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发和春天躁动的尘埃扰得她鼻尖痒痒的,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推着轮椅的动作也随之停下来。
已经走到草坪了,身旁服侍的仆从也不知何时都退了下去,偌大而广阔的绿野只有一站一坐的男女。
覃骁听到头顶处传来吸鼻子的动静,自己转动轮椅,面向双手正捂着鼻子,眯着眼睛的女孩,她微眯着眼的模样比向日葵花还灿烂单纯。
覃骁看不够她。
恨不得直接将人吸附进骨髓,无孔不入地嵌进灵魂缝隙中。
“哥---”,她只喊出一个字就打住了这个称呼。
低下头轻微后悔的抿了抿唇瓣。
时间被暂停了几秒,诡异的安静伴着那双清冷的眸,透出语无伦次的炽热。
宁兮儿在安静的风中咽了咽嗓子,她无法忽略他专注无比的视线,不太好意思地问:“你,干嘛一直看着我,也不说话?”
覃骁听到她有点鼻音,陡然冒出些被人欺负了的委屈感,男人血管里的血液逐渐沸腾,问她:“兮儿,你现在对我很陌生吗?”
男人浓烈的情绪无形地缠绕住她所有神志,这难道就是……夫妻间的?那种她能想象出但没经历过的不知名的亲昵感?
她有点丧气道:“其实我到现在都没缓过来,感觉有什么东西断档了,刚才推着你的时候总觉得这画面很熟悉。”,大概是18岁的宁兮儿在一开始就信任覃骁,所以现在的她便自然而然毫无保留地倾吐着自己的想法。
“但我对你……”,她没有冒犯,更多的是不适应,夹杂着女孩特有的羞涩,犹疑道:“我们真的是夫妻关系?”,宁兮儿忍不住向他确定这件事。
覃骁瞧着她苦恼的模样,慢慢弯起唇角,他的兮儿,好可爱。
不等男人回答,宁兮儿又抛出一连串问题---
“我到底生了什么病才会记不得你们说的事?我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为什么会结婚,还有就是你为什么受伤啊……”,她觉得自己不该一下子质疑这么多,说话声愈发地小,最后埋没在清甜的音色中。
女孩越是迷茫就越勾起人性中肮脏透了的东西,本想顺着她的,扮演一个善解人意的丈夫也无不可。
但覃骁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个有耐心的猎人。就从酒库中出来这么一会儿,他的毁灭欲就随随便便被唤醒了,有什么东西叫嚣着摧毁她,尽快。
光是宁兮儿站在面前,他便嫉妒脚下这片绿野,如果能把她放在怀里就好了,覃骁低眸打量着自己腿面。
而女孩那些问题很快在别墅主卧被无声地一一解答。
床上依次陈列了二人的结婚证,婚纱照以及……婚戒。
婚戒是宁兮儿从未戴过的,那时的她曾极力排斥覃骁,她威胁过:“覃骁,如果你敢给我戴上这枚戒指,我就毁了自己的手!”
她很聪慧,知道如何拿捏覃骁的软肋,尽管宁兮儿稚嫩的身体颤抖的不像样,但还是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我毁了自己的手,覃骁,你试图霸占的人就不再完美了,她是有缺陷的,覃骁,你敢吗?”
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她怕他。
那时的宁兮儿是胆小和狂妄的结合,总能将覃骁折腾的疯狂,可男人从未收敛过对她的折磨,更没有停止过无尽怜惜。
而此时覃骁的无名指闪过一圈光泽,那光泽其实一直闪耀着生命力,在窗外散播进的日光中显得更美了,但宁兮儿此刻才关注到。
“兮儿。”,他亲昵地唤了声。
宁兮儿从发愣中猛然回神,“嗯?”
“你没醒过来时,我帮你摘下了。”,他目光投向戒指,又看向宁兮儿:“现在自己戴上,好吗?”
覃骁是恶劣狡猾的,他想看到宁兮儿接纳她曾抗拒的一切,自发的,情愿的。
“或者我来帮你?”,覃骁仿佛在给正犹豫不前的小猎物施压:“就像当初我向兮儿求婚那样。”
---“求婚”
这两个字被下咒般持续地刺痛着宁兮儿的大脑皮层,她在听到这两个时,原本对那戒指莫名的抵触又上了一层。
头好晕……
为什么一个象征着爱意的物件,会让她感到四肢发麻般的恐惧呢?但她的头越来越晕了。宁兮儿转过身坐在床沿,手撑在床边,掌心反抓着被褥。
覃骁发觉了她忽然有些痛苦的表情,调整轮椅,将正缩紧了肩膀、膝盖并拢的姑娘卡在床和轮椅间。
男人双手掌控性很强的握住她的肩头,“兮儿,哪里不舒服?”
宁兮儿摇了摇头,可这一摇头就更晕了,还伴着密密麻麻的刺痛,“覃骁,我觉得,我的脖子好像撑不住脑袋。”
头重脚轻,摇摇欲坠。
她状似打小报告,眼眶难受地泛上湿意,最后一丝力气还不忘回应他:“你帮我戴……”,随后边彻底晕睡过去。
宁兮儿倒在了覃骁怀里。
“好。”,男人的胸腔从未填的如此满,但他并未着急召医生上楼,而是亲昵地向爱人耳语。
“其实兮儿是不愿回忆那些我们耳边厮磨的日子了吧,看来你的身体比意识更愿意服从上天的安排。”,覃骁说:“我的兮儿累了,没有力气再逃了,真好。”
他逐渐凑近那曾被他咬伤的左耳,低沉磁性的嗓音散发出势在必得,胸腔起伏,喉结滚动。
“你本就属于我,永远。”
第30章 想让你凑近点
春寒尚未褪尽,凉意还给了反应滞后的宁兮儿,她正冷汗涔涔的坐在温泉池中,水温已经逼近70度,宁兮儿的皮肤表层被烫的通红,但身子骨里却仍然冰寒。
她觉得自己的骨骼被冻透了,随意用力或许就脆的能被利落折断。
这是周禹城没料到的并发症,覃骁已经快将人活活打死,躁郁的男人无法忍受宁兮儿正抗争着他无法替代的切肤之痛。
周禹城的手狼狈地垂落,手背死寂一般贴在地上,粘着不知多久前自己的血液,“抱歉,我…没想到……”
他的断续吐字被覃骁呵止:“兮儿还要痛苦多久?”,这是自他给晕睡过去的宁兮儿戴上戒指后,大发慈悲说出的第一句话,沙哑而暴戾。
墙角的男人奄奄一息:“不能确定。”
距离宁兮儿清醒以及再度晕厥已经过去整整两天,覃骁失心疯般折磨着周禹城,“你敢给她下药,怎会不知道如何医治?”
一想起宁兮儿在梦魇中痛苦的扭曲身体,娇容染上生不如死的挣扎时,覃骁对周禹城的毒打就更重一分。
周禹城觉得他从未认识过覃骁,“我对她的爱不比你少,我不愿你强占她的自由,所以宁可让她毫无知觉的沉睡。”,他艰难地喘着粗气:“但我从没有算计过兮儿,最不愿意看她清醒的承受着痛苦的人,就是我。”
周禹城体力不支,双目猩红的咬牙说出一番话,头便歪着靠在墙上,双眸无力的合上。
“第二次了,禹城。”,覃骁像几年前那样唤着他的朋友。
他似古代高度集权的君王颁布法令般,“给他喂下去。”
旁边那位前两天由崔瑶带来的医生迟迟不动,他斟酌着开口:“覃先生,这世上最后一份解药被宁小姐吃下去后……就再也没有了。”
中年医生被覃骁的残酷凌虐的体无完肤,他望着对面a市首屈一指的神经外科医生,那是他们无法企及的天才,但现在却要由他喂下去那和宁兮儿身上一样的毒。
“没有参照物,怎么方便您治疗我的夫人呢?”,覃骁交握的双手打开,他骨骼分明的指节,没什么规律的缓慢在腿面上轻点,“难道你想用兮儿当试验品?”
“我不是这个意思。”,医者立刻道。
他参与过无数救援任务,见过太多的残肢败体,血腥味里熏出来的医生,此刻却双腿发软,被这地下水牢的惨绝人寰瘆的心尖颤栗。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
覃骁才不管什么医者仁心,他喜欢看一双救人的手,颤颤巍巍投毒的画面。
这不就是人性么……
人无非都是些趋利避害的腌臜玩意儿,原则与信仰可以被唾手丢弃,覃骁谁也不信。
兮儿……
他默念着她的名字。
宁兮儿总觉得有人在声声唤她。
最近她的意识非常破碎,随时会醒过来,也随时毫无征兆的晕倒,或许正与佣人说着自己想吃什么,话没说完就缓缓倒下,但每一次醒过来前,她的脑海里总围绕着那声“兮儿”。
绵长,坚韧,执念。
唯一唯一的缓解方式便是将自己的身体埋没于温泉水中,液体总是无孔不入的,驱散着她源源不断的刺骨寒凉。
宁兮儿非常轻微地哆嗦了下身体,“能调到72度……或者更高点吗?”,她没什么规律的醒过来,发现自己竟还坐在温泉里,距离上次的意识弥留,似乎过去了三四个小时那么久。
整个温泉池被覃骁派人铺上暖和的棉绒毯子,仿佛将温泉水盛在一个棉花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