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母亲恕罪,记淮失礼了。”
呼,陆燕芝飞快的躲在秦王的身前整了整头发。
再出现时,她一脸稳重的冲周记淮道,:“都是一家人,大郎不必多礼。”
没有磕绊,没有局促。
本来只是准备说这一句话的周记淮顿了顿,:“是,多谢母亲。”
“恩。”陆燕芝毫无异样的冲周记淮点点头。
陆氏的神色太镇定了,镇定的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看母亲刚刚说起了宫内发下的月饼,不知母亲可喜欢苏氏的做法?前几日门下的人...”
不要再叫了,不要再叫了...
旁人听不见陆燕芝的暗暗祈祷,说着话的周记淮眼睁睁看着,陆氏的耳朵变红,很快这红霞悄悄探出头来,顺着她的脸颊就往上蔓延。
漂亮到叫人目眩生光的相貌,浅浅却又清甜的气息,故作镇定的冷漠神色上裹了一层动人的粉色。
“母亲不妨先尝尝,若是喜甜...”
“好了,淮儿。”
秦王出言打断了这场氛围奇怪的对话,他先是看着周记淮道,:“王妃今早还没用过早食,先让她去用膳吧。”
说着,他低头拍了拍陆燕芝,低声道,:“夫人先去前堂,我和淮儿一会儿就过来。”
闻言,陆燕芝连连点头,跟着她二话不说带着夏露就溜之大吉了。
屋外,李公公目送着王妃离开,随后眼睛就落在不远处盛开的菊花上移不开了,瞧瞧这院里的花开得多好啊。
至于吴默,他垂着头,专心致志的看着脚边的蚂蚁爬来爬去。
大堂内,就只剩下了周重邛和周记淮这一对父子。
周记淮看着周记淮,他倒也没有动怒,反倒是轻轻的唤了一声,:“淮儿。”
“父亲。”
“坐吧。”
看周记淮没动,周重邛笑了笑,率先坐了下来,:“如今就我们父子二人,不必如此拘谨,坐吧。”
周记淮沉默的坐了下来。
“其实这次为父回京,本来就没准备娶亲,甚至可以说是为你成亲做准备的。”
“但夫人是我今生最大的意外之喜。”
“她生的太过耀眼,也不算聪慧。”
“此前更是被逼的太紧走的太急,剑走偏锋行事偏颇,因此伤人者众而亲近者寥寥,少亲朋,无挚友。”
“但错有错招,为父是真的很喜欢她。”
周记淮没有说话,他安静的听着,只有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周重邛说着轻叹了口气,:“说来惭愧,这些年你跟着你皇伯,在他身边由他养育,受他关心和教导的日子远远超过留在我身边的时候。”
“我这个做父亲的错过你太多的时光,如今你长大成人,你我父子客气有余又亲近不足。”
“如今京中又波诡云翳,皇兄膝下无子,但他又确实十分喜爱你。”
“不患寡而患不均,为父授王爵又手握边关数十万精兵,淮儿你深受皇帝喜爱,秦王府若是此时偏安一隅...”
周记淮抬头看向了周重邛,:“那就是死路一条。”
周重邛不意外周记淮的回答,争夺那个位置的路上留下的血腥太多,:“这本该是男儿的战场,但到了眼下这个地步,针对后宅的手段亦是无所不用其极。”
“陆氏是为父的软肋,外头的人各有各的说法,但淮儿你瞧的清楚,她其实...”
周重邛说着都没忍住摇了摇头笑了,:“其实没有那般机智过人,所以...她的身上不能再有更多的漏洞了。”
“淮儿,以后称她做王妃吧。”
周记淮紧握的拳头倏地的松开了,他慢慢的笑了,看着周重邛的眼睛点点头,:“是,父亲,孩儿会记得的。”
“对了,父亲,今日皇伯就会下赐婚的旨意,孩儿会迎娶苏府的大小姐,琳琅姑娘。”
周重邛皱了皱眉,:“苏尚书是文人一脉的中流砥柱,更是董公的得意门生,而为父只有这一身的武艺,往后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跟着他又郑重的问道,:“成了亲就是一辈子的事,淮儿可确定了?”
“这桩婚事也是皇伯希望看到的,这不,您与王妃回门那日,皇伯还过问过此事。”
周记淮笑的风光朗月,:“父亲放心,孩儿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看着周记淮脸上的笑容,周重邛剩下的话都没说出口,:“你不后悔便好。”
“是,父亲您去陪王妃用膳吧,孩儿还得回书房一趟。”
“去吧。”
“是,孩儿告退。”周记淮起身拱手拜了拜,随后转身出了屋。
周重邛摸着手上的扳指,他的皇兄出手了,是铺路也是制衡,那个位置上高高坐着的帝王啊,当真是孤家寡人。
......
“殿下,您快来尝尝这道甜汤,它不甜,味道正好。”
一进前堂,周重邛就见他的夫人雀跃向着他跑了过来。
说着话的陆燕芝眼神不自觉地往周重邛的身后瞟去,却没看见男主。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殿下,大郎呢?”
秦王闻言笑了笑,他揽着陆燕芝坐下,伸手取了陆燕芝面前的汤碗又给她添了半碗,:“记淮还有事,夫人与我自用就是。”
陆燕芝眨巴着眼点头,瞧着就甚是喜人,这模样看的周重邛嘴角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他伸手将陆燕芝垂下的发丝捋了捋,:“这些时日,记淮全然似小儿般意气,亏得夫人没与他计较。”
“没有,没有,大郎就是太客气了,我就是有些不自在,殿下没有觉得我大惊小怪就好。”
“夫人很好。”
周重邛眼神此刻就和陆燕芝一样软,:“夫人放心,这样的事往后都不会在发生了。”
“若是叫夫人日日红着脸...呜,”秦王的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个糖包。
闪电般缩回手的陆燕芝一本正经的夹着面前的菜,最后她在周重邛含笑注视的目光中慢慢红着脸低头喝了一口汤。
喝汤的一瞬,陆燕芝的嘴角翘了翘。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有些事周重邛能做,可是她就不能做。
陆燕芝永远清楚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她挣扎的鲜血淋漓的伤口好似愈合了。
眼前的美好一切遮掩了这个世界的残忍。
皇权至上,男主能登基,就不是一个易与之辈。
陆燕芝的战场开辟在了后院,但她死死的抓住了机会,没有规规矩矩的活成一个‘贤妻良母’。
她娇气,惫懒,畏苦畏寒,她的衣食住行每日有人放在心上,她高不高兴都有人惦记。
这也是陆燕芝后来发现的,她用那些轻轻重重的狼狈搏得了周重邛的一丝怜悯。
怜悯、心疼和不自觉的关怀。
在这些聪明人的面前陆燕芝遮掩不住自己,索性她就像是丢掉了脑子一般什么都需要旁人来打算。
就像曾经走火入魔孤注一掷要嫁给‘季世子’的陆燕芝一样。
在那期间她也不是没有动摇、没有怀疑过,可她不敢回头,因为她已经投入的太多了。
此刻的周重邛也如此,他投入的注意和心血越多,就越无法抽身。
一个光芒耀眼却并不聪慧。
明明努力积极过每一日却总过的坎坷。
可怜又可爱。
会娇滴滴的撒娇‘作一作’,也会用最温暖的怀抱拥抱他的夫人已经抽空了周重邛所有的温情,他已经分不出精力留给别人。
陆燕芝混着那些耗费的心血,会慢慢融在他的心间成了他的血肉,他无法割舍,旁人亦无法触碰,百转千回,至柔至深。
吃完嘴里的糖包,秦王笑着捏了捏陆燕芝勾着他衣角的手,:“这次中秋夜宴上,皇兄会给记淮赐婚,等成了家,人也就更稳重了。”
“噢,噢?大郎也要成亲了?!”
周重邛握着陆燕芝的手,点点头: “是,是苏尚书的大女儿。”
兜兜转转,男女主还是走在了一起。
女主也是一个狠角色,小说里费了不少笔墨渲染女主的高超手段,这样的人进了府,若也是能屈能伸之辈...
只要想想左边一个满脸正色一本正经拱手施礼唤她母亲的男主。
右边一个飘飘欲仙衬得旁人都似土鸡似的女主,端庄大方的浅笑着说些她听不懂的话,这样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陆燕芝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周重邛看着吃着吃着发起呆来的夫人,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自然的问道:“怎么了?”先让他试试能不能顺利的和夫人的世界接壤。
陆燕芝扑过去抱住了她的救命稻草,假模假样眼泪都不掉的哭唧唧问道,:“殿下,若是苏府的大小姐进了门,你不会嫌弃我吧。”
凡事就怕对比,女主的聪明可是出了名的,快,她英明神武的殿下快告诉她,现在去找脑子还来不来的及。
“啪——” 陆燕芝的屁股上挨了一巴掌,是忍无可忍的周重邛亲自动的手。
他脸上的神情又好笑又好气,又无奈又恼怒,什么叫新媳妇进门他就嫌弃自己的夫人,简直混账,说的这都是什么鬼话?
“殿下竟然打我,竟然为了...呜呜”,话没说完,陆燕芝小嘴里巴巴造谣的的那根小舌头就被咬住了。
......
半晌,满脸红晕,眼里晕乎乎的陆燕芝坐在周重邛的怀里。
周重邛一只手托着陆燕芝的腰,一手压着她的后脑,自己的额头也抵了上去,好似这么紧紧挨着,就和夫人的脑子挨得近一些一样。
“说吧,又胡思乱想的什么?什么叫新媳妇过门,我就嫌弃你?夫人呐,你可真是,好没良心,说,你把自己的良心都藏到哪去了?”
还晕晕乎乎的的陆燕芝闻言摸着周重邛的心口,稀里糊涂的问道,:“不是在这吗?”
周重邛努力往下压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他无奈的放开了陆燕芝的小脑袋瓜子,伸手捂住了按在心口的那只手。
你看,他说什么来着,他的夫人眨眨眼的功夫,一时让人如坠深渊,一时又叫人被迷得不知西东。
“夫人的心就稳稳地放在这,为夫都被你拿捏的横条竖直随你摆弄,这府里你还怕什么旁人?如今若是夫人想爬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且招呼一声,我好扶稳夫人。”
呸,哪个说男主的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闷罐子的?
你听听,这情话哄起人来可是一套一套的。
.....
用过饭陆燕芝就回房去收拾自己了。
今晚的宫宴是大事,陆燕芝没准备搞什么一鸣惊人的反其道而行,王府也不是破落户,她会隆重的恰如其分。
梳妆台前,王嬷嬷捧着一托盘的香膏、花油和胭脂。
如今王嬷嬷每日的功夫大半都费在这上头,陆燕芝一个人用不了多少,剩下的哪怕在王府可也都是抢手货,没见王妃娘娘都用的这吗?
更何况,听说王妃娘娘之前的身子都是王嬷嬷伺候调养着,不求能有几分相像,就是沾沾福也是好事啊。
陆燕芝要去赴宴的衣裳早早的就送来了数件。
怀康帝宴请文武百官时,反复强调是家宴,还一派和蔼可亲的模样。
不是祭祀,过年,婚庆这样的大事,怀康帝说是家宴,那就没人会一板一眼的讨嫌。
如今的陆燕芝像是赴宴前还要备好其他衣衫,防止撞衫的情况也不会再有,心有顾忌的,换成了旁人。
自陆燕芝从梨园赴宴后,京中的众人不知不觉就卷了起来。
女眷还好,反正一直就没松懈过,但男子却有不少较以往不同了,往日稍显邋遢些却不以为意自诩不羁的人几乎没有了。
自知道秦王妃也会去宫中赴宴的消息后,往日人影稀稀疏疏的校场都人满为患。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那些仿佛轻而易举就能触摸到的轻薄鄙夷都变成了不甘。
那些未说口的恶语仿佛都变成了深情,总该叫她看一眼自己,明了这番心意的。
怀康帝换了一身绯色的祥云五爪团龙的常服,他自己在镜前反复转了几个圈,随后看向了一旁的王满全,:“朕这一身怎么样?”
王公公微微弯着腰,笑的眼睛迷成了一条缝,:“哟,圣上您这一身可真是了不得,容光焕发照的老奴眼睛都睁不开了,龙马精神...”
“得了,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几年都不见长...”
“那就更说明奴才说的全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啊。”
“你这老东西...”
怀康帝笑着骂了一声,虽然嘴上说他人拍马屁,但他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他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拢了拢颈侧的衣领。
“行了,今晚的中秋宴上就穿这身吧。”
“诶。”王总管笑着飞快的躬身应了一句,他的皇老爷,圣上总算是选定了。
长乐伯府上。
长乐世子靠着门框,懒洋洋的伸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他眼含泪花的看像屋里的长乐伯。
这已经他过来后看见他爹换的第六件衣裳了,结果这会儿人还兴致不减的要换第七件。
长乐世子敲了敲门框,:“爹啊,我说你都换了这么半天了,还没换好啊,我瞧那件紫红色的就不错,您穿着它去赴宴绝对没问题。”
闻言,长乐伯扔下了手里的衣裳,他看向了丫鬟手中捧着的他换过的衣裳,捧着紫红色衣裳的丫鬟将手举得高了一些。”
紫红色的衣裳有两件,一件是明印花暗纹的锦服,一件是吉祥穿云纹式的锦袍。
长乐伯伸手取了衣裳,他提着衣裳冲靠在门框的长乐世子抖了抖,问道,:“儿啊,这紫红色的衣裳有两件,你说的是哪一件?”
长乐伯的这模样逗乐了世子,他抱着胸哈哈的笑了起来。
笑完,他脸上还是笑嘻嘻的神情道,:“知道的说爹你今晚是要去宫中赴中秋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老人家费这么大的功夫是要去相亲呢,瞧瞧您这费的劲。”
要是真和她相亲去才好呢,长乐伯暗自嘀咕着,明明那日梨园...
这事提起来长乐伯心里头就泛酸的,他忽的冲门口的世子瞪眼,:“你这小兔崽子!毛还没长硬呢,就敢嘲笑你老子了,一天天的...”
长乐世子双手举起做投降状,:“错了,错了,儿子知错了,您换衣裳啊,来,我们换衣裳,瞧见您手上那件吉祥纹的那件衣裳没有?右手那件,诶,就是它!”
长乐世子眉开眼笑的一拍手,:“快,老爹你快换上瞧瞧。”
“哼。”
长乐伯爷哼了一声,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换上了衣裳,换好以后,他对着镜子里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是好一些啊。”
“那是,也不看看你儿子是什么眼光。”
终于选好衣裳的长乐伯爷终于心满意足的停止了折腾。
转头,待他看向长乐世子的时候,眉毛就不自觉就拧成了一个疙瘩,;“你穿的这花绿绿的又是什么玩意儿?”
长乐世子低头看了看,绿色的长袍配上红色的纹绣,他撩了撩袖子,没问题啊?
“这花绿绿的脏眼睛,老远瞧着,好家伙,和□□成了精似的。”长乐伯爷吐槽起自己儿子来毫不留情。
“嘻嘻,这世上哪有我这么英俊的□□精?”
“少臭贫,就说你换不换吧?”
长乐世子抱着自己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不换,这红配绿,多喜庆啊。”
“你,”长乐伯爷眼睛瞪着正要骂人,突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一下笑出声。
跟着他上下打量了几眼长乐世子,:“你不换就不换,别后悔就成,嘻嘻。”
*的,最后两个嘻字听得长乐世子汗毛都竖起来了。
“老爹,你没吃错药吧?”
“嘻嘻,我不生气,你等着,我们走着瞧。”
作者有话说: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谁说我们芝芝没有脑子的,聪明着呢(叉腰)
陆燕芝:哈哈哈,我连脑子都扔了,谁还能看透?
咳咳,沉没成本+‘作精式’的恋爱不建议尝试(当然,如果你生的如芝芝一般,这句话就当我没说)
还有,记得永远给自己留有余地,可以找人倾诉,发泄,暴露自己的软弱,但最难过的伤口还是得自己舔舐,如果什么都毫无保留敞开心怀,一旦翻脸,人们都会习惯性的往你的最痛处戳。
小说只是娱乐,无论何时,都请最大限度的爱护自己。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多多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猪 10瓶;微胖界吃货??(ˊω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日光像是融化了的金子慢慢的散在街道两侧, 叫房屋都披上金色霞光的时候,东街上各个权贵官宦府上的马车已经朝着皇城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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