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亦是怒道:“这些人!”
宋恬悲凉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眸光里,除了那无尽的大火,还有新的火光在跃动。
几人的情绪都不太好,白萩原本站着昏昏欲睡,但是此时,她却悄悄靠近了宋恬,被动地出声关心:“师姐,你怎么了?”
宋恬道:“直至此刻,我才明白他的话。”
“嗯?谁呀?”
“他,是剑尊身旁的灵心师兄。”宋恬回眸,望着隐匿在黑暗里的七星峰,想起那夜情景,淡淡道:“他说得对,剑尊,不会为任何外人做主。而我,要为我自己做主。”
白萩听得不明不白,但好在主人没有再问,所以闭上了嘴巴。
桑竹道:“师妹,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有一天离开七星剑宗。”宋恬非常平静道。
“啊?这?!”
她的话像是一个惊雷,瞬间将师兄们吓得不轻。但是惊愕过后,桑竹却道:“师妹是说,我们磐石峰集体离开剑宗吗?我倒觉这个主意得不错,就是不知道师父他答不答应。”
大师兄拧着眉,没有说话。
宋恬道:“是。”
她有这个念头,已经不是一日了。
早在秘境初试的时候,她见到掌门、剑宗众人,便觉得待在这样的宗门里,整日尔虞我诈,为一点蝇头小利斗得你死我活,毫无意义。
她想脱离七星剑宗,但是,师父、师兄们都在此,不如一道离去。
“此事暂时别在师父面前提。”大师兄思虑片刻后,吩咐道。
整个磐石峰退出剑宗是大事,宋恬深知师父不可能立刻接受,她淡淡一笑,点头道:“知道了!”
几人朝山峰下走去,路途中,大师兄走在前面,桑竹滞后,小声地对两位师妹道:“我跟你们说啊,大师兄之所以不愿意离开剑宗,其实是为了月……”
“你们在聊什么?”大师兄猛然回头。
“没什么,没什么。”他们慌忙道。
大师兄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于是放慢脚步,跟他们一起下山,一路上安安静静,再无人八卦。
暮春时节,风轻云淡,燕草如丝。
悠悠白云下,宋恬在河畔旁,正在清洗煮过的树皮。
白萩蹦蹦跳跳走了过来,好奇地问:“师姐,你在做什么呀?”
“我在做纸呀。”她笑得温柔。
白萩道:“做纸?”她想了想,有些不解:“纸不是很便宜吗?”
“纸有很多种,在我还小的时候,我家里就是造纸的。”宋恬的手指抚过水面,潺潺水流声中,她回忆起过去:“我家邻居是做颜料的,每年春天,我们两家的生意都很好……”
“哦!就是梦莳花下那个颜师兄!”白萩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的神情很平静:“嗯,就是他。”
煮过的树皮都清洗完毕,宋恬提起竹篮,朝石磨走去。
白萩跟在她的身后,忽然问:“师姐,既然你那么喜欢纸,你喜欢做纸傀儡吗?”
“傀儡?”宋恬想了一下,上古天河宗玉简里曾经提到过,说傀儡可以做得栩栩如生,蒙骗修士的眼睛。但是磐石峰都是剑修,无人擅长此术。
“没见过,因此谈不上喜不喜欢。”她如实道。
白萩趴在石磨上,目光呆滞了一会儿,又兴致勃勃道:“你有纸吗,我做给你瞧!”
宋恬不愿打搅她的兴致,便从袖中取出一卷薄纸,一支笔,一点颜料。
白萩拿过纸,装模作样折叠了几下,开始干巴巴地复述:“呃,是这样的,要先在纸上布列阵法,像画符一样,然后再……”
宋恬以为她在提醒自己下一步做什么,便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白萩翻来覆去说了两遍,却连一个像样的傀儡都没做出来。
最后,她干脆道:“师姐,来,你先做一个。”
宋恬一愣:“我?”
“对呀,这会你不都听到了吗?”
石磨上扔着好几团废纸,白萩一个都没做成。宋恬有些狐疑,但她还是按照白萩所说,提笔在白纸上布列阵法,然后笔锋轻点,用几根竹篾构起鸟架,一只栩栩如生的纸制雀鸟赫然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宋恬朝纸制雀鸟里汇入灵气,只见金光一闪,一只扑打着翅膀的鸟儿就飞起来了!
“师姐好棒!”白萩欢呼道。
雀鸟飞入天空,不多时,又飞了回来,乖巧地搭在宋恬的肩头上。她伸手抚摸傀儡纸鸟,感受到羽毛的细腻触感,看向白萩,似是无意道:“是谁教你的?”
“是——”白萩刚想说,身后有人在叫她。
“小师妹!师父叫你!”
大师兄从半开的槛窗里钻出脑袋来,打断了她们之间的谈话。
白萩朝她嘿嘿一笑,跑开了。
只剩下宋恬瞥了眼肩上的雀鸟,回想起灵田混战时,白萩对剑阵的独特见解,再联想起以及她最近的糟糕剑法,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
白萩走入草堂。
“师父,怎么啦?”她活泼地问。
薛泓正在端详一把软剑,见她进来了,将剑递给她:“白萩,你试试这个如何?”
“这是什么,师父?”
“专门给你挑的剑。”
白萩好奇地接过剑,这把剑又长又细,拿在手里,尺寸正好。她的手指轻拨剑刃,谁料剑刃竟很柔软,甚至可以卷成好几圈。
大师兄在一旁笑道:“小师妹,你最近折断了太多的剑,师父觉得,普通的剑怕是不适合你。因此,师父特意找来了曇铁矿石,耗时一个月,给你重新炼制了一把软剑!”
薛泓笑吟吟道:“白萩,软剑柔韧且刚,很多人并不爱用。但是我想,软剑对于你来说,应当正好。”
白萩低头抚着剑,一向能言巧语的她,竟没说什么。
“好了,”薛泓起身,吩咐林苦寒:“我带你小师妹出去练剑,她是龙,我打算找个远离剑宗的地方。你近日冲击筑基,自己要多注意。”
“师父放心。”大师兄笑道。
薛泓踏出门去,看到宋恬在石磨旁发呆,又关怀几句,才带着白萩御剑离开。
他决意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带着白萩练剑。
青山绿水从脚下飞过,穿梭云间许久后,薛泓终于找到了一片合适的山脉,带着白萩落了下去。
“在此练剑如何?”他问。
白萩今日忽然萌生出认真学剑的心境,她大声道:“好!”
徒弟积极学剑,薛泓乐得传授。一人一龙落到最高峰上,薛泓将软剑的要旨,一一传授给她。
“白萩,此地无人,你也可现出龙身用剑。”之前在磐石峰,白萩想要变回原形,都被薛泓制止了。
白萩兴高采烈道:“师父,那真的太好啦!”
于她而言,人身是束缚,不能随心所欲地摆很多姿态。当她现出龙身后,在金色的光芒下,白色鳞片闪闪发光。
她一只爪子提起软剑,刷刷几下后,将软剑缠在了自己的龙身上。
薛泓哭笑不得,只得上前指正。
小白龙再次练剑,她笨手笨脚,反反复复练习了大概一个时辰后,才终于不把软剑缠在自己的龙身上。
她非常高兴,甩出‘归心剑法’第一招后,就神龙摆尾,手舞足蹈地大叫道:“师父,我终于——”
白萩的尾巴甩到了薛泓的腰上,她是上古龙族,力量蛮横,薛泓猝不及防,被她的龙尾扫起,直接甩飞!
她兴奋的声音变得愈发惊恐:“师父——”
白萩朝悬崖下飞去。
师父在下面。
她着急地往下飞,渐渐地,白萩发觉这个悬崖,有些不对劲。
原本属于她的力量正在渐渐被抽空,法力也不能随意施展。白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父朝下坠落,最后摔入一潭漆黑的江水里。
‘噗通’两声。
她也落水了。
龙落水并不碍事,她本就是水族。白萩从湖面上伸出脑袋,正想呼唤薛泓,忽见江水尽头,飘来一叶扁舟,舟上立着一少年。
少年一身布衣,剑眉英挺,姿容俊美,浑然不似世中人。
他轻点竹竿,从江水里捞出了薛泓。
薛泓尚未苏醒,少年淡淡看了她一眼,吐字冰冷:“白萩。”
白萩猛地打了一个机灵,头浮水面,小心翼翼道:“主、主人?”
薛泓醒了。
结婴以来, 他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薛泓带白萩来此地练剑,但以他的修为,竟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师父, 你醒啦!”耳畔传来白萩欣喜的声音。
他微微觉得有些丢脸, 挣扎着起身, 才发觉自己躺在江心的一叶扁舟上,旁边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少年。
白萩指着少年,弱弱道:“师父, 是他救了我们!”
少年立于舟上,他逆光回眸, 侧颜绝美, 恍若神祇。
一阵风吹来,江水澹澹,倒映天穹。
薛泓的心头布满疑云,但他还是起身, 正欲道谢,对方已经抢先开口——
“救命之恩……”
薛泓心道, 这语气是要开口敲诈了吗?
“……当拜师相报。”少年笑吟吟道。
薛泓:???
夜阑人静,宋恬在河畔练完剑后, 提剑朝厢房走去。
白萩与师父尚未归来,她并不担心。师父是元婴期巅峰修士,常年在外云游, 阅历丰富, 想必是白萩贪玩, 才迟迟未归。
夜风吹来, 衣袂飘飞。
她望见夜幕上的星芒, 想起剑尊洞府前的‘扶光剑阵’, 剑气似乎也随周天星斗而变幻。
宋恬凝望片刻,天地间太静了,静到后山窸窸窣窣的声音,她都听见了。
磐石峰后山有一片灌木丛,丛林深处有颜嵊的衣冠冢。今春草木疯长,浓浓夜色里,隐隐能看到两道身影。
其中一人,看背影似乎是大师兄。
另一人,身姿窈窕,不知是谁。
宋恬犹豫了一下,想要赶紧离开,声音已经自那边飘了过来。
那女修问:“苦寒,你半夜约我至此,可有要事?”
她的声音有些熟悉,宋恬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只听大师兄憨憨笑道:“我、我有事。去岁得到一块陨铁,我给你炼制一把新剑。”
他如同献宝般,将一柄长剑从身后抽出。月色下,剑刃折射耀眼的银光,也照亮了女修秀丽的容颜。
原来她是月明峰大师姐风如织。
宋恬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一个大秘密,赶紧猫着腰,打算悄悄溜回房。
没走几步,就听风如织轻叹道:“苦寒,我曾与你说过,我不缺剑。”
大师兄道:“呃,我知道。可是我想……”
“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我心向道,无意缔结道侣。”她冰冰冷冷道。
“我、我……”大师兄结巴道,他张着嘴,被怼的说不出话来,脸和脖子都涨得通红。
月华如水,宋恬透过灌木的缝隙,悄悄张望了一眼,看到大师兄手足无措,眼看着就要哭了。
风如织看着他,忽然温柔道:“对不起,我的话说重了。苦寒,你是个好人,更是个好师兄。好好修炼吧,我走了。”
她转过身,似是无意瞥了一眼宋恬的所在,轻轻扬起唇角。
风如织御剑离开,像是一道白虹,消失在夜色中。
月洒清辉,风淡淡。
林苦寒道:“师妹,你出来吧,我瞧见你了。”
宋恬只得站了起来:“大师兄,我……”
“没事,”他神色黯淡,但勉强笑道:“其实我并不想要什么,我只想,对她好而已。”
“嗯。”
“可是,到底被她撞破不敢想的心事,我知道她并不是因为我修为低而厌弃我,可我心里还是难受。”大师兄苦笑道:“这样也好,彻底斩断我的妄念。”
他呆呆望着手心那一把没送出去的剑,心一狠,对宋恬道:“我今晚闭关,师妹,烦请你有空时,帮我将这柄剑送给落霞峰沈明灭。”
前一段时日,沈明灭曾委托他给落霞峰的师弟炼制一把剑,大师兄应了。今日多了这一把剑,见了就伤心,不如赠给落霞峰的道友。
宋恬接过剑,问:“师兄要准备筑基了?”
“是。”大师兄失魂落魄道:“我心里苦的很,反倒觉得剑法可以纾解一二。”
她听着,不由得想起那龙潭秘境里的梦莳花。
伤心至极,不是归处,是开始。
她握住剑,抬起眸,对大师兄道:“好!”
次日清晨。
晨色拂晓,朝露未干,宋恬练过剑后,就带着大师兄炼制的剑,御剑朝落霞峰飞去。
微风徐徐,不多时她就落到落霞峰下,背着剑朝山门走去。
守门的弟子倒认得她:“你是……磐石峰的宋仙子?”
“是我。”她问:“请问沈明灭师兄可在?”
“你找他呀!他在,当然在!”那弟子忽然兴高采烈,转身就朝山峰上跑去,跑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挠着头讪讪道:“宋姐姐,真不好意思,我激动过了头,请您随我一同上山。”
这个筑基期小弟子穿一身落霞峰外门弟子服饰,大约十四五岁,浓眉大眼,看着很讨人喜欢。
落霞峰的山道很长,来来往往有很多人。
他们拾级而上,小弟子忍不住跟她攀谈:“宋姐姐,我叫罗晓,我师兄他经常提起你。”
宋恬只好一笑。
“之前您从龙潭秘境回来的时候,我远远瞧见您一眼。”罗晓说完,忽然想起自己的外门弟子身份,赶紧解释:“那时我在远处给峰主牵坐骑,哈哈哈。”
落霞峰峰主衡阳子不爱御剑,喜欢骑乘灵兽,宋恬也曾听人说起过。她又从罗晓的唠叨中,得知他是负责看门、喂养灵兽的外门弟子。
“宋姐姐,你们磐石峰的外门弟子都做些什么呢?”罗晓问。
“我们磐石峰没有外门弟子。”宋恬摇头。
“咦?不都有吗?”
“我的师父曾说,”氤氲雾气里,她停下脚步,凝望远方那一座孤峰,微微笑道:“都是修行之人,为何要分高下?”
罗晓瞪大了双眼。
过了会,他才如梦初醒,不可置信道:“……果真,会有不分内外门的师门?”
宋恬道:“当然。”
旭日高升,山间晨雾慢慢散去。
他们已经登上落霞峰的高处,举目望去,此处建有几十间雄伟壮观、金碧辉煌的宫殿。阳光洒落,金碧辉映,不愧是七星剑宗第一山峰。
罗晓到了这里,就收去脸上笑容,背也挺得不是那么直了:“宋姐姐请在凉亭处等我,我去丹房找师兄。”
“好。”宋恬道。
罗晓穿过丹墀的右侧小路,奔后殿而去。
丹房青烟袅袅升起,他站在红砖碧瓦下,刚刚想敲门,忽然听到峰主衡阳子的声音。
“明灭,”衡阳子道:“听说你近日在炼制补气、凝神的丹药?”
“是,师父,弟子想要冲击金丹后期。”沈明灭毕恭毕敬道。
“不急,你还年轻,基础要打稳。”衡阳子顿了顿,道:“为师最近也需要一些丹药……”
丹房内是长久的沉默。
过了半晌,才听到沈明灭打颤的声音,虽然很轻,却也很坚定:“……师父,我决意试一试。”
他勃然大怒:“怎么,连为师的话都不听了?!”
罗晓在外听得是心惊肉跳,不敢出声。
丹房内外的弟子,都感受到峰主的怒气,个个俯首帖耳,不敢大声喘气。
沈明灭道:“师、师父,弟子不敢,弟子只是……”
衡阳子的脸色沉得要滴出水来:“听闻你近日总是往磐石峰跑,莫非是想叛出我落霞峰不成?”
“……”
过了片刻,衡阳子洋洋自得踏出门来,扬长而去。
罗晓赶紧猫着腰,溜进了丹房里。
他心知来得不是时候,师兄面如死灰,正枯坐在丹炉旁。
“师兄……”他忍住泪意,低声道:“磐石峰宋师姐来了。”
沈明灭愣了愣,绝望的眼眸里终于闪过一道光:“她来了啊,可我这样……”
罗晓难过道:“那我就说你临时不在,请宋师姐先回去,下次再来?”
“……好。”
罗晓离开了。
一刻钟后,罗晓在山峰下送走了宋恬。他正欲回来看师兄,再好好安慰他一番,就碰到几个内门弟子,使唤他做各种杂事。
他不敢拒绝,忿忿去了。忙完已经到了上半夜,才去丹房。
刚到丹房,就听到几个杂役弟子议论,好像提到了沈明灭。
“怎么了?”罗晓凑了上去。
几人跟他都熟,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来找师兄?可别找他了,他被他关了禁闭。”
“啊?白日不还?”罗晓难以置信道。
一个丹房弟子低声说:“都说不是为了那件事,哼,可我看来就是那件事。今日晨时,师兄给丹药,不是给的不够痛快吗?他傍晚时又来了。他让师兄练剑,挑着刺儿,说师兄剑术不精,狠狠批了一顿,半个落霞峰都听见了。之后,他就把师兄关了起来,说不破剑阵,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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