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琬又是心急又是无奈,可他不走,她也管不了他,只能瞪他:“你不是抓鱼去了么骗人。”
陆承霆将她上下打量一眼,见毫发无损,也瞪她:“你不是喝醉了么骗人。”
林江琬脸色瞬间爆红,伸手想去打他,可被两男子隔着,够不着,又觉得心酸委屈。
一旁男子被两人无视,顿时生了恨意,其中一人从腰后一摸,抽出一把闪着寒芒的短刀,直抵在林江琬雪白的脖子上。
“郡王既然为姑娘来了,就说明心里还是看重的,别以为吵架就能骗过我们。”他厉喝一声,刀又紧了紧:“郡王若不想姑娘受罪,就最好乖乖受死,一命换一命,让咱们交了差事,自然会将姑娘放回去。
这不是吵架,平时说话就这样林江琬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脖颈处锋利的凉意,她微微一动就能清晰地感觉到。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有些怕了。
一开始她一个人被抓来,其实是不太害怕的,因为她以为陆承霆不会来,至少不会这么快来。
后来见到他来了,其实她也不怎么怕,因为她觉得不管怎么样,凭他的本事,至少他总能脱身。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想起了她自己。
一命换一命,傻子才换吧。
她只能用眼神去看陆承霆。
陆承霆撕了对方的心都有了,可他也知道,他此时稍一妄动,就算能快速制住这三十个持弓之人,也不能保证林江琬不受一点伤害。
现在唯一的办法
他深深看了一眼林江琬,然后,在她惊愕悲伤哀怨的目光下,退了两步。
持刀男子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郡王现在想走,是不是迟了点”
可不等他笑完,陆承霆忽然又动了。
前一刻还似要退缩的人转眼如利剑出鞘,直取他面门而来。
男子完全没有料到,陆承霆最后做出的选择竟然会是这样,他毫不在乎周围那些瞄准着他要害瞬间就能取走他性命的箭簇,选择保住一个女子的性命。
“放箭”他本能大喊一声,拖着林江琬就朝后退去。
林江琬在陆承霆动了的时候也没闲着,那一把被她拿出来又收起来的小针,在手心都捏出了汗,这时候总算用上了。
她用力刺在挟持她的那人腰间,那人吃痛将她松了些。
陆承霆瞳孔微缩,抓住这机会一手夺下他手中利刃,将她和那男子一齐紧紧抱住。
巨大的力量之下,三人就像被压扁的汤圆原地滚了半圈,陆承霆一声怒喝用力将三人转了个个,他在最下,那男子在最上,林江琬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就像那被挤破的汤圆馅,差点翻着白眼把舌头都吐出来。
可还没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整个身子一震,一声惨叫在她耳畔响起。
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身边射进地面嗡嗡作响的箭簇,瞬间白了脸地上左右各有三五支的样子,而剩下的二十来支,只怕全数射进压在她身上的男子背后。
“别看,别动。”陆承霆只来得及说一声,便从她身下滚了出来。
林江琬哪里敢动,刚听话紧紧闭上眼睛,就听另一名男子的惊呼卡在喉咙,紧接着颈骨折断的咔吧声响,一具软手软脚断了气的身子朝她这边压了下来,将她最后一点可能被乱箭所伤的空隙也堵严实了。
陆承霆没了后顾之忧,如同猛虎入林,趁着对方来不及换上第二波羽箭之时,他已捡起地上的短刀,袭向离他最近之人,一刀将其刺穿。
那些手持弓箭的北乞罕人瞬间落了下风。
弓箭近战本就毫无优势,加之那两名大历人已死,他们又失了首脑,除了盲目一窝蜂上前拼命,别无他法。
然陆承霆正等着这一刻。
他重拳犹如闪电向为首的击去,同时踩着脚下尸体起身一跃,将嵌在其中的刀身拔出朝身侧挥砍,两声哀嚎响起,他不做丝毫停留,直抬起挨了刀朝他倒下来的人,扬手一掀将后头两人砸晕在地。
这种时候,一旦倒地便等于失了性命。
陆承霆丝毫没有任何心软,短刀划过,任鲜血喷溅他们的同伴一身。
之前酝酿许久的愤怒,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他们的人虽然多,却也被逼的开始后退。
眼看他又要出手,终于,其中一人乌拉乌拉地说了句什么,转身向山下奔逃而去。
剩下的一见如此,也跟着往山下狂奔。
若此时陆承霆只有一人,必将手中短刀扔出去直插那人后脑了,只是林江琬还在他背后,他需得半点不能松懈地守住这里。
他追了两步,将跑得最慢的两人一拳一个打得昏死在地,正打算持刀了结他们,忽听背后有个奇怪的声音。
他头皮瞬间一麻,猛地回头。
只见之前压在林江琬身上的那被射得千疮百孔的“尸体”不知何时爬了起来,一手掐着林江琬的脖子,带着满脸的鲜血狞笑着向悬崖边扭曲地爬动着。
他怒吼一声,丢下两人反身朝他扑过去。
可终是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那没死透的男子用尽最后一口气回头冲着他邪邪一笑,挟着林江琬滚下山崖。
陆承霆从没有像此时这样羡慕过贺敬。
若是他足够快
他喘了口气,没做任何思索,也从同一方跳了下去。
林江琬只觉一阵寒意侵袭入体,动了动手指,慢慢睁开眼睛。
天色灰暗,漫天瓢泼大雨落下,像一个个小珠子砸在她身上,砸得她浑身都疼。
她叹了一声总是这样,运道极差,动不动就遇上要命的大事,却又运道极好,每次都堪堪保住一条小命。
她试着转动脖子,父亲的书上说过,脖子能动人大抵便能动,她还一直没机会见识。
果然,当她脖子能抬起来的时候,手脚也渐渐有了知觉。
大雨之下,她看不清自己是从多高的地方坠落下来的,万幸,她不但没死,看样子也没有大残。
这便好了,只要没有流血断肢的大伤,应该能等到陆承霆下来救她。
她浑身都湿透了,努力用后背将自己蹭到一旁的树下,借着树干撑起身子,向四周一看。
这一看,顿时心中一凉。
拉着她一同跳崖的那位已经四肢扭曲摔成一团,箭簇全扎了出来,这回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她唯一寄予厚望的陆承霆,居然就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你傻啊”她哀嚎一声,忍着全身的疼,朝他爬过去。
等爬到他跟前,哆嗦地伸出手指去探他鼻息,探了两次都自己吓得缩回来,直到第三次,才下狠心放在那里没动。
指端传来微微的热气,她只觉浑身一软,再没半点力气。
大雨还在下,她趴在他身上将他紧紧抱住,用身子给他遮雨,软软呢喃:“等你醒了,也不必准备了,就两筐鸡蛋,你把我娶了吧。”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林江琬话音刚落, 就觉身下人动了动。
她有些慌乱地去看陆承霆:“摔,摔着哪儿没有”
陆承霆看着她不说话。
眼前狸猫被水淋得湿透,身上血迹污泥无数, 头发一缕一缕粘在脸上, 就连睫毛上也不断往下滴水, 不可谓不狼狈。
而他却觉得睁眼看见她无事,这就是他见过最美好的样子。
他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 带笑看她。
林江琬被他笑得发毛,伸手去掰他的嘴:“咬舌头了还是牙摔断了”
陆承霆前一秒还想问问她两筐鸡蛋嫁人是什么说法,后一秒好好的气氛就被她这检查牲口一般的举动彻底毁了。
他一把推开她的手, 叹了一声,撑起身子:“不是摔下来的, 本王自己跳的。再说本王身子骨如此健壮, 怎么着也比你强些吧”
林江琬见他不但能自己坐起来, 还能这种口气说话,顿时长长松了口气。
其实就算没牙了也没关系, 只要性命无碍就好。
“郡王随我来。”
她深深看他一眼, 朝自己之前看上的那颗树下爬过去。
陆承霆听她这句随我来说得如此大气,只当她打算爬树重回山上, 有些惊讶地跟着她爬过去, 一脸不解问她:“怎么”
林江琬指着稀稀拉拉地树冠:“避雨。”
雨滴从树冠上落下来, 虽比外头强了点, 却也没强多少。
他一阵无语, 差点忘了狸猫一向目光短浅志向渺小,这种时候有个避雨的树就一脸知足了。
他学着她的样子爬过去,靠着那小树根坐起来,想了想,将她一把捞进怀里抱着,用手在她额头前撑了个凉棚。
林江琬:“怎么”
陆承霆:“给你遮雨。”
这回轮到林江琬无语,不过他这举动虽蠢,多少还真有点效用,至少脸上真不湿了。
她浑身又冷又疼,也没力气从他怀里挣出来,便老老实实倚着:“也不知此处究竟有多高,外头人能找到咱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