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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修她从不回头(稷下猫瞳)


桑竹咬牙切齿:“打进去!”
眼看两个师兄摩拳擦掌,已经被有量山的傲慢所激怒,宋恬瞧了一眼小白龙,不知怎的舒眉一笑,道:“等等!”
白萩微感不妙。
就在此时,宋恬,与白萩的主人一齐出声:“白萩,隔空吸光他们的水。”
龙能隔空吸水,也算是一项异能。白萩一边照做,一边在心里吐槽:您两位,也太心有灵犀了吧……
阳光很刺眼。
颜嵊走了一半的路,忍不住抬起头,眯起眼看着朝阳。
雾气散去,天空是湛蓝的,微风徐徐,春日很适合放纸鸢。他忍不住想起年少时,与邻家妹妹一起踏春、游玩,放纸鸢的回忆。
在有量山,他每日勤于修炼,一刻也不敢耽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是同辈弟子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个,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堂之主了。
可是,他也鲜少有这样闲暇的时光,能出来看这明媚春光。
颜嵊并不是出来踏青的。
今日清晨,他趁着雾气尚未散去,悄悄离开有量山,又故意绕了个弯,最后朝七星剑宗走来。
昨日听闻有量山与七星剑宗之间的阵法被破,他虽然没去了解其中缘故,却也趁此机会,踏入七星剑宗的地界。
颜嵊易了容。
有量山主修符箓,他用了改变容貌的灵符,伪装了自己的修为和外表。
他朝前走去,不多时就到了磐石峰。
在龙潭秘境的时候,他旁敲侧击,从沈明灭的口中得知,阿恬是磐石峰弟子。而磐石峰又很好认,山峰像一块丑陋的秃石,直耸入云。
他遥遥望见磐石峰山脚下的几间屋舍,没敢上前。
颜嵊虽然下定决心来磐石峰看一看,却还没鼓起勇气与她相认,心是忐忑的。在‘浮生宴幻’中,他总怀疑那是她,却不能接受。
他在磐石峰附近闲逛。
颜嵊想,他脚下的土地,应该是她走过的地方;这潺潺流水,她曾经在此浣纱。他越走越朝里,渐渐踏入一条似乎很久无人踏足的地方。
枯萎的灌木丛深处,有一棵树。
颜嵊隐隐瞧见,树上挂着一些竹架子,似乎还残留一些带着色彩的纸。
他的心无端砰砰跳了起来,呼吸愈发急促,脚步也愈发快。
他走到了。
山路的尽头,有一棵树。
甚至还有一个土丘,一块石碑。
颜嵊的目光扫过石碑,刹那间,他的心停止跃动了,呼吸要停滞了,人也快站不稳了。
那石碑上,俨然写着:先兄颜嵊之衣冠冢!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慢慢望向一旁的参天大树。
树上密密麻麻,挂着无数个破败的纸鸢。
纸鸢有大有小,有雄鹰,有飞燕。风吹过,竹架子晃晃而动,他的耳畔蓦然回响起那一年,他与恬妹妹的约定。
那一年,他们刚刚订下婚约,双方父母便不许他们在未过门前,再多见面了。
那一年清明时节,趁着双方父母出门烧纸,他们悄悄跑出家门,去外面放纸鸢。也是今日这样湛蓝的天空下,他们并肩坐着,颜嵊想挨近她,但又怕唐突了她,便趁着给她递糖的功夫,悄悄挪近了一点儿。
恬妹妹吃着糖,含笑看他。
看得他心里发痒,正犹豫着想是否能一亲芳泽,恬妹妹就把头扭了去,指着天上道:“颜哥哥,以后每一年,我们都一起来放纸鸢,好不好呀!”
“当然好呀!”他笑着道:“便是你我七十岁,子孙满堂,我也带你放纸鸢。”
她羞红了脸,转身就跑。
颜嵊在她身后大喊:“别说今生今世,就是来生来世,我也跟你永永远远在一起!”
“恬妹妹……”他在树下,石碑前,忽然泣不成声。
泪水打湿了泥土,落在墓碑前的小花上。颜嵊望着这故乡的野花,心中大动,喃喃道:“恬妹妹,原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小嵊去哪了?”
在有量山正殿,一身着雪青色道袍,相貌威严的中年男人,在问众人。
众人皆身着雪青色道袍,闻言,都摇了摇头。
姚枳枳见状,忙出声道:“爹,颜师兄早起告诉我,他炼丹要用的材料没了,所以下山去集市上买一些了。”
姚衡的面色稍霁,但还是叱责道:“你也不早说!如今七星剑宗的人堵在山门前,我有量山的人本来就少,正是齐心协力的时候。”
她心中因颜嵊莫名消失,本来就不舒服,听了后也闷闷的,不吭声。
姚衡无意苛责亲女,他本就做做样子,以防他人指责自己不公。他正在殿中踱步,忽有弟子慌慌张张奔了进来:“门主,不好了!”
“怎么了?慢着说!”
弟子道:“水……水,宗门的水全没了!”
有量山众人吃了一惊,忙随他一道去看。果然,天池里,水房里,除了五谷轮回之所的水,其余的水全没了。
姚衡发怒:“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见到了水消失的情景,忙道:“回禀门主,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在此站岗,忽见水变成一条极粗的水柱,朝天而去,倏忽就没了!”
“这是何等邪术!”
“怕是七星剑宗的大能出手了!”
“唉,早就说了,我们人少式微,跟他们争个什么啊。”
众人又害怕又抱怨,趁此乱象,姚枳枳悄悄离开了众人,朝有量山后门走去。
姚衡的面色阴晴不定。七星剑宗今日能吸水,明日便能吸土,吸火,吸血……论实力,他们当然不是整个七星剑宗的对手,但是他必须为了有量山,争一争!
“打开山门,拿来灵田契约,去会会他们!”姚衡冷冷道。
有量山下,白萩打了个饱嗝。
她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回味道:“师姐哎,我总觉得这水的味道怪怪的,说不上来。”
宋恬挑眉:“你没有去吸臭水沟里的水吧?”
“我依你所说,特意避开了一些地方……”白萩回想着,忽然大惊失色:“糟了!”
“怎么了?”
“他们地窖里藏有极多的酒,我没留意,全给吸了!”白萩说着,只觉得眼前的景致在晃动,脚也不沾地了。
几人面面相觑。
桑竹颤颤道:“她……醉酒后不会变成原形吧?”
薛泓不言,上前探了一下白萩的经脉,试图封住她体内酒气。然而她的经脉,像是一堵厚厚的墙,不容一点试探。
便是薛泓这样的元婴期修士,也拿她没办法。
这条小白龙的身上,尽是谜团。
薛泓曾听宋恬提起过白萩的来历,说她是秘境中被封印的龙,后来禁制解除,破境而出。也许,这种年岁漫长的古老龙族,是他无法干涉的。
“阿恬,你看着她一点。”薛泓吩咐。
“是,师父。”
白萩整条龙的酒劲上来,整条龙已经迷糊了,脚步凌乱,不知要往哪里撞。宋恬忙将她抱了起来,看她脸色酡红,醉眼迷离。
幸好,白萩还未化龙。
不幸的是,白萩喝多了酒,开始胡言乱语。
只见她揽住了宋恬的脖子,迷迷糊糊看了一会儿,开始自言自语:“恬姐姐生得这么好看,为、为什么他这么讨厌你?”
宋恬纳闷:“你说什么?”
“他嘛!”白萩伸出胖胖的小手,胡乱在空中比划:“就是不喜欢你。嘿嘿嘿,梦、梦莳花下,你走后,他总念叨你……”
薛泓、林苦寒等人都以为白萩在说醉话,没有在意,甚至没有听,还在遥望有量山。宋恬却听明白了,白萩在说神花浮影阵的主人。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
死者为大,死者为大。
她决意不跟一个死人,甚至不算是死人的一缕神识计较。白萩还在碎碎叨叨,忽然住嘴不说了,开始一边咳嗽,一边往下吐碎冰渣子。
宋恬忙拍了拍她的后背。
就在此时,桑竹出声道:“山门打开了!”
磐石峰师徒踏入有量山山门。
苦等几个时辰,才得以见面,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有量山的门主并未出门迎接,他坐在正殿中,神态言语都傲慢无比。
见到七星剑宗的人入殿,姚衡吩咐:“将灵田契约给他们看看。”
立刻有人将灵田契约呈了上来,是一个透明圆球,里面裹着一团金土。在球上,刻有小字,纪录着开垦灵田的修士名字与时间。
在修真界灵气氤氲的地方,开垦一方灵田并不简单。当灵田开垦完毕,可以从灵眼里收集到灵土之精,这便是灵田契约,也是拥有灵田的凭证。
有量山亮出灵田契约,且
冷笑道:“七星剑宗的‘贵’客们,你们先好好看看吧!两派交界处的灵田,本就是我们有量山的,你们夺走百年,我们忍让至今,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薛泓只看了一眼。
他一挥袖,另外一个透明圆球包裹着金土的灵田契约飞出,漂浮在半空中:“姚门主,七星剑宗从不抢夺他人灵田,这是我们的凭证!”
两个灵田契约同时出现在有量山主殿,球上铭刻的开垦修士名字,都不相同。
有量山的灵田契约上,开垦修士是上任门主,时间是百年前;
七星剑宗的灵田契约上,开垦修士是玉虹峰前任峰主,时间也是百年前。
薛泓手中的灵田契约,是去岁分田后,掌门亲手交给他的,是万万做不得假的。
他这样想,姚衡也这样想。
姚衡倏忽起身,连连冷笑:“既然贵宗连这个都作假了,那么就趁着今日,一齐去灵眼处验证真伪吧!”
薛泓等着他这一句话:“姚门主请。”
“哼!”
白萩已经睡着了。
宋恬抱着她,看着她酣睡在怀中,倒是放心了许多。
众人到了灵田时,已是暮色时分。因磐石峰和有量山大部分人的修为都不高,所以大家都是步行。
一路上,磐石峰几人交替抱着白萩。
天色黯淡,阴云密布,眼看着有一场大雨要落下。灵田上已有几位七星剑宗弟子,沈明灭也在其中。
他见薛泓等人过来,忙过来道:“薛峰主,掌门与我师父听说您去有量山商议灵田之事,让我们来此恭候,以助您一臂之力。”
薛泓神色淡淡:“有心了。”
见状,沈明灭也不好多说什么,见宋恬怀中抱着一个银裙女童,不禁好奇道:“宋师妹,这位是?”
“小酒鬼,没闻到吗?”
他微微一怔,不觉笑了:“宋师妹与以往不同了。”
她凝望着众人寻找灵眼,回了一句:“怎么不同了?”
沈明灭想,曾经他见过的宋师妹,像是一朵冰冷的霜花,如今这朵冰川高岭上的霜花,渐渐有融化的迹象。
但他不能直言,只是笑道:“无论同于不同,宋师妹都很好。”
他说完愣了愣,倒有些惴惴不安,只觉自己说得太大胆了些,便小心翼翼去睃了眼宋恬。然而宋恬并没有去看他,那边的灵眼已经被寻到了。
“沈师兄,你看!”
宋恬指着前方,沈明灭心里一空,但又笑道:“找到了,太好了。”
灵眼刚被找到,有量山的人就急不可耐地将灵田契约放了上去。
片刻后,灵眼没有任何变化。
真正的灵田契约放到灵眼上,会冒出万丈金光,笼罩整片灵田。众人又耐心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桑竹不顾师尊在侧,终于畅快地笑出了声。
“师父,你看!”
“别急。”薛泓淡淡一笑,一旁的有量山门主姚衡又羞又恼,打了一道金光,将自家的灵田契约击碎,金土纷纷落下。
他拱手道:“薛峰主,唉!我也万万没想到,我家是假的啊!唉,唉!真是老脸丢尽了!”
他懊恼不已,余下有量山弟子一个个垂头丧气,显然是这口气没争上,还栽到了。
薛泓笑了笑,信步上前,将自家的灵田契约放到灵眼了。
众人翘首以待。
大约过了一刻钟。
灵眼毫无变化。

难道, 七星剑宗的灵田契约也是假的?
姚衡郁闷了一会儿,见状,朝薛泓拱了拱手, 道:“贵宗家大业大, 是否拿错了灵田契约?”
现在他自觉理亏, 言语也不似先前嚣张了。
灵田契约悬于灵眼之上,薛泓面色沉重:“姚门主,我们磐石峰并无别的灵田了。”
“啊这?”
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竟然双方的灵田契约都是伪造的,众人议论纷纷。
就在此时, 大师兄忽然出声道:“师父!”
“怎么了?”
“师父, 我曾在我们磐石峰的仓库石洞里,见过一个灵田契约。”林苦寒道:“那时我并不知,这就是灵田契约,所以搁置在一旁。现在想来……”
薛泓叹道:“便是我磐石峰有灵田契约, 也未必就是这一块灵田呀!”
“师父,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他坚持道:“再说了, 此地离我磐石峰最近,说不定多年前, 这块灵田真的是我们磐石峰先祖开垦的。”
日色昏沉,此地离磐石峰,不近, 但也不远。
薛泓朝后望了一眼, 道:“阿恬!”
“来了, 师父。”宋恬抱着白萩, 分开众人, 神色从容, 走到薛泓的身前。
她一路上都跟在磐石峰众人的身后,又抱着个孩子,有量山的人都未曾留意过她。今见她一袭白衣,容颜胜雪,明眸如盈盈秋水,恍若神女临凡,姿容绝世。
有量山门主姚衡也瞧清了她的面容,暗暗心惊。这个金丹期的女弟子,容貌倒和枳枳有些相似,只是枳枳远远不如她。
他又想起,听闻大门派面容姣好的女修,大多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不觉心生轻蔑,不知这薛泓叫她来做什么。
只听薛泓道:“阿恬,你带着你大师兄,御剑回磐石峰取灵田契约。”
宋恬一怔:“可是师父……”她还不会御剑呀!更别提带人了。
“不急,我现在教你。”薛泓自那日见她练习剑法,‘碎星入河’一招已会,便知她心魔已破,早就寻思教她御剑术。今日逢此契机,便将御剑术要旨,密音传给她。
宋恬认真聆听。
不懂之处,她只一个眼神,薛泓就再解释一遍。
不消多时,宋恬将怀中白萩递给桑竹,颔首道:“师父,我试试!”
她心念一动,身后那一柄铁剑自剑鞘飞出,稳稳当当浮于身前。宋恬汇入灵气,脚尖轻轻一点,人已到了剑上,化作一道白影,倏忽没了踪迹。
众人惊骇,就连有量山门主姚衡,都震惊不已。
这,短短一会儿功夫就学会了御剑术?怕是当世罕见的天才吧!
他想起那夜七星剑宗的紫电雷劫,不禁望向薛泓,低声问:“薛峰主,敢问这位可就是,那夜渡劫之人?可真是天才啊!”
薛泓随意点头,又道:“阿恬十年磨一剑,心性、悟性皆是难得,并非一句天才就可以定义的。”
青山渺渺,白云悠悠。
宋恬又御剑飞了回来,她望着大师兄,朝他一伸手,便将身材魁梧的大师兄,轻飘飘拉入剑上。
“师父,我们去去就回!”
俩弟子消失在天际,薛泓朝姚衡道:“姚门主,等我徒弟取来灵田契约,再验证一次。”
姚衡哪还有先前的傲慢、轻蔑,他讪讪地点头:“好,我们等着便是。”
一刻钟后,宋恬与林苦寒一道,御剑归来。
在磐石峰仓库石洞,他们确实在架子上,找到了一个灵田契约。当大师兄掏出透明圆球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契约上铭刻的文字已经模糊不可见,在薛泓的示意下,大师兄将它放到了灵眼上。
圆球触碰的刹那,万丈金光自灵眼中射出,笼罩整片灵田。
“是金光,是金光!”桑竹欢呼道。
宋恬也觉得诧异,她望着天,喃喃道:“竟然如此……”
薛泓面色沉重,并未见太多的喜悦。
原来,两派交界的灵田,竟是磐石峰先祖开垦的。
这着实让他意外。
宋恬轻声道:“师父,那一百多年前,前任峰主失踪,原来就是那会……”
他闭目,叹了一口气。
春寒料峭,刺骨的风又吹来了,刮得脸颊微痛。
宋恬没有再问。
她望了望不远处的玉虹峰,又看向有量山的门主姚衡。
当年磐石峰前任峰主失踪,门下弟子作鸟兽散,灵田逐渐荒废。后来玉虹峰、有量山相继伪造契约,抢夺灵田。
等师父当了峰主,他常年云游在外,对内务一概不知。后来掌门改革灵田分配,这块天地便长长久久归玉虹峰了。
姚衡连声道:“惭愧,惭愧啊!”
他对薛泓等人道:“近百年来,我都不曾查验自家灵田契约的真伪,只当是七星剑宗抢我们的灵田,心中一直有怨气。如今真相大白,是我有量山的错,我与门人,在这里给你们赔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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