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裴琰说,“我印象里你唯一一回受伤见血,就是你手被钢绳切了还是因为我。”
庄啸叼了根烟,一笑,摇摇头,五年前的事儿,都快忘了。
手上那道疤,已经融合成一道掌纹。
“咳,真的”裴琰也笑,“那时候我就开始在脑子里琢磨,第一,这人真牛逼了,真能扛,打心眼儿里我佩服;第二,这么好的人,遇见了绝对不放过,老子一定要占有他哈哈哈哈”
裴琰脚踝疼得快要把眼泪挤出来,只能打个嘴炮撩一撩,解一解疼。
电影杀青之后,裴琰远赴南加州,休养了一个冬天,就是去动手术了,疗伤去了。他的伤已经不治不行,并且必须长歇,两年之内都不能拍打戏。医生给他下了通牒:再这样过度透支自己身体,仗着你还年轻就折腾,你这脚就完蛋了,你可能后半辈子,以后,都不能再拍动作片了。
庄啸帮他联系最好的外科医生,带着他从西岸飞到东岸,再从东岸飞回来
那年冬天,东部下了很大的雪。
白色覆盖大地,让心灵都变得纯净、安静。
裴琰需要每周去医院做康复治疗。车子在雪中停在医院门口,停在残趴位上,车前窗挂着临时的残趴证件。庄啸下车,先走到后门,拿出轮椅,再绕到副驾驶位,抱裴先生出来。
刚把轮椅铺上又发现雪太大了,清晨工人刚刚清扫出来的残疾人通道,已经被一层雪覆盖。
“等会儿啊,你先在车里坐着”庄啸说着就从后备箱拎出一根除雪铲子,“这铲子没白买”
“别铲了吧”裴琰从车窗探出头来,喊,“没事儿,你扶着我过去呗。”
“你等着”庄啸喊,不想让裴琰脚沾雪受寒。
庄啸戴上风帽铲了一会儿雪,从车门的地方一路“稀里哗啦”铲到医院门口,迅速就铲出一条干净的通道。东岸的雪可以下到很大,庄啸用自己腿的长度丈量了一下路边最厚的积雪,给裴琰看:“雪已经过我膝盖了”
庄啸再掸干净轮椅,把裴先生从车里抱出来,推着进门。
裴琰往后仰过去,抬眼瞟庄啸:“哎,明天,还是让我助理送我过来,也一样的。”
“我送你。”庄啸说。
“不敢劳动你,我心里过意不去。”裴琰说。
“不用他们。”庄啸说,“你助理那小孩儿推着你,和我推着你,一样么”
“”
裴琰仰起脸来,星星点点的雪花飘到他脸上,迅速就在他皮肤上蒸发汽化。他烫得像个火炉子,永远都热力奔放,熊熊地燃烧自己,也焐热身边的人。庄啸突然低头,在他眉心亲了一口。
“别对我太好了啊,”裴琰说,“你这样弄得我老是想嫁。”
风很大,在耳边“呼呼”地吹,他啸哥或许是没听见,或者就是不想回答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没回应他。那个冬天就这样被凛冽的北风吹过去了。
但是,就在结束疗养回国走机场的当天,裴琰觉着庄啸“回应”他了。
他拄着双拐大步流星往前奔的时候,拐杖不小心踩到行李箱拖到地上的一根带子。他助理在前面把箱子一拖,拖飞了他的拐杖,让他瞬间失去平衡。啊
摄像机就在眼前,许多人盯着他狼狈地踉跄,全无往日的潇洒,他完全无法支撑身体,那伤脚又不敢落地
他一张笑得猖狂的俊脸,朝着地面就吻上去,即将与冷硬的地板发生亲密关系的时候突然被捞了起来庄啸的动作就这么快,从前面又跑回来,把他扶了,替他捡起了拐杖。
庄啸扶着他腰,架着他走出机场,往前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周围人很有眼色地给他俩让开了通道,没有用相机、话筒、灯牌和签名本子围攻他们,已经算是很体贴、很留面子了。前方的人群往两侧分开,纷纷退去,许多双眼睛就那样盯着他们,裴琰自己低着头,眼前人影憧憧,人群的沸腾和喧嚣显得很不真实。
但腰里搂着他的臂膀又是真实的庄啸一定是疯了吧
在国内做治疗时,庄啸也亲自接送过他好几次。
国内许多地方,进楼门的时候,找不到那个残疾人通道。或者,通道被卖东西的和席地睡觉的人很不客气地占领了。庄啸就背着他进门、上楼。他助理那几个细胳膊软腿的小孩儿还真扛不动他。
病房里,庄啸跟他说:“听医生的话,这两年,别再拍打戏了。”
“我不拍打戏,我拍什么啊”裴琰说,“我也不是全能型的老戏骨,我就吃这碗饭的,一招鲜。”
“你拍个偶像剧,言情片,轻松省事的养养身体,不成么”庄啸瞅着他,很认真的,在寻找妥协折中的路数。
“我拍偶像言情剧,当谁傻啊,糊弄观众观众都不信”裴琰躺在病号床上,受伤的脚高高地吊着,笑出一脸破罐破摔的德性,“观众就直接把我和剧里那个跟我抢女主角的男二号配成一对儿,在网上刷我跟那个男二号才是正牌c你看吧,观众其实都是明白人儿。”
“我和如花似玉的女演员们就不来电,我比她们还花枝招展得我太招人了”裴琰笑着,“庄啸,我就跟你演什么都特别来电。”
庄啸无可奈何地瞅着他,也笑了
夜晚,他啸哥就留在医院里没打算走。
庄啸把门一关,上了锁,转过头利落地从头顶脱掉上衣,朝着病床上的人走过来。
“我靠”裴琰用胳膊挡住脸,喃喃的,“我都这样儿了还能吸引你让你发情,我是不是特别性感迷人”
“是,你特别迷人。”庄啸深深地看着他,“咱俩多久没做了”
“挺久了。”裴琰一笑,“你来啊。”
庄啸把他受伤那只脚吊好了,别碰着,然后抚摸他的大腿,扒开他的病号服。
裴琰舔一下自己嘴唇,甩了个眼色:“你过来近点儿。”
“不用,”庄啸直接拒绝他的好意,“你kou活儿太差了。”
“能别这么嫌弃我吗”裴琰气得叫唤,“给我几句鼓励成吗你就夸我几句宝宝真棒 爽死了真漂亮,老子忒么床上伺候你也更卖力啊”
“你就这儿长得最漂亮,就这个最爽。”
庄啸把他病号服裤子扒至膝盖,抓住他的tun揉捏,唇畔浮出笑容:“就这儿最好用,特别好,让我特别舒服。”
然后,庄啸就让他在病床上爽得要死了
两人面对着面,将就着这么一个最单调的姿势,却是最深情的,直视对方的眼和心,感情不容任何逃避。
庄啸低头不停吻着这张脸,端详裴琰每一次表情的细微变化,每一次在他身下发出声来
他以前也从来没有对一个人产生这样难舍难分的情谊,竟然一次又一次想到“终生之约”,尽管口头上从来拒绝承认。在认识裴先生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跟谁结婚,或者生养孩子,绝对不会,不可能的。他不会有小孩,不认为自己能承担这样责任、能让他的家人幸福。他也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让小孩儿走他的老路、经历他曾经的艰难与无助。
每人心里总有绕不开的那道坎,在潜意识里逼迫着人不断想要放弃、逃开,还要假装自己不在乎这就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
他现在竟然想到“结婚”,想让眼前这个人完完全全地,就只属于自己。
想让裴先生赶紧怀上他的。
他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撞进去,听着裴琰吭出声来,紧紧抱着他几乎嵌进他身体里,竟然想着,不然咱俩就结了吧
其实这几年间,他的母亲试图联系过他,希望能够见面,只是一直未成,这件事裴先生也知情的。
他的母亲早就离开大陆出国了,也脱离了影视圈不再拍戏,在欧洲生活。据说开了一家武馆谋生,授徒为业,后来嫁了当地一个做生意的德国人,有家有业有子女,生活不差。
“见见么”裴琰提议,“都这么多年了,就见见呗,我陪着你。”
沉默想了许久,庄啸说:“这么多年了更觉着没必要,年纪大了,我不爱见陌生人。”
裴琰:“”
“别这样儿,”裴琰偶尔劝两句,“虽说也另有家庭和子女了,人家还是惦记有你这么个儿子。”
“是么。”庄啸冷笑了一声,“我都快三十五了,才想起来有我啊我现在活得很好不用任何人惦记。我十五岁的时候,怎么没人想起来有我这么个儿子”
裴琰:“”
别劝了。
裴琰早就发觉了,庄啸这个人对某些事情很走心、很固执、很记仇的,尽管轻易不放狠话出来。他自己才是乱放炮从不走心,骂得多,想得少,过后他就忘了。他啸哥这样的人,是轻易不能惹,说不妥协就不妥协,记仇记一辈子的,永远过不去这道坎
裴琰搂过他啸哥的头,揉一揉,捋捋毛:“那我妈想请你去塘沽吃海鲜,你去不去你见不见”
庄啸一笑:“干什么啊,老是找各种借口请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