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琬仔细听着,果然,马蹄声“咔哒咔哒”响起。
陆承霆继续道:“你听着这个声音的节奏,就能感受到马的起伏,你要随着它一同上下,然后便能明白我让你夹马腹是什么意思了。”
林江琬想了想,虽然还做不到,但意思已经明白了:“是用我的节奏和力量去影响它”
陆承霆赞赏:“正是如此,骑马一是要平稳重心不摔下来,二就是会驾驭节奏否则你就只能算是被马驮着走而已,算不得会骑马。”
林江琬听他说着,眼中渐渐泛起光芒,心里也真来了兴趣。
之前铉雷教她那回,因为她忙着给铉雷下毒,并没太用心,所以便只是学会了在府邸里均速绕圈。
现在一想,那可不是被马驮着走了吗,只要马匹优良温顺,再通些人性,哪怕她睡着了,马也能驮着她走。
要不是今天出来在街上跑一跑。
她还不知道其中有这么多门道讲究。
她顿时觉得出来一趟不错,不但一洗之前宫中带出来的郁闷之气,学了新鲜有趣的新本事,更还能用眼神将他之前占去的便宜又占了回来。
她挺了挺身子,重新看向前方:“再来,郡王来追我,这回若是能追到,归山林斋的鱼就由我来做东”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陆承霆看着跑在前头的背影, 嘴角微微一勾。
要么说他一眼就瞧上了呢。
这样好的狸猫打着灯笼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天大的事说干就干,而且干得十分漂亮,能做到这一步就是放在男子身上也极为不易,她小小年岁便能做成, 不但替养父洗刷了冤屈,更顺手将整个大历的国事正了正。
要硬说有一点遗憾,那便是他暂不能将她养父的清名昭告天下,也不能在这时候就去给她求个封赏。
不过话说回来, 对于林茂来说, 他当年能做出那样的选择就说明根本不在乎那些名声,反而是他一心相护的太后终于知道他一片苦心, 才是真正的告慰。
她呢,不愧是林茂养大的, 竟也对名利不屑一顾。
从头到尾,无论是最早时侯府的事,还是后来林茂的事,或者是他和贺敬的事,她看重的都是亲情,是仗义。
这次面见太后,她看着傻而冒失, 实则再通透不过抓住机会时就拼尽全力, 尽力之后无论什么结果都认命接着, 不贪不嗔, 不多纠缠。
这番做派, 在外人眼中,应说是与林茂当年之举如出一辙,然而他却瞧得明白,她聪敏重情,终于是比林茂更胜了一分。
当然,最让他喜欢的还是大事落定之后,她也没歪到贺敬那边去,他因贺敬不痛快,还反过来安慰他。
又让他狠狠见识了一番她的宽容与温柔。
就这样的,贺敬想来同他抢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莫说他注定当不成这天下之主,就是当上了又能如何。
那厮若敢用她做筹,别说欠他一诺,就是欠他十诺,也定打得他找不到回汝城的路。
林江琬正在努力揣摩座下“节奏”,就听陆承霆的声音又到了耳朵旁
“春闱会试与花朝节两日都是好日子,宜纳采,宜嫁娶的,你觉得怎么样”
她惊得差点坠马,紧拉住缰绳不够,还紧紧揪了一把大芦花的鬃毛才稳住身形。
这人在后头半天没动静,她只当自己骑术精进的如此之快
谁知不见他使劲就追了上来,还一来就扔下这么一句。
“什么怎么样”她声音有些哆嗦:“春闱与花朝都挺热闹,出去转转是不错的。”
陆承霆不许她装傻:“本王是说,那日将咱们的事情定下来,你觉得怎样”
什么事,嫁娶的事
林江琬一见躲不过,将刚学的双腿夹马运用自如,猛地朝前窜了一截。
她一边慌慌张张朝前逃,心思却全落在身后陆承霆身上了。
想到两人这么长时间的经历,想到从侯府时起就多多得他襄助,想到父亲的事情若是没有他奔走取证自己跟本不可能办成,加之确定他们也算是“父母之命”了,常日里都不大防,被他又摸又看的这婚事她心中也是认了。
但哪有这般儿戏的
春闱与花朝离眼下隔着不足十日,他张口就要纳采嫁娶
她
林江琬直咬牙。
其实这一路至今,她都觉得他很好,她心里也是喜欢的,但要说嫁娶,她就是,就是总觉得还差了些什么,让她有种面前佳肴分量太大,上菜太快太热,以至于“下不去口”的感觉。
陆承霆话已出口,不得个答复岂能罢休。
他纵马追上:“怎么,你不愿意你方才还盯着本王的腿看了又看”
“谁看你的腿了,你小点声”林江琬从马上一跃而起,两手松了缰绳就去捂他的嘴。
陆承霆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接住:“急什么急什么”
林江琬双腿还跨在马上,身子却险些跌出去,现在正被他大手托着,要不是他与芦花都稳当,她这会早转到马肚子下头去了。
她羞得一脸红,推开他,自己重新拱回马上。
“郡王莫要诓我,春闱会试万事皆宜,算不得宜嫁娶的,花朝是女儿家的节日,自古就常传那日宜招赘纳婿,哪里是纳彩嫁娶郡王莫要为了拖累我不让我快跑抵赖我一顿饭钱,就连自己都豁出去了”
陆承霆微微一愣。
其实刚才说完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莽撞了。
要知道狸猫可不像别的女子,万一真说出一句“不愿”,他这脸面朝哪里搁去再说他既要娶她,必要给她最好的,不到十日的功夫也确实仓促。
但按她的性子,没说不愿,便是愿意了吧
他紧绷的身子松了松,又恢复了从前一贯沉稳冷淡,重新拉了拉缰绳朝前慢慢走着,若无其事盘算道:“你确定是宜招婿而不是宜嫁娶那不成了,本王不能入赘,待空了回去再重挑个日子吧。”
林江琬长长松了一口气:“郡王别在同我说这些个了,就算要说,也该同父亲说去。”
这话中的意思,更像“愿意”了。
“你说的都对,”陆承霆心头浮起一丝淡淡的甜,想来想去越发不愿久等:“其实现在也同入赘差不多,满府都是你家的人,本王是该同你父亲好好说道说道,否则也太过吃亏。”
林江琬再听不下去了。
有这人跟在身边,满脑子全然都被他那些浑话填得满满的,自己想为之前宫中的事情伤怀都没空。
她端正了身子,用力策马,甩开背后看似一脸正经实则坏了心肠的家伙,直朝归山林斋而去。
吃鱼的地方不远,这样全力策马很快就到了。
她明知后头那人是让着她的,却也没客气,念叨着一定要将他吃穷,自己蹦下马去。
归山林斋远看像座三层角亭,富丽堂皇又不失雅致格调,尤其因像亭斋一般四周抱柱,少了厚重的隔墙,多了风雅的竹帘,让路人隐隐能看得进去,倾羡其中之乐,也让饭菜香气不至于郁结在堂中,少了酒色俗气。
陆承霆本来就是带她来散心,吃喝玩乐都在打算之中,银子带的足够,乐得当第二。
他将她的缰绳接过来,转手要递给一旁的伙计,可伙计却唯唯诺诺不敢接,一脸为难之相。
“郡,郡王。不知郡王今日驾临”他吓得声音发颤:“郡王赎罪,今日客满了。”
陆承霆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朝里看了看,见除了一层满座之外,二层三层似乎还有零星空着,并非不能接待。
况且他是什么人
客满如何他这张脸,这个名字,就算在宫里吃饭也从不挑时辰和地方的。
再说他又不是那不讲理的非得霸个全场,不过是给旁的食客些银子,总有人心甘情愿挤挤让出一桌来,有何为难
他冷眼看一眼那不会做事的伙计,抬腿便要朝里走。
伙计倒吸一口冷气:“郡王,郡王留步,其实是这样,眼下春闱将至学子们齐聚京城,今日小的这儿被右相大人包下,专程招待进京应试的学子们了,别看现在还空着几个位子,这稍后还有陆陆续续赶来的,便是怎么挤也坐不下的。”
伙计的本意只是说清楚状况。
谁知右相二字,是真真戳中陆承霆与林江琬的耳朵了。
陆承霆的神情没变,林江琬却瞬间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
右相,居然是右相。
她对右相也没什么好印象,从他出主意让皇帝算计宣平侯府,到利用铉雷的身份将他藏在陆承霆身边,还有父亲当年的事情,也有林茂一份。
但眼下敌明我暗,才是对他们最有利的。
她生怕陆承霆下一刻从哪里掏出一把刀将这伙计砍了将事情挑破,连忙拉他袖子:“凭郡王的面子,硬要他们让出一桌也是不难,只是伙计既说了是招待学子们的,想必已经人满为患了,咱们硬挤进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换上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