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幸好那人不是来找他干仗的。
和小丁两人继续往前走,正往陆酒酒病房的方向。
陆酒酒的伤情基本稳定,目前来看恢复情况也很不错,他微微叹了口气,可以通知她办理出院了。
结果,人还没走近,就听见里面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嘶吼——
“滚!”
他和小丁同时顿住脚步,面面相觑一眼,小丁肯定道:“里面在吵架。”
他也这么认为,但那声音明显不是陆酒酒的,他不由蹙了下眉,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小丁:“我去看看,你先回。”
“啊?”小丁的八卦之魂刚燃烧起来就被浇灭,不情不愿地接过他的东西,遗憾失落地“哦”了一声,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打发了小丁,任平生长腿一迈,几步赶到陆酒酒病房门口,门是关着的,门口地上还凌乱散落着一袋山竹。
又是山竹!
他“啧”一声,刚要抬手敲门,里面又有骂声传了出来,这次,他听清了是左岚的声音。
“也就酒酒好欺负,任你折腾,要我早八百年就把你废了!她的心都被你伤出老茧了,你怎么还能腆着脸过来给田诗当说客?”
他曲指叩了两下门,然后毫不犹豫转动把手将门一把推开——
里面正僵持的三个人同时看了过来,左岚一脸怒不可遏还没收住,另外两个……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是个什么鬼?
“原来您是医生?”徐阳最先反应,难为情地抹了把眼睛,声音干涩。
而任平生也早认出他是昨晚那个忧郁男孩,将刚才偷听到的话前后一联系,立刻在之前脑补的基础上又丰富了一下故事情节,然后……
再一次成功的把自己气到爆炸!
“你们干嘛?”他皱眉不悦的问,心里有气就开始翻脸不认人,扬手一挥指门外:“楼道那头都听到你们这里鬼哭狼嚎。”
幽深冰冷的眼神从三人身上扫过,然后阴沉着一张脸,不紧不慢地踱了进来:“要吵架去菜市场,出了医院左拐200米就是!”
左岚看这情形不妙,立刻将徐阳推到门外,匆匆警告:“回去告诉田诗,别他妈做梦了,还有你,再出现老娘卸了你的腿!”然后手疾眼快,哐当一声将门甩上。
再次回头,脸上的怒容即刻消失,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笑容可掬,并且柔声细语地跟任医生解释:“不好意思啊任医生,就一渣男,以前没少欺负酒酒,所以一时没忍住,让您见笑了!”
面无表情的任医生不动声色的瞥一眼床上那人,见她还微垂着头黯然伤心,一副没骨气的样子看着就来气,于是淡淡道:“见笑不至于,谁的青春还没几道明媚的忧伤,别好了伤疤忘了痛就行!”
说罢敲敲那人脚上的石膏,冷声命令:“抬腿,动一动!”
陆酒酒瞅了他一眼,见他没个好脸色,不敢多问,依言照做,然后眉头一拧,嘶了一声:“动不了,还有点疼。”
“疼就好!”任平生满意地勾了下唇,笑得高深莫测。
陆酒酒忽地一抬头,困惑不解,而男人压根不给她质疑的机会,挺直了身板,一副公事公办疏离淡漠的表情看着她,说:“恢复不错,可以办理出院回家修养!”
“什么?”
陆酒酒只觉脑子里‘轰隆’一道惊雷劈过,直接将她的心都连着一起劈碎了!
惊慌失措,留恋不舍的情绪直白明显的在她脸上呈现,她也没想着掩饰,盯着任平生的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我不想走’!
而任平生也是奇怪,愤怒焦躁的心情就这么被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给治愈了,绷直的唇线无意识松了松,冷若寒霜的表情也跟着柔和下来。
出门时看到地上散落的山竹,回头问左岚:“干嘛扔了?”
左岚一脸嫌弃:“渣男买的。”
他又回眸看一眼陆酒酒,问:“昨晚那袋山竹你吃了吗?”
陆酒酒:“没呢。”
“那一道扔了吧,也是他买的!”
他说完回头,走了出去,恰巧一抹阳光自他唇角扫过,将那微微翘起的弧度照了个正着,陆酒酒看得清清楚楚,却莫名其妙。
那明明是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可刚才还气急败坏的人,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又得意什么?
不过这些,暂时也没细细揣摩的雅兴,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他的那句‘恢复不错,可以回家休养’不禁愁眉苦脸,颓废地往后一靠。
这个时候回去,那不就等于——
辛辛苦苦给大白菜松了半天土,结果告诉他time out,时间到,不给拱了,她灰头土脸,一脸懵逼,才搞明白这特么是个计时游戏!
陆酒酒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一整天都处在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的状态,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着耍把赖再轻轻摔一跤算了。
可惜又没那个把握分寸的信心,怕这一倒下去,有失偏差,搞不好任平生就直接将她拉手术室里锯了一了白了。
这么胡思乱想,思想斗争了一下午,最后临抬脚的时候,终究还是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出院怎么办,出院怎么办,出院就没有机会近水楼台摘月亮了!
第24章
左岚走的时候有点晚,天都黑透了,经过骨科办公室的时候正好撞见顾谦和任平生出来,赶上他们下班。
左岚的车子这几天正好送到4s店保养,上午是打车过来的,一起出去的时候顾谦瞥到她点开某打车软件,知道她没开车便立刻表示可以送她,并且献殷勤的同时,还一个劲儿朝旁边那个电灯泡使眼色,让他赶紧熄灯滚蛋。
任平生无语翻了个白眼,本来也没有和他们一起走的打算。昨晚送大骨汤的保温桶还在陆酒酒那儿,趁下班正好拿了带回去。
但去之前还得下楼买点东西,于是和左岚顾谦他们一起下楼,在一楼和他们道别分开。
出了电梯,他一路小跑,医院白天黑夜都有人,所以门口不管什么时候从来不缺小摊小贩。很快买好东西,他又一溜烟跑上楼,往陆酒酒病房去。
走廊上的灯早就开了,一片灯火通明。
然而尽头那间病房里的灯似乎只开了一小盏,薄弱的橘黄从门口地面铺出来,遇上走廊强劲的灯光,硬生生从橘黄色的微光之上又劈开一道亮白色反铺进了房间。
他走近门口,脚步下意识放得轻缓,人没进来,先伸了个脑袋往里探一眼。
陆酒酒还在为没有勇气摔一跤的事而沮丧,心情沉重而复杂,郁郁寡欢地团在病床上,将那只好腿曲起抱在怀里,下巴抵在膝盖上唉声叹气。
她心事想得深,没注意旁边,连面前站着个人,还有那人身高带来的一大片阴影倾覆而下,也都没把她的神思唤回来。
这幅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真是少见,任平生笃定和白天来的那个徐阳脱不了干系,心里忽然也很不是滋味,皱起眉,却连生气的力量都没有。
“给!”
他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吓了姑娘一跳,大眼睛倏然一抬,呆呆地看着他,有些恍然,又有一丝惊喜。
“你怎么来了?”她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看,笑容愈加深了几分:“这次是不是你买的,我还能不能吃?”她开玩笑似的说。
任平生也抿唇笑了起来:“我买的,放心吃吧。”
陆酒酒深深看了他一眼,再默默收回目光。
她喜欢看他笑,他笑起来嘴角两边有道很短很浅的褶,像两个小梨涡,很漂亮,也很有亲和力;他的瞳仁很黑,像山泉洗过的黑琉璃,清透明亮,一笑起来,里面一片澄澈,盛满熠熠生辉的光,灿烂夺目。
摔断腿,明明那么倒霉不幸的事,可能遇见他,却又那么幸运美好,好到痛都忘了,伤都舍不得痊愈!
可明天之后,所有的美好就该像肥皂泡一样被戳破了,别说见他笑,可能连见他,都是一件渺茫而虚无的事。
这么一想,眼里才亮起来的神采顷刻间又被熄灭,稍稍退却的黯然再一次迎面袭上心头。
任平生站在她面前,对她脸上的情绪变化一目了然,也微微有些怅然,束手无策。
思想斗争了许久,最后才在她床边轻轻坐下,用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的温声细语问她:“今天那个徐阳……和你到底怎么回事?”
“呃?”陆酒酒偏过头,眼神里片刻茫然,讶异他竟会对自己的事情感兴趣,而后又微垂下眉睫,牵了牵嘴角,笑得甚是苦涩。
任平生侧身朝她坐着,她偏着头,将脸枕在膝盖上,两人不知不觉靠得有些近,甚至在这不甚明亮的光线里,她覆在眼睑下的睫毛都细致可数。
忽然意识到这一点,任平生呼吸稍稍凝滞,第一反应不是往后挪,而是微抬了下眼去观察对面人的反应,见她并未注意,这才小心翼翼轻喘一口气。
陆酒酒沉默不语,像在组织语言,却又更像是在回忆,良久之后,才开口娓娓说道:“我和徐阳……大概是从穿开裆裤就玩在一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