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瑶忍住心底动荡的惊惧,尽量调整回正常状态:“抱歉。”
“虽然这话已经说过很多次,但还是抱歉,我没想害她丧命,只是想-----”
“带她逃跑对吗?”,覃骁低沉的声线接住了这无比危险的事实。
崔瑶语顿,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
“我得感谢你,崔瑶。”,覃骁的目光不知放在何处,当瞳孔深邃到极致时,是变幻莫测的空洞感。
崔瑶万死也想不出覃骁哪里会谢她?
“……谢,什么?”,她心下不安。
“你给我了彻底占有她的理由。”,覃骁说:“知道吗,我的兮儿在以为自己生命能顺利凋零前,她吻了我。”
覃骁长指回味般抚了抚自己喉结,语调似宣布般:“你让我知道---她是爱我的。”
这就是为什么崔瑶还能安稳活在这世上的理由,不用崔昭卸自己一条胳膊来换崔瑶的命。
“我想做些什么来弥补,所以带了个医生来,他曾经是军医,参与过海上医疗救护队,我想他可以帮忙。”,崔瑶在男人背后说明来意:“我希望兮儿快点醒过来。”
“亲自跟她道歉。”
如果不是崔瑶,宁兮儿不必在鬼门关走一遭,明明已经经历了死亡的所有痛苦,却还是要被眼前的男人硬生生扯回来。
只因他活着,她就没资格死。
崔瑶有种极端的念头,这种念头只自私地为宁兮儿考虑,那就是兮儿如果真的顺利去了天堂,多好?
退役军医是个中西医结合的高人,他嗓音圆润,比周禹城看着更像位中年医生。
“我接下来说的事请二位做好心里准备。”,军医面色深沉,仿佛在努力地思考探究着什么。
崔瑶咽了口唾沫,“有什么异常吗?”
覃骁不语,锋利冰凉的双目被眼皮遮盖,而后轻轻掀起,眸光射向那正苦恼沉思着的军医。
军医组织了下语言:“据我所知,宁小姐在坠海前一周,几乎处于断食状态,每日只吃一两口食物维持生命体征。”
军医看向崔瑶:“宁小姐后来跟崔小姐经历高空飞行时受到惊吓,由此坠海,在海中她的肺部,胸腔都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呛水,压力差的挤压等等。”
崔瑶顺着医生的话捋自己的记忆,忙不迭的点头:“没错没错,怎么了吗?到底有什么异常您快说啊。”
军医面容浮上凝重的压迫感,谨慎地问:“您二位确定没有遗漏?”
崔瑶急迫回应:“没有啊。”
她看向覃骁:“我没骗你,真没有了,我那天是第一次见宁兮儿,我俩之间就那点有限的互动,至于她断食的事儿,我也是飞机上才知道的。”
军医问:“飞机上您有给宁小姐吃什么东西吗?”
崔瑶很快否定:“兮儿说她只想吐,什么都不肯吃,我就想着等到了海岛上,帮她慢慢恢复。”
覃骁此时开口:“别墅的食材没有问题。”
军医的胸腔发出沉重的喘息声,他很负责任的开口:“宁小姐的症状,是中毒。”
崔瑶惊诧道:“怎么可能?!”
宁兮儿上飞机前在覃家别墅,不可能,上飞机后在自己身边,不可能,海里时……
“会不会是海里有什么有毒物质?”,崔瑶边思考边问。
军医摇了摇头,“覃先生目前安然无恙。”
是了,覃骁也淌过那片海域,那么多救援人员也下过海的。
“是中毒导致的昏迷不醒。”,军医继续补充道:“具体毒性如何,毒物组成成分又是哪些,我需要抽血带回研究室化验,并且……能不能顺利解除毒性……”
“尚且未知。”
实际上在面对覃骁时,他有所隐瞒。军医的后背已经湿透了,这毒……
十年前的一次丛林救援,让一组特战队员整整昏迷了八年。
第26章 该由谁来解毒
覃骁滑动轮椅的动作异常熟稔,这物件算是老朋友了,只因海里护着宁兮儿的时候腿上再次负伤。
崔瑶知道他撞上了礁石。
她没什么立场去推着他走,甚至觉得覃骁活该,虽然她面子上对覃骁谨言慎行,但瞥向宁兮儿的惨样儿,心里早问候过他祖宗十八代了。
一两秒的静谧中,覃骁摸了摸自己耳骨,低声:“请周医生来别墅,喝茶。”
崔瑶想起来了那个彬彬有礼的白大褂医生,很正经斯文的一个男人。
崔瑶张扬而热烈,从一开始就不待见文质彬彬的周禹城,但知道他和崔昭覃骁二人是朋友,不太确定地问:“周……禹城哥?”
覃骁没搭理她,继续对耳机里的手下吩咐:“带去书房。”
男人帮女孩小心地盖上软软的毛毯,在她胸口处时,轻轻翻出一折,怕压到她本就不明显的呼吸幅度。
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秒她的睡颜,微不可查地轻笑,“小没良心的。”
“你要走还是继续在这?”,覃骁又恢复了一贯地矜贵刻薄。
崔瑶忙不迭道:“我在这儿陪宁兮儿,说不定她挺待见我,一听我说话立马就醒了呢?”
覃骁掀开眼皮,毫无生气的眸光射向自说自话的人。
崔瑶:“……”
覃骁离开了,崔瑶远远望着,直到确保他和浩浩荡荡的保镖队伍完全不见,刚才那副谈笑风生的模样骤然收回。
玩味的面容瞬间反常地冷下来,她知道这花房以外还有监控,那无从察觉的角落有暗卫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崔瑶趴在宁兮儿的花床边,这里的布局看起来,使得任何人在宁兮儿旁边呆着,都像是膜拜神袛。
一个风情妖艳的女人,摸着沉睡的女孩的头发,到脸颊,到唇峰,泫然欲泣,不断忏悔。
暗卫自然不会看到,夫人那喉咙处,仿佛滚动了一下。
崔瑶压低了嗓音,欲哭无泪:“我的好妹妹啊,咽下去你就快醒来吧,不然这把周禹城真就保不住了。”
从覃骁说要请周禹城来喝茶的那一瞬开始,崔瑶身上就有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直窜到后脑。
覃骁的洞察力敏锐到可怕,上次宁兮儿攒安眠药寻死的故事她略有耳闻,也是因此才对宁兮儿产生好奇的。
覃骁,整个a市的女人都趋之若鹜的男人,他是哪怕有谁被覃骁的眼神扫过一眼,都要不知天高地厚去张扬一整年的。
可宁兮儿怕他,甚至不爱他……
真奇怪。
崔瑶伏在床边,用好听的声线毫无灵魂地不断碎碎念,“兮儿妹妹啊……快醒醒啊……”
女人跟施咒似的,“醒吧醒吧……不然周禹城就要偿命啦……”
-
书房,覃骁敞开了书架背后的世界。
“你在炫耀自己的作品?”,周禹城恨不得立刻砍断覃骁的腿,但他刚一起身,就被两侧的保镖狠狠按下双肩。
“周医生,自重。”,保镖的声音毫无人类气息,威胁,压迫。
覃骁兀自欣赏着其中布局,“不美吗?”
周禹城盯着覃骁弯折的膝盖处。
“你当初夺走兮儿,霸占她的自由,覃骁---”,周禹城咬着牙:“你昏聩至极。”
这是他们永远的心结------
覃远最早时,撮合宁兮儿跟周禹城在一起。那时候宁兮儿有一次高烧不退,恰逢周禹城回国来找覃骁,直接省了传唤家庭医生的时间。
覃骁在轮椅上,面色阴沉地盯着面颊酡红,被烧得迷迷糊糊的少女。宁兮儿不满的地咕哝:“你不要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好不好?”
她又难受,又乖巧,嗓音微哑,但撒娇时音色却甜的腻人,直往男人心缝里钻。
但覃骁古井无波的眸感觉毫无退让之意,简直是油盐不进的无情。
宁兮儿用滚烫的小手揪了揪他袖口,指尖僭越地转动他的袖扣:“覃骁覃骁覃骁……我在生病呢,就这么对待你家恩人嘛?”
覃骁拧紧的神情生生是被她摇晃的松了一点,“是我不好。”,他晦涩开口。
宁兮儿一开始愣住了,可爱地“啊?”了声。
覃骁已经快被自责吞没。
是他不好,不该在夜里想见她时,故意剥开伤口假装被摔伤,引她连续守了好几个晚上。
虽然能在朦胧的夜晚,看她睡在自己床边缩成小小一团的样子,可兮儿被累病了。
他低眸,尽可能藏住万般晦暗。
宁兮儿反应过来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反过来好心地宽慰他,“覃骁覃骁覃骁,那等你腿养好了,等我以后万一生病,你也寸步不离的照顾我呗?”
宁兮儿以为自己提出了一个很任性的诉求,她从小的伤病都是独自抗过来的。
没人照顾过。
可落在覃骁耳里的只有四个字------
“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
“好。”,他说。
女孩显然不以为意,只当他哄自己,可覃骁此生从未服从过任何人,更不会照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