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当时还不大确定,所以并没直接说她有孕。
也正是因为提得隐晦,又混在跟太后有关的事件中,所有后面迦箩的所有起居注都不存在,只有这一段还在。
陆承霆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定迦箩这人从此便在起居注上消失了,更明白其中必有猫腻十有八九便是林江琬说的那少了一位的娘亲。
他忽然福至心灵,又往前翻了翻,直翻到更早的几年,有一行小字:“鹤长鸣归,献美于帝”
他从地上爬起来,喊了禁中令史过来,将东西都原样还给他封存。
然后面无表情走出去察验一番,画押离去。
这第一件事有了眉目,隐隐证明了他们的猜测,但仍旧算不得确凿之证,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这接下来第二步,便是去看林茂当年的医案。
这些东西虽也重要,却终究不如之前的那些重要,而且病案是要随时方便之后的太医查阅的,所以为入内阁大库,而是都摆在太医院的小库中。
陆承霆杀到,将一干老太医吓得不轻,捧出当年所有出自林茂之手的医案全都奉上。
这一回顺利,他却压根看不懂了。
他索性向那些老太医借了几只装药材的大袋,将所有医案全装了,一股脑拉回府中他看不懂,府里有人能看懂。
陆承霆收获不菲,美滋滋走后,正西宫中也得了消息。
“他还在查林茂的事情”太后轻轻攥着拳,望着那被金线锁了嘴的大鹦哥,眼中满是茫然忧愁,“可知都查到了什么”
贴身宫婢摇头:“奴婢不知,不过据下头回报,说郡王这回只是拿了十几年前的医案,没问后来林茂下毒被抄斩一事,两件事隔着七八年了”
陛下来时曾经说过郡王在查别的案子,林茂太医是陛下登基之时被抄斩的,郡王如今查十几年前的案子,还是医方,并非刑部那些证据供词什么的,想来应该无事吧
太后却丝毫没有放松。
“你不知承霆他就像国公爷一般,表面平稳内里锐利,他们若真想知道,只怕天下没什么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宫婢瞬间也跟着担忧起来:“您说过,这事绝不能外泄,否则会乱了社稷郡王非要盘根究底的话,可怎么办才好”
太后纯善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决绝。
“承霆府中那女子,听说他十分在意你传我旨意,别做得太明显,过两日吧,宫中设个小宴,让她来见我无论用什么法子,绝对不能让人知道陛下那事。”
林江琬差点被陆承霆背回来的三袋子医案给埋了。
见他单手提着轻轻松松,她迎上去,两只手都拿不起一袋。
陆承霆看笑话一般在旁得意了半天,才将袋子全拿进她屋里,捯出来堆了一地。
顺便将宫中查到的事情说给她听。
“你说中了,还真有那么一位,在宫里有了身孕,然后就凭空消失,不过肯定是生子之后才消失的,只是起居注被人抹去了而已。”他卖个关子,“你猜猜她叫什么”
林江琬望着地上的医案,随便翻开一本都是父亲的笔迹。
她心头发酸几乎要哭出来,被陆承霆这么一问,眼泪又回去了。
她瞪他:“算命的也算不出陌生人的姓名,当我是神仙吗”
陆承霆一半就是为了怕她触景生情才故意拿话逗她,另一半也是因为这名字确实特别。
他蹲下身子,陪她一起整理那些医案:“迦箩,那女子叫迦箩。”
林江琬一脸惊讶:“这外族人”
大历没这种名字。
陆承霆给了她个赞许的目光:“北乞罕人,还是右相带回来的,三十几年前了,若不是本王聪敏非常,谁会想到再去看看三十几年前的东西。”
林江琬吓得连医案都掉了:“这种事,难道就咱们疑心了旁人都不在乎吗”
陆承霆知道她的意思:“一时一个境况,好比铉雷入兵营那几年,大历与北乞罕水火不容,而再往前早个十几二十年,北乞罕不过是一个极贫穷的弹丸之地,对大历只有臣服讨好他们还曾派法师萨满来我大历求学,学去了不少东西。”
右相那时候出使北乞罕,带去大历的圣旨,他们的王都要行礼接旨的。
然后再带回那边的美女上贡帝王,完全就是藩属国进献的姿态。
谁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虚心求教的弹丸之地,后来伸出利爪,险些将大历北疆撕碎
林江琬听得叹为观止。
如同陆承霆所说,一时说一时话,这些事放在当时那样的境况之下,确实十分正常。
而且几件事相隔十几年,稀释在这样长的一段岁月中,能留心记住,并将其串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要不是为了查父亲的事情,谁又能查到这一步
她将父亲的医书抱在怀里摩挲:“虽然还算不得确实的证据,但照咱们知道的这些,贺敬便是那迦箩之女,右相早知道他的存在,要捧他上位可这也不对啊”
陆承霆点头。
确实不对。
若这么简单,一个二个都藏着做什么皇帝那里一无所知,起居注也被抹去,至于吗
宫里的贺瑞乃是贵妃所出,记在养在正东宫的名下,又是先皇亲封的太子。
就算外头这位贺敬是皇子,一个有着外族血统,又流落在外多年的皇子,还能回来抢位置不成
右相就算想捧,也捧不起来吧
他正这样想着,忽听身边林江琬叹了一声。
他关切看她:“怎么”
林江琬颇有些遗憾地撇嘴:“你还说我眼光不好”
陆承霆一愣。
就见她伸着脖子,往贺敬那院子所在的方向遥望:“贺敬可是皇子哎”
陆承霆顿时被气个仰倒,抓起地上的医案就往袋子里塞,塞满提起来就走:“本王心寒,好久没烧炭火取暖了。”
“唔烧不得烧不得。”林江琬一把抱住他手臂,使劲往地上拖,“郡王饶命,我知错了,此事大有蹊跷,还指望这些医案中能再找出什么线索。”
陆承霆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那本王冷,怎么办”
林江琬看看被他拎走的袋子,吸了口气,咬牙,伸手放他胸口:“我给郡王暖着。”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姐姐, 芦花马又欺负小红枣啦”
李琬风一般冲进门,正见林江琬正坐在书堆里低头看书,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肤色胜雪,一脸沉静。
姐姐做的都是大事, 她瞬间就想放轻声音。
可再定睛一看, 除了姐姐椅子边那半人高的一摞书之外, 还有一个人
陆承霆四仰八叉地躺在躺椅上,一手枕在脑后, 一手握着林江琬的手, 轻轻放在自己胸前,十分享受的样子。
李玥皱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林江琬雪白的面庞泛起一抹红, 敢怒不敢言地看陆承霆。
陆承霆眉毛一扬, 舒服地挪挪身子, 却巴不得有人来看似的, 将枕着的手伸过来,亲昵地替她翻过一页书。
回头看李玥, “你姐姐要替我暖心口, 我只好替她翻书。”
“噫你们。”李玥浑身一哆嗦,跺脚转身跑走了。
“哎, 别走”林江琬起身就要留她。
谁知手刚离开陆承霆胸膛一点,就被他大手按了回去:“好好看书, 这些东西越快还回去越安全, 你也不想再多生出什么事端来吧”
林江琬一愣, 这人是怎么一边蹭自己的手心一边一脸正经说出这种话的。
偏偏道理没错。
这些医案不可能一直放在府邸里让她翻看,她必须早点找到答案,这样一来也只能先将李玥放在一边了。
她坐回去,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那些字迹记录上去。
陆承霆继续挺挺身子躺下享受。
她看得专注,他握着软软的小手玩的也专注。
毕竟这么久了,还从没这样理直气壮亲近她的机会,此时又摸又看,怎么都觉她的手与自己的手完全不是同一种东西,竟会那么白软,让人摸着摸着就想咬上一口试试,又想顺着那莹润的腕子再向上去一探究竟。
然,若真那样做了,未免显得他也太没见识了。
所以他隔一会就故作大度地放开一阵,背着手出去让人备些吃食果品给她送来,让她也歇歇。
等歇够了,再继续将她抓过来牵着。
这样往复几次,天色渐暗,林江琬也觉得困乏,将手抽出来揉了揉眼睛,又认命地还给他。
他微微皱眉眼中心疼一闪而过,没搭理她伸过来的手,起身望着剩下的医案:“你不会是故意找不出来线索,就想被本王牵着吧”
林江琬瞬间看不下去了,终于把眼神从医案上挪开:“谁说我找不出,我还真找出一个不寻常之处。”
陆承霆奇道:“那你不早说”
林江琬抿了抿嘴。
她确实找到一个不寻常之处,不是在这些医案中,而是在父亲留在医箱子的那本手记中。