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偏偏在这当口进了后宫,还在这半天不出声的盯着人猛看。
在这敏感时刻兰妃本来也不敢多言,但架不住怀康帝这诡异的行为,兰妃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在心里几番盘算后小心的拿捏分寸开了口。
只见她面上略有几分羞赧,垂眸轻声道,:“圣上这样看着臣妾,可是臣妾今日仪容不整?”
“爱妃天生丽质,纤秾和宜,怎么会丑呢。”
怀康帝大马金刀的坐着,手里的珠串穗一甩一甩的,:“朕记得爱妃有个侄女,是府上的庶女,行六,恩,朕想想,芳名唤作陆燕...芝可对。”
兰妃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硬生生被塞了团烂泥不算还被狠狠捏作一团。
前脚怀康帝抱着她的时候还言之凿凿,甚至略有鄙夷的说那不过是哗众取宠之辈。
这转个脸的功夫,这就连陆燕芝排行和名字都打听清楚了?!
兰妃桌下的手死死的攥着帕子,脸上却只是浮现出一点惊讶的看着怀康帝。
像是诧异日理万机的怀康帝会记住一个小辈的名字,她浅浅一笑,:“若圣上说的是府上的六丫头那就没错了,她是叫陆燕芝。”
“旧时王谢堂前燕。”
“微闻兰芝动芳馨”。
怀康帝捏住了手里珠串,赞了一句,:“是个好名字。”
旧时王谢堂前燕,兰妃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一句诗。
带燕的诗句那么多,随意拿来用就是,但单说这一句,她总觉的怀康帝意有所指。
“你们是姑侄,想来长的有几分相似,若是她有三分肖似爱妃的模样,倒也当得起那些美名。”
“臣妾进宫的时候,六丫头年纪还小,如今长的哪般模样,臣妾...惭愧,却是记不得了。”
若是再称赞陆燕芝,只怕怀康帝意动,若是出言诋毁,往大了说那可是欺君之罪…
兰妃从没忘记怀康帝的小心眼,但她还是坐不住出言试探,:“今日陛下提起我那最小的侄女,可是府上有了请婚的意思?”
闻言,怀康帝却突然笑了起来。
这笑声叫兰妃背后的汗毛霎时都竖了起来。
“是有人送上了请婚的折子。”
怀康帝玩味的说道,:“不过不是恭候府,而是朕的那位皇弟。”
兰妃一时没反应过来,实在是怀康帝登基的过程和手段血腥了些。
原来的定国公死守边关,怀康帝在京中大开杀戒,如今甚至连个过继到膝下的子嗣都没有就可见一斑。
“一醒来,除了问候朕就是求赐婚。”
“他独身了三十多年,一个女人都不肯亲近,朕原还以为他有断袖之癖,却不想如今拖着伤重的身还不忘求朕赐婚…”
“朕对这位陆六姑娘,还真是刮目相看啊。”
说了这么多,兰妃很难不想到如今在猎场受伤的定国公,:“圣上说的可是秦王殿下?”
“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
怀康帝捏着珠串的穗子在指尖绕动,他说起这件事来语气中也满是惊奇。
“昨日派了淮儿来进宫为那位陆燕芝求药,还一并上了早就写好的陈情的折子。”
“称他们二人早已相识。”
“梅园初见,山间临寺相遇,梨园定情...两情相悦,情难自禁。”
“京中一解禁,陆氏就请托到了定国公府的门下,奔波数百里就为了到他身边。”
“还伤着眼,如今更是怀有身孕,他醒了,陆氏却伤身昏聩,求药赐婚...”
“言辞恳切,字字锥心。”
这说的是六丫头和秦王殿下?
这是府上说的那个坎坷潦草,出府就被欺负,悲悲切切的小倒霉蛋?
兰妃是越听越觉得离谱,显些控制不住神色,怀康帝口中说的人和她知道的是同一个人吗?
该说不说,兰妃对周重邛的印象也很是深刻,高大英俊,铁血又清冷,寡言又忠心。
她实在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怀康帝嘴里听到这位如此风花雪月的情爱之事。
甚至陆燕芝还怀孕了。
好家伙。
兰妃心头震撼,她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原本印象平平的女人生出戒备又敬佩之心。
这事听起来是有些不光彩,但也要看对象是谁了。
凭着陆燕芝的身份,若她一如其他人般温顺沉默,嫁给国公的机会能有多少?
不足万分之一。
而定国公确实是除了怀康帝外,身份最尊贵嫡妻最有分量的人,甚至是宫内的不少宫妃都动过为母家筹谋结亲的心思。
但这些人统统都折戟而归。
可望而不可及,又没人敢强迫于他,渐渐地就不了了之了。
更何况,定国公,不,这位秦王殿下才回京几日啊,陆燕芝不但下手了,最关键是她还成功了!
哄着从鬼门关回来的秦王殿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书陈情,求赐婚。
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她不单做的得心应手,顺风顺水,还将侯府里都瞒的滴水不漏。
只要一想到这,兰妃就觉得不寒而栗。
幸亏前头有秦王顶着,没叫她将目光落在宫里。
不然这样的女人进了宫,万一还这般顺利怀孕...只怕是要爬到所有人头上去。
怀康帝看着兰妃吃惊怔忪的神色,还在说着,:“皇弟难得这样喜欢一个人,她甚至还有了皇弟的孩子,朕倒是想成人之美,但可惜她的身份。”
“若为妻还是低了些,倒是做个美妾绰绰有余。”
本来按着恭候府和兰妃一贯行事谦恭的风格,寻常这种时候兰妃只会以怀康帝的决定为准,是不肯多言一句的。
但想想陆燕芝的心机手段,兰妃都生出些后怕来。
府上怎么对几个庶女的,兰妃心里有数,不苛待也不会优待,府上更是放任了京中对于陆燕芝的种种恶意诋毁。
不要小看一个心机深沉,美貌聪慧女人的小心眼。
更何况,陆燕芝太狠了。
兰妃才不信陆燕芝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
怀着孕还敢这么奔波,这就是拿自己的命在赌国公爷的恻隐之心!
可纵观京中每一场风云,她都是在疯狂的压上自己的全部,以小博大。
关键每一次都赌赢了。
赌性大的人都带着疯劲。
而逢赌必胜的人都会有不疯魔不成活的气势。
偏偏陆燕芝对自己都那么狠。
若日后叫她知道恭候府和自己在关键的时候没有出力,怀恨在心...
兰妃可不敢和这么邪性的人赌,赌赢了没有任何好处,赌输了倾家荡产。
既然不敢赌那就只能压她一场。
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兰妃对怀康帝的秉性也了解颇深,她以前从不揣测怀康帝的心思谋益,眼下却是顾不得了。
只见兰妃脸颊生出些绯红来,她像是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句,:“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说着话,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似有泪意闪过,:“臣妾进宫以后,圣上待妾身极好,臣妾此生能陪在圣上身边已是三生有幸,再无所求。”
“而臣妾的那个侄女生母去的早,尽管她年岁小却多有流言沾身。”
“但这些时日不管外人怎么说,受伤的却是她,不仅伤了眼睛还怀有身孕。”
兰妃说着声音也低了许多,她用帕子轻轻沾了沾眼睛,:“她生的确实坎坷 ,所以臣妾向您求了一份恩典,只求她平安顺遂。”
“却不想她与秦王殿下有了如此缘分,若他们能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也不枉这一场天定的缘分。”
说完,兰妃抬头看向怀康帝,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目光时她才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多言了。
但兰妃却没有惊慌失措,只是轻轻的红着眼跪在怀康帝的面前 ,:“臣妾一时感慨失言了,还请圣上恕罪。”
“秦王殿下是您的弟弟,如今身份最是贵重,便是三公的贵女也不过堪堪可配,六丫头的身份确实是低了些。”
三公贵女可配。
怀康帝眼神晦涩的看着跪地的兰妃,倏地将手里的珠串丢在了桌案上,随后他伸手扶起了兰妃。
兰妃泪眼婆娑的抬头看向怀康帝,就见他摇头笑着,:“真是,朕还没说什么呢,倒惹得爱妃先难过了一场。”
怀康帝从兰妃手里抽过丝帕轻轻给她擦了擦眼睛,:“好了,不哭了,你那侄女伤了眼,爱妃这么漂亮的眼睛可不能遭殃。”
“圣上。”兰妃攀附在了怀康帝的怀中,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也罢,皇弟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朕倒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且随他去吧,”
怀康帝拍了拍兰妃,:“朕留了淮儿在宫中 ,一会儿拟完旨就叫他带过去,这下放心了吧。”
“臣妾代侯府,代侄女多谢圣上恩典。”
“一桩婚事,应了朕的两次承诺,算来,还是朕赚了。”
一时,宫内只剩下笑声。
这几日府上的气氛并不好,前些日子福宁郡主来过以后就更糟了。
听见屋里又响起了琴声,掩月拉着素琴回廊外,:“你总拉长个脸做什么,没得惹小姐心烦。”
这几日本就心情不好的素琴被训斥激的跳起了脚。
“我拉着脸?怪谁?我长这么大就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瞎了眼还不老实,一解禁就奔着国公府上去了,也不知这个心机*使了什么阴招,周公子竟然真的和她共乘一骑。”
“一路招摇的全京城的人都瞧见了!”
“郡主还说这个女人是为了季世子,现在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她做的这一切定是为了周公子。”
“阴险小人,卑鄙龌龊,无耻放荡,梨园上和旁的人不清不楚,如今又恬不知耻的勾引周公子,简直不要脸。”
“老天爷只叫她瞎了眼,她还不安分,该叫她聋了耳,瘸了腿,烂了脸才好。”
掩月捂住了素琴的嘴,气的声音都变了,:“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满口的污言秽语,你是疯了不成?”
素琴吚吚呜呜的挣扎,脸红脖子粗的还要说什么,就听见屋里一声尖锐的琴弦崩裂声响起。
琴声断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讶,素琴一把推开掩月,急急忙忙的跑向了内室,掩月连忙跟着一同去了。
屋内,站在堂中是府上通传消息的小丫鬟,她吓得脸色苍白还发着抖。
临窗边坐着就是苏琳琅,她身前就是那把玉涧鸣泉,上面的琴弦已经断了。
素琴惊呼一声看着苏琳琅的手。
柔软白皙的指腹被琴弦割出了血,精心护养的指甲已经断裂,指尖鲜血淋漓。
素琴急着要去请大夫却被苏琳琅喝止了。
掩月忙去里间取了小药匣,待包好了伤口,素琴看着还在堂中的小丫鬟气不打一处来,此间没有外人,定是这个小丫鬟害的。
她恶狠狠的走过去,:“你连府上的规矩都不懂吗?惊扰了小姐你有几条命陪?”
小丫鬟吓得跪在地上,眼泪啪拉拉的落着,:“奴婢只是按着规矩给小姐禀报外头的消息。”
其他的人都不敢来,府上的庶女也悄悄地,只有这个小丫鬟被推了过来。
她看着气势汹汹的素琴,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的重复道,:“定国公,不,秦王府今日上午已经遣了媒人去恭候府提亲了。”
“提亲?!”
素琴都快跳起来了,她追问了一句,:“给谁?”
“是...是那位六姑娘。”
小丫鬟揉着眼睛,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干净 ,:“听说是那位秦王殿下伤势过重,所以,所以周公子向宫中求旨,要...要娶亲冲喜。”
“简直是荒谬,周公子那样风采出众的皎皎君子,怎么会看上陆燕芝那个小人。”
“大家都说那日周公子亲自骑马带了陆姑娘去猎场就是为了这个,谁知道秦王殿下情况竟真的好转了,周公子最是纯孝,所以才急着成婚。”
陆燕芝生的那般模样本就是不安于室的娇艳妖娆,说她又在旁人不知道的时候勾引的周公子没人觉得奇怪。
素琴说一句,小丫鬟回一句嘴,两人竟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听见这个烂到腐臭的坏消息,素琴怒不可遏的伸手揪住了小丫鬟的头发,:“叫你胡说,叫你在这胡说八道。”
“没有,奴婢没有。”小丫鬟哭了起来。
“够了。”
看苏琳琅是真的生气了,素琴讪讪的收手站在了一旁,小丫鬟咬着唇,不敢发出声音。
“素琴,你这些日子实在是没规矩,一会儿自己去找赵妈妈。”
苏琳琅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她清冷的道, :“如今圣上的旨意还未通传,不必在此人云亦云,闹得府中鸡犬不宁。”
“这些日子都谨言慎行,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素琴脸色通红的低着头眼中含泪。
苏琳琅挥了挥手,起身向内室走去,:“都出去吧。”
很快,素琴上前抱着琴,掩月扶着小丫鬟一起退了出去。
内室还开辟了一间小书房。
苏琳琅站在书桌前,她的指尖还渗着血。
但苏琳琅却好似觉不出疼痛来,她取了桌上悬挂的毛笔,一挥而就:
戒急用忍。
一连写了好几遍,苏琳琅才停了下来。
她看着逐渐潦草的字迹,紧紧地握着手,随后伸手将桌上写好的纸张全部丢进了火盆内。
火焰燃烧吞噬了纸张,苏琳琅静静看着,火苗印在她的眼底。
作者有话说:
本质是个憨头莽夫的芝芝逐渐被妖魔化了..…
达成狗血成就之冲喜,不过传来传去,变成周公子和女鹅了。
恭喜猜对的小宝贝们,哈哈哈。
(我每天都有老实的更6000,怎么样,是不是标明就感觉多了一些)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大芒果、微胖界吃货??(ˊωˋ* 10瓶;双城 2瓶;小Y同学、竹风东来、柚子喜欢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怀康二十三年, 夏六月十六,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此刻, 站在街道两侧的行人,坐在酒楼、茶馆的贵人, 无不将目光落在了东街那洋洋洒洒的下聘队伍上。
真正的十里红妆。
一眼看过去都是蔓延不见尽头的彩绸红箱,甚至许多箱箧都要四个壮汉来抬。
这些抬箱下聘及护卫的人都是随着周重邛一同从边关回来的。
往日这些不苟言笑满身血气的杀胚今日却都换了新衣, 少见的露出了笑脸。
陆燕芝的身份是低了些,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但在这些兵士的眼里,殿下喜欢六姑娘。
甚至殿下伤重昏迷,情况凶险,生死不知的时候也还是这位陆六姑娘不顾一切的奔到了殿下的身边,还唤醒了殿下。
是幸运也好, 是巧合也罢, 就凭这一点,不管陆燕芝的名声之前有多烂,流言蜚语有多难听, 他们都肯真心实意的敬重和接纳陆燕芝。
今日来恭候府下聘的美事, 都是他们在校场内以一敌十, 打倒其他人抢来的,队伍里的人一个个都昂首挺胸, 红光满面。
鸿运酒楼内, 厢房内临街的窗俱都开着,梁哲看向窗外。
不光是他, 今日在这酒楼内满座皆是看热闹的。
他看着这不同寻常的下聘队伍, 特别是堪称悍勇的兵甲, 赞了一句, :“这是秦王殿下的部下吧,当真是骁勇之士。”
梁哲是梁公的嫡幼子。
梁公对其寄予厚望,年岁尚幼时就送到了潭州的岳麓书院拜在大儒门下读书,近些日子才回了京城。
“梁公子说的是,这定,不,秦王殿下驻守边关数十年,部下自然能征善战,可惜,如今人在猎场养伤,只能叫部下来下聘了。”
梁哲摇了摇头,略有些可惜的说道,:“我对周公子神交已久,便是远在岳麓书院都听伍先生夸赞过他。”
“周公子写的那篇济民赋我也拜读过,堪称字字珠玉,笔酣墨饱,读起来更是振耳发聩,叫我深有感触。”
“如今回京,我还没来得及登门请教一番就听见了秦王救驾和周公子成婚的消息。”
“想必定亲的是恭候府的那位陆大小姐吧,那位大小姐也是才学出众的佳人,他们二人倒真应了那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是连聘礼都下了,看来近些日子周公子是无暇分身了。”
陪坐的人对视一眼,有的甚至面露暧昧的笑意。
姚峰抬手给梁哲倒了一杯酒,抬起头时笑的眼睛眯眯,:“梁公子这话可说错了,成婚的不是周公子,也不是那位并称双殊的陆大小姐。”
“不是周公子,那还能是谁?”
梁哲丝毫没掩饰自己的疑惑,秦王殿下膝下不是只有周公子一子吗?
难不成还有其他子嗣?
梁哲的心思之前一直放在书上,年纪轻轻就考取了举人,但为人处事上确实是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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