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楚下意识地不想让柳叶沾手,她想一针一线都亲自做。
柳叶却很坚持,“阿楚姐别客气,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也和你一起说说话。”
盛情难却,易楚思量着,要不给父亲与辛大人各做一双,父亲那双就让柳叶做好了。
念头刚冒出来,却蓦然心惊:这算不算女生外向难道养育自己十几年的父亲竟连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外人都不如了
易楚收回心思,推拒道:“正月里不好动针线,等出了正月再说。”
到时候柳叶也该回去了吧
柳叶笑嘻嘻地问:“阿楚姐信这些我家里不太讲究,往年都是过了十五就相当于过完年了,针线活什么的都要动起来,我家平常就指望我娘跟嫂子她们绣点小物件补贴家用。”
好像顾瑶家里也是这样,过了十五,顾大婶就开始绣点荷包香囊等零碎东西出去卖。
又说正月里不能见血,可辛大人正月初一就奉命拿人了吧
可见,俗习也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想到此,易楚便笑道:“是我想左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帮我纳鞋底吧。”说完,拿起炭笔估摸着在草纸上画了个鞋样子。
柳叶便问,“是易大叔的鞋看着有些大了,易大叔跟我爹身量差不多,鞋也应该差不多才对。”
易楚支支吾吾地解释,“冬天穿,袜子做得厚,宽松点舒服。”
柳叶自不会怀疑到别处去,比着易楚画好的样子,剪了八片袼褙和八片细棉布。
易楚暗自抹了把额头的细汗,看来人真不能做亏心事,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假如真是堂堂正正定了亲的,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说是给未来夫君做的鞋子,而不用拿着父亲的名头做遮掩。
一时又有些怔忡,忽悲忽喜,患得患失。
辛大人这种男人是不动心则罢,动心后是相当认真的。
这两天夜夜跟易楚耳鬓厮磨,易楚心里想什么怕什么,他完全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自从十二岁那年离家,辛大人就把名声之类的当作了浮云,可易楚不行。
这个时代,规矩都是男人制定用来限制约束女人的。
男人有了妻儿,还可以左拥右抱,招惹几个通房或者侍妾,这叫风流。而女人,只要定了亲,再与别的男人多说两句话,就会被人指指点点。
要想让易楚安心,当务之急就是退了与荣家的亲事。
辛大人老早就对荣家上了心。
正如易楚所言,荣家上下都老实本分,可老实不等于是好人。
就拿荣大婶来说,这几十年在街坊中的口碑非常好,人慈善,也不爱多事。可在家里,她对两个媳妇以及自己却很严苛。
头一条,媳妇们没事不能随便出门,就是回娘家也得有个正当理由。另外,媳妇们每个月都要完成一定量的绣活,每顿饭不能吃超过一定量的饭食。
用荣大婶的话来说,家里的银子要一分一厘地攒,也要一分一厘地省。
论家底,荣家比易家要丰厚,可易家饭桌上时不时有鸡鸭鱼肉,而荣家的饭桌常年是两道咸菜加两道素菜。偶尔做点荤食,那是爷们儿吃的,两个媳妇不能下筷子。
可荣大婶又好面子,她有两身体面衣服,每次出门就轮流着穿。头梳得油光顺滑,出门前用手指沿着油罐子边擦一圈,然后往嘴上抹抹,嘴唇就变得油光光的。
荣大婶对媳妇们苛刻,对儿子却很宽容,尤其对荣盛。
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荣盛最小,身子也弱,最得荣大婶疼爱,平常在家里不是躺着就是歪着,诸事不管。
就这样,荣大婶还怕他累着,每天他在易家待两三个时辰回去,荣大婶忙不迭地给他端茶倒水,又使唤小丫头给他捶背捏腿,恨不得把他当祖宗供起来。
在医馆倒还强些,易郎中指使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不外乎抓抓药算算账,也还顺手。
荣盛虽然懒,却有个好处,就是听话,很听荣大婶的话。
无论是荣大婶的节俭还是荣盛的懒惰,都算不上大毛病,不足以退掉一门亲事。
至少说给外人听,别人都会说,节俭是好事,节俭才能持家。
至于懒,爷们主外,女人主内,家务事不都是女人操持,谁家老爷们在外忙碌一天不是回家就躺着
要真想顺顺当当的把亲退了,就得拿出点有力度的东西来。
谋划了近两个月,该看看有什么进展了。
辛大人坐在汤面馆,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唇角露出浅浅的笑容
掌柜张铮仍坐在台案后面打盹,瞧见辛大人的笑容,嘴角撇了撇。
这几天,公子可是越来越爱笑了,不就是趁着天黑到人家屋顶上守了几夜吗
要真娶回家,那嘴可不得咧到后脑勺去
又想到易楚,长相算是中上,但论起气度来,可比夫人年轻时差多了。
也难怪,寒门小户出来的闺女,能好到哪里
不过倒是长了一双好眼,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又不是那种完全没主见面团似的女子。
虽然配不上公子,可谁让公子看对了眼呢
只能张罗着给公子娶回来。
过两年生个小公子,如此,他也算对得起夫人的知遇之恩了。
嗯,还得让大勇多出去跑跑,早点将宅子买下来,好好收拾收拾。
正想着,就见儿子张大勇呼哧带喘地跑回来。
张铮急忙瞪了儿子一眼,示意他稳重点,别这么沉不住气。
大勇沉下脚步,稳稳当当地走到辛大人面前,躬身道:“东家,杜府那头传来信儿,说是十九那天杜二爷要亲自到大兴,去看看买地的人。”
辛大人皱皱眉头,如果杜旼去的话,他就不方便露面了。
易郎中是个耿介刚正的性子,不会锱铢必较地压价,不如让易楚一道去
这事他不好提,得易楚自己提出来才行。
要不,等夜里,他去跟易楚说说,还得告诉她如何跟杜旼打交道。杜旼虽然没什么脑子,可毕竟是个三十好几岁的大男人,他怕易楚压不住他。
想到易楚,昨夜她依偎在自己怀里那种醉人的感觉又浮现在眼前。
柔软的身子温顺地贴着她,乌黑的青丝蹭着自己的下巴,软软的,痒痒的。
还有那双大大的杏仁眼斜睨着他,水嫩的唇微微翘起,“想吃糯米糕,去给我买嘛。”
原来看着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撒娇是这么的美好。
辛大人心猿意马坐不住了,今天是灯会的最后一天,不如再去买些小食
还得给她买两盏花灯挂在床头,到时候,她看到花灯就能想起自己。
辛大人想到做到,让大勇牵了马出来,骑上便走。
从枣树街骑马到积水潭不过半个多时辰,辛大人仔细地挑好花灯又买了些点心,一路狂奔赶到晓望街,天色已经全黑。
医馆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烛光,影影绰绰可以看到有人影晃动。
辛大人纵身一跳,轻快地跃上墙头,两三个起伏就来到东厢房的屋顶,刚蹲下身准备掀开瓦片,辛大人突然觉出不对劲来
第59章 败露
几乎是本能地反应,辛大人矮了身子,蛇一般滑过瓦片,双手攀住屋檐,长身略过墙头,轻巧地跃下,转瞬消失在街巷尽头。
时值正月十七,天空澄明,不见半丝云彩,一轮圆月高悬在空中,照得四周明亮如镜。
易郎中站在书房窗前,透过半开的窗扇看得真切,确实是个人影,而且还是个高大的男子的身形。
只是那人动作极快,不等他看清面目,已翩然离开。
易郎中面色铁青,双眸阴冷,关上窗扇往医馆走去。
易楚正对着烛光专注地缝着袜子,烛光摇曳,映着她的脸庞飘飘忽忽,像是蒙了层温柔的面纱。
一霎那,易郎中想起易楚的娘卫琇,也是这般在他看书的时候做针线。
堆积在胸口的怒气慢慢消散了点,易郎中竭力让声音保持平静,“阿楚,这两天有人进过你的屋子,那人是谁”
易楚手一抖,针尖扎破手指,沁出一粒血珠,有些微的刺痛。她顾不得手指的疼,猛地抬起头。
父亲面沉如水,神情笃定,分明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想要知道的不过是那个人的身份。
又想起父亲适才的话,用的是陈述的语气,而非疑问。
是他又来了吗
易楚面如死灰,早知道会是这样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昨天易齐说看到了人影,依着父亲的细心,定会查个清楚明白。
是她想得太过简单,以为用鹞鹰乌鸦就可以糊弄过去。
易楚放下针线,慢慢走到父亲面前,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
她这算是承认了
承认有人进了她的屋子。
易郎中诧异地看着易楚,脸色越来越黑。
自小易楚就听话懂事,行事明礼大方,从不曾让他操心。
相似小说推荐
-
女王她肤白貌美——BY:后紫 简介:1、初遇小女王,那年董乘浪高二“星,我给你写了首诗。”“念。”“啊,我愿意为你奉上我所有的炙热和滚烫。...
-
长嫂为妻——BY:墨书白 简介:此文不是爽文,糖中带刀,开篇就虐,慎入卫韫版卫韫十四岁那年,满门男丁战死沙场,家破人亡,那时只有奶奶和他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