝物或兴高采烈或依依不舍地愿意离开。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不好。”裴公子看见少女摇头:“你不是残躯,也不叫苟延,我不许你这么说。”
裴公子突然怔住,下一刻,他面前的药碗被推开,汤药洒了一地,他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就碰到一片薄薄细软的东西。
是一片花瓣。
裴公子错愕至极,下意识蹙眉侧头想躲,少女鼓起腮,却爬过来掐住他的下巴,把花瓣硬塞进他嘴巴里。
裴公子猝不及防,花瓣在口齿间迅速融化作一小弯气液,竟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漫过五脏肺腑。
前所未有的热意从身体深处升起,竟如火烧腾地沸烈席卷全身。
他的下巴被掐住,脖颈如待屠的天鹅被迫仰起。
郎君清冷端庄的脸庞罕见露出惊容,他仰头眼睁睁看这半边脸颊缠满绷带的妖异少女站起来,低头认真看着他。
逐渐的,少女的目光迅速变得熠熠,像一头年轻小凶兽终于爬出伪装人皮露出真实的峥嵘与霸悍,她以奇异的目光热情凝望着他,像要把他生吞活扒吃进肚去。
“我的药就要给你吃,那不叫挥霍浪费。”裴公子被这小妖怪灼灼望着,听她大声说:“我才不许你只活几年,我要你活着,与日月同寿,天长地久!”

珠珠对裴公子这种对自己小命云淡风轻的态度很不满意。
在珠珠看来, 干架是可以干架,摸爬滚打是可以摸爬滚打的,缺胳膊残腿乃至挨雷劈都不是什么事,但性命是一定要珍重的, 除非为了爹娘亲人、为了守卫尊严或麾下领土臣民, 否则, 其他东西都加一起,也比不上鸟大王的小命重。
像这位漂亮公子的思想就很有问题, 她主动跑过来, 拿出灵药要给他治病,他好好的没啥必死的理由, 居然不积极立刻收下保命,还要她收回去
——唉, 这倒也不能说笨蛋, 毕竟人家看着就是这么个善心的美人, 但人间有句话,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珠珠作为一个标准的祸害,绝世小霸王,是绝不允许她看上的未来老婆死得早的。
他想死,她都不能答应的。
珠珠摘下一朵花瓣, 喂到裴公子嘴边, 清冷风雅的公子蹙起眉,侧头想避开。
不愿意?
没关系, 小王八鸟最擅长这个。
裴公子刚侧过头, 珠珠已经像头小兽莽爬过去, 掐住他的下巴, 硬是把花瓣塞进他嘴里。
郎君被她掐住下巴迫使抬起头,天鹅般的颈项伸长成优美的弧度。
高华清冷的菩萨大概从未被这样对待过,他皮肤苍白又细腻得要命,因为这姿势,那颗形状秀美的喉结甚至被迫凸显出来,生理性地轻轻颤动,他是那么猝不及防,像被剥开皮的莲心,惊愕显露出从不曾见世的圣纯又柔软的美丽。
珠珠得摸着良心说,她来之前,真是抱着无比纯洁的感激的心情,兴冲冲跑来回报好心人菩萨的。
但是,这一刻,她的心情全变了。
她少年时代看人间的话本,里面有一句诗的艳词,赞美凡间一位香消玉殒的美人。
这一刻,她莫名突然想起那诗了
【生亦惑,死亦惑,尤物惑人忘不得。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老天爷对她多好,也叫她遇上这么的美人
——这是什么样的尤物,什么样倾国倾城的绝色。
鸟要受不了,鸟都要变成禽兽了。
珠珠感觉嗓子干痒,努力吞了吞喉咙,才压制住那种迅速升腾地近乎变态的兴奋。
“对不起。”珠珠看着错愕睁大眼眸的裴公子,真诚地说:“我发现我真的是个大混蛋,你是个好人,救了我,但我对不起你,我大概要恩将仇报了。”
“我原本想的是,我要努力追你,如果你也喜欢我,咱俩就好,如果过了一段时间,你真是个清冷不愿动心的人、又或者喜欢上别人了,实在喜欢不了我,我也祝福你,帮你做些什么事送你什么礼物,补偿报答你,然后我就离开走。”裴玉卿听那妖鬼一样凶异的少女自顾自地说:“但是,我现在发现我可能做不到了。”
“你太美了,我现在脑子里都是你。”珠珠诚恳说:“我完蛋了,对不起,我不能放过你了,我必须叫你喜欢我,就算你不喜欢我,哪怕强取豪夺,软磨硬泡,我也要娶你当老婆,不可能放你走了。”
这是什么样理直气壮的小王八蛋言论。
裴公子在人间活了二十几年,听过无数敬仰爱慕的话,也见过无数贪婪、垂涎的眼神,可也从没听过这样真诚又凶悍的言语,没见过这样蛮不讲理又天真娇横的小人儿。
清冷的郎君眼瞳浮现出清晰的错愕,佛似温和的圣人也终于难以自抑流露出羞恼和不快,可看在小王八鸟眼里,只觉得这怒色让他更艳丽得惊人。
珠珠以前觉得她爹真不是个东西,她娘当年在三生天好好修佛,要做慈悲的菩萨,她爹非跑去祸害她娘,把她娘拉入红尘,虽然因此才有了她吧,但小鸟非常不讲理,心里还是向着娘亲,替她娘鸣不平,觉得她娘的伟大前程被她爹那点小情小爱耽误了,悄悄向爹呸口水。
但现在珠珠终于懂她爹了。
神佛低眉,圣人嗔怒染颜色。
爹爹的,这谁受得了。
珠珠一直觉得自己挺有良心的,是个相对有道德讲文明的好鸟,但她突然明白了,她们北荒凤凰妖族骨子终究真就流着这样乖戾霸道的血,她当不了好鸟了,她也是必要当个不择手段霸王硬上弓的王八鸟。
花瓣的灵力开始发作,裴公子全身轻轻颤抖,像一朵被外力硬掰开柔嫩花瓣的雪莲,雪似的皮肤迅速浸出无数细密冷汗,他脸色苍白,嘴唇淡而失色,整个人忽而像折断的春柳枝斜倒下去。
珠珠连忙爬过去,像肥嘟嘟的小熊猫抱住竹棒子一把把人家公子抱进怀里。
“……”
裴公子再温和的脾气都要给这混东西活活气厥过去。
裴公子脸颊全是细密汗水,他实在气恼得够呛,这样虚弱,也忍不住抬起手无力推拒她,小王八鸟全当自己眼瞎,就非紧紧搂着人家,还装模作样拿帕子殷勤给人家擦拭脸颈的汗水。
可那汗水是擦不尽的,刚擦干,又渗出来,郎君那雪缎似皙白柔软的皮肌里像藏着流不尽的水,此刻趁着细小的毛孔张开,都争先恐后涌出来,非要他满身淋淋淌透。
不多时,这清冷不世的公子已浑身是汗,半垂阖着眼,吐出的气都是烫热的,鬓眉皆湿,海棠春睡般昏昏,更透出惊心动魄的妍丽。
珠珠摸出来两条帕子都湿透了,湿搭搭地滴水,她也擦不下去了,随手甩扔了,过去小兽似的扑抱住人家。
裴公子一身气息起伏,热得发烫,更熏出几乎浓靡的禅香气,那高华的苦涩味都要变成腥腻的甜气,郎君无力挣扎地推她,虚弱含恼的声音几乎从牙缝挤出来:“你这…泼赖…”
珠珠抓住他的手,直接在他手背亲一口。
“……”裴公子呼吸窒住,脑中昏晕,都说不出是羞恼还是气怒,几乎要闭过气去。
“没错,我是泼赖,傻叉,混蛋,绝世王八蛋,你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只一样,千万别自己气,尽管来骂我。”
珠珠半点不嫌弃用自己的袖子为他擦去面颊的汗水,她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像一只成功摘吃到葡萄的大尾巴狐狸。
她兴高采烈举起桃枝给他看,说:“看来这花真的能治病,太棒了,那我就每几天来喂你一片花瓣,直到把你的病治好,把你的腿也给你治好!”
“……”裴公子心口剧烈起伏,清冷美丽脸庞不见半点喜色,撇过脸去一时不愿看她。
珠珠:“你为什么不看我。”
裴公子紧紧含着唇,闭着眼。
人家实在是个清冷端庄的君子,哪怕这个时候,也骂不出半句脏话,只能气恨得不肯看她的脸。
珠珠说:“你再不看我!我就亲你啦!”
裴公子猛地睁开眼,睡凤眼怒望她,分明含嗔怒,却因水色湿红太浓,几如含春韵风情。
珠珠快乐又满足看着他,恨不能高兴地摇起尾巴来,向全天下炫耀自己竟然找到这么一块绝世珍宝。
裴公子睁开眼,以为会看到一张得意猖狂的面容,对上的却是一双澄亮明华的大眼睛。
少女像一头年少的小凶兽,兴高采烈,心满意足,没有横流的贪婪欲念,她身上都是一种单纯近乎烂漫的快乐。
她突然凑来,毛绒绒的小脑袋低下来。
裴玉卿以为她要做什么,他实在已没力气挣扎,也不自取其辱,只静静冷冷看着她。
但出乎意料,他没有遭受更多折辱。
少女没有再放肆来亲他的脸颊嘴唇,而是低下头去,又在他手背落下一个吻,那吻是脉脉温情的,她的眸光澄澈,神情专注无比,几乎甚至可以被称作虔诚。
裴公子微微一怔。
他身世坎坷,半生已历过世事百态,他仿佛生来有些慧根,不及人膝高的年纪,人心的善与恶已在他眼中像山泉溪流清明无比。
他见过了太多人,很清楚人总是贪婪而不知足的,当一个人拥有肆意欺压别人的力量,这时若有一件无力抵抗的花瓶落在手中、不需要付出代价就可以玩弄,绝大多数人是绝不愿意轻易罢手的。
少女亲亲他手背,就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小狗崽一样看着他。
裴公子与她对视半响,
说不出为什么,他心口那股气恼与平漠忽而散退了不少。
还是个孩子呢。
裴公子心中莫名升起这念头。
珠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现在超满足,而且雄心万丈。
她终于找到喜欢的老婆了。
等她好好努力,赶紧娶到他,她北荒就有个这么端庄美丽的主母了,她的涅槃目标也能实现了。
感觉未来的光明大道已经铺到脚边了。
珠珠实在很得意,又举起桃枝给他显摆。
“公子菩萨,你瞧,这是枝神奇的桃花,它会在我遇见有缘人的时候绽开。”珠珠喜气洋洋说:“什么叫有缘人呢,我想,它会在你爱上我的那一刻绽开。”
“我一定会叫它绽开的!”
这妖异的小怪兽少女凝视着他,她的眼眸倒映着月色与烛光,晃动着势在必得的笃定与骄傲,裴公子听见她高兴地大声说:“我一定会叫你爱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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