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的浑浑噩噩,形同行尸走肉。
周重邛也问过藏元,却得知妇人有孕,性情变化也是有可能的。
但陆燕芝这样的改变太过突然和奇诡,他无法向其他人言明。
周重邛生平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棘手的问题。
陆燕芝又不能像军中的那些糙汉一般摔打。
她软的出奇。
周重邛甚至都能觉出陆燕芝怕他。
这一点叫周重邛久违的生出些不解的愤怒来,陆燕芝怎么会怕他?怎么能怕他呢?
但周重邛忍住了,他忍得心头梗住,却还是尽可能的学着温和,给与陆燕芝他所能给的所有。
但很明显,效果不大。
明明之前陆燕芝是最先靠过来的,她百般的靠近和撩拨,却他伸手即将握住她的手时候,一脚踹翻了他,游离在外。
“轻不得,重不得,我该拿你怎么办?”
一向寡言的周重邛甚至都失态的露出了委屈,:“明明之前...我们还有了孩子,我期盼着能和你一同抚养他。”
“可如今你对这一切都不放在心上,每日只像敷衍般的看看的我的伤。你甚至,甚至都没问过肚子孩子里的一句。”
“我们要成亲了,你却没有多少喜悦。”
“从圣上赐婚那一日之后 ,明明你在眼前,我却好像握不住你,你潦草的活过一日是一日...”
本来还在酝酿委屈和悲伤的陆燕芝脑子像被凿开了个大洞灌入冰块,一下就惊住了。
她下意识的握住了自己腕间的金镯。
说着话的周重邛侧着头,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动作。
他的目光像狼一样紧紧地盯上了那个镶着绿松石的赤金镯子。
一直在旁边装壁画的李公公悄悄屏住了呼吸。
这些日子那个装温柔、装温良,装的几近扭曲的殿下撑爆了假皮,憋破了罐子,重新回来了。
陆燕芝嗅到了熟悉的压迫感,就是那种叫她头皮发麻的刺激。
她猛然间清醒了过来。
周重邛几乎是同步感受到了陆燕芝急促的呼吸和她紧张起来的脉搏。
“咚—咚—咚,”手下的脉搏跳动的格外有力。
周重邛眯了眯眼,看着陆燕芝忽的无声露出个笑容来。
本来已经绷紧皮的李公公瞥见了这抹笑容,头皮刺刺的发炸。
他看了一眼蒙着眼什么也看不见的陆燕芝,轻轻地、极慢的往后退了两步。
得咧,您自求多福吧。
怎么能有人如此敏锐,敏锐的几近可怕的地步?陆燕芝险些以为自己那层最为隐秘和要命的“皮”都被扒拉下来。
不能慌。
她不能乱。
陆燕芝清晰的意识到,周重邛不是纸片人,她也不是像完成所谓的攻略任务后就能安安心心的躺平混吃等死了。
相反,越靠近越了解的深刻,男主的父亲即便是个背景板,也是最顶尖最难缠的背景板。
若是有朝一日,她露了馅...陆燕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空荡荡糊如纸糊了几日的脑子终于转了起来,还转的飞快。
只见陆燕芝露出个笑脸,娇声娇气的说道,:“殿下,我这几日看不见其他的东西,难受的不得了。”
说着,她可怜的吸了吸鼻子,:“我难受。”
“哦,是吗。”
“...是。”陆燕芝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随后她又捂着肚子说,:“我头疼。”
发现捂错了位置,她不等周重邛说什么,连忙扒拉着他的衣裳,:“殿下,您的伤怎么样了,是不是又裂开了,疼不疼?”
说着,陆燕芝放轻了动作摸索着。
周重邛忍着痒意,任由陆燕芝转移起了话题。
陆燕芝摸索到了缠着的纱布,她不敢再乱动,匆忙收回手时却不慎摸到了小腹处的...腹肌。
柔韧富有弹性的肌肉在指尖跳动...
陆燕芝见过这幅身躯密布细汗,腰间的腹肌弯曲跳动时的模样。
那是常年御马征战经历岁月和硝烟锻造出的肌肉和经络,强壮有力。
目盲时她的想象和其他的触感被无限放大了。
陆燕芝试探的指尖不自觉的变成了手掌...
她摸了一把。
手一下就被捏住了。
陆燕芝就真的很有将所有的事都转向莫名其妙的走向的本事。
论转移话题的本事,她赢了。
周重邛看着茫然抬头‘看向’他的陆燕芝,不自然的动了动腿,:“...你,你还怀着孕。”
反应过来后陆燕芝脸色爆红。
谁...谁想着那些脏,脏东西啊。
“我没有,您,您怎么一天到晚想着这些东西,还凭空污人清白。”陆燕芝梗着脖子大声维护自己的清白。
好端端的暧昧被搅和的一干二净。
周重邛都被气笑了。
他额间和颈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看了一眼陆燕芝的肚子,他沉默的忍耐了片刻,:“是,是我不干净,夫人你大人有大量,不与我一般见识。”
说着周重邛都没忍住磨了磨牙,等孩子出来了,你给我等着。
明明是顺着她的意思说的‘好话’,但陆燕芝听着却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她缩了缩脖子,没敢再继续作妖,老实的溜回了自己的床榻。
作者有话说:
轻不得,重不得,芝芝真的好难养。
这么难养,啧啧啧,有人要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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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二合一
这几日的天气愈发炎热了, 但猎场内的人却因着秦王和陆燕芝的情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而心情大好。
午间用膳的时候,春红忍不住笑着夸了一句陆燕芝,:“姑娘如今用饭用的可真好。”
这几日陆燕芝截然不同的精神头叫春红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回来。
听着春红哄小孩子般的语气, 慢慢洗着手的陆燕芝脸上有些红,一旁的周重邛忍不住低着头笑了笑。
好像听见了点什么声响, 陆燕芝连忙放慢了动作,竖着耳朵, 悄悄扭头偏向了周重邛。
见状, 周重邛不动声色的收声,一派稳重的模样。
看着眼前的场景,李公公侧过头无声的笑了起来。
这世间男女之间的情爱,无不过就是她进一步,他退一步, 她退一步, 他再进一步,这样的时刻,有人不屑一顾, 有的人却求而不得。
而李公公看着他家殿下拿捏住了与新夫人相处的分寸, 并乐在其中的模样也觉得高兴。
殿下清苦了那么多年, 常伴风雨与血腥的孤独一人。
如今有人叫他挂心,叫他生出恼怒和欢喜, 叫他变得有血有肉也是一件好事。
这人到底笑没笑?表情冷不冷?陆燕芝看不见, 暗自琢磨又没个头绪。
那日被连惊带吓,骤然清醒过来后的陆燕芝总算又活在人世间。
这几日, 她惦记的是婚事, 前些时候脑子和纸糊般的半点不记事, 婚期到底在什么时候来着?
陆燕芝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肚子, 她的肚子微微有些鼓。
这么点分量,若说是吃多了撑起的肚皮也没人怀疑,可陆燕芝却能觉出来,有个小不点落在了她的腹中。
那些日子的不适,也是他|她在努力的提醒自己,可她没有经验又是个粗心的母亲,差点失去了他。
看陆燕芝摸着肚子陷入了哀伤,周重邛心也提了起来,这些日子陆燕芝的情绪变化的很快。
而藏太医再三叮嘱,陆燕芝这胎怀的并不安稳,又还是前三个月,除了身处的环境要安稳外,还要注意心情,最忌情绪跌宕过大,乍悲乍喜。
周重邛拿捏着分寸,斟酌着激起了陆燕芝的斗志却不敢过分。
这段时日陆燕芝虽然话不多,但为了这个孩子,连医治眼睛的药都不肯喝,若是再出现什么意外,他和她都遭不住。
“夫人。”
陆燕芝回过头,脸上还带着柔婉的哀伤和茫然,周重邛强行忍住了担心,声音听起来很平稳,:“我与夫人婚期将近。”
看陆燕芝听见这个话题霎时就打起了精神,周重邛紧紧握住的手松开了些,他示意李公公扶着人过来。
“我们也不能一直待在这猎场,如今我伤势好转,夫人也得在侯府备嫁,再有三日,我们就得启程回京了。”
陆燕芝在床榻上摸索到周重邛的手,闻言,她满是担心的握着他的手问道,:“殿下,您的伤势怎么能经得住劳碌奔波?如今好不容易情况好转,若是加重了伤势可如何是好。”
周重邛摸了摸陆燕芝的头,:“可是这事确实是拖不得了,圣上赐婚的日子就在一个月后,前几日宗府的人就到了猎场。”
周重邛没有说这个时间是他特意向怀康帝求来的,他需静养的时日还长,但陆燕芝的身子确实是耽搁不得的。
那日梨园的情难自禁造就了一枚又甜又酸的果,这个果子得周重邛自己咽下去,他咽的心甘情愿。
那日若他不愿意,凭十个陆燕芝也别想近身。
“宗府送来的吉服是红色,灿若红霞,若你穿上一定很好看,那日我的夫人必定是最好看的夫人。”
陆燕芝轻轻的靠在了周重邛右侧的胸膛处,埋着脸不想叫他看见自己没出息的神情。
周重邛顿了顿,伸手揽住了人,:“你佩戴的首饰我叫他们重新做了,分量轻了许多,剩下的那些我都叫他们融了给你打了许多金镯子,若有不喜欢的,等婚后,叫他们重新给你做。”
“府里给你设了绵禧堂,但夫人一般时候还是与我同住,府里还有把绿绮琴,等回去就放在你的屋内...”
“我弹得不好。”
“无妨,后院有处赏景园较为空旷,夫人只管在那乱弹琴就是,保证没人看见。”
好端端煽情的氛围被一扫而空,陆燕芝差点绷不住气笑了,她连忙忍住,用略带哭腔的声调说道,:“殿下待我这样好,好的我有些害怕。”
若说陆燕芝对周重邛没有好感甚至没有喜欢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怀着功利心接近周重邛,总是在朦胧的喜欢和她在自欺欺人的错觉中反复横跳。
但有一点,对于嫁给周重邛,她是真的会在睡梦中笑醒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陆燕芝又开始动起了自己‘聪明’的歪脑筋。
她得对自己这几日前后矛盾的行为做出个合理的解释,不能变成他心中的刺。
眼下氛围正好,就见陆燕芝装腔作势的开始了,:“我的身份卑微,承蒙殿下不弃。”
“听闻殿下受伤的时候我被吓得魂飞魄散,只恨不能立即飞到殿下身边。”
“苍天保佑,您醒了过来...”
她像模像样的吸了吸鼻子,:“我又惊又喜,又痛又懵一时魇住了,浑浑噩噩这几日,幸亏殿下又救了我。”
陆燕芝这腔调听得周重邛眯了眯眼。
夫人又开始作妖了。
他的夫人不能闲着,若是无所事事的闲着,脑子里总会琢磨些旁人想都想不到的地方去。
明明叫人又气又笑,却被她的甜言蜜语又哄得心头发软。
周重邛心里定下了主意,不紧不慢的对陆燕芝说道,:“这次回京后我们就完婚。
“等回去我会先去宫中向陛下谢恩,我的伤势还没好会坐着轮椅进宫。”
“夫人就不必一同前去了,回府去好好静养,若是听得我伤势的种种流言,不必挂心。”
“对了,夫人最好成亲前养好眼睛,等成了亲,夫人就是秦王府的女主人。”
“要主持中馈,祭祀受封,府中的人情往来,府库管理,店铺、庄子的经营情况,大小管事的任命、敲打,账目流水...”
陆燕芝听着周重邛嘴里吐露的东西就开始脑袋发懵。
你温暖的嘴里是怎么吐出这么冰冷的话的?
她看小说的时候,男女主不是只需要甜甜蜜蜜的撒糖亲嘴就行了吗?
怎么还有这些东西?这叫她怎躺平的混吃等死?
只要一想想国公,不,秦王府的面积和构造,复杂的人情往来,哪怕不是全部,陆燕芝都开始觉得缺氧。
陆燕芝那假模假样的悲伤随着周重邛的叙述渐渐变成了真的悲伤。
帐外,周记淮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当清楚地听着周重邛承诺将内宅的一切权利都要全数交给陆燕芝时,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沉默的收回手往回走。
“公子,”紧跟着的张南神色焦急的唤了一声。
之前张南听到这位新夫人的种种流言时还不屑一顾,觉得那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
不过一个庶女,心机再深沉能有什么用?
不过就是费尽心思向男人争宠献媚的手段,与大局无半点干系。
可陆燕芝结结实实叫张南见识了一个貌美煞人,心机深沉的女人耍起心眼来能得意到什么程度。
最初陆燕芝误打误撞唤醒国公时张南也心存感激,但很快,这些感激就被焦躁替代。
国公爷醒来这几日的做派看的张南发慌。
瞧瞧吧,明明身份低微,可却哭哭啼啼的敢叫国公爷明媒正娶。
在国公爷心最软的时候,爆出自己怀孕。
叫国公爷既心疼又不舍,便是自己伤重都舍不得将人挪出帐,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时时照看。
如今还未过门,就哄得国公爷将府中的一切尽数交付,疼她疼到骨子里。
若叫她再生下一个男孩...
这府中还有公子的立锥之地吗?
“公子,我们不能在这么等下去了,您要尽快拿定主意啊。”
见周记淮不发一言的往猎场去,张南急的发疯,:“公子!”
“好了,张南,这件事公子自有主意,你不必如此着急。”吴默见张南愈发没了章法,伸手拦了拦。
“怎么能不着急?”
“若是为妾,她生的那般模样,还要防着她心大,更何况她是国公爷,不,王爷明媒正娶的正妻。”
“她大着肚子入了王府,十月一过,这都不用等十月就会有一个孩子呱呱坠地。”
“她还能生,一个,两个...娇妻幼子在怀,王爷还能记起公子吗?”
“那你说要怎么做?”
吴默被他说的也有些烦躁,:“没一个正经主意,光在这危言耸听。”
“那日公子就不该去宫中求药,王爷已经醒了,何必为一个外人费心?”
“公子来回奔波,却连一句多谢都没得到,要是那日...”张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翻在地。
“父亲是我的血脉至亲,他孤身一人数十年,如今好不容易娶亲,这是喜事!”
周记淮的目光冷硬如刀,:“我不希望再从身边的人口中听到任何一句不是。”
“公子!”
张南捂着脸虎目含泪,他不怕周记淮动怒,也不怕被打,可他最怕的就是周记淮一步退,步步退,被逼的无路可走。
“公子若是生气,只管动手打我,便是打死我,张南也无半点怨言!”
“可有句话,张南便是死也要问清楚——”
“您是不是也对她动心了?!”
这句话宛若石破天惊,吴默被吓的当场跳了起来。
他左右看了看,幸亏张南还没昏头,在这空无一人又广阔的猎场才说这话。
可这话,他就不该说啊!!!
陆氏女可是国公爷下了聘,请了旨,明媒正娶过门的妻子,若是这话传出去,那还得了?
惊怒过后的吴默一脚揣在张南的身上,:“我看你就该打,脑子发疯就自己去死,不要拉上公子一起!”
张南一动不动的挨着打,对吴默的话也置若罔闻。
他跪在地上,抬着头死死的盯着周记淮的眼睛。
“公子往日从不和其他女子接近,便是苏家小姐和陆家小姐与公子堪称青梅竹马,公子也从无半点逾矩。”
“可那日,您抱着她从京城一路疾驰到了猎场,不假人手。”
“她跌跌撞撞进大帐时,是您伸手扶住了她,她跪倒在地时,又是公子亲手扶起了她,她趴在床榻边哭的时候,您的目光不曾从她的身上移开,她晕过去的时候,也是您,抱住了人。”
听到这的吴默已经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他看看周记淮,再看看跪着却不肯低头的张南,不自觉张望起了四周,随后他慢慢的倒退了两步,再退两步,直到听不到人说话为止。
不敢再听,也不敢再看。
吴默看着空无一人的猎场,再看看云卷云舒的苍空,摇头晃脑的感慨,:“...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先贤果然诚不欺我。”
......
禾丰院内
一大早的,从接到秦王和陆燕芝从猎场返回京中的消息,侯府就忙了起来,而春桃也没闲着,这看看那看看,嘴上更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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