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着常服又晃悠悠的秦王着实少了许多的肃杀气。
他玉冠上垂下来的两条发带有一处悬空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就像悬在半空中的逗猫棒,逗得某人如百爪挠心。
秦王翻着书,在心中默默倒数了五个数,:“五、四、三、二——!”
一团温香软玉挤在了怀中,恩,比以往还快了一个数。
他心中暗笑,脸上却没什么其他表情,只是将手中的书举的高了一些,他的另一只手悄悄的护住了人,明面上眼睛却没移开书。
一个小脑袋从他的怀中和书册之间挤了过来。
是他那少见的夹着嗓子糖分高的超标的小夫人娇滴滴的说着话,:“殿下今日看的什么是什么书呀,这么好看的吗?”
还能有我好看?哼,半天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看,新鲜可口的夫人想办法逗一逗这不就出现了?
周重邛将手里的书册合起来仍在一旁,陆燕芝凑过去瞟了一眼,赫然是《孙子兵法》。
又听他笑着道,:“刚重新看了看,觉得里面的‘以逸待劳’和‘欲擒故纵’颇有意思。”
哦,殿下是靠军功起家,熟读兵书有什么可奇怪的。
有求于人的陆燕芝颇为上道的真诚夸赞道,:“殿下手不释卷,温故知新,好厉害。”
你好棒棒呀,既然这么聪明,不如再帮帮你没有什么脑子的夫人?
“哈哈哈。”周重邛抱着陆燕芝仰头笑了起来,身下的椅子跟着一起摇晃了起来。
被夸两句这么高兴?
陆燕芝不明所以,但看人乐,她也开心,于是也跟着一起笑。
周重邛低头看一眼陆燕芝仰着头傻乐的模样,靠在椅子上又笑了起来。
看陆燕芝还要说什么,他噙着笑轻轻压住了陆燕芝的头让她倾身吻了上来。
陆燕芝张牙舞爪的扑腾了一下,随后就捏住了秦王垂在一侧的发带,她紧紧的攥住了发带,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是止不住的想和她腻歪。
......
屋外,李公公正捧着一盘新做好的首饰往后堂去。
也不知他们王爷犯的什么轴,非和镯子较上了劲。
王妃进府后做的最多的就是镯子。
正念叨间,就见周记淮站在了门口,李公公笑着上前,:“公子可是寻王爷有事,怎么没进去?”
周重邛回府后多有吩咐,就是书房,大公子有事也是想进就进。
李公公一边笑着习以为常的问着,一边说着要进屋内时,却被周记淮伸手拦了拦。
李公公托着托盘被拦住后有些不解,但随即他又笑着问道,“大公子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周记淮摇摇头,轻咳嗽了一声,:“父王和王妃在里面说话,公公不妨等等再进去。”
说完,不等李公公追问,他看向了李公公手里的托盘,:“这是?”
“噢,”李公公顺着周记淮的视线落在手上的东西,:“这是王爷命人给王妃娘娘新制的镯子。”
“王妃喜欢镯子?”
“想来是吧,王妃对戴着的那对镯子宝贝得很,王爷就叫人多做了些,供王妃娘娘挑选。”
“是这样啊,父亲费心了。”
“王妃娘娘的事,王爷费心也是应该的...”
说着话的李公公很快反应过来陆燕芝和周记淮关系,他正要补救几句,就见周记淮没什么异色的点了点头,:“名正言顺,应该的。”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李公公送走了周记淮转身到了门口,他通禀了一声,等了有一会儿就进了屋。
一进去就看见秦王站在窗旁。
那身王爷自己一早特意选的玄色长袍却不见了,换了身烟青色的常服。
李公公的眼睛偏了偏,就见躺椅上裹着那件玄色长袍的陆燕芝正安安稳稳的睡着。
知道夫人爱犯困,李公公放低了声音,他将手里的托盘送到周重邛的眼前,:“王爷,您看看。”
“上次司务府送来的镯子您不满意,这次是京城里各个金坊压箱底的老师傅的手艺。”
周重邛掀开托盘上的红绸,满眼的珠光宝气。
一众的金银里,他的目光落在了最上方的那对玉镯上。
甜白的毫无异色。
他伸手取了起来,阳光下这镯子仿佛在里面漾着乳色的光晕。
这样拎起来的时候,李公公的眼神也陷在了里头,这对镯子若是王妃戴上...
“本王要你盯着的人怎么样了?”
李公公霎时收回了目光,他神色严肃的说道,:“王爷放心,长缨的本事您也是知道的,他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呢。”
“果然如您所料,这京中的‘水’是真的脏。”
“上次的事情,有人帮郡主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样看,除了陈家的人成了替死鬼,梨园里还藏了只‘鬼’。”
“只是这鬼东西藏得好,郡主身边也都是能人,怕打草惊蛇,不敢靠的太近。”
“紧跟着过去查的时候,好家伙,梨园里可是埋了不少尸骨,有的身上的青痕都没退去,很果断,又十足的心狠手辣。”
“长缨用吃饭的‘家伙事儿’剖开了最新的几具尸体,意外在里头发现了一个小药瓶,和之前出现在长岭关(边关)的一样。”
“您推断的没错,您遇刺的事背后还有一只手。”
“本来,京中的势力几多纠缠,藏在背后的人影太深,很多手段在京中都不能用。”
“结果这事好巧不巧的是正好和夫人牵连在了一起。”
“其他的事情天衣无缝,但顺着夫人的事顺藤摸瓜却抓住了它的尾巴,如今和‘它’牵扯的是福宁郡主。”
说着,李公公又不免回头看了一眼陆燕芝,:“还有不少的眼睛落在不该落得地方收不回去呢。”
周重邛将镯子放了进去,他看了一眼陆燕芝,捂了捂心口的那处伤,:“如今是秋季,草肥水沛,士气可用,元基和荆南又都在边关,所以本王还在京中养伤。”
“但最迟,最迟入冬,本王就要奔赴边关...”
李公公沉默了下来,秦王殿下想的什么他也是知道的。
但每个人的肩上都扛着自己的责任,既享受了这份荣耀,那就无法割舍,必须担起,更何况,王爷图谋的更广,就不能有一丝的懈怠。
周重邛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阳,:“遇见她是意外之喜,不,是出乎意料的喜不自胜。”
“你说她就这么小小的一点,叫她每天漂漂亮亮、高高兴兴的笑着,能碍着谁的什么事?”
“就非得拼命的贬低、踩践她,叫她灰头土脸的落在泥中才甘心。”
说着,周重邛的眼神晦涩了起来,:“连本王都舍不得要拼命忍着,他们算什么东西?”
李公公不敢说话。
王爷在夫人面前笑的温良,不代表旁的人也能得两分脸面。
在边关最常见的可不是如现在一般王爷随手抱着的夫人,而是高高举起的屠刀。
“好好的团圆日非得寻死,也不必客气。”
“走之前,得给夫人把这些魑魅魍魉都收拾干净了才是。”
“是,”李公公应了一声。
这话题略微有些血腥,李公公看了看满是吉祥如意式样的托盘,笑了笑, :“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想必您就能见到夫人和小公子了。”
周重邛轻轻的摆了摆手,:“无论男女,都会是她的依靠。”
这话李公公听着有些琢磨不过来,他也不纠缠,又提了一嘴,:“刚刚在门口遇见了大公子...”
“恩,本王知道。”
眼明心亮的又何止吴默一个,周记淮在边关长大的时候,李公公就连睡觉的时候都睁着一只眼护着人。
“王爷,您如今娶了亲,老奴打心眼里高兴。”
“您身边有王妃照看,但您看公子还形单影只的一个...要是公子娶了亲,这府上能有个和夫人一起说说话的也是好事。”
周重邛轻轻走过去,将陆燕芝拨开的衣角盖得严实了些,:“这事淮儿和圣上自有主意。”
“只怕中秋前后就会有旨意下来,到时候有的你忙的时候。”
闻言,李公公心下松了口气,他笑眯眯的说了几句吉祥话,随后退了出去。
晚间,周记淮一如既往的温书时,却见张南兴冲冲的走了进来,:“公子,王爷来了。”
周记淮下意识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么晚了,是为着什么事?
吴默看着张南的神色问了句,:“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啊?不知道?”
张南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王爷笑着,那就肯定是好事,我就是跟着高兴。”
吴默闻言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周记淮心下有底,他快步走了出去,就看见了站在院中负手而立看着月亮的秦王。
他上前施了一礼,:“父亲您有事只管遣了人来传唤孩儿就是,何必亲自过来?”
周重邛拍了拍周记淮,笑着道:“你倒是出来的快,那就多跑一趟,去取了你房中的那把剑来。”
周记淮犹豫了片刻,还是依言去房中取了那把他常用的君子剑。
他取了剑出来,双手托着剑送到了周重邛面前。
周重邛却没有接剑,他点了点头,:“好,带着剑跟我走。”
大晚上的持剑而行?
一贯在周重邛面前规矩惯了的周记淮脑子里冒出了无数的念头,最终他还是没有忍住,略带兴奋的问道,:“父亲,我们这是去哪?”
走在前头周重邛回头看了一眼周记淮,笑着道,:“去校场。”
周记淮:...?!
他的嘴角慢慢扯平,脚步都放慢了,:“去校场?”
“是,这段时日为父受着伤,教授你武艺的事就耽搁了下来,如今伤势好了许多,就想着给你补上。”
您大可不必!!!
“父亲,这些时日,儿子行事确实有些欠妥,您若是生气,只管罚我就是了,不必这么晚了还...”
周重邛摇了摇头,:“淮儿想到哪里去了,你行事一贯有分寸,这点我还是放心的,今日我确实就是想给你好好在教一些东西。”
李公公无声的打了个哈欠。
这些时日夫人睡的早,王爷跟着休息的也就早,往日这个时候王爷抱着软玉温香,他在偏房也能舒舒服服的躺着。
今晚,看着无奈的接受这满溢出来的‘父爱’的周记淮,李公公呵了一声,折腾不了夫人就来折腾他们,王爷可真有出息。
.....
消耗完多余精力的周重邛心满意足的回了屋,却见本该去休息的夫人愁眉苦脸的在屋中唉声叹气。
他接下人送过来的湿巾先简单的擦了擦,就坐在陆燕芝的身旁,:“怎么了这是,怎么还没睡?”
陆燕芝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殿下没回来,我睡不着。”
周重邛擦着手的动作顿了顿,他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闷笑了一下,他伸手捏了捏陆燕芝的脸:“厚脸皮精。”
是谁每天晚上抱着肚子睡得歪七扭八的人事不省?
陆燕芝扒拉着周重邛的手,把自己的脸放在他的手心上滚来滚去,:“殿下,殿下啊,您的夫人要愁死了。”
周重邛捏住了陆燕芝的嘴,:“大晚上的说的什么胡话。”说完,他自己念了一句,:“有口无心,莫怪莫怪。”
这老迷信!
陆燕芝哼唧了一声,甩着头摆开了捏着嘴的手,:“您明知道...”
明知道我怕中秋赴宴的事。
“要是我一个人去也就算了,我吃点苦头没什么,这都习惯了,可我如今还揣着一个,他|她又不和我一样耐摔打,若是有个好歹,我,我...”说着,陆燕芝的眼睛都红了。
“什么你一个人,你的夫君我不是人吗?”
周重邛的神色严肃,:“从前也就罢了,如今你嫁进了王府,我还能叫你在我眼皮底下再出事?”
“真当我是摆设不成?”
“大大方方的去,有什么好怕?”
“你高兴就笑一笑,不高兴就甩脸子,我两只眼睛都盯着你,我倒要看看是谁能越过我欺负你不成?!”
作者有话说:
大半夜的,我的老父亲不和他老婆睡觉,非要跑来给我传授武艺,怎么办?
阴谋诡计少一些,可怜的秃头作者也没什么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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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陆燕芝半晌没有说话。
殿下甚少显得这样强势,但他这样将话说了出来,猛然间就叫人觉得心安。
“殿下...”
看着陆燕芝又是懊恼又是感动的泪眼汪汪抬眼看过来。
周重邛有心抱住人, 但想想自己一身的汗味又只得做罢,他摸了摸陆燕芝的头, :“夫人如今可不能露怯。”
“你要知道,世人看你声势弱些就会想方设法的过来踩你一脚。”
更何况他的夫人还这么软, 若叫谁寻着味过来, 咬住了必定就不会松口。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夫人自己要支棱起来。”
陆燕芝回过味来,她眨了眨眼睛,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比如,高深莫测的笑一笑?”
周重邛哈哈笑着拍了拍陆燕芝的头, :“孺子可教。”
听人劝, 吃饱饭,陆燕芝一向是最能听进去良言相劝的,想想后日就是中秋宴了, 明日她要抓紧时间再进行练习了。
不, 不能明天复明日, 现在就要开始。
周重邛起身去了净室洗漱,陆燕芝坐在小桌前自己个琢磨。
外头, 春红如常走进来收拾梳妆台时忽的讶异轻呼了一声, :“呀。”
陆燕芝看了过去,就见春红的手上托着一对玉镯。
像是扯了一截月光浅浅的凝成了一对玉环。
春红稀罕的多看了几眼, :“今个早上夫人您这还没有呢。”
“往后您吩咐一声, 奴婢好及时登记造册, 这样的好东西若是出了意外多可惜。”
说着, 她偏头看向了陆燕芝,笑盈盈的问道,:“您放在这,可是这几日要戴?”
红绸上凝成一片莹润的光泽着实叫人看着眼热。
同样,陆燕芝也没出息的心动了。
她的手指动了动,却还是先摸向了手腕上的金镯,吉祥如意的纹路密密麻麻的印在指间。
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活法,蠢人自然也有蠢人的路走。
“...先收起来吧。”
这,这多好看啊。
再过几日马上就是中秋节了,趁着赏月夫人戴着正合适。
自从知道‘六姑娘’的能耐后,春红说话都直接了不少,生怕说的含糊些哪个地方理解错了,耽误了‘六姑娘’的大事。
“今日王爷送了来也是一番心意,奴婢想着您戴着多好看啊...”
不知道怎么接话的陆燕芝嘴角翘了翘,她反问了一句,:“好看吗?”
春红犹豫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诚实的说道,:“...好看。”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的,但春红手上却动作麻利的将镯子用红绸收了起来。
半晌也没听见春红再多说一句,陆燕芝略有几分尴尬的捏着自己的爪子。
这是有效果还是没效果?
不确定,再试试。
周重邛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蓄势待发的夫人和她蔫了吧唧的侍女,两人神色各异的窝在一起说着话。
这是...?
不用多费劲,他略一琢磨就想明白了,遂不再打搅努力的夫人,笑着摇摇头自取了衣裳去里间更换。
说着话的功夫,周重邛换好了衣裳出来。
外头春杏就端着碗汤药走了进来。
一看这补汤陆燕芝的眉毛就皱了起来。
没错,窦老头因高超的医术被一并请了过来先照看陆燕芝的身子。
陆燕芝这胎怀的巧合,路途颠簸保的不易。
窦老大夫药开的温和但需要喝的时间长,本来只是喝三个月的药硬生生叫他多加了一个月。
见状,春红心下叹息,‘六姑娘’唯一的软肋就是吃药,明明最不爱吃药的人,却伤这伤那,三天两头的吃着药。
她放低了声音哄人,:“您和肚子的小公子要紧,对了,大姑娘前个又送来几坛蜜饯,您一会儿尝尝。”
闻言,春杏倒也笑着紧接话,:“夫人,最近窦老开的药方子换了,没那么苦了。”
练习练到走火入魔的陆燕芝抬眼看了一眼药碗,忽的反问了一句,:“是吗?”
都说居移体养移气,养了几日的陆燕芝也多了几分矜贵气。
她这般掀着眼皮看人的时候,甚至有几分秦王的影子。
春杏端着托盘的手不知不觉攥紧了些,她的眼神飘忽的落在陆燕芝的胸前,连连点头, :“...是啊,我怎么敢欺瞒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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